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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香江》 作者:水火土

第30章

  戴济才是在他的烟馆卧室里被匕首捅死的,后被装进麻袋丢进了中央河。在他的卧室里,有他的污血,还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当汉奸的下场。江海龙清楚这是镇上的同志们干的,为此非常兴奋,又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是怎么不动声色巧妙杀掉戴济才的?他向大家问这个问题,陈允家说,你现在应考虑救朱仓的事,夜长梦多,别让他给鬼子害了。江海龙这才心思转移。

  为查明戴济才被谁所杀,鬼子、警察在镇里闹了几天,把当晚在烟馆里抽烟的人全抓了,问来问去,只问到一条线索,就是那夜戴济才叫了一个女人陪夜,他们进了卧室后,没人再看到活着的戴济才出来。这个女人被找到了,叫白酥酥,是江口镇上出名的“破鞋”,她原名叫苏花,因皮肤雪白身上肉多,跟她睡过的男人都说她又软又酥,就给她取了绰号叫白酥酥。她向审问她的人交代说,戴济才玩过她后,两人先后都睡着了,睡梦中她被人用棉被捂住头,差点闷死,待她伸出头看时,屋里漆黑一团,早不见了戴济才的影子。伊林知道了白酥酥的情况后,准备到审讯室一刀劈了她,但他见了白酥酥后,眼珠僵了,紧握刀把的手松了,白酥酥一双勾人的大眼睛,****皮似的皮肤,尤其挂在胸前的一对丰乳,让他魂不守舍。他破天荒地对嫌疑分子开恩,下令放了。伊林的神态举动,一旁的兰花子都看到眼里。

  所有对侵略战争狂热又处在前线的男性军人,对被占领地的女人都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占有欲和虐待欲,伊林概莫能外。在自己爱慕或追求的某个女人面前,他们掩盖着、压抑着自己的这种野兽一般的欲望,而一旦脱离那个女人的视野,他们的这种兽性以及表现,让善良的人们匪夷所思,不敢想象。伊林在乡村扫荡中,对抓到的相貌还可以的年轻妇女,与他的同党,对她们百般调戏奸污,但并不杀害,目的是留着后用。而对相貌偏差的妇女,剥光衣服进行蹂躏后,用刀割其乳房,穿插****,甚至拉开女人的大腿,用枪瞄准****射击,或在女人的****里燃放鞭炮,让这些妇女在鲜血涌流和痛苦的哭叫声中死去。伊林和他的士兵,就是这样变态地发泄自己,用残暴的手段对待乡村妇女。在他们的脑子里,已完全没有他们的母亲和姐妹也是女人这个概念,他们完全成了一群披着人皮的狼。随着男甫的离去,特别贸易区实际上已不复存在,而小村信雄的清剿思维,很得伊林的心思。在江口镇上,以前伊林一半慑于“特区纪律”,一半在于兰花子的存在,因而一直不敢明目张胆对妇女****施暴,为非作歹,今日见到白酥酥这样的女人,他的心蠢蠢欲动了。

  兰花子暂时顾不上伊林想什么,要干什么,对戴济才被杀感到十分的恐慌,她听到镇上流传这么一句话,说“鬼子清乡,新四军清城”,难道这是新四军“清城”的开始?他们“清乡”找不到新四军,难道新四军进城进镇了?她思索许久,觉得又不像是新四军干的,新四军真的进镇,岂会只拿你戴济才开刀,这极有可能是民兵、或者是与戴济才结仇的人干的。战乱期间,各种人借各种名义杀人报私仇多得是,像戴济才这样的人,平日里手狠心黑,遭至杀身之祸不足为奇,那张写字的纸条,说不定是杀人者借用抗日名义而为。兰花子反复思考后,认为不论是谁杀的,当前最重要的事,是巩固治安维持会,立即补上新的会长,而这个会长,兰花子认定的人选是朱仓。为什么选朱仓,因为除了此人是本地人、熟悉江口乡镇的情况外,他人缘好,这一点,兰花子了解过。让他当会长,逼他催捐收税,摊工领队,既能为她所用,对手也不至于杀了他。当然,让朱仓当会长绝非易事,他连带头捐款都不肯,岂会给你当会长。但兰花子相信,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不从也不行。

  兰花子亲自到关押朱仓的房子里找朱仓谈话,说你只要答应出面当会长,就立即释放你,否则,伊林那里她就做不了主了。言外之意,就是要杀他。但朱仓的回答是,我做不来。

  兰花子碰了壁,又不甘心,就在她闷坐着苦思良策之时,田坝向她报告,江海龙来找她。兰花子顿时有了主意,说,快叫他进来。

  江海龙进会客室坐下后,兰花子客气地向他表示感谢,说他这次捐款带了好头,够朋友,又假惺惺问他有何事?

