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完,武忠一郎出了门。不一会儿,他带着坂垣总司令和其他一队关东军的高级军官走进来,一行人相继落座。
武忠一郎得意地说道:“各位,你们眼前的,就是那个我们找了很久的共产党间谍。待会大家就会看到,我们怎么用最先进的催眠技术,将他的情报从他嘴里撬出来!”催眠师则双手抹上药剂,在马增君的太阳穴部位轻揉着。在座军官们都没看过这样的催眠,全神贯注地看着。武忠一郎得意地坐在坂垣身边,也聚精会神地看着。
催眠师轻柔道:“你现在在哪儿?”
马增君双目紧闭,像是失去了意识,木然地回答着:“关东军司令部。”
“很好,记住,说谎话是要受到惩罚的。”
“是。”
“你最怕什么惩罚?”
马增君停住,脸上开始冒汗。
催眠师继续问道:“上刀山,下油锅,怕不怕?”
马增君摇头。
“死呢,怕不怕?”
马增君继续摇头。
“共产党不要你了,你怕不怕?”
马增君又停住,脸上开始冒更多的汗,面色苍白。
催眠师见不管用,又继续在马增君的太阳穴处揉着。
“别紧张,我们换一个问题,答对了会奖励,不会问很难的问题了。你叫许国杰?”
马增君点了点头。
“不错。你从哪里来?”
“莫斯科。”
“很好。我问你,你叫许国杰还是马增君?”
马增君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许……马增君。”
在座的军官开始交头接耳。
“很好。我问你,你是共产党吗?”
马增君又不说话了,脸上又开始沁汗珠。
催眠师加紧了马增君全身的按摩,忙得也满头大汗:“告诉我,你是共产党吗?你有什么秘密?”
马增君脸开始渐渐发白,嘴唇微微张着:“我——”
“长官,这个人的意志力很顽强,一直在潜意识中进行抵抗。我加大催眠剂量试试。”催眠师说完,又给马增君补上一针,“说,你是不是共产党?你有什么秘密?”
突然,马增君“啊”地长叫了一声,昏了过去,面色苍白。
催眠师垂头丧气地冲武忠一郎摇头。
坂垣脸色铁青道:“武忠君,这就是你们情报二课的工作!”说完,拂袖而去。其他军官也面带嘲笑,纷纷离去。
武忠一郎走过去,狠狠地给了催眠师一个耳刮,狠狠看着昏倒的马增君。
“把他给我关起来,继续审讯!”
水房内的犯人们都已经洗漱完毕回了监室,黎仲明在洗漱。尚青城挨近黎仲明,两人走到角落里。
“我在想,老康已经深陷关东军司令部,身份也被拆穿了,情报泄露是迟早的事,除非他自杀。”
黎仲明叹道:“这正是我所不愿见到的结果。”
尚青城默然不语。
黎仲明又说:“老康于我,已非革命同志这么简单。沈书记他们那么多人牺牲,就为保下老康,重托于我,我怎么能轻言放弃。”
“仲明,你不要执着。现在我们在监狱,又有这么多人,一天比一天危险,加上那个迟俊杰,早晚我们会被查到,到时候想得再好也没用了!”
“你的意思是?”
“逃狱,越快越好,时不我待。等逃出去再从长计议。”
见黎仲明不语,尚青城继续道:“说话啊,秘道只有你懂全部线路,我的意思也是剩下的人的意思,大家都巴巴地看着呢。”
这时,段玉才和马景奎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看着黎仲明。
黎仲明低声深思了一会儿道:“今晚行动。”
尚青城问道:“你决定了?”
黎仲明诚恳地点了点头:“我有这个责任。”
听到这话,尚青城顿时浮起满脸的欣喜和赞赏。
黎仲明严正的语气说道:“此次行动是黎仲明对诸位应负之责任,只盼诸位出去之后决不做有损于国家民族之事。”
段玉才当即点头:“你想清楚就好。我段某人深受日本人之害,出狱之后,有日本人没有青帮,有青帮没有日本人!”
黎仲明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马景奎。
马景奎虽是平时的痞子腔调,但语气中似乎增加了几分重量:“看咱做什么,咱占咱的山,咱不惹鬼子,鬼子惹了咱,咱也跟他们没完!”
