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救彭丹，沈冰用水汪汪的眼睛瞪我，但也没说什么。
我对突击手大吼：“我浑什么浑！这节骨眼儿，要让女人先活命！”
“彪子你丫真操蛋！”突击手一顿狗刨，踉跄上岸。
沈冰，彭丹，跟我朝三艇方向走！我眼见前面的水位越来越高，而这箱子药品却在无情地压向我们，但现在丢下药品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们一点点蹭到第三条冲锋艇，进到艇身上翘的一面，此时岩壁已经倾斜30度角，不出十五分钟就将倾覆。
三人分别抓好了箱子金属线，只见头前那条还没装完设备的冲锋艇玩命乱晃，已经严重超载，跳进河中的人纷纷向冲锋艇汇集，小艇经不住设备重压，吃水线早已看不到，摇摆中不断进水下沉。
好不容易，一帮人都陆陆续续上了三艘冲锋艇。
专家们不是嘴角疯狂抽搐，就是悲天悯人，还有用相机手机拍遗照，空有家财万贯，只能发给阎王爷看了。
烈风吹得黄主任衣衫乱摆，头发散碎，江齐云更是面色苍白，两人在艇头静静地等待岩壁倾覆的那一刻。
岩壁倾斜角度加剧已经无法抵抗水流冲击，慢慢的，毫不留情地垮塌下去，越来越快，恶狠狠地向河面压去。
三艘冲锋艇随河水狂泻千里！
“哈迪斯……哈迪斯……”
突然，河面传来极为古怪的声音，闷闷像鲸鱼的叫声，河面瞬间像凝结了，顿了一下才恢复大风交加的场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忘了危险。
“冥王收人啦！”李文革神经质地大叫。
“这，不会真是冥河？”周海川心惊胆战地说了一句，张胜利也是面色铁青。
我们的艇也听到了那怪声，顿时忙乱起来，狂风中我拼命拉上枪栓，沈冰端起手枪瞄向河里，彭丹趴在艇里暗暗抽泣。
我不怎么信邪，但是也紧张地把头探出，想在风口浪尖看出个究竟来。
河面混沌一片，黑黢黢不见五指。
我一头栽倒在地，操，在鬼门关外转了三圈，还是没躲过黑白无常，这次非光荣了不可！
黄主任看看宽阔的河面，端起电脑分辨着方向，回头对我们这边大喊：“全体都有，向北！”
这大主任声音都变得嘶哑。
众人赶紧调整航向奔北。
“哈迪斯……哈迪斯……”
怪声再次响起，此刻觉得更接近。
“咔剌！”我右侧临近一面岩壁突然崩塌，第二艘冲锋艇一歪，大伙呲牙咧嘴正准备平衡，突然艇下一片巨大的黑影生生将冲锋艇扭了个方向，像玩具一样，人们全被撂倒在艇里，悉数狗吃屎。
黑影再次沉入水里。
“水里有鬼啊！”李文革大喊！
附近两艘冲锋艇见状没人敢减速，全部开足马力玩命前进！
我们的艇跟疯了一般，马达发出嗡嗡怪叫，彭丹改为嚎啕大哭，浑身筛糠。
突然，江齐云猛然一举扩音器大吼：“三艇注意，把所有美钞向河里抛！给冥河船夫卡戎送钱！快！”
给冥河船夫卡戎送钱？
我一怔。
“快扔钱！彪子！”彭丹哭着把背包里的大捆美钞扔下河。
劈了啪啦，一帮子先富裕起来的弟兄猛抛美钞，这下又成穷光蛋！
怪事陡生！
那巨大黑影在水下猛一翻腾，竟然潜向深处。
彭丹大呼一口气，扎进我怀里瑟瑟发抖，我望着茫茫河面也是束手无策。
江齐云又端起那面驱魔镜看了眼，突然抓住黄主任，“不能，不能走北，走东！”
黄主任也被这个江半仙弄懵了，眼睛眯起来问：“老江，你，你确定？”
江齐云也不解释：“主任，听我的，走东！”
黄主任中邪一般对驱魔镜大瞪瞳孔，才吼了一声：“转舵正东！转舵正东！”操艇的伙计嗯了一声，立时转舵。
不到半小时，由于我们这艇载重大，向东疾驰的两艘专家艇早没了影子，消失在黑暗中，渐渐地，都看不到了。
风逐渐平和，河面停止了上涨。
我仿佛置身于无垠的虚空舞台上，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虚空，梦境……我坐在艇头静静思索着，彭丹忽然蛇一样靠了过来。
