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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1940》 作者:马濯华

第41章 负荆请罪违军令者为部下辩护 登门要人谈共产党却话不投机(2)

  金虎彪看了看马鸿宾,吞吞吐吐说道:“报告军长,刘子斌在侦缉队里受了刑,我给他找了个地方,给他治治腿伤……”

  马鸿宾喝道:“人到底在哪里?”

  金虎彪挺挺胸:“报告军长,恕卑职无礼,白团长叮嘱我照看好参谋长,我暂时不能说出他在何处。如果走漏了风声,侦缉队和宪兵队再来抓人怎么办?”

  马鸿宾大怒,骂道:“你混蛋!好你个金虎彪,你连我都敢对抗!……”

  突然,马鸿宾觉得有点头晕,血往脸上直涌,他连忙转身扶住了桌子。站在一旁的黄副官慌了,连忙把马鸿宾扶到了椅子上。

  黄副官发急道:“金营长!你好不知深浅!”

  金虎彪也慌了,连忙说:“军长!是我不好,是骂是打都由你了……”

  黄副官用杯子给马鸿宾倒了点开水,喊道:“卫兵!”

  两个贴身卫兵闻声跑了进来。

  黄副官命令道:“快!去医务所把周医官叫来,就说军长不舒服,让她带上急救药箱和诊包!”

  两个卫兵慌忙跑了出去。

  马鸿宾解开衣领的扣子,喝了两口开水,说道:“没有事,慌什么。”

  军医处医务所内,周嫣红正穿着白大褂,端着一个白色的搪瓷小方盘,往消毒锅里码放清洗过的注射针管,准备用蒸气消毒,她嘴里还哼着一支轻快的小调儿。

  这时,两个卫兵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一个卫兵对周嫣红说:“周医官!军长突然不舒服,黄副官让你带上诊包和急救药箱快去!”

  周嫣红一怔,问道:“军长怎么不舒服?”

  卫兵小声答道:“我看马军长是给气的,脸色通红……”

  周嫣红纳闷地问:“谁气的?”

  另一个卫兵小声说:“一○六团的参谋长刘子斌,突然被宪兵队绑到刑场要枪决,白武耕团长带人劫了法场,自己却以身质押,被马主席关到了宪兵队的大牢里!听说按军法论处的话,要被枪毙……”

  周嫣红闻言,犹如晴天霹雳,大吃一惊,内心一阵心慌,失手将端着的盘子摔落到地上。只听哗啦一声,破碎的针管撒了一地。

  一个卫兵叫道:“周医官,当心点!”

  周嫣红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两个卫兵吃惊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周嫣红擦去眼泪,回身拎起诊包和药箱,对两个卫兵说:“快走!……”

  马鸿宾的办公室里,周嫣红用听诊器给马鸿宾认真地听着心脏,然后又用血压计给他测量了血压。

  周嫣红收起血压计,对马鸿宾笑了笑,说道:“军长,您的心脏很健康,血压也还正常。可能是劳累过度,大脑一时缺血,产生了眩晕。”

  马鸿宾也笑笑说:“我说啥事也没有嘛!”

  站在一旁的黄副官和金虎彪都松了一口气。

  周嫣红说:“军长,我给您注射一点葡萄糖溶液吧,静脉注射,这样好一些,行吗?”

  马鸿宾说:“好吧。”

  马鸿宾脱下军装上衣,把白衬衣的袖子撸上去,周嫣红用碘酒给他的胳膊消毒。

  马鸿宾突然问:“周医官,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好像刚才哭了。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周嫣红淡淡一笑:“军长,我没啥……”

  周嫣红往大号针管里吸着药水,说:“军长,您这两天要注意休息好。”

  马鸿宾叹了口气,然后转脸对黄副官说:“黄副官,给我备车,我这就去找马主席要人……”

  马鸿宾带着黄副官乘吉普车风风火火地赶往省城。一路上,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当他的吉普车和卫兵们坐的中吉普刚刚刹住,停在了马鸿逵公馆门前时,正巧马鸿逵也从省政府回来了。

