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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贼奶奶》 作者:高和 

第22章

  他们一直把奶奶称作“洪女士”,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那么别扭,可是奶奶听着显然很受用:“这话说得就生分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扭头问了我一句,“三娃子,对不对?”

  我连忙说:“对着呢。”心里却想,“匹夫”似乎应该是指男人,“洪女士”好像不在“匹夫”之列。

  奶奶接着说:“只要你们抗战,打日本,打汉奸,我自然会帮你们。”

  王先声这个时候做出了一个令我们都蒙了的举动,他对周承甫吩咐道:“数二百个大洋,剩下的让洪女士拿回去。”

  奶奶茫然看看我,又看看其他人:“你们咋就要二百呢?大洋数是五百,再算上银联券,六百多么。”

  王先声给奶奶沏了茶水,然后问道:“洪女士知不知道现在抗战最需要的是啥东西?”

  奶奶说:“抗战么,就要打仗,最需要的还是人跟子弹么。”

  王先声摇摇头:“洪女士只说对了一半,人跟军火自然是需要的,可是还有药品。前线的将士们英勇杀敌,伤亡惨重,大量的伤号都需要药品医治,多治好一个伤员,就多增加一份抗战的力量,也救了一条命……”

  奶奶激动起来:“你说,干啥呢?”

  我根据她那个劲儿判断,如果她会说“义不容辞”、“全力以赴”、“义无反顾”这些成语,肯定会逼着我说出一连串的“对着呢”。

  王先声把桌上剩下的大洋推还给奶奶:“为了抗日,麻烦洪女士给抗战将士们买药品,这是定金,药品有多少要多少,钱不成问题。”

  既为抗战作了贡献,又能有钱可赚,奶奶兴奋地站了起来:“没问题,要啥药尽管说。”

  王先声摆了摆手,做了个让奶奶坐的形体动作,奶奶竟然变得很听话,马上坐了下来,王先声这才说:“洪女士,我先要把话说明白,药品是日本人管控最严的物资之一,如果让日本人发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奶奶没吭声,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王先声误解了她的意思:“如果洪女士为难,那我们再想办法。”

  奶奶说:“我不是怕日本人,我是怕我不懂得药,不知道买啥好。”

  王先声哈哈一笑:“这好办,”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不懂没关系,按照这上面的买就成了。”

  奶奶接过单子装模作样地看,可能为了在他们面前装面子,她没有像以往那样把不认得的纸条转给我,我再假装读出声来实际上是念给她听,这种事也是我跟她长期形成的默契。然而,这一回她却没有给我机会,让我假装读出声来给她听,她把纸条直接掖进了腰里。

  奶奶如此痛快,王先声也有些激动、感动,站起身朝奶奶伸过手来:“洪女士,我代表国民政府感谢你,你就是抗战救国的女侠士。”

  奶奶也站了起来,这是基本的礼貌,奶奶倒懂得,可是却没有伸手:“省了,省了,都是为了抗战么。”

  奶奶说的“省了”就是省略握手这个环节的意思,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意识在奶奶的心里根深蒂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和任何一个异性有过肌肤接触。至于我和瓜娃,一者半大不小的还算不上完整的异性,二者即便是跟我们的肌肤接触,也仅限于揍我们或者监督我们练功的时候拿胳膊捏腿地纠正姿势。

  王先声是个精灵人,不精灵也当不上国民党华北行动组的头头,稍一愣怔,马上明白了奶奶的意思,尴尬在脸上稍纵即逝,打了个哈哈把伸出来要握的手抬高伸长,朝奶奶肩膀头轻拍,妄图以此来表达赞许、亲和的意思。没料到却又拍了个空,奶奶身形略晃就避开了他那一拍,还冒出来一句:“你这人咋动手动脚的?说啥事就啥事么。”

  王先声彻底尴尬,嘿嘿讪笑:“洪女士误会了,误会了。”边说边顺势端起了茶杯,转身吩咐周、李二人,“给掌柜的招呼一下,今后凡是洪女士赏光看戏,一律免票还要按贵客相待。”