两人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河面，看着。
“活着真好！”彭丹半晌叹道。
“真好。”我也说。
彭丹轻轻挽住我的胳膊，见我没有拒绝的意思，旋即紧紧揽住，并把丰满高耸的乳房靠上来。
“活着真好！彪子，我们两人找机会逃吧……”彭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河水极深。
按照洼地等高线闭合区估算，这河至少有600米深度。
我们这艇向东行驶大半天，到了夜晚终于靠了岸。
江齐云推测方向很准，这岸边曲线很古怪，向东北倾斜，正好避过河流的走向。
我跳下艇，看见江齐云他们正在卸设备，同时见岸边只停靠了一艘冲锋艇。
正疑惑，前方出现一个黑点，李文革兴奋地喊叫起来：“驴脸回来啦！”
大家全都跑到岸边观望，只见那个黑点移动速度很快，慢慢地，看清是冲锋艇的形状。
江齐云马上命人手电光三长一短，其实不用手电，那艇早已发现我们，奔岸边而来。
几个专家禁不住欢呼起来，大家脸上轻松表情溢于言表，没想到冥河历险不过几小时，灾难就结束了。
冲锋艇越来越近，速度却没有减慢，突突突地围着我们转了几个巨大的圈子，大家有些纳闷。
我发现驴脸站在那条艇头，脸色铁青举着大喇叭喊：“都注意！这河里有敌人袖珍潜艇出没！”
众人震慑！
三刀嘟囔道：“袖珍潜艇？奶奶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确认附近无敌情，黄主任才让冲锋艇靠了岸。
驴脸刚一下船，黄主任就吩咐张胜利带人准备“夜叉”反潜无人直升机。
这种遥控的“夜叉”反潜无人直升机是我海军机密武器，钛合金螺旋桨，双底架双火控，只有两米多高，能在复杂水情下搜索敌人微型潜艇进行攻击。
张胜利忙带人撬开一个箱子，把用塑料布包裹的直升机散件搬运出来，开始拼装。
这高科技玩意很新鲜，战斗班弟兄都是头回看见，纷纷凑过来。
遥控液晶屏幕有20厘米宽，随着张胜利按动电钮，屏幕里出现一条黄色分屏线，上面是武器配备栏目，下面是飞机操控系统。
张胜利准备完毕，回手把摇杆扔给黄主任。
“嗵嗵嗵”，两架无人直升机冒出一阵油雾，马达声在寂静的河面上分外刺耳。
狂风再起，双机旋翼速度顿时快起来！
“出发！”黄主任话音未落，直升机悍然拉升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螺旋桨带起的狂风打在沈冰脸上，秀发全都被吹得七零八落。
双机起飞，掠向河面。
我心情也是七上八下。
张胜利启动红外机载摄像头后，大家紧张注视着屏幕。
打开专用数据链频道，黄主任大吸口气。
第一架夜叉A机腹挂着两枚反潜鱼雷与十二枚声标，第二架夜叉B机腹改挂两枚反坦克导弹和蜂巢火箭弹。
我听见耿云飞抱着火箭筒暗骂：“让我们丢重武器，你们倒是偷偷留着反坦克导弹！太鸡贼了！”
双机贴河面由北向南巡逻飞行，低压气流一波接着一波打向夜叉A的左侧，机身左右摇摆也超过15度。
一旦稳定航向，夜叉A率先拉升，保持在2米滞空，等夜叉B在后方就位，夜叉A将时速增加到50公里。
夜叉B紧贴着追上来，前后各保持50米的距离，夜色沉沉，旋翼声呼啸，两架直升机掠河前行。
我揉着眼睛，看见摄像屏幕里的河面一片青灰，一串串水泡咕咕冒出随着起伏的波峰忽隐忽现，很给人一种诡谲的不安。
黄主任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一片镇静，瞥了眼定位显示屏，可疑水域还有2公里，位于河面西南角，等距离接近，屏幕自动导航开始闪动变为手控导航，黄主任“喀喀”按了两声，夜叉A与夜叉B随即降低高度，夜叉A亮起绿色闪光，朝河面超低空飞去。
绿色闪光是准备布放声标的信号。
黄主任两眼盯着战术显示屏，显示屏中央有一个长2公里、宽4公里的淡兰色矩形，这个矩形代表侦查区间，沿着矩形的南北两条线，各有8个绿点，每个绿点都是夜叉A与夜叉B预定布放声标的位置。
