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死生存亡 (1)

　　被邦德追赶着的艾丽卡一直跑到了通往尖塔阳台的旋转楼梯的第三层上。

　　她的声音在石头房子里回荡：“你不能杀我，詹姆斯，你不能残酷无情。”

　　毫不犹豫的邦德紧紧地握住沾着朱可夫斯基鲜血的手枪，在昏暗中朝上爬去。他绕到一个楼梯平台的拐角处，听到了一种意料之外而且很熟悉的声音。

　　“邦德！”

　　他站住，用脚把门踢开。除了一间是用铁栅栏围起来的小囚室外，房间里空空如也。看起来很疲倦的M松了一口气。

　　邦德瞄准囚室门上的锁开枪，将它击碎。

　　他问她：“你有没有事？”

　　她说：“没事。”随后离开了她的牢房。“我只是……”

　　但是已经转身的邦德跟在了艾丽卡后面，往上追去。

　　M在他后面喊道：“去追潜水艇！邦德！不要管那姑娘！”

　　爬到了最高一层阳台的艾丽卡由此处可以看到博斯普鲁斯海峡以及远处城市的美丽景色。她望着大海，立在那里，潜艇正在离开码头。邦德来到她身后，她并没有逃。

　　他把对讲机递给她说：“让他停下来。”

　　转过身来的艾丽卡面对着他。

　　“让他停下来！我不会再重复。”

　　她困惑地注视着他。他的意思真的是这样吗？她优柔寡断地将对讲机放在嘴边。

　　邦德想道：拯救这座城市，也拯救你自己，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对着对讲机道：“瑞纳德……”

　　邦德只能等待。

　　她对邦德低声说道：“你不会杀死我，你会想念我的。”

　　既而她的面容突然变成凶狠的狞笑。她对着对讲机大喊：“下潜！邦德——下潜！”她被子弹的力量撞了回去，摔倒在阳台的栏杆上。丢掉对讲机的她凝视着邦德——她不相信他居然真的会对她开枪。

　　邦德道：“我决不会想念你！”

　　猛地跌倒在地板上的艾丽卡·金为她难免一死而感到震惊。边颤抖边喘息着的她抬眼望着邦德。她好象要说些什么，邦德蹲在她身边听着，然而他什么也听不懂。不知她在说话还是——唱歌，对，她在唱歌！耳语般地唱着，听起来好似一首摇篮曲。

　　半分钟后的她呼吸困难，痉挛起来。也许，在她布满泪水的眼睛里稍许有些悔恨，然而它很快就消失了，面部浮现出一片阴冷的阴影。一直折磨着她的恶魔此时已离她而去，试图唱完摇篮曲的她只是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邦德看着她那可爱的、放松了的安静脸庞，他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仅仅一次……

　　在他身后的M站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切。当她面对这备受折磨的可怜姑娘时，一种理不清的情感思绪在她的心中出现，她想为她痛哭一场，但她还是铁了心肠。邦德履行了他的职责，但是M仍情不自禁地为艾丽卡的灵魂默默祈祷。

　　邦德立在那里，越过栏杆看到半潜着的潜艇，舱口依然敞开着，船头朝向博斯普鲁斯海峡。来到阳台边缘邦德做好了准备。一秒钟也没有多想的他以一个无以伦比的优美跳水动作，从100英尺高的阳台跳下，恰似一把尖刀插入水中。他感觉水异常的冷，在潜艇附近浮出水面的他抓住扶梯向上爬。水已经漫上了栏杆，他迅速游过去，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水手面前，那人正准备把舱盖关上，但邦德猛地将舱盖砸在他的头上，立即进了潜艇。关上舱盖的他在舱口还没入水之前的几秒钟将它拧紧。

　　邦德溜进漆黑的潜艇里，艇内各处分布着瑞纳德的乘务组，故而邦德明白保持安静就是此时最佳的战术。他朝控制舱里望去，望见正在不同的岗位上工作的瑞纳德和其他几个人，在他们的另一边是机炉舱与反应堆舱的外间。

　　他向船头走过去，下了楼梯来到一个看似居住舱的地方。他看见一个正在一台无线电旁边工作边抽烟的人。邦德将枪口抵住了他的脑袋。

　　他说：“听着，想选择哪个死法？那个？”他指指香烟，“还是这个？”他将枪口更加用力地抵住他的太阳穴，“敢吭一声就让你的脑袋开花。现在，带我去找被他们带上船的那个姑娘。”

