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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贼奶奶》 作者:高和 

第7章

  奶奶现在好像变得挺有钱,看戏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只要买票就不带我去,为的就是省下一张票钱。现在看戏,她买票,而且必定会把我带上。我们家的伙食也大大改善,时不时地饭桌上会有肉,也时不时会有白面吃,也很有些日子没有催我爹交伙食费了。

  我爹对家里的变化不敏感,整天照样在外头不知道忙些什么,回到家里混顿饭吃,然后就蒙头大睡,睡醒了,一眨眼人就又不见了。他不在的时候,奶奶经常唠叨的话题就是下一次他再不给家里交钱,就不让他在家里吃了。我问奶奶,能不能干脆连觉也不让他在家里睡了,因为我清楚得很,只要他还在家里住着,不管奶奶唠叨不唠叨,该吃他都照吃不误,而且有了点好吃的、可口的从来不知道让我。尽管他是我爹,我却真心希望奶奶能接受我的建议,他再不往家里交钱,就不让他回来。

  奶奶瞪了我一眼,“人不大心咋恁狠?你就忍心就你爹睡到大街上?”

  说这话的时候,奶奶在练她的那套功夫,每只脚上绑着两个沉甸甸的沙袋,两只手吊在门框上,前后摆动着身体,她给我说,这叫“吊钟”,练成了人就能像鸟一样在天上飞。我不相信,我知道鸟之所以能在天上飞,是因为鸟有两只翅膀,人没翅膀,再练也不会飞。瓜娃和芹菜却非常认真地跟着奶奶练功夫,瓜娃在练“蹬云腿”,就是在一定的距离外发力猛跑,跑到墙壁跟前,稍微改变力道的方向,利用奔跑的惯性,朝墙壁上面蹿。据奶奶说,等到瓜娃能蹿一房高了,就可以在腿上绑沙袋了,绑上沙袋就不能再轻易解下来,除非要用“蹬云腿”的时候才能解下来。解下来的目的是为了身轻如燕、健步如飞,一个蹦子就能蹿到房顶然后飞檐走壁。

  芹菜练的功夫又跟瓜娃不同,她直接套上了两个沙袋,沙袋很小,是用奶奶的旧袜子灌上沙子做成的。地上摆了两溜砖,砖头摆放的形状很复杂,曲里拐弯,芹菜伸直两臂在砖头上不停地奔跑。奶奶说这是练“清风步”,可以让人跑得快、跑得灵巧:“女娃娃,在江湖上闯荡,啥事情都遇得上,遇上事情,能跑脱是最重要的。”

  奶奶这话让我想起了她自己能够在日本人荷枪实弹的押解下越墙而逃的事实,过后我把这件事情给瓜娃和芹菜讲了,芹菜因此鼓起了极大的练功热情。而我自己,自始至终对奶奶这一套没兴趣,我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可能是性格问题吧,我不喜欢动作大的行为。

  我们如今住在城西边的一个小独院里,我也弄不清楚这座独院是租的还是买的,或者干脆就是无人居住的空院落。奶奶带着我搬到这个院子的过程让我相信,这个院子绝对不是她头一次来,因为她带我来的时候熟门熟路,而且进了院子以后,对院子里的情况也是极为熟悉。那天二串子一走,奶奶就带着我离家,她身上斜挎着一个包袱,我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拔腿就向院外走,奶奶一把拽回了我,“找死呢?”然后指了指枣树,“爬上去,从房上走。”

  我说你先爬,我跟在后头。她骂我:“****的你能跟得上我?”

  我只好爬到枣树上,奶奶跟在我的下面,指点我,“从旁边那个粗枝上房。”

  按照奶奶的指点,我沿着枣树伸出来的枝杈爬到了房顶上,倾斜的房顶很难立脚,奶奶从后面扶持着我,嘴里唠叨不休,“比猪都笨,比猪都懒,早早跟上我好好学功夫,今天还用得着四脚着地学狗爬吗?”

