第9章

　　秋冬之际的阳光，依然灿烂，暖融融地照在江海大地上，时而刮过来的冷风，也被阳光拉扯得粉身碎骨，消散在各个角落里。

　　团部的竹林前，前来接应陈义部队的新四军一个连队，一式灰色的军装，长枪靠肩，整齐地坐着，队伍前两挺机枪乌亮发光。在一个扎羊角辫系牛皮带的女兵指挥下，战士们合唱《新四军军歌》，歌声嘹亮，气吞山河：

　　光荣北伐武昌城下，

　　血染着我们的姓名，

　　孤军奋斗罗霄山上，

　　继承了先烈的殊勋。

　　千百次抗争，风雪饥寒，

　　千万里转战，穷山野营。

　　获得丰富的战争经验，

　　锻炼艰苦的牺牲精神，

　　为了社会幸福，

　　为了民族生存……

　　闻讯赶来的附近村民，围了几层看热闹听唱歌，赞叹不已。

　　团部前的场地上，八仙桌在场中心放着，陈义坐在桌旁的一把太师椅子上，让文书清点花名册，他告诉文书，过一会儿队伍来报到登记时，来一个人，在他姓名后打一个勾。又告诉文书，先把杜副官、曹仕康的名字划掉，他们上午就来讲过，留在原地办自卫队，不参加新四军。文书将两个人的名字划掉后，告诉陈义，花名册上还有397人。

　　团部的几间房子里，卫队中有一半人，被张久隆指挥着操办饭菜，今晚，要招待新四军，也要让开拔的弟兄们吃饱吃好。因此，房子里的人进进出出，是少有的热闹。

　　一大队与二大队差不多同时来报到。陈义一见陆文益，分外热情，说，以后，我要多听你指导。陆文益握紧陈义的手说，以后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客气啥。队员们争先恐后登记，乱纷纷的，江海龙喊排队也没用。陈义对江海龙说，你就讲一大队来多少人吧，放后面登记。江海龙回答，除一个队员因老婆坐月子，一个队员因父母生病来不了，余下的全部参军。陈义一听，大蒜鼻子都笑扁了。这时，二大队长急着嚷道，我二大队也绝大部分来了。陈义大脸盘快笑扁了。一会儿，四大队在大队长带领下，急行军般赶来，看看人数也是绝大部分到了。陆文益对陈义开玩笑说，你不要再笑了，再笑头也扁了。

　　等三个大队的队员登记完毕，桌边还围着几圈人，有人高声喊着，团长，我们大队长不参加新四军，我们队员可不可以？陈义问，你们是三大队的？是，一群人回答。陈义激动了，大叫：“怎么不可以？参加新四军的，我拍手欢迎！”呼啦啦，三大队一共有41人登记。陈义一边看登记，一边说，三大队的人，暂时全部归一大队领导。陈义刚松一口气，卫队长过来报告，有一些小孩、妇女也要报名参军，同意不同意？陈义这次不笑了，说，满17岁的，身体好的，都要，不过妇女就不要了。陈义没想到已有几个想参军的妇女在他身后，她们立刻不高兴地喊起来：“新四军里不是有女的吗，还在那边指挥唱歌呢！” 陈义一时理屈词穷，只得说：“你们哪个会唱歌，站出来唱，就收你去。”这一来，那几个妇女软了。

　　文书登记完毕，共有353人参军。

　　吃过晚饭，借着夜幕，一支近五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了新开沙。

　　新四军苏中军区四分区根据斗争需要，组建了江海纵队，陶勇亲自任纵队司令。纵队有三个团。一团又称海防团，主要活动于沿海地区，二团又称警卫团，主要活动于内线，陈义部编为第三团，三团又称江防团，主要活动于沿江地区。三团补充了200多个干部战士，一共600人。团政治委员是陆文益，他还担任江东县县委副书记。

　　三团先进驻安全地区整训，对新战士进行军政培训，对营连干部进行配备调整。江海龙被陈义内定为一营营长。这天，江海龙在去团部的路上，碰到张久隆。张久隆告诉江海龙，自己要离开部队开商行搞交通站，这个事很重要，团长说要办好几个，现在团里急得找不着合适的人。江海龙忙问，我做什么？张久隆回答，你是陈团长的红人，陆政委的搭档，至少当营长。江海龙一听倒着急了，说，我也不会指挥打仗，当什么营长，不要出新四军的洋相。又问，这交通站到底干什么的？张久隆说，我也说不周全，反正非常重要，团长政委研究这个事情时最头痛。江海龙听了，也不再多话，就朝团部快步走去。