　　那人从嘴里将香烟丢掉，顺从地点了点头。他带着邦德向前走，下了另一层台阶，来到一个乘务员舱。他朝一扇坚固的金属门指了指。

　　邦德问：“她在那里吗？”他点头示意。

　　“你有没有钥匙？”

　　那人将钥匙递给他。

　　“谢谢。现在我们敲门，可以吗？”那人再次点点头。

　　那人的脑袋被邦德抓住并用力猛地向门上撞去，他没有了知觉。

　　随即，他打开门，发现了坐在一张行军床上的克瑞斯茉丝·琼斯。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詹姆斯！”

　　将一只手指放在她嘴唇上的邦德把捆绑她的绳索解开，随即带着她从阴暗处向控制舱走去。他们迅速来到了水柜舱，看见一个人正在操作。

　　从内部通话器里传出来瑞纳德的声音：“把第四、第五号水柜注满。”

　　那人对着桌子上的无线电说道：“把第四、第五号水柜注满。”并按命令进行操作。操作刚一结束，他就被邦德用枪柄打昏了过去。

　　邦德说：“我们必须到控制舱另一头的反应堆舱去，但是瑞纳德跟他的帮手都在那里。”

　　她问道：“有通过去的路吗？”

　　“我们向下走到鱼雷舱去。”

　　他们还没来得及迈步，此时从舱口走过来一个人。邦德举手突然用力打去，然而那人反应极其敏捷。躲过邦德的一击的他反身朝邦德胸膛踢了致命的一脚，邦德的枪从手中滑了下去，落在地板的另一边。束手无策的克瑞斯茉丝看着两人在进行着激烈的无声博斗，那人取出枪，而邦德一脚将它从他手中踢掉，紧接着一记重拳朝他脸上结结实实地打去，把他打得四肢朝天地躺在放着无线电的桌子上。那人将伸手去拿火警报警器，邦德却拽住了他的双腿将他从桌子上拉下来，邦德的腹部被他借力扭转了的手肘猛撞了一下。

　　瑞纳德的声音在内部通话器里响起：“把水柜打开。”弓腰向前冲去的邦德把那人撞倒在桌子上，他抓起听筒，用电线缠着并勒住了他的脖子。

　　瑞纳德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水柜打开，听到了没有？”

　　邦德拉紧电线，那人的眼睛快要掉了出来。将麦克风上的发送键按下的邦德假着嗓音说：“水柜已经打开。”

　　那人最终跌倒在地板上，克瑞斯茉丝不禁抖起来。找回自己枪的邦德拉着她的手，带着她朝前面走去。

　　并不清楚潜艇另一边情况的瑞纳德此时离开控制舱走到机炉舱——特鲁金工作的地方。正在挤压机旁边的特鲁金努力地工作着。这是一台与V8引擎相似的庞大机器。他谨慎地把半个葡萄大小的钚芯从金属盒子内举起并放入挤压机，它将被挤压机压缩成反应堆控制棒的形状。瑞纳德非常满意这里的工作进展情况，留下特鲁金继续干活的瑞纳德回到了控制舱。

　　邦德和克瑞斯茉丝注意到一个舱口带有一扇小窗户，从这里可以看到控制舱。邦德由窗口向里面望去，看见五个坐在不同控制台前的船员，瑞纳德正在他们中间徘徊。

　　他命令道：“拉平到100英尺上，将她稳定住。”

　　浮力控制系统正在一个紧挨着邦德的乘务员的操控下，引擎的推力被房间另一端的舵手降低了，感觉到潜艇位置变化的瑞纳德点了点头，转身穿过舱门，朝反应堆舱走去。

　　“倘若我们能将他们升到海面上，它就能被间谍卫星观测到，海军那样就会被引来，在这里等着。”邦德对克瑞斯茉丝切切私语。

　　她睁大了双眼问道：“你要去哪里？”

　　“那里。”

　　瑞纳德再次来到特鲁金的机炉舱，恰巧看到从挤压机一端露出来的钚棒。

　　邦德把舱门打开进入了控制舱，用他那精致的枪管猛敲浮力控制员的头部。其他反应过来的乘务员要去取枪，但邦德的动作更快些。

　　他用枪对准他们说道：“根本别想。”