  过去,奶奶曾经逼着我跟她学功夫,我练过几天,小腿上绑上沉甸甸的沙袋,白天晚上都不能解下来。两只手挂在房梁上晃悠悠,还有就是沿着她画出来的曲里拐弯的线来回跑等等,练起来很累,有的时候还很疼,练完了以后浑身上下都像挨过板砖。我很不愿意,千方百计地找各种借口逃避。有一次奶奶出去瞎逛,我就把绑在腿上的沙袋给扔井里了。奶奶回来以后,一看走路的架势就知道我没有绑沙袋,追问我沙袋哪去了,我只好瞎编,说是打水的时候沙袋松了,掉井里了。

  我这种小孩子的谎话自然蒙不过奶奶,她气得暴跳如雷,捞起鸡毛掸子将我一通狠抽。她经常会用鸡毛掸子教训我,但是那一回是真的下了死力,抽得我鬼哭狼嚎,而且抽得时间持续很久。我爹回来了,见我挨揍,问我又干了啥坏事,奶奶把经过说了:“****的吃了豹子胆了,把师傅留下来的沙袋都扔到井里去了,你给我捞上来。”

  我爹的反应出乎意料,“你打算叫他长大跟你一样啊?”我爹的话简短,但是我一向都能理解完整的意思,可是,这句话无论如何我没本事理解完整,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我爹不愿意我长大以后跟奶奶一样,可是奶奶什么样?为什么不能跟她一样?

  奶奶听了这话愣怔片刻,把手里的鸡毛掸子摔到院子里,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就好像挨揍的是她而不是我。

  我爹连忙答应她:“我给你把沙袋从井里捞上来。”

  过后,我爹也没有去捞那副“师傅留下来”的沙袋,其实想捞也没法捞,我们这边都是十来丈的深井,井筒子也非常窄,别说下去个人捞东西,就是一个桶放下去,也紧紧巴巴磕磕碰碰的。那件事情以后,奶奶可能对我彻底失望了,再也没有逼着我学她的所谓功夫。我卸了这边的担子,却背上了读书识字的担子,我爹把我送进了学校,也就是在学校里,我认识了瓜娃、芹菜。

  那天逃跑的情景至今回想起来仍然令我胆战心惊。一家家陡峭的屋脊活像一座座山峰,我在前面战战兢兢地攀爬,奶奶在后面不时扶我一把。就在这同时,下面的街道已经乱成了一片,日本人、汉奸队挨门挨户地搜查抓人,还不时乒乒乓乓乱放枪。我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不是具体到了奶奶和我爹身上,但是他们却从我们那条巷子里抓走了很多人,其中就有瓜娃和芹菜的父母。日本人贴出告示,声称这些抓走的人都有“爆破皇军军火库的嫌疑”,炸军火库的反日犯十天以内自首,知道“反日犯”的人即刻向皇军报告,否则从第十一天开始,每天在城东头的荒岗上枪毙两个人。

  其实,日本人这是对军火库被炸的凶残报复,被抓去的人都是老实巴交本本分分的百姓,谁也不可能、也没那个能力去爆炸日本人的军火库。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报复抵抗他们的抗日武装,是日本人惯常使用的残暴手段。估计,如果不是我和奶奶及时逃跑,即使日本人不认定奶奶是爆炸案的参与者,奶奶也会跟其他老百姓一样被拉到城东的荒岗上枪杀。

  瓜娃和芹菜是我爹给带到我和奶奶的新家的。据我爹说,他回家看到瓜娃和芹菜可怜兮兮地在我们家藏着,饿得半死,就给带来了。据瓜娃和芹菜说,他们俩的爹妈都被抓走以后,就跑过来找我,见我们家也是一个人都没有,以为我和奶奶都让日本人抓走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爹从外面进来,就直接把他们带到这儿来了。

  我爹和瓜娃、芹菜说的过程倒是能对上铆,奇怪的是,我和奶奶当时走得匆匆忙忙,根本没有告诉过我们去哪儿,我爹竟然也顺顺当当地找到了我们的新住处。这个问题在我心里忽悠了一下,我却忘了问,或者说我知道问了也没用,就忽略了。

  我爹因为奶奶跟我搬到这个小院里跟奶奶争执了一通,我爹的意见是彻底出城到乡下去。奶奶坚决不同意:“灯影下面都是黑的,日本人保险以为我们已经跑到乡下藏起来了,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反而抓不住。这么大个城市,这么多人,我就不信日本人能找到这里来。”

  “二串子、胡会长都知道你的底细。”我爹的意思是担心二串子、胡会长把我奶奶的底细报告给日本人,日本人针对我奶奶进行大搜捕,如果真的那样,这个小小的院落显然很难藏得住我们。

  奶奶却很有信心,“那两个家伙我都拿住了,他们不敢。”

