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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1940》 作者:马濯华

第40章 负荆请罪违军令者为部下辩护 登门要人谈共产党却话不投机(1)

  沙公义没想到金虎彪的武功如此厉害,自己的手枪被他踢飞,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金虎彪拧住胳膊擒在地上,脑袋被枪口顶住,后背也被他的膝盖死死压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沙公义的口气一下子软了下来:“金营长,有话好好说……侦缉队的人都听着,都把枪放下……”

  侦缉队员们差不多都傻眼了,听见沙公义的命令,不敢妄动,纷纷收起了枪。白武耕也回身挥了挥手,卫兵们也都把枪收了起来。

  金虎彪从地上拎起了沙公义,把他扯到了囚车前面。借助宪兵的火把光,只见刘子斌正扶着木栅栏站在囚车里。几天不见,刘子斌变得十分消瘦,军服污损,显得很是衰弱。

  刘子斌百感交集,喊道:“白团长!金营长!”

  金虎彪松开沙公义,收起驳壳枪,从背后抽出了鬼头刀,双手抡起刀来,照着囚车门上的铁锁就是一刀。只见寒光一闪,又听咔嚓一声响,钌铞和铁锁被砍坏。

  金虎彪打开了囚车门,刘子斌拖着受过刑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下车来。

  白武耕忙扶住刘子斌,说道:“参谋长!你受苦了!”

  刘子斌说:“白团长,金营长,你们要是晚来一步,我这个政治要犯就见不到你们了!”

  金虎彪见状,无名火起,他抡起鬼头刀,朝着囚车再猛砍两刀。驾辕的骡子受了惊吓,尥着蹶子朝着野地狂奔而去。

  金虎彪哈哈一笑,骂道:“呸!他娘的!这种大清朝的破烂早该砸烂了!”

  曹队长走过来,说道:“白团长!今天的事,你让兄弟回去怎么交差呀!”

  沙公义的胆子也稍微大了点,说:“白团长!金营长!你们这是在造反!是劫法场!是死罪……”

  金虎彪提刀在手,朝沙公义抖抖大刀,刀上的九道铜环叮当作响。

  金虎彪说:“沙公义!你对刘参谋长动刑,这笔账以后再算。可你再说‘造反’两个字,我先切你一块肉!”

  沙公义结巴着说:“金营长,你,你别胡来……”

  白武耕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大声说道:“宪兵队的弟兄们!侦缉队的弟兄们!白武耕和金虎彪身为国民革命军的军官,不是什么绿林好汉来劫法场。今天的事,是不得不为,是把我们逼到了这一步!因为事关八十一军三十五师的荣誉!我们的团参谋长刘子斌,不过是一个思想活跃的青年,不过多说了几句评论时政的话,就要被当作政治要犯秘密处决!这不是别的,是有人打我们三十五师的脸!弟兄们!三十五师的将士们在绥西前线跟日本鬼子拼性命,难道就要落个如此下场吗?动不动就把立功的军官当罪人,难道不让我们这些军人寒心吗!”

  白武耕的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哑口无言。

  白武耕接着说:“曹队长,沙队长,你们是奉命执行任务的。我白武耕既敢做就敢当,也不让你们和弟兄们为难。让金营长带刘参谋长先去养伤,我跟你们走。我去和马主席当面陈情,天大的罪责由我来承当!”

  曹队长闻言,觉得正好顺水推舟,摆脱干系,忙说:“白团长,有你这句话,兄弟我就好交差了!”

  沙公义听白武耕说得大义凛然,也只好就坡赶驴,说:“白团长,你既然舍‘帅’保‘车’,敢质押自己,我也没啥好说的了!”

  白武耕点点头,转身对金虎彪说:“金营长,我把参谋长交给你了,给他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团里的军务要多向军长汇报!”

  金虎彪会意,答应道:“团长,你放心……”

  刘子斌抓住白武耕的手,热泪盈眶:“团长……”

  白武耕笑了笑说:“参谋长,骑上我的‘黑龙’走吧,你早点把伤养好,等着我回来。”

  刘子斌说:“团长,是我连累你了……”

  白武耕说:“哪里话!一○六团的人不能随便蒙受不白之冤!何况是我的参谋长!我就是要去讲讲这个理!”

