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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贼奶奶》 作者:高和 

第16章

  奶奶拨拉开他的手:“看啥呢,我也知道你不会胡花,可是眼前这麻烦咋对付呢?”

  鸡鳖子过来添茶,顺便插嘴说:“你不认账就行了么,他们当场把你捉住了吗?”

  奶奶说:“你以为就你能?”不答理他,还是盯住我爹不放,“这事情你说咋办呢?”

  我爹轰开了鸡鳖子,悄声对奶奶说:“你的意思呢?”

  奶奶端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通,“呸”了一口:“啥烂茶。”然后对我爹说,“我不认账他们也没办法,大不了带上这三个娃也跑到山里藏上几天。可是,人家那是抗战的经费,他们真的是国民党的行动组,到时候人家真把破坏抗战汉奸的罪名安到咱头上,咋办呢?”

  我爹抬头看看天:“天已经晚了,今天你们先住下,明天我们细细想个办法。”奶奶说:“没有钱就没有办法。”

  我爹四下里瞅瞅,悄声问奶奶:“你咋跟那些人勾扯上的?那一天你把日本人弹药库的布防图拿去是不是给他们了?”

  奶奶长叹一声:“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对啊不三娃子?”我连忙应声:“对着呢。”

  奶奶是跟那个叫李云君的女人看戏的时候认识的。奶奶属于那种既想看戏,又想逃票的人。不管兜里有没有钱,只要能逃票,奶奶一向不会主动买票,不花钱看戏,奶奶觉得戏才更好看。除了让我配合逃票,有时候她也运用轻巧功夫,飘到戏园子的房顶上揭开人家的瓦居高临下地偷窥。那一回上演《铡美案》,奶奶刚好又在房顶上偷看,陈世美的无情无义令她义愤填膺,忍不住顺手揭下一张瓦片砸到了演陈世美的演员脑袋上。

  奶奶的手头又准又狠,演员正在全神贯注地演戏,猛然被来自空中的袭击砸了个头破血流,顿时蒙了,抱着脑袋嗷嗷惨叫。戏园子也顿时乱套了,老板招呼小二们上房抓捣乱的,奶奶醒觉闯了祸,及时脱逃。戏园子和戏班子的人一起上房,人虽然没抓住,却发现有人在戏园子房顶上揭开瓦片看不花钱的戏,加上又有演员负伤,医药费、误工费、观众的退票费等等各种损失都要有人负责任,于是戏园子组织人在房顶上蹲守。

  戏园子对外张贴出了新剧目,声称从北平过来的著名陈家班子要在海宛城上演新剧目,新剧目又正是奶奶百看不厌的《杨门女将》。也怪奶奶太大意,或者说奶奶太迷戏,看到戏园子来了名角,便急不可耐地要去一饱眼福。然而,那几天她的钱包正处于干瘪状态,虽然不至于没吃的,可是要让她掏钱买票她又实在舍不得增加那笔开销,于是故技重演,又跑到人家房顶上居高临下偷窥。这一回她名副其实地“陷”了,人家事先布好了陷阱,她刚一飘上屋顶,马上就被包围了。奶奶自然不会轻易被捉,她很轻松地就从围困她的十几个人组成的罗网中脱逃出来。然而,这一回却不同,她从房上飘落下来的时候,万万想不到还有另一拨更加厉害的角色在地上等着她,地上等她的人倒不多,可是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枪,这其中就有周承甫、李云君。

  “你说他们拿着枪在地上等你呢?”我爹插嘴问道。

  奶奶点点头:“****的也不知道犯了啥毛病,即便是偷着看了一场戏,即便是把戏子的头打烂了,也不至于拿着枪来陷我么。”

  我爹闷闷地说:“那个戏园子保险是国民党军统行动组的盘子。”

  我爹的判断非常准确,其实这个戏园子正是国民党军统河北行动组的一个据点,戏园子这个据点出了问题,行动组自然要彻查清楚,以防汉奸特务或者共产党的地下人员破坏,所以行动组的人员也参与了蹲守行动。奶奶被抓住以后,对方提出了条件:奶奶得为他们办事,从日本人那里偷“纸张”,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是从日本人那里偷出来的文字纸张,他们一律按照一页纸一块大洋的价格收购。如果奶奶不答应给他们干事,就得赔偿给戏班子和戏园子造成的所有损失。

  奶奶不傻,知道这是掉脑袋要命的差事,坚决不干。对方便逼着奶奶偿还被她把脑袋砸破了那个戏子的医药费、误工费,还有给观众的退票费等等一共算了一百多块大洋。那会儿,别说一百多块大洋,就是一块大洋奶奶也拿不出来,奶奶平常用的都是银联券,一百多银联券才能换一块大洋。他们说如果奶奶不答应又不赔钱,就要把奶奶送到日本人的宪兵队去。无奈之下,奶奶只好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奶奶当时还好奇地问他们要日本人的纸张干啥,他们说跟日本人做生意要掌握日本人的底细。

