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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天下》 作者:徐贵祥

第55章 杯觥交错 (1)

  杨邑踌躇半天说,不去恐怕不行,还是要去看看。黄连长,你让那个排长带那两个兵,不要上车了,徒步回去。

  赵颖敏说,回去之后,不要回兵营,直接到医院找三科的余大夫,就说我说的,每人打一针卡杜米,然后住进隔离病房观察。

  如此这般安排妥当,这才上车继续前进。大家都不说话,走了一阵,孙文前试探着问,参座,非要到西黄集去吗?要不,您和郭处长在这里歇歇脚,我和赵副处长去一趟,也就可以了吧?

  杨邑半闭着眼,轻轻地摇摇头。

  郭得树说,我看我们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就不信到西黄集走一趟就得上蚂蟥瘟了,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文章?再说,蚂蟥瘟已经不是不治之症了,用不着谈虎色变。

  杨邑说,我也是这么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实地看看,心里就有数了。

  不多一会儿,到了淮上支队警戒线,在这里警戒的分队已经接到通知,友军长官来视察防务,前哨连副连长跑步过来敬礼报告,杨邑又问,听说西黄集发生蚂蟥瘟,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啊?

  淮上支队的副连长回答,部队也有三个人发高烧,已经转移到杜家老楼了,不知道是什么病,上级不让问,只是通知,近几天停止助民劳动,军民隔离。

  杨邑没再多问,上车后说,原计划在西黄集和马建科见面,吃他们一顿饭,摸摸他们的态度。现在遇上这么个情况,诸位说,这个饭还吃不吃?

  孙文前说,我看算了,这鬼地方到处都是陷阱,再说,马建科那个半吊子团长是个炮筒子,只会打,上面的意图他连边都不沾。

  杨邑说,我们总得看看他的防务吧,万一以后真的交手了,我们也知道他的重点在哪里。

  郭得树说,杨副参谋长,防务就不必看了,他哪天动哪一个棋子,情报处一清二楚。再说,他们现在是陈秋石代司令,这个人鬼得很,兵无定势,咱们能够看到的,都是假的。

  杨邑又把眼睛闭上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那好,人不下车,车不熄火,把西黄集大街小巷给我转两圈,到他们的团部,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说军务繁忙,不便叨扰。

  大家都表示赞同。

  后来就把车子开到西黄集东南马庄,急匆匆地同淮上支队在这里的最高长官、也就是团长马建科见了个面,简单地寒暄几句,推托说司令部急召,不宜逗留,午饭就免了。马建科也不挽留,只是说,也好,西黄集这两天情况不好,支队首长很担心,怕瘟疫蔓延,我们正在采取措施。各位长官自便吧。

  杨邑等人在西黄集总共滞留了不到一个小时,却是触目惊心。按杨邑吩咐的,人不下车,车不熄火,车窗外面不时看到人抬人,有六七家人家的门口还挂着黄旗,这是标志着家里有传染病人,在西黄集北头的坝场上,有一群人架着柴火堆,柴火上面放着几具牲口的尸体,正准备焚烧。车子离开西黄集,还是在前哨连警戒的那个地方,老远看见一个出殡的队伍,当时郭得树就骂了一句,真******晦气,西黄集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人间地狱了?

  一车人都坚信不移,西黄集确实发生蚂蟥瘟了,心里都是阴云笼罩,而杨邑在离开西黄集之后,却是疑窦丛生,因为汽车缓缓行驶在西黄集街面的时候,他透过车窗看见远处的山坡上有一群骡马,那是淮上支队的士兵在遛马,在那一群五颜六色的骡马里,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匹腿短身子长的深栗色战马,那就是传说中的神马,陈秋石的座骑老山羊。

  梁楚韵最终接受了廖添丁布置给她的任务,采访陈三川,编写一出话剧脚本,剧名廖添丁已经想好了:《应该审判谁》。思路还是那个思路,陈三川擦枪走火无意伤人,章林坡借题发挥揪住不松,少年英雄要饭送死,途遇敌人白手夺枪,女司令陈词感天动地,民心难违刀下留人。

  袁春梅看了脚本大纲之后,连声说好,亲自动手做了修改,把事件起因改掉了,李万方改为日军“樱花一号”收买的间谍李简捷,以战术教官身份做掩护,盗窃我军机密,被我执勤的学员连长陈三川发现,鸣枪警告,准备活捉,间谍李简捷仓皇奔逃,慌不择路被绊倒,撞死在逃路上。这样一改,陈三川打死李万方的动机就没有任何毛病了。