夜叉A飞往矩形的北缘，夜叉B朝矩形的南边接近。
显示屏上代表夜叉A的符号逐渐接近上缘的第一个绿点，当两个符号重合，黄主任按下声标投放钮，“夜叉伞”从机腹坠下，伞下方挂着一枚被动声标。
夜叉伞离开的瞬间，黄主任按下被动声标的符号，并随即使用键盘输入E，等符号继续向第二个绿点移动，被动声标的绿色符号独立出来，右上角出现一个绿色的E，与预定的投标点相差约100米。
两架夜叉前后花了10分钟，蓝色矩形上下缘各出现8个被动声标的符号，它们的编号从上往下、由右而左，依序标示了A至H。
布放完声标，黄主任关闭夜叉A绿色闪光，夜叉B悄悄悬浮在河面上。
夜叉A则飞到河面北侧，高度保持3米，从高而下，监视整个河域。
两架直升机都关了飞行灯。
我们都睁大了眼睛，等待着敌人潜艇上浮。
第一个接触出现在七号标，方位238，夜叉A机舱战术显示屏出现一条黄色直线。
有接触并不代表就是潜艇。在反潜作战中，接触错误的比率远高过正确率。
大约一秒之后六号标也出现接触，方位460。
两条接触方位线交叉在一点，矩形的北边，距离夜叉A不到300米。
“主任，是水中漂浮物？”张胜利嘟囔着，他怀疑不是潜艇，紧接着四号标就出现第三个接触，方位302，指向先前的接触点。三条方位线交叉成一个三角形，大大降低接触可能是错误的机率。
黄主任一提摇杆，打开夜叉红外线望远镜，把焦距调到最远，望着可能是接触的位置，300米的距离，即使藉助红外线望远镜，想要看到潜望镜也是不可能。至于袖珍帆罩，当它完全露出水面，大约像一个针尖。
突然，在一片阴暗之中，一个如针尖般的小白点随着河面忽隐忽现，让红外线瞬间抓住！
沈冰惊呼：“是潜望镜！”
黄主任谨慎握住操控摇杆，两眼紧盯屏幕。
张胜利点了点头说：“没错！潜望镜！”
后面紧跟着，骷髅头般的袖珍帆罩也露出河面。
黄主任目光转向夜叉电子仪器操作面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下雷达载波键，原本绿色的指示键变成红色，机载平面搜索雷达开始工作。
黄主任往左一掰摇杆吩咐道：“启用X频段，超高频搜索雷达，二号射控雷达对扫！夜叉B进入攻击战位！”
几个操作战术屏幕的专家也赶紧按动键盘，调整夜叉为战斗姿态。
黄主任“喀喀”按了两声键，将悬停的飞机高度拉到5米，而后俯冲向下，直接冲向潜艇。
X频段是反潜机平面搜索雷达的工作频段。搜索雷达的功能在于导航或警戒，通常水面舰在航行都会开启搜索雷达。至于射控雷达，那是水面舰在发动攻击以前，为确定目标的精确位置才使用的雷达。国际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要发动攻击，绝对禁止使用射控雷达照射别人的军舰。
至于黄主任为何不轻易使用X频段，这和夜叉机载雷达的重量受限，无法容纳较低频、较重的雷达天线有关，夜叉B配挂的是射程5公里，能打穿轻装甲的反坦克导弹。
黄主任关闭飞行灯，绝对无线电发射管制，敌人潜艇唯一可能发现直升机的途径是帆罩上的远红外望远镜。
在蜿蜒狭窄的空间，一架小型直升机掠河而来，最极限的估算，敌人望远镜目视距离不可能超过200米，两百米还要减掉导弹的最佳攻击距离，再除以夜叉直升机的时速，敌人袖珍潜艇大约有15秒钟的反应逃逸时间。
假如夜叉在300米就发动攻击，潜艇反应时间只有20秒钟，潜艇反应时间的计算数据包含很多，看到直升机黑点的敌人要思考：那是什么东西、要做什么处置、指挥塔的人紧急下舱、关闭水密舱口盖、紧急下潜……等潜艇帆罩完全没入河里，训练再是严格、动作再是速捷，至少也得要30秒。
30秒后，夜叉B反坦克导弹已经打烂潜艇帆罩，再补上夜叉A的两枚反潜鱼雷，任他希特勒在世，也必要尸沉冥河。
再如果，一切都出乎黄主任算计，管他敌人用什么方法，反正就是能及时逃过夜叉反坦克导弹的攻击，但是它才下潜，又要如何回避鱼雷的啃噬？