  我爹没有再说什么,也许多年在一起生活已经让他领教够了,奶奶想要干什么,要想说服她换个主意,比让牛吃肉、让狼吃草还难,以他的笨嘴拙舌,要想说服奶奶就更难。

  我爹也不再多说,起身就走,连他的褡裢都忘了拿。

  我爹出门,随时随地都会带着他的褡裢,褡裢的前后两个布兜里都塞得满满当当,拎着沉甸甸的。看到我爹把褡裢忘到了院子里,我假装好心,给他拎回了我们住的屋子。我说假装好心,表面上是帮我爹收拾褡裢,实际上是要躲开奶奶的唠叨。每到她练功的时候,尤其是有了瓜娃和芹菜两个徒弟以后,嘴里从来不闲着,唠唠叨叨,一会儿指点瓜娃和芹菜的动作姿势,一会儿骂我懒货笨猪不跟着练,我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她。

  回到屋里,百无聊赖,瓜娃和芹菜被奶奶按住练功,不能陪我玩,又不耐一个人傻傻地坐着,我的注意力关注到了我爹的褡裢上。过去,我从来没有对我爹的褡裢发生过兴趣,即使有兴趣也没有机会看看那里边都装了些什么,因为我爹出来进去,基本上都没和他的褡裢分开过。今天是个机会,也不知道他是心里有事,还是跟奶奶争执一番败下阵来心里憋气,出门竟然忘了带他的褡裢。

  我把沉甸甸的褡裢拎到炕上,开始翻看里面的货色。褡裢里边真够乱的,有换洗的脏衣服,有擦汗的脏手巾,还有一些工器具,榔头、凿子、改锥之类的,此外还有他的剃头刀子和磨刀用的磨刀布……难怪他的褡裢这么重,看样子他在外面有机会还是会给人剃头的。从褡裢里掉出来的一把铜锁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铜锁磨得锃光瓦亮,没有钥匙,锁鼻紧紧地卡在锁扣里。我爹褡裢里放这么一把没有钥匙的铜锁干吗?难道他改行当了锁匠?

  我一向对金属器具格外感兴趣,奶奶曾经有一架老座钟,放在她的炕头,一两天她用一把钥匙插在座钟屁股上扭几下,座钟就会整天滴滴答答响着,秒针随着响声一跳一跳地转圈子。我被那座钟迷得神魂颠倒,一心想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滴滴答答地响,是什么东西能让那根秒针日夜不停地转圈走。于是,我瞅准奶奶不在的时候,把那座钟拆开了,我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看看里边怎么回事。

  里边有一圈钢丝,还有几个摆动的小铁片,我很快就看明白了,小铁片是由那卷钢丝带着动弹,小铁片又带动一些齿轮,齿轮带动秒针一步一步地转动。看明白了,没了神秘感,也就达到了我的目的。就在我动手要重新把座钟的后盖装起来的时候,奶奶一头撞了进来。我吓坏了,乱动大人的东西,轻则挨骂重则挨揍,奶奶的惩罚眼见得我逃不了了。

  出乎意料,奶奶看到我捧着后盖被拆开的座钟,居然没有生气,她淡淡地说:“那东西有啥好看的?上了弦就能转么,你当里头有小人呢?”说着,把座钟钥匙扔给我,“你拧一下看看。”

  我把钥匙插进座钟后面的插孔里,拧了几下,后盖没盖,看得清清楚楚,一拧钥匙,那一卷钢丝就缩紧了。我马上就看懂了,那卷钢丝是弹性的,就跟弹性十足的竹篦子一样,压弯了自己会直,直起来的力道还会很大。我至今也说不清那是人人都有的好奇心使然,还是我独特的性格表现,也许是受到奶奶的宽容鼓励,从那以后,看到金属器械,我更是忍不住要摆弄明白,千方百计地要搞清楚里面的结构才能安心。

  眼下,手头这把铜锁吸引了我。这把铜锁的样子跟我通常见到的扁担锁不同。扁担锁有一个凹字形的锁身,锁鼻是一根小铜棒,插进锁身的另一头就锁上了,拔出来锁就开了,我把那种锁叫扁担锁。奶奶和我们家的屋门,就都用这种门锁。这种门锁早已经被我摸得透熟,有没有钥匙,我都能开开,甚至用一根洋火棍插进锁孔,锁都能应声而开。可是,我爹褡裢里的这把锁却跟我们街坊常用的那种锁不同,它有巴掌那么大,上面还印着日本字儿,我即刻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巴掌锁。巴掌锁的锁鼻是弯的,活像一把钩子,钩子的另一头插进巴掌锁的锁眼里,就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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