  袁春梅对梁楚韵说,别说事实本来就是这样,即便不是这样,艺术也是可以高于生活的啊。

  梁楚韵对此没有异议,相反,她不能不佩服袁春梅,到底是受过高级教育的知识女性,四两拨千斤,简单一改,作品的成色就不一样了。

  袁春梅还改了一处,把脚本中的所谓女司令也就是她本人,改成了一位爱国的职业女律师,没有任何政治背景。

  到了这个地步,完成这个脚本,梁楚韵基本上就不用采访陈三川了。但她还是来到三团,按照廖添丁的要求,她要同陈三川相处一段时间,要从英雄的外在行为深入到英雄的内心世界。

  随着采访的深入,陈三川的母亲黄寒梅在陈三川受审的那一天,突然坠崖身亡,这不能不引起梁楚韵这样一个小知识分子文艺工作者的敏感,为此梁楚韵采访了万寿台,但万寿台什么也没有提供给他,那个瘸腿老红军抽着旱烟,满脸无知的表情,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找郑团长吧,郑团长什么都知道。梁楚韵也找了郑秉杰,郑秉杰能提供给她的,就是黄寒梅和陈三川娘儿俩到东河口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郑秉杰说,陈三川的身世,别说我不清楚,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有一点梁楚韵搞清楚了,黄寒梅临死之前的最后时光,是同一个叫方艾蒿的女战士一起,麻烦的是,方艾蒿已经疯了,被送到商城郑秉杰的姐夫家里了,梁楚韵现在没有办法同方艾蒿见面。

  大纲敲定之后,梁楚韵就动手写初稿,写着写着,她觉得不对劲,因为按照现在的大纲,在整个事件的处理过程中,没有体现支队首长的作用,而她知道,在最初确定谈判方针的时候,是陈副司令提出来,一是以攻为守,二是咬紧擦枪走火,三是争取舆论同情,在公审之前就争取民众呼声一边倒。特别是封锁陈三川归队的消息,让二一二师得意忘形,然后让陈三川突然出现在公审大会上,一举变被动为主动,这是关键的一招。陈副司令当时说话的情景梁楚韵至今还能记得,胸有成竹,不容置疑。就连后来特务营抬着棺材去紫阳关,声称为陈三川收尸,从而瞒过二一二师守军的眼睛,把陈三川装进棺材运到公审大会会场,都是陈副司令的主意。陈副司令即便不是直接的当事人,没有像袁春梅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展风采,但他是实际的决策人,幕后总指挥。这个事实怎么能忽视呢?

  思路到了这一层,梁楚韵的创作又遇到了障碍。

  部队这段事件文化课抓得紧。听说刘锁柱文化课突飞猛进,受到了袁副政委的多次表扬,陈三川也急眼了,硬着头皮上马,只要有工夫,嘴里念念有词,手上比比划划。一个多月下来,写字工整了些,勉强可以写日记了。

  教材是支队部编写的《山区攻防战斗基本特点及战例分析》,薄薄的一个小册子,里面有具体战斗事例、各种数据、经验教训。这是陈秋石亲自抓的一项工作,囊括了淮上支队成立之后的十几个典型战例,要求各级指挥员烂熟于心,会念、会写、会讲、会分析。

  陈三川学得异常吃力,但是不学不行。陈秋石在大会上说过,这将是淮上支队的干部近一年必读的课本,明年这个时候,谁达不到四会,就革职。刘锁柱就是因为文化课学得好,已经提拔到营里当副营长了,转眼之间成了陈三川的顶头上司,陈三川不能不重视。

  在内心深处,梁楚韵老是想搞清楚,陈三川的那一枪是不是故意开的。有一次陈三川正在摇头晃脑地被课文,梁楚韵把他叫出来,到西村的晒场上采访,问陈三川,你是神枪手,用枪非常熟练,你怎么能走火呢?

  陈三川抵触地说,你吃了这么多年的饭,难道没有咬过一次舌头?

  梁楚韵说,我们是自己的同志,你可以跟我说实话,这样我就能够把握你的真实心理状态。

  陈三川说,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想,就是走火。

  梁楚韵说,当时李万方是不是有窥探我军机密的行为?

  陈三川说,他就在我们的电台后面活动,不是也是。

  梁楚韵又问,能不能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听说当年你是跟你母亲逃难到东河口的,在此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陈三川不耐烦了说,你的问题太多了,你不像记者,像个国民党的特务。

  梁楚韵说,我要积累素材啊。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父亲吗?听说你们家原先是大户人家呢?

  陈三川说,你那个破戏到底要写什么?我没有工夫跟你瞎扯,我还要学文化呢。

  梁楚韵问,你想你的父亲吗,你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吗?