  这时,卫兵已把“黑龙”牵过来,白武耕把刘子斌扶上马,金虎彪等人也上了马。

  白武耕拍拍“黑龙”,朝刘子斌和金虎彪用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走。刘子斌和金虎彪朝白武耕敬了个礼,拨转马头,策马而去。

  白武耕看着他们远去了,回身对曹队长和沙公义说道:“两位队长,咱们走吧……”

  第二天上午,白武耕被沙公义和曹队长带到了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主席马鸿逵的办公室里。

  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公署是一座西式庭院。马鸿逵的办公室在院内第二栋房舍,是三间很宽敞的房子。外两间是会客室,摆着沙发和茶几,地上铺着紫红色的织花地毯。里间屋,临窗是一张宽大的写字台,正面墙上挂着蒋介石的画像。此时,马鸿逵穿着浅灰色的中山装,正坐在写字台后面宽大的转椅上批阅着文件。

  一个副官从外间走近里间屋门口,报告道:“报告主席,昨天晚上劫法场的白武耕已经带到了。”

  马鸿逵扔下手中的钢笔,对副官吩咐道:“把他带进来!”

  副官答应着,转身走出去。一转眼,白武耕被反绑着双手带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沙公义和曹队长。他昨晚被押在宪兵队临时监房里,武装带和佩枪已被扣在宪兵队。

  白武耕脚跟一碰打个立正,对马鸿逵朗声报告道:“报告马主席!八十一军三十五师一○六团上校团长白武耕特来负荆请罪!”

  马鸿逵看了看白武耕,又朝沙公义和曹队长一挥手:“你们俩先在外面候着!”

  沙公义和曹队长闻言,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马鸿逵看着不卑不亢、高大英武的白武耕,问道:“你就是白武耕?”

  白武耕答道:“正是卑职。”

  马鸿逵猛地一拍桌子,忽地一下站起来,吼道:“白武耕!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劫法场!”

  白武耕看着马鸿逵,并不辩解。

  马鸿逵从写字台后面走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白武耕,气咻咻地喝道:“你一个小小的团长,竟敢撕了我的手令,从宪兵队和侦缉队手中劫走政治要犯,这是对本主席和本司令长官的藐视!这是反叛!我现在就可以枪毙你!”

  白武耕脚跟又一碰,说道:“马主席,马总司令!卑职白武耕的确冒犯了您,您可以下令枪毙我,可是请您容许我将下情禀报……”

  马鸿逵冷笑一声:“你不就是替刘子斌喊冤吗!”

  白武耕浓眉一挑:“马主席,我就是要为刘子斌鸣一声不平!刘子斌协助卑职治军尽心尽力,在战场上杀敌舍生忘死。卑职以为,刘子斌致力于对士兵的启蒙教育,很为士兵拥戴。他思想活跃,难免涉及一点政治话题。如果据此便加上******的罪名,再处以极刑的话,白武耕内心实在不服,恐怕也会让将士寒心……马主席,轻率斩将、妄杀功臣,有谁还会效命疆场!”

  马鸿逵闻言,几步跨到写字台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啪的一声摔在写字台上。

  马鸿逵说:“这是对刘子斌的审讯记录!刘子斌诽谤政府、诬蔑时政、攻讦军政长官、刺探政府财政机密,不是政治要犯是什么!对这种害群之马绝不能姑息,如果不坚决整肃,军队还成何体统!”

  白武耕问道:“马主席,我斗胆问一句,这个审讯记录我可以看看吗?”

  马鸿逵喘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吩咐道:“来人!给他松绑!”

  两个卫兵走进来,给白武耕松开了绑绳。白武耕上前一步,拿起审讯记录,很快地翻看着。马鸿逵点起一支香烟抽起来,不过,他那阴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白武耕。

  白武耕看完记录,把它放到原处,然后后退一步站好。

  马鸿逵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问道:“怎么样?刘子斌是不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白武耕心里倒有了底,他思索了一下,答道:“马主席,马总司令!卑职认为,刘子斌虽然对时政有不满情绪,出言偏激,但无论如何罪不当死!”