　　身着新四军军装的陈义和陆文益，正在屋里商量部队与地方如何配合的问题，江海龙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陈义一见江海龙，问，你有什么事？江海龙说，我刚才碰到张久隆，他说要开商行搞交通站，交通站具体做啥？陆文益回答道：“交通站的工作太多了，比如讲，做贸易，解决部队的资金，采购军用物资，建立情报站，提供传送情报，建立江上海上交通线，运送干部、物资，还要帮助抗日政府征收运送公粮等。”

　　“办交通站很重要？”江海龙很认真地问。

　　“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就晓得交通站的重要了，可以说，这是在开辟第二条战线，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我们能不能建立好交通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取得胜利。”陆文益也很认真地回答。

　　江海龙听明白了，马上表态：“团长，政委，搞交通我是老得法，为啥不让我去做。”

　　陈义与陆文益对看了一下，一时没有回答。

　　江海龙急了：“你们说话呀。”

　　陈义拉了拉军装站起来，走到江海龙跟前，态度严肃地说：“别人做，我还放心。你去做，我最不放心！”

　　“为啥？”江海龙感到奇怪，瞪大了眼睛。

　　“像你，看见鬼子就眼睛冒火，你做第一天，说不定交通站就被弄砸了。”

　　江海龙越发不解了，转头看看陆文益。

　　陆文益接上话来：“海龙，做生意，跑交通，你是百里挑一的最好人选，我和团长都这么看。但是，海龙你要清楚，交通站是建在敌占区的，是建在敌人的身边的，很大程度上，要与敌人面对面直接打交道，要与敌人交上‘朋友’才能站住脚。我和团长反复研究过，觉得你见了敌人就起杀心，不适合办交通站，你还是留在部队好，这样正面杀敌你也解恨。而且，团长和我已商定了，让你任一营营长。”

　　“不！”江海龙喊了起来，“我要做，就做我最顺手的。打仗我不懂，指挥一个营，要是弄错了，那损失太大，我就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新四军了。”

　　陈义说：“营里要配教导员，还有副营长，你不要担心。”

　　江海龙看看陈义，问：“团长，如果抛开其它问题，我当营长本事大还是搞交通本事大？”

　　“那当然搞交通。”陈义想也不想就回答。

　　“现在营长人选少还是搞交通人手少？”江海龙又问。

　　“搞交通人手少。”

　　“那你们就应该把我派到最需要最能体现我本事的地方啊！”

　　陈义知道自己被江海龙套进去了，忙说：“海龙，我看你嘴也不笨哪。你要知道，我和政委就怕你控制不住杀心坏了事体。你要弄清楚，一旦交通站被破坏，我们组织的损失，不是你江海龙一条命能抵的。”

　　“我晓得。你们就让我搞交通吧，我保证按你们的要求做。”江海龙恳求着。

　　陈义与陆文益对视了一下，陆文益先表态：“这样，海龙你先回去，我们再商量一下。”

　　江海龙回去后，为他请求搞交通站之事，团里几个负责人开了整整一个晚上的会，最终同意了江海龙的请求，派他到江东重镇江口镇开商行，建立地下交通站。商行由江海龙总负责，给他配备三个助手，一是陈允家，账房和文书由他负责。二是张久隆，采购供销由他负责。三是小孔，警卫和传送情报由他负责。

　　第二天，陈义和陆文益一起找江海龙谈话。陆文益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们相信你与大家一起，能干好交通站，做出一番大事来。他叮嘱江海龙，与敌斗争一定要灵活机动，分清小局与大局的关系，不能为捡芝麻丢了西瓜。陈义说，你江海龙能不能办好交通站，首先看你能不能与敌人交好“朋友”，江口镇上的鬼子可是天天在你眼前转，你想杀一两个，那太容易，只不过，交通站恐怕也完蛋了，我们的心血也跟着白费了。江海龙对两个领导只说了四个字：你们放心。

　　陈义陆文益又找了陈允家、张久隆、小孔谈话，要求他们既要服从江海龙的领导，又要防止江海龙可能出现的冒险行为，互相监督，互相配合，出色地办好交通站。三人一致表示，我们一定配合好，办好交通站。

　　江海龙、陈允家、张久隆、小孔汇合一起，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