  陈三川眯起小眼睛,看了梁楚韵一会儿,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这以后,梁楚韵就没有再找陈三川了。在构思剧本的时候,她突然产生了一个灵感。陈三川走火事件峰回路转,很有传奇性,可是,这里面似乎少了什么?从政治层面上讲,少了我军高级干部的作用,从感情层面上讲,缺了亲情,假如,假如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力挽狂澜的不是袁春梅,假如站在公审会场胸有成竹慷慨陈词的是我军的一个高级干部,假如他就是陈三川失散多年杳无音信的父亲,一对抗战父子在那个特殊的场合下相认……天哪,那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那是多么感人的一幕,那是多么震撼的效果?

  进入构思状态,梁楚韵的脑子里甚至已经有了那个人物的形象,高大,严峻,睿智,仪表堂堂,谈吐不凡,出口成章,掷地有声……那是谁呢?在太行山百泉根据地,他是战神;在大别山官亭埠战役中,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就是陈副司令陈秋石啊!

  梁楚韵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激动得发抖。

  这是虚构吗?是的,这是虚构。可是,这个虚构的情节多么具有合理性,多么具有可能性!

  这一夜梁楚韵几乎没有合眼,她反反复复地推理,想象着当初陈秋石因为参加革命,秘密出走,离开了封建家庭,把自己家里的财产带到了革命队伍,然后迅速成长为一名智勇双全的指挥员。他的妻子带着儿子千里寻夫,落难寄人篱下,终于也参加了革命队伍。这是完全可能的啊,况且,他们都姓陈。

  此刻折磨着梁楚韵的,已经不是创作激情了,而是要揭开一桩惊天秘密的冲动,是要帮助一对革命父子战地相认的热情在她的心里熊熊燃烧。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又为自己的幼稚哑然失笑了。怎么可能呢?如果陈秋石是陈三川的父亲,他们的根同在大别山,他们有一百个线索、一千个机会相认,怎么会等到她一个小小的战地记者兼编剧来揭开这桩秘密?陈副司令是什么人?陈副司令明察秋毫,洞悉一切,陈三川要是他的儿子,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突如其来的胜利,像狂风一样席卷着大别山南北两麓。

  就在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的前夕,二一二师的部队强行向南向西推进了,两个精锐团集结在汲河边上,兵锋所向,直指杜家老楼。

  淮上支队接到命令,即刻整编为淮上独立旅,由陈秋石担任旅长,赵子明担任政治委员。郑秉杰调地方工作,任淮上地委书记。淮上独立旅下辖三个团,一个特务营,一个警卫营,一个通信连。整编后的部队共有兵力三千二百人。

  国民党方面,二一二师整编为新编第七师,章林坡晋升为中将师长,陈东山为少将副师长。新编第七师总兵力一万多人,比过去多出一倍还多,相当于抗战时期的一个整编军。杨邑被任命为二十一旅少将旅长。

  翌年初春,淮上独立旅接到正式命令,成立“军事调处执行小组”,由陈秋石任首席代表,旅副政委袁春梅任副代表,随员有一团团长马建科、作战科长冯知良、组织科长江碧云、战地报社副主编梁楚韵。梁楚韵兼任执行小组书记员。另外,从战斗部队抽调刘锁柱率十名经过经过特种训练的战士作为警卫随从。

  新编第七师方面的首席代表是陈东山,副代表是少将副官长郭得树,随员有副参谋长孙文前、政训处副处长龙柏。

  前来淮上州协调双方的美方代表是格林中校。在三方代表当中,格林年纪最大,已经是四十五岁的半老头了,然后就是陈东山,也已年过四十。陈秋石在这几个人当中,属于年龄最轻的,三十六岁,风华正茂。

  赵子明跟陈秋石开玩笑说,这个卵子调处,恐怕调处不出个啥名堂,新编第七师子弹都推上膛了,内战不可避免,现在就看谁先打第一枪了。你老兄搞了个美差,搞了个少将军衔,发了呢子军装,到淮上州吃香喝辣的。不过我得提醒你,可别学国民党那些接受大员,偷偷摸摸地给咱们搞个抗战夫人回来。

  陈秋石苦笑说,你要是眼气,可以给军区打个报告,你去跟他们磨嘴皮子,我还是带部队给你撑腰。

  赵子明说,你不要以为离开你我们淮上独立旅就不能打仗了,我不是战术专家,打日本鬼子我不如你,打国民党我还是有办法的。

  临走之前,陈秋石检查人员装备,见刘锁柱满头大汗,指挥几个战士往卡车上抬麻袋,陈秋石问,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刘锁柱捋起袖子揩揩脑门的汗,咧着大嘴得意地说,是手榴弹,我准备了二百个手榴弹,国民党要是捣乱,我能把淮上州炸得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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