  只见足有一个排的卫兵,骑着清一色的德国自行车在前面开路,马车后面也有十几个卫兵护从,中间才是他那辆特别的双套马车。这辆马车比一般的要宽、要高,通体漆成黑色,胶皮轱辘,车厢下有弹簧钢板,车厢内有沙发软座,前后两侧都有玻璃窗。车门把手、两边的车灯和车铃铛,一律用白铜打造,擦得锃光瓦亮。不仅如此,此车两边开门,犹如小汽车一般。

  骑着车子的卫兵,哗地一下都让到了两边,马鸿宾和黄副官从吉普车上下来,都抻了抻黄哔叽的军服,正了正军帽,在公馆门口迎候着马鸿逵。

  这时,跟随在马车两边的卫兵打开了车门,马鸿逵身着浅灰色的中山装从车内走了出来。马鸿宾和黄副官迎上前去,给他敬了军礼。

  马鸿逵笑呵呵地说:“子寅兄,免礼,免礼!里边请!”

  马鸿宾说:“少云,你先请。”

  马鸿逵执手相让道:“子寅,你是兄长,这儿又不是官厅,到了家里了,你还客气什么?”

  马鸿宾不再客气,和马鸿宾并肩走进了大门。黄副官带着四个贴身卫兵随后走了进去。

  马公馆前院上房的客厅很是富丽堂皇,有着中西合璧的特色。水晶吊灯,乳白色的壁灯,红色的天鹅绒窗帘,落地自鸣钟和一架黑色的法国立式钢琴,透着西洋风格。而檀木的雕花大漆家具,明清瓷器,羊毛地毯,都是中式风格。正面墙上,是一幅中堂山水画,两边是隶书的对联,上写:

  元亨利贞天地一机成化育

  仁义礼智圣贤千古立纲常

  两人分宾主坐于大八仙桌两边的太师椅上,侍女们走进来上了茶,副官们也都退到了回廊下候着。

  马鸿宾用碗盖刮了刮茶叶和水沫儿,低沉地说道:“少云,我是来找你论理的!”

  抗战时期的马鸿宾将军渊(右一)。

  马鸿逵松着衣领上的扣子,答道:“我知道!”

  马鸿宾看了看他,问道:“刘子斌犯了什么罪,你就要枪毙他?”

  马鸿逵答道:“子寅,刘子斌这个人思想很恶毒,态度很恶劣,他肯定是个共产党……”

  马鸿宾笑了笑:“说他是共产党有什么证据?”

  马鸿逵一摆手:“没有证据。我是以保安司令的身份下的命令,对这样的******不该处决吗?”

  马鸿宾说:“不瞒你说,我见过对刘子斌审讯的记录副本。他坦诚敢言,哪里是什么共产党!共产党从来都把自己隐藏得很深,不露半点锋芒!”

  马鸿逵说:“恐怕也不尽然。”

  马鸿宾冷笑道:“随便抓人草草审讯,然后就定下罪名紧急处决,这事做得过分了吧?”

  马鸿逵说:“子寅!最近****宁夏工委的人活动得很猖獗,他们四处散发打倒我的秘密传单,发展地下组织。我已经抓了二十几个人了,正在加紧审讯,其中有陕北来的特派员,还有潜伏在宁夏的工委书记崔景岳。我下令处决刘子斌,也是想借此杀一儆百,制造强化治安的空气!”

  马鸿宾不悦道:“少云,你拿八十一军的人开刀,这才惹得白武耕劫了法场。一句话,下面的军官们认为你马主席、马总司令草菅人命!”

  马鸿逵也沉着脸,说:“子寅,你的团长带人劫了法场,这是反叛。你身为军长,还要包庇他们?”

  马鸿宾说:“1931年,我身为甘肃省主席时,冯玉祥的旧部雷中田和国民党中央特派员马文车发动兵变,把我拘押起来。白武耕那时是个排长,在最危难的时候,跟随在我的身边,出生入死保护着我。他不是咱们河州人,跟马家军也没有乡党关系。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马鸿逵反唇相讥道:“不错,他是你的旧袍泽,对你忠心耿耿,可他劫法场就是对党国的反叛!”

  马鸿宾呵呵一笑,喝了一口茶,把茶碗往八仙桌上一放,起身站了起来。他在地上走了几步,看着马鸿逵说道:“少云!白武耕和刘子斌,都是在绥西前线有过战功的军官,没有他们打头阵拼死抵抗,也许我们今天的见面不会是这里!退一百步讲,就算他俩都是共产党,他们的枪口对的可是日本人。国共合作时期,你何必要担着闹摩擦的恶名?”