  “向你打听点事,你们怎么处理朱仓?”江海龙直言不讳地说。

  兰花子一听,心头一乐:“江老板,你的打听他为什么呀?”

  “我和朱仓,也算朋友了,当初我刚来江口,还是他介绍,我才与伊林队长认识。现在他被你们关了,我不过问一声,就太不仗义了。”

  “好。你猜猜,我们不放他,是为什么呢?”

  “是他不缴费?”

  兰花子一声阴笑:“以前的是,现在的不是。”

  “哪是为什么?”

  “你是不是想救他?”兰花子猜到了江海龙上门的用意。

  江海龙听了心弦一震,小心回道:“救谈不上救,人在你们手里,我有什么办法救?只是问问,关心关心。”

  兰花子突然一阵大笑,接着说道:“江老板,你的想做君子,当救命的菩萨,机会还真的给你抓着了。伊林队长的早想杀他,是我把他留住,我要让他的接替戴济才当维持会长。我找他谈过,可是他不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现在我的请你做他工作,只要他的同意,我马上请伊林放人,你的也可了却心愿。但他要是还不同意,连你的话也不听,今天就当着你的面,叫伊林队长的杀了他。” 兰花子停了停,盯了江海龙一眼,“朱仓的能不能活,今天就看你江老板了。你是朱仓的朋友,相信你的能说动他,他的能给你面子。”

  江海龙没想到,这么个难题一下子就摆到自己跟前,他要说不动朱仓,不但救不了朱仓,还加速了朱仓上断头台,他顿时沉闷在那里。

  “我说的可不是玩的。朱仓的今天能不能活,他的命就在你江老板手里。”兰花子把刺激的话又一次灌进江海龙的耳朵。

  让朱仓当汉奸为鬼子办事,江海龙绝对不愿看到,但是,朱仓不同意就要被杀,江海龙实在感到进退两难了。这时的兰花子,在桌旁坐着,缓缓地抽起烟,很有耐心地等着江海龙的表态。江海龙内心激烈地争斗着,他知道,在这件事上,兰花子绝对不会同他开玩笑,杀中国人,他们一点也不会心慈手软,兰花子已表现得越来越强硬。江海龙思索了好一阵,觉得让朱仓活着出来,总比死了的强,至于出来了怎么做,这到时再说。江海龙终于点了头:“那好,我找他说说看。”

  “不是说说看,而是一定要朱仓的点头。他要不同意,今天就死啦死啦的。”兰花子杀气腾腾。

  面对狠毒的女人,江海龙只得表示,一定说动朱仓同意。

  兰花子走到门口,呼喊一声:“把朱仓带过来!”原来,朱仓就关在院中的仓房里。

  一会儿,江海龙听到一阵脚步声,声音到门口停了,抬头一看,朱仓站在门口,他后面跟着一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兰花子对朱仓说:“朱仓,你进来,叫江老板跟你谈谈。”说完,又喊田坝,让他把笔墨纸砚拿来。笔墨纸砚拿来后,兰花子对江海龙说:“江老板,我让你们谈,在你走之前,让朱仓写好愿当江口镇治安维持会会长的字据。如果不写,你就看着他死吧。”兰花子冷冰冰扫了朱仓一眼后,抬脚出了门。

  屋内仅剩江海龙和朱仓两人。那个押朱仓的鬼子兵,站在门口监视着。

  江海龙请朱仓坐下,说:“老朱,你受罪了。”

  朱仓坐了下来,冷淡地回应:“你找我谈什么?”

  “谈什么,兰花子的话还不清楚?”