  后来奶奶就定时不定时地跑到日本人的地盘偷各种各样的日文纸张,拿到李云君她们那里换大洋:“那一回,我从日本人的贼窝窝里拿的你说的那个火药库的图,后来我就是给他们送过去了。结果你们抢先把火药库炸了,他们就说图纸没有单独给他们,还给了别人,该给我的几十块大洋也赖了,对了,他们还一直打听是谁炸了火药库呢。”

  我爹蹙眉抽旱烟,闷闷地说了一句:“他们再问,你就说是共产党八路军炸的,跟你没关系。”

  奶奶惊诧:“你是共产党八路军?”我爹摇头:“不是,叫你骗他们么。”

  奶奶说:“现在他们逼得紧,你又把钱都花了,我咋给他们交代呢?”

  我爹抬头看天:“天晚了,先吃饭,今晚上你跟三娃就住到这里,睡一觉明天醒来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跟着奶奶没停脚地跑了这两天,尤其是今天跟着驴跑了一整天,我实在累得撑不起精神,而且肚子也饿得咕噜噜叫个不停,这个时候如果再返回头往城里走,打死我我也走不动了:“有没有吃的?把人都饿死了。”

  我爹连忙吩咐:“快些弄饭,吃饱了慢慢商量,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奶奶坐到桌边揉脚,她跑得也够累,嚷嚷着让灶房里给我们弄些“荤腥”,我爹连忙吩咐同伙弄一只鸡回来,鸡鳖子答应着急匆匆地跑了。

  我爹可能觉得花了我们的钱,还给我们招惹了麻烦,实在不好意思,为了弥补亏欠,那顿晚饭还真是尽心尽力地张罗了一番。除了乡里人常吃的腌咸菜和野蔬粗粮,鸡鳖子还给我们炖了一只鸡,鸡大腿和鸡翅膀、鸡胸脯这些好肉给了我和奶奶,他们一边啃鸡爪子、鸡脑袋、鸡屁股一边相互用各自的绰号打趣。鸡汤倒是大家人人有份,可惜一只鸡炖的汤要满足这么多人,只能拼命往里加水,结果鸡汤熬得清汤寡水比加了盐的白水强不了多少。主食是杂和面窝头,他们山里的窝头蒸得跟人脑袋差不多大,每个人都抱了一个大窝头啃,看过去好像每个人都长了两个脑袋。

  晚上我跟我爹睡一铺大炕,脱衣裳的时候,我爹见我从怀里掏出了枪,惊讶地问我:“这就是你跟奶奶走财神顺来的?”

  我多少有点得意地承认:“嗯。”

  我爹又问我会不会用,我想起来他也有枪,还会打,就说了实话:“不会用,你的枪呢?”

  我爹说他的枪是临时借了壮胆的,用完了就给人家还了,接下来就教我怎么用,拉开枪栓、卸下弹夹,给我讲解了一番枪的结构,然后又教我怎么上子弹、子弹上膛了怎么开关保险,怎么样瞄准、怎么击发。其实这些东西不知道的时候觉得挺神秘,知道了也非常简单,以我的智力能力,摆弄了一阵也就会了。

  我爹在一旁抽着旱烟看我练习,告诉我:“手枪这东西是近距离自卫、攻击用的,一般情况下也容不得你从容瞄准、射击,关键就是一个熟练,紧急情况下拔枪就打,距离远了也够不着,距离近了也用不着瞄准。”

  我试探他:“你留下用?”

  他连忙谢绝:“我用不着,你和奶奶也需要有这么个东西防身,一定要注意,这就跟钱一样,千万不能露白,不能叫别人知道你身上带着枪呢。”

  我问他为什么,我觉得带把枪正是显威风的事儿,他却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不等于怀揣百万大洋却装穷鬼么。我爹说,其一,别人看到你身上带着枪,对你的身份就有怀疑,容易惹麻烦。其二,这事情不论传到日本人还是汉奸耳朵里,都会被抓去。其三,别人知道你一个娃娃身上有枪,也会动心思把你的枪或偷或抢地弄走,轻则丢枪,重则丢命。“你想一下,你爱枪,别人爱不爱?还有,手枪这东西主要是近距离自卫、攻击用的,早早别人就知道你手上有枪,还会给你留下用枪的机会吗?带枪,在一定程度上说,其实就是带祸,尤其你还是一个娃娃,就更危险。”

  我爹说这些的时候郑重其事,口气严重,把我给弄得心神不定、忐忑不安,睡着了之后做了一夜噩梦,老是梦见有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拿我的手枪对着我。