  马鸿逵也站起来,他在地上踱着步子。他双手叉腰瞪大双眼看着马鸿宾,问道:“子寅,你好了伤疤忘了疼?1936年5月,在陕北立脚未稳的红军,秘密制定‘宁夏战役’计划,开始所谓的‘西征’,向甘肃、宁夏进犯,目的就是抢占我们宁夏地盘。在甘肃环县曲子镇,红军活捉了你的旅长冶成章。在阜城,消灭了你七个营近三个团的兵力,难道你都忘了?”

  马鸿宾苦笑了一下,说:“少云,还提那些陈年旧账有何用。我对红军堵截阻击,是奉命行事,我对共产党没有仇恨。反之,西征的红军都是背水一战的斗士,使我的部下节节败退。他们宽大善待我三十五师的被俘人员,甚至网开一面,将困守在海原六十多天的一个团让我们接出来。以‘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枪口对外一致抗日’的民族大义为感召,‘扩红’扩走了我的被俘士兵几百人。这才使我深深震惊。我开始认真思索了:觉得共产党的主张厉害,策略也厉害,能赢得穷苦人的心。‘同室操戈’究竟对谁有利,对谁有害……”

  马鸿逵冷笑了一下:“所以,当年的‘西安事变’发生后,我拉你一起通电拥护蒋委员长和中央,声讨张学良、杨虎城,你说什么人马少、单位小,没人重视,就是不参加,原来如此。我和你不一样,我和共产党水火不容。1927年7月,我奉命‘清党’,赶走了我的第四路军少将政治处处长刘志丹。1931年,我在山东泰山,枪毙了教导团里的六个共产党嫌疑分子。1936年,我把宁夏的‘进步教师’投进了大牢。1937年,共产党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主席马和福被抓住,我亲自审讯,然后在同心县西门外将他枪毙了。我的信条是:对共产党不能手软!”

  马鸿宾说:“我记得在1937年,蒋委员长在宣布国共合作时说过:在存亡危急之秋,不应计较过去之一切,而当使全国国民彻底更始,力谋团结,以共保国家之生命与生存。少云,古语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像你这样的仇视共产党,对抗战大局是没有好处的!”

  马鸿逵哈哈一笑:“子寅,说到此,只说明你不清醒。去年1月的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上,已经制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针。去年11月,在五届六中全会上,我主张,对到处建立根据地制造摩擦的共产党,要‘武力对付,格杀勿论’,得到中央委员们普遍赞扬。你呀,脑袋有点落伍了!”

  马鸿宾笑了笑,说:“自抗战以来,我对共产党八路军倒有了新的认识。就说平型关战役,****的一一五师打得很好,他们面对强敌,敢打硬仗,敢于牺牲,重挫了日寇的锐气。贺龙的一二○师,在冀西的伏击战中,击毙了日军的阿部规秀中将,这些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马鸿逵嘲讽道:“子寅,得了吧!共产党的‘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就是以人马少、装备差为借口,游而不击,不服从中央指挥,把正面战场推给国民党。而他们拿着国民政府的军饷,坐山观虎斗,韬光养晦,悄悄地扩大地盘、招兵买马,这些诡计你却看不透!”

  马鸿宾走到马鸿逵面前,认真地说:“少云,听我几句劝告,不要步张荫梧、阎锡山、朱怀冰、石友三这些人的后尘,和共产党搞摩擦。两个月前,朱怀冰向太行根据地进攻,结果让共产党吃掉了三个师的兵力,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闹得里外不是人。在日本人这个大敌前,还要与共产党为敌,你能有什么好处?你何苦要背这个历史的罪名呢?”

  马鸿逵答道:“常言说‘人各有志,不可相强’呀,我认为,放纵共产党,就是养虎成患。我坚信,共产主义不合中国国情,共产党应该取消,八路军应该交给国民党统一指挥。‘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才是中国的正途,其余都是旁门左道。孙中山先生三民主义的要义,乃是‘天下为公’,是温和的改良,它要比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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