这时,一阵掌声从背后传来,转头看去,竟然是迟俊杰。
“看来关外的英杰们都聚在这里了,怎么能少了迟某呢!”
段玉才和马景奎满怀敌意地看着迟俊杰。
马景奎道:“你算哪根葱,也来凑热闹。”
迟俊杰压根没理马景奎,对黎仲明说:“黎兄弟,你的话说得不错啊!看来迟某小看了你了。”
黎仲明哼道:“我早就警告过你,那条路走不通。”
“那黎兄弟,你可为愚兄指条生路?”
段玉才冷冷地看着迟俊杰。
迟俊杰道:“你们听我说,我迟俊杰出去并非为个人,而为东北军的兄弟。咱们东北军受冤屈,想抗日却不能,大家推举我去南京政府陈情,商讨解决此事,让东北军的兄弟们早日回到战场!”
马景奎哼道:“说的好听,谁知真的假的!”
迟俊杰一本正色说道:“马当家的,咱们东北军的兄弟和山帮兄弟多有误会,可这一次,马当家的,看在大家都是中国人的份儿上,一定要帮这个忙!谢过!”
黎仲明沉思良久,没有说话。见段玉才也没有说话,黎仲明开口问道:“段老爷子,你的意思呢?”
段玉才看着远处监狱高墙上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操他娘的小日本!”
迟俊杰应了声“多谢”,便转身离开了。
每个参与者的心里都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终于等到了晚上放风时间。段玉才和马敢正慢慢走近12号监室,突然,董平山带着两个看守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黎仲明呢,黎仲明?”
段玉才和马敢听到喊声后停住了脚步,看热闹的和活动的犯人们也都纷纷停下来好奇地看着。董平山带着两个看守风风火火地走向12号监室,犯人们纷纷凑过去看。
王明子、辛玉林正试探着往黎仲明的床底下钻,董平山已经带着两个看守走了进来:“黎仲明呢?”屋内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王明子迅速起身,装作没事人一样。黎仲明没有说话,紧张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董平山也发现了监室里竟然站着马景奎、迟俊杰和尚青城,大为怀疑。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迟俊杰抢着答道:“我们早就看不惯姓黎的小子,正想教训他一顿呢!”
马景奎会意说:“对,对!”
董平山怀疑地扫视了一圈,将目光锁定在黎仲明身上:“你,跟我走!”
黎仲明心里当下一惊:“看守长,出了什么事?”
董平山笑道:“出什么事你自己知道,带走!”
两个看守立即上前,押着黎仲明走了出去。临走时,董平山还不忘怒道:“你们,别想玩花样,回自己监室!”
马景奎、尚青城、迟俊杰嘴里应着,也跟着走出了监室。
众目睽睽之下,黎仲明被两个看守押着走出了12号监室。
段玉才焦急地看着,想上前去拦。黎仲明也看见了段玉才,冲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押着黎仲明,董平山敲开了审讯室内的门。
“许检察官,你要的人带来了。”门开后,两个看守押着黎仲明走了进去。
“辛苦你了,董看守长,陆世强的案子有了一些新证据,需要马上展开审讯。”许惠珊给黎仲明使了个眼色。黎仲明当即会意,松了一口气。
董平山恨恨地看着黎仲明:“小子,看你这次还跑不跑得了!”说着,拉开椅子坐在一边。
许惠珊和黎仲明互相看了一眼。
“董看守长,这次审讯是大岛长官下的命令,要秘密审讯,所以——”
董平山讪讪地起身:“好。”对着黎仲明道,“小子,我会盯死你的。”说完转身出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许惠珊和黎仲明。黎仲明终于松了一口气:“幸亏是你,不然就出大事了。”
许惠珊凑近黎仲明:“的确出大事了!提审你是假,事出紧急,只能出此下策。老康的事可能有转机!”
黎仲明一喜:“怎么?”
许惠珊点头道:“我刚得到消息,武忠一郎被关东军秘密逮捕,老康的案子已经发回,等着重新审查了!”
黎仲明惊讶道:“什么,武忠一郎被捕,还是被自己人逮捕,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据说武忠一郎被怀疑是个多面间谍,老康的案子是武忠一郎放的烟雾弹,所以就发回重新调查了。”
黎仲明仍然怀疑着:“武忠一郎是多面间谍,这怎么可能,这里面有蹊跷。”
“我也这么怀疑,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当务之急是你们得立即停止越狱的行动,等老康回来再做打算!”