　　扫视着身边控制器的他看到了四个应急手柄，牵制这些手柄就会打开浮力水柜。邦德握住前面两个水柜的手柄，将它们拉了下来。

　　全艇响起了警报声，杂乱的空气嘶嘶声到处都可以听见。前面主压载水柜立刻盛满了水，邦德没有把船尾的压载水柜打开，这样潜艇头部就不会最先沉下去，而潜艇确实猛地下沉了。

　　诅咒着的瑞纳德拿出枪跑回控制舱，看见他的船员们都呆若木鸡地立在自己的位置上。

　　瑞纳德见到邦德后大声喊道：“把他杀死！”

　　当瑞纳德和邦德搏斗时，船员们都趴下躲藏起来，然而潜艇的倾斜使他们的平衡消失了。子弹打中控制板又反弹起来，把它们击成了碎片。瑞纳德自己侧身从通向反应堆舱的门道挤进去，但是其他站不稳的那些人全都跌倒在地上。被两个乘务员射击的邦德恰巧来得及跳起躲开子弹，浮力控制仪表板被子弹击碎了，邦德和克瑞斯茉丝被迫使退回到走廊上。

　　她问道：“你清楚你在那里做了些什么吗？”

　　他回答：“恰似骑自行车。”

　　她接着问道：“你骑的自行车是什么样的呢？”

　　“就是要将他的阵脚打乱……”

　　他们开始顺着原路返回，然而在通道的另一头出现的两个新到的乘务员向他们开了枪。将克瑞斯茉丝推倒在地板上的邦德举枪对他们射击，糟糕的是他的手枪没有了子弹。大脑高速运转的他猛地扑到克瑞斯茉丝身上、紧紧地把她抱住一起滚进了左边一个敞开的舱门。一进到里面，邦德立即起身把舱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他们环视四周，邦德发现他们此时位于船前部鱼雷舱里。

　　潜艇头部继续向下沉着。邦德与克瑞斯茉丝挪到房间一侧，没有被螺丝固定住的物体开始滑动，他们抓住离身边最近的东西。他们被鱼雷舱翻转90度时吊了起来。

　　瑞纳德对控制舱里的一个乘务员喊道：“给我拉平！”那人牵动浮力控制器，但是毫无反应。在交战时机械设备已经完全地破坏了。

　　他喊叫着回答：“不中用了。”

　　潜艇不停地倾斜，直至整个潜艇垂直地荡漾在水中。

　　又一次咒骂起来的瑞纳德立刻爬了上去，返回机炉舱，关上门。此时他站稳了。当乘务员们准备重新站稳脚跟时，引擎控制器不小心被舵手碰到并将它推到了全速前进状态。潜艇猛地冲向海底，他和其他乘务员一起突然撞到了墙上。

　　邦德与克瑞斯茉丝摔倒在鱼雷架上。引擎声响震耳欲聋。邦德抱住尖叫起来的克瑞斯茉丝并环视房间，发现一张网在距他们不远处的防水隔墙上，里面放置着应急设施。他尽力拉开带子，将网内的物件清空，既而将克瑞斯茉丝推了进去。

　　他喊道：“马上！”然后跟在她后面一起钻进了网里。

　　潜艇撞到了多沙的博斯普鲁斯海底。他们自己是安全的。

　　像经历了地震似的潜艇震荡起来，瑞纳德突然撞在了机炉舱的墙上。没有那么幸运的控制舱乘务员们与桌子及椅子一起突然飞起来，冲到已经被损坏了的设施上，击得粉碎。

　　顷刻间，一切全都过去了。除了在压力下的船体偶尔发出吱吱响声和警报器的哀号外，到处是一片寂静，可怕极了。

　　迷茫的瑞纳德向上望去，因挤压机砸在身上，特鲁金死了……然而已经完成的钚控制棒还在他紧紧攥住的拳头里。瑞纳德站起身，用力把它拉了出来，以致他确定通向控制舱的门早已被关死。

　　邦德与克瑞斯茉丝从网里爬出来了，可怕的嘎吱声还在阴森的室内回荡。鱼雷架末端墙面上有一处裂口，海水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朝他们袭来。

　　克瑞斯茉丝被他向上拉了去。“向上爬。”他喊道，“别停下！”他们朝控制舱攀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