  正如我爹说的,睡了一夜之后,他们果然有了办法,这个办法用我爹的话说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再具体化一点就是拆汉奸的墙,去补国民党的墙。

  这是一次大行动,也是一次武装走财神,因为走的对头是汉奸,所以也就有些无所顾忌。我听到我爹给他的同伙鸡鳖子、鸡冠子、鸡爪子、鸡屁股吩咐,如果情况紧急,可以见血取命,心里就有了震撼的感觉。

  踩盘子的活自然交给了奶奶,奶奶白天在家里管教我们,和芹菜给我们做饭,后半夜就出去踩盘子,有两次她需要帮手,把我从炕上拽起来跟她一起去了。她去的地方令我惊讶,又莫名地兴奋,原来她看中的财神竟然是大富商、大汉奸、维持会长胡球来。我的功夫也在不知不觉地进步,现如今晚上我跟奶奶走在倾斜溜滑的屋脊上,有时候碰到特别溜滑的地方也难免趔趄,有时候还需要奶奶扶持一把。总体上来说,虽然不敢吹牛能像奶奶那样在倾斜的屋脊上行走如履平地,却也能勉强跟上奶奶。

  我这是初次拜访胡来的家,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人还能住那么大而豪华的房子。胡来的家里外三进院子,第一进院子是正门,正门用厚实的橡木做成,门楼子是石雕的,上面雕刻着一些走兽鱼虫,门口还有两块上马石。奶奶告诉我,胡来的曾祖父是朝廷的学士,我问她学士是什么,奶奶说她也不知道,反正是中央的大官。后来我长大了以后,专门请教过有学问的人,才知道,所谓学士,就跟现如今大学里的教授差不多,不过那时候的学士算做官员,不像现如今的教授没有官衔。

  胡来家头一进院子不住他们家里的人,大大的照壁后面三幢房子加起来能有十几间,有几间里面住着家丁和长工,剩下的就那么空着。院门的旁边还有一个门房,里面住了一个肥肥壮壮的老头,替他们家看大门,每当有什么人来访,就把房客的拜帖送进去给胡来他爹胡球来,胡球来接见,老头就把来客领进去。

  胡来和他爹住在第二进院子里,第二进院子的房舍比前院的房子精致许多,胡球来住在正北的那间堂屋,堂屋是由三间屋子组成的大舍,正中间是客厅,两旁是卧室,也不知道胡来他爹到底有几个老婆,除了堂屋侧面的卧室有女人,两旁的厢房里也都有女人住着。奶奶告诉我,住在两旁厢房里的女人不一定都是胡球来的老婆,也有丫环和女仆。

  第三进院子有书房、绣房,胡来的姐妹们住在那里,白天胡球来有时候也会到第三进院子里的书房待着,有两次晚上胡球来还在书房里看书写字,窗口的灯光把院子里的花木投影泼洒在地上,影影绰绰,就像皮影戏里的场景。

  奶奶爬在我旁边观察,悄声骂:“****的还读书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真有学问,还能当汉奸?”

  我觉得奶奶说得不太有道理,当不当汉奸似乎跟有没有学问并没直接的关系,越大的汉奸越有学问。如果不是晚上出来踩盘子心里紧张,时时刻刻怕被人家发觉,我就会跟奶奶认真讨论一下学问和汉奸的关系问题。然而,我怕奶奶见我犟嘴对我动粗,惊动了胡来家里的人,便没有跟她讨论这个话题。

  奶奶踩盘子非常有趣,不但瞪圆了眼睛看,还侧着耳朵听,鼻子不时一抽一抽地活像患了感冒流鼻涕。我问她干吗,她又说是闻钱的味道。如果头一次听她这么说,我一定会断定她是瞎掰,可是经历了到周承甫、李云君的老窝走财神之后,我相信她可能真的能闻到钱的味道。我希望自己也能闻到钱的味道,如果真的能闻到钱的味道,肯定就能知道哪里有钱,哪里没钱,不说走财神用得上,就是在家里也能知道奶奶有没有钱,钱放在哪里。

  “奶奶,钱的味道咋闻呢?”

  “就这样闻,”奶奶又抽了抽鼻子,“闻着了没有?”

  我用力抽着鼻子,闻到了各种各样的味道,既有花木幽幽的清香,也有茅厕稠稠的臊臭,既有白日遗留的丝丝烟尘,也有暗夜产生的缕缕湿润,唯独没有所谓的钱味儿。

  “没有闻到,你闻到了?钱在哪里?”

  奶奶悄声说:“****的贼得很,钱就在他睡觉的房子里,真应了那句话,钱不离身,身不离钱,活脱脱一个守财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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