许惠珊这一句话提醒了黎仲明:“我得马上回监室,他们可能会撇下我现在就越狱,原定就在今天晚上放风时间。”许惠珊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脸当即变了色:“还有一刻钟放风就要结束了,你快去拦住他们!”
长长的走廊上,黎仲明跟在两个看守后面焦急地走着。段玉才、马景奎他们正在等着,突然看见黎仲明,几人对视了一下。黎仲明闪进了12号监视,段玉才、马景奎趁人不注意,也溜进了12号监室内。
尚青城、迟俊杰、王明子、辛玉林、马敢已经等在了监室内。
黎仲明快步走进来,马上关上了牢门,王明子、马敢在牢门旁边放着风。
外面的看守和犯人似乎没注意到他们。
“各位,今晚行动暂时取消。”
众人一惊:“什么?”
黎仲明继续道:“一来时间已有限了,二来事情发生变化,越狱一事暂缓,重新找时机进行。在下的生意拍档有可能被送回模范监狱,我要等他!”
尚青城、段玉才脸上露出了胜利般的喜悦。
迟俊杰却道:“怎么又冒出来个生意拍档,定好了今天怎么就变了卦,不成!”
马景奎也说:“是可能还是一定能送回,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下也不知,看情况,尽量争取。”
这话一出便有人开始不满。马敢和尚青城忙打着圆场,但马景奎似乎发起了飙来,最后还是段玉才压场子道:“今天看来越狱不成了,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马景奎急道:“段老爷子,从长计议,你相信他那个拍档能活着回来?这不是虎口拔牙吗?”
段玉才没有理会,继续道:“我听黎兄弟的。”
“哼,一帮死心眼!”说完,马景奎拂袖而去,迟俊杰也颇为不满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武忠一郎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后面站着两名日本兵守卫着。他对面的桌子后面,司令官坐在正中央,面色铁青,大岛坐在末首。
大岛冷笑道:“‘鼹鼠’先生,证据确凿,你就不要在这里抵赖了!”
武忠一郎疑惑道:“什么‘鼹鼠’‘田鼠’的,我说过了,我是被冤枉的!”
“你背着我们和中共北满特委的人私下联系,贩卖情报给他们,有没有这么回事?”
武忠一郎面色铁青:“没有!他们是我在中共那边安插的暗线,正相反,是他们贩卖情报给我!”
大岛冷笑:“看来,你是准备抵赖咯!”
“事实如此,怎么能叫抵赖。”
司令官突然插话:“武忠一郎,你一向是我很信任的人,又为关东军做了很多工作,希望你能积极配合调查。”
“长官,我真的是冤枉的,一定是这个家伙。”武忠一郎指着大岛道,“他公报私仇,想取我而代之,故意栽赃的!”
司令官也满脸铁青:“既然逮捕你,我们手里就有证据,你不要抵赖,现在是看你的态度了。”
武忠一郎道:“那就请你们拿出证据吧!”
这时,门突然开了。两个人走进来,一个身穿日本海军部制服,一个身穿西装,两个都是日本人。
大岛道:“这两位,武忠一郎,想必你都认识吧。”
武忠一郎一惊。
大岛笑道:“认不出来,那我告诉你。这位是海军部情报课的课长佐木先生,这位是满洲政府的顾问吉冈先生。”
佐木笑道:“武忠君,别来无恙啊!”
吉冈接着说:“武忠一郎,我们终于见面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等老康被送回来”成了黎仲明最为期待的事儿。放风时间,犯人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着闲天。黎仲明扒着放风场上的防护网向监狱外的方向望去,一脸愁容。这时尚青城故作随意地走到黎仲明的旁边。
黎仲明头也没回:“你是来劝我的吗?是的话就别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尚青城笑了笑:“你就那么相信‘老康’会被重新送回这里来?”
黎仲明坚定地点了点头:“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一定不会放弃!”
尚青城有些钦佩地看着黎仲明:“好吧,我明白你所说的,这会儿正是紧要关头,你我都得加把劲,咬咬牙挺过去。”
黎仲明感到意外,看了看尚青城:“你的意思是,你同意我的决定?”