我看出黄主任心情稍缓，没错，胜算就算不是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
“张胖子，一齐开火！准备！”
我听到黄主任的呼叫，张胜利分秒必争，将夜叉B斜拉，再将速度操纵杆往前推，河面上顿时卷起一阵狂风，大河都在簌簌抖动。
夜叉A由上往下俯冲加速。
对飞机而言高度就是速度，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夜叉A没多久速度便到达极限，赶在夜叉B的前方，维持2米的高度，带头导引飞向目标。
黄主任把操纵杆一推到底，增速夜叉B的极限时速，紧盯夜叉A屁股，渐渐拉近落后距离。
他一边遥控，一边斜瞄红外线探测器的屏幕，终于在绿色屏幕中央看到个小灰点。
距离不知道，他开启射控雷达。
只见小灰点逐渐变大……帆罩慢慢变成一颗芝麻、一颗黄豆。
是潜艇侧翼！
帆罩面积最大的角度，最佳的攻击方位！
“主任，我准备开火！”
张胜利使用火控数据链，操控射击手柄上方的按钮，设法让屏幕中的十字瞄准线对准灰点的中心，他真正控制的是夜叉B飞机顶端的激光测角仪。
激光测角仪是夜叉目视导引系统，只要十字瞄准线对准目标，导弹就能接受飞机发出攻击指令，精准地飞向目标。
假如攻击一辆重型坦克，夜叉B是手拿把攥，目视导引绝不是问题，但是高速飞行中的无人直升机，瞄准一艘在河水中机动灵活的袖珍潜艇，难度增加，所幸潜艇不是坦克，直升机飞行速度也快过帆罩移动速度，假如瞄不准，就把射击距离拉近，只要在导弹最小射击距离之外，不可能打不中帆罩。
面对屏幕，一帮子人紧张起来！瞳孔放大！
灰影持续增大，目前大得像一片指甲，要不是晃动得太厉害，现在射击就有绝对的把握。
怪事突生！
正当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和推演过程吻合，那片大得像指甲的影像，忽然开始变大。
一开始我以为是眼花，但是它的确在变胖，而且继续在变大。
沈冰惊呼：“它在上浮！”
我瞥了眼屏幕，发现目标已经变得像一块口香糖！估计它不可能继续上浮，不久影像会回复成指甲，或甚至变成蚕豆……
可惜我错了，当夜叉距离接近到100米，袖珍潜艇已经完全浮出河面。
黄主任也是一怔：“怪了，准备冲锋艇，我们进潜艇里面参观学习！”
我这才吐了口气，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憋着没呼吸。
这一换气，我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朝我接近！
这感觉就像深更半夜一个人待在坟场，乍然间感觉背后有什么鬼物向我接近！
我骇然转头，却什么也没有！
诡异，惊得我浑身爆起一片鸡皮疙瘩。
我努力控制情绪，随三刀他们蹬艇。
河面小阴风嗖嗖的，冰凉刺骨。
笔直强光手电，掠过幽灵般潜艇。
众人鱼贯进入潜艇内部。
说是袖珍潜艇，其实还是很大的，属于西方某国俄亥俄级潜艇的袖珍型。
我突然发觉，黄主任似乎很熟悉这艘潜艇路径和操作系统。
潜艇内布满斑斑血迹，指挥舱且有搏斗的迹象。
没有死尸。
死寂的吓人。
从内部几个小型实验室和解剖房看，这是一艘西方的生物科研潜艇。
张胜利开始检查仪器，沈冰和周海川说四处找找线索，我却被黄主任拉着出艇进帆罩。
黄主任有话对我说？
在轻微摇晃中，黄主任一手扒着垂直梯，另一手使力转动帆罩水密门外扣把手，“呼”的一声，一股热气便由下往上冲刷而去。为了争取时间，黄主任没等内外压力平衡便往上爬。
帆罩上很冷，我感觉自己的手指更冷，冷得像十根冰棍，紧紧地扣住又冷又滑的垂直钢梯。爬得越高，离船的重心越远，左右摇晃得也就越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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