  “怎么,你姓江的也开始帮日本人的忙啦?我早看出你不是好东西。”朱仓骂出了口。

  江海龙被朱仓这么骂,心里头着实恼火,但想想朱仓不了解他,他又要救朱仓,所以,火气都压到屁股下,心平气和地说:“老朱,你不要这样看待我。现在在人家的眼皮底下,你也不要发怒。俗话说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我江海龙是人是狗,以后再来评说。今天在这个地方,人家可能偷听着,我话也不能说多。我只告诉你,我和你谈是为救你出去,你要不同意,他们马上会杀你。你何苦白白丢了生命?”

  江海龙说完这些,起身开窗,朝外吐了一口痰,借此看看有没有人屋后偷听。他看到,兰花子和田坝在后面房子的屋檐下谈着什么,离这里有20来步,不可能听清这里的谈话。而门口的鬼子,他早就观察到,听不懂他们带有本地方言的中国话,因为对刚才他们的对话,鬼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江海龙稍微放了心,又关上了窗。

  朱仓沉默着,等江海龙坐了下来,才说:“你跟日本人比武,长了中国人志气,又莫名其妙带头交款子,我都听讲了。今天你又替兰花子劝我当会长,不黑不白的,我不知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卖啥药,你也不要管它。一句话,你不当会长,还会有人当,让坏人来当,还不如你当。你是有骨气有良心的人,如果你一条命白白丢了,我跟我商行里的人都舍不得。叫你当会长,不是我本意,但事情到这一步,我认为好汉不能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年关云长也不是进了曹营,身在曹营心在汉嘛。你不要雌蟛蜞爬在雌蟛蜞洞里(当地方言,指办事死板),先答应了他们再说,活着出去,总比今天死了强。” 江海龙尽自己的水平劝道。

  朱仓听了,看看江海龙:“你晓不晓得,当了这个会长,就是当汉奸,我宁愿被日本人杀了,也不愿当汉奸吃自己中国人的刀子。”

  江海龙听着朱仓的话,感动得差一点滚出眼泪来,可是在这个场所,在这个环境,他不能对朱仓的这种态度有任何赞成的表示,只有诚心诚意地说:“老朱,当会长,做什么事,全在于你自己良心。你年纪比我大多了,话不用我多说。老百姓眼睛里,谁好谁坏都看得清楚,刀子也不会瞎戳。”江海龙讲到这里,听到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这边过来,便说:“你就同意吧,有啥事我们以后好商量。”

  兰花子走到了门口的一侧,在偷听。

  江海龙抬高了声音,继续说:“老朱,有啥了不得,有日本人保护你,你怕啥,当了会长不会丢你的命。”

  朱仓细细思量着江海龙的话,终于转过了弯:“那好,我先当了,当不好再辞。”

  “这就对了。”江海龙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朱仓看了看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说:“这个不要写了吧?”

  “不,要写!”兰花子突然进门,声音大的震耳。

  “写吧。”江海龙指指笔墨。

  朱仓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提笔写了就职字据。

  兰花子看了一遍,收了字据,脸上露出笑容,对朱仓说:“朱会长,从现在起,我们的就是一家人了。你和江老板,都是我们皇军的朋友,要大大的合作。”

  江海龙感到自己不必再在这儿了,说道:“你们忙,我该走了。”

  “不!”兰花子拦住江海龙,“今天我们一起恭贺朱仓的当会长,我也要感谢你的帮忙,正是要到吃晚饭的时间,我们的一起去一江鲜,我的请客。”

  江海龙知道推辞不了,只得答应。

  当晚,出席酒宴的,除兰花子、江海龙、朱仓外,还有伊林、叶绍兴等一干人。兰花子满馆子“哇哇”叫嚷,说恭贺朱仓当维持会会长,还拿出朱仓写的字据示众,以迅速扩散朱仓当维持会会长的消息。

  吃酒之间,江海龙特意到厨房里去看那个被鬼子曹长打伤的厨工(江海龙在事后才知被打的小伙子是这家酒馆的厨工),厨师告诉他,那厨工小龚,被打后就没有再来过,不知现在哪里。

  江海龙回到行里已10点了,陈允家、张久隆、小孔都没有睡,等着听江海龙的消息。江海龙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听得大家呼唇咂嘴。大家也明白,朱仓出是出来了,但他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一传十,十传百,第二天,全镇的人都知道朱仓接了戴济才的任,当了这个被百姓吐唾沫的维持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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