尚青城仍不失高傲地说:“别说的像我服从你的命令一样。我是看烦了你这张苦脸,所以才来支持你一下。不过,你现在最大的障碍不是我,而是他们——”
尚青城转身看了看放风场上其他的犯人。
黎仲明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过去。
放风场上几处,段玉才闭目思索着什么;马景奎则有些不悦地瞪着黎仲明;迟俊杰正和23师的士兵们进行交谈。
黎仲明道:“这我知道,他们都憋不住想出去和日本人拼命。我会想办法,尽量稳住大家的情绪。”
焦灼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终于熬到了晚上放风时间。马景奎站在监室门口,看着仁字楼内犯人们的动作。段玉才、迟俊杰、尚青城的监室都没有动静。马景奎生气地自言自语:“他奶奶的,说什么出去打鬼子,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正磨叨着,马景奎突然眼睛一亮。这时黎仲明刚走出监室,正去厕所洗漱。马景奎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老五,“老五,跟我过来。”带着老五走向了黎仲明的监室。
辛玉林和王明子两个人呆坐在监室里,各自都愁眉苦脸的。
辛玉林低声说着:“本以为昨天晚上哥儿几个就能在狱外大吃大喝一顿了,没想到现在还憋屈在这破监狱桶子里。”
一旁的王明子惆怅道:“也不知道我爹的病咋样了,我能等,我爹可不能等啊。这要是再拖,我们爷儿俩铁定见不到最后一面了……”说着,王明子捂脸开始哽咽起来。
辛玉林突然像是下了狠心:“对,不能再等了,那个什么老康肯定没救了。一会儿等黎仲明回来,我们得好好和他说说!”
王明子含着泪水点了点头:“嗯,一定和他说说!”
这时,老五走到监室门口:“哟,你们二位在监室里干吗呢?”
辛玉林不耐烦道:“没你的事,别瞎添乱。”
老五似乎并没有和他计较,笑呵呵说道:“我不是来找事的,黎仲明请你们俩去厕所一趟,说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王明子抬头疑惑说:“有什么事情非得到厕所去不可?”
“我哪儿知道?我们当家的都已经去了,你们两个爱去不去。”说完,老五故作随意地转身走了出去。
辛玉林想了想:“走,去看看。”
王明子有些担心,“这监室里没人把风,行吗?”
辛玉林得意着说:“没有黎仲明带路,谁偷着下去还不是自寻死路,放心吧。”
王明子犹犹豫豫地跟着辛玉林走出了监室。
片刻,马景奎突然出现在监室门口,迅速溜了进来,诡笑着趴到床底下,利索地钻进了地洞。马景奎顺着石阶一路走到井边,经绳索来到方形通道内,快步行进至墓室门口。
“大难临头各自飞,兄弟们,别怪我马景奎不仗义。不过别担心,到了杀鬼子的时候,我会把你们的份儿都给干回来!”马景奎走进墓室,穿过甬道,并小心地经过阴阳桥。
在古墓的前室门口,马景奎对着前室和耳室构成的几扇迷魂门,发了愁。
“这可难不倒老子,我今天就一个一个给你试出来!”马景奎说着冲进了第一扇门。
黎仲明匆匆忙忙地在仁字楼楼道内穿行着,王明子和辛玉林跟在他的身后。
“谁让你们到厕所来找我的?监室里没人把风那还得了?”
辛玉林道:“老五说你有事情让我们去厕所商量,还说马景奎已经去了。”
王明子看到老五正巧在楼道旁站着,便上前:“老五,你刚才说黎仲明找我们,放什么屁呢?”
“你说话干净点儿,我什么时候和你们说过话?有病吧!”老五转身像个没事人似的离开。
辛玉林不由得骂道:“妈的,果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黎仲明叹了口气,立即向自己的监室跑去。跑回监室后一眼看去,监室内四下无人。不由分说,迅速钻入了地洞中。
前室门口的迷魂门前,马景奎从第二扇门里冲了出来。马景奎回头看了看,挠着脸琢磨着:“嘿,还真是见了鬼了。老子可是被人吓大的,我他妈就偏不信这邪!”刚要走进第三扇门,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摁住。
马景奎猛然回头:“谁?”
黎仲明正神情凝重地瞪着马景奎:“我就知道,这些人里最急脾气的肯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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