  马鸿逵揿灭香烟,又一拍桌子,吼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你也被刘子斌影响了!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正与党国离心离德!如果不是这样,你咋敢把他抢走?”

  白武耕看了看马鸿逵,沉默不语。

  马鸿逵问道:“白武耕!本司令长官制定的《诫各部属改过迁善存诚去邪令》,其主旨是什么?”

  白武耕想了想,答道:“主旨是:‘军人自有铁血之纪律,绝无个人之自由’。”

  马鸿逵说道:“刘子斌身为国民革命军的军官,不思报效党国,却大谈政治,蛊惑军心,已经严重违犯了军纪。而你,原本就有失察之责,再加上劫法场、撕长官手令,你说,刘子斌该治什么罪?你该治什么罪?”

  白武耕挺了挺胸,正视着马鸿逵,问道:“马主席,马总司令,您真想问问卑职的意见吗?”

  马鸿逵哈哈一笑,说:“白武耕,你还真是个人物,敢两肋插刀,敢负荆请罪,还真敢顺着竿儿爬!好,今天本主席、本司令长官就听听你的意见!你说吧。”

  白武耕说:“是!依卑职看,刘子斌违犯军纪,可以降****军衔,降****军职。我本人违抗军令、触犯长官,可解除军职,解甲归田……”

  马鸿逵闻言大怒,他腾地站起来,喝道:“白武耕!你不要以为你是八十一军的主力团长,有马军长护着你。我是第十七集团军的总司令,马军长他是副总司令。你想轻易摆脱干系,那你就小看我的威严了!这回,我不以保安司令的身份处置你们,我要借这件事整肃军队!我要组成军事法庭审判你和刘子斌,以军法从严论处!抗战时期,杀一儆百绝不为过!”

  白武耕仰头一笑,不再说话。

  马鸿逵喝道:“把他给我捆上!”

  站在白武耕身后的卫兵答应一声,把白武耕重新绑住。

  马鸿逵把手一挥:“把他押回宪兵队!”

  两个卫兵把白武耕一抓,推出门去。

  马鸿逵余怒未消,在地上来回踱着步。这时,沙公义和曹队长走了进来。

  马鸿逵又一拍桌子:“你们两个废物!从今天起,每人关禁闭三天!”

  当日下午,在八十一军军部马鸿宾的办公室里,马鸿宾正对着金虎彪大发雷霆。

  马鸿宾猛一拍桌子,叫道:“你们简直是胡闹!”

  金虎彪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吭声。

  马鸿宾在屋里来回来去地走着,站在一旁的黄副官担心地看着他的举动。

  马鸿宾跨到金虎彪面前,厉声问道:“你说说,白武耕和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

  金虎彪看看马鸿宾,说:“马军长!当时情况紧急,如果不是得到密报,参谋长已经人头落地了。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马鸿宾喝道:“金虎彪!你和白武耕这种反叛行为,如果按军法论处,都得被枪毙!”

  金虎彪抬起头,义正辞严地说:“马军长,我金虎彪死不足惜!刘子斌再怎么说也没有死罪。再说,马主席轻率下手令枪毙抗日军官,我金虎彪就是死也不服!”

  马鸿宾喝道:“金虎彪!你还敢强辩……”

  金虎彪说:“军长,请息怒。我愿意接受军法处置,绝没有怨言。只是请马军长对白团长手下留情,一○六团还要打回到绥西前线去!一○六团可以没有金虎彪,可是不能没有白武耕!再说,沙公义是被我制服的,囚车是我砍开的……一句话,我是劫法场的首要之人,白团长是被我胁迫的,请一定从轻处置他……”

  马鸿宾冷笑道:“金虎彪!你倒真讲义气!想一个人顶罪是不是?敢为朋友两肋插刀是不是?你以为我不了解白武耕吗?白武耕把部下看得比自己都要重,就是没有你同去,这个白武耕他也敢把刘子斌抢出来!”

  金虎彪无言作答,微微低下头去。

  马鸿宾接着说:“你说说你们这些人!这回可倒好,抢出来一个刘子斌,质押住一个白武耕……对了,刘子斌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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