  周承甫和李云君连连答应。奶奶说:“那倒也不必,有钱就看,没钱就不看么,都不买票了,戏园子咋开呢。”

  想到过去她跟我两个千方百计逃票看戏的种种光景,奶奶眼前的表现差点让我喷出来。我强忍着笑,憋得难受,多亏王先声起身告辞,说他还有点事情要办,也不好意思打扰奶奶看戏,说罢双手抱拳跟奶奶告别。

  他们一走,我就笑了起来,奶奶瞪我一眼:“笑啥呢?老老实实看戏。”

  我说:“我笑你呢,今后再也不用跟我伙着不买票看白戏了。”

  奶奶一本正经:“人么,到啥时候说啥话,有白蒸馍吃的时候就吃白蒸馍,没有白蒸馍吃的时候吃糠咽菜也得把肚子填饱,这就叫得过且过,对啊不?”

  说实话,这句成语用得不太妥当,可是我也找不到更妥当的来纠正她,我的学问还没到那个程度,只好应付她:“对着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跑遍了海宛的药店,每当奶奶拿出那张药单子,药店的伙计、老板看了以后立刻神色大变,就像看到了狼虫虎豹,战战兢兢连连说没有没有把我们请出店外。唯一遇到的比较客气的老板,看了药单子之后,左顾右盼地悄声告诉奶奶:“这是掉脑袋的生意,没人敢做,你赶紧回家去吧。”

  奶奶还傻乎乎地问人家:“这就是药么,咋还那么害怕?”

  老板战战兢兢地说:“这些都是红药,消炎的,麻醉的,专门治疗外伤的,不要说没有货,就是有货谁也不敢卖,日本人抓得紧得很。”

  奶奶仍然不死心:“你我都不给日本人说,日本人咋知道你卖了啥药呢?你进货的时候还要给日本人报告吗?”

  老板跑到门口朝外面窥探了一番,才回来对奶奶说:“给你说实话吧,你要的那些药,现在药店都是靠走私,不然根本就见不上,都叫日本人控制了。”

  奶奶说:“走私的也成么,价钱好商量。”

  老板作为难状:“你这女人缠人得很,我给你把实话说了,前些日子大龙头传话下来,药店进了这些药,要把货给他留下呢,大龙头有话,谁敢不听?也不是不敢,大龙头杀日本人名气大,谁有了药都愿意给他,旁人当然就拿不上货了。”

  “大龙头?”奶奶眼珠子定住了,这是她犯迷糊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的表现,出了药店的门,奶奶问我:“那些鸡字头是不是把你爹叫过大龙头?”

  想想我爹的样儿,我哈哈大笑乐不可支,这简直太不可能了,“大龙头”这个称呼在我们这儿有两种含义,其一就是各种帮伙、土匪的头目,统称大龙头。帮伙、土匪内部称呼自己的首领为大龙头,既是第一人称也是第三人称。其二就是市面上传说的抗日英雄,那个毁了省会日军慰安所、炸了日本军火库的神秘人物。根据我对我爹的了解,打死我我也不相信,我那个动不动就问“咋弄呢”、跟奶奶死皮赖脸争大洋的爹,会是传说中的抗日英雄大龙头?

  “奶奶,你就看看那几个人,啥鸡鳖子、鸡冠子、鸡屁股的鸡零碎,再看看我爹那个样子,你相信他是传说的大龙头?”

  奶奶点点头:“就是,我觉得你爹他们那些人就是混混,几个人混在一起也就是走个偏财混个世事。”快到家的时候,奶奶又开始犯愁:“不管咋说,这药咋办呢?总不能抢去,抢也抢不来,不行这单生意就退了?”

  我却相信,奶奶不会轻易退掉这单生意,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面子。这个时候我们才明白,那个王先声之所以把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办,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好办,如果好办,他也没必要让我们办。

  那天看完戏回到家里以后,奶奶才把药单子给我,让我看看上面都写了些啥,品种不多,仅仅四样,却都是西药,盘尼西林、碘酒、红汞还有乙醚。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些药是干什么用的,根据王先声说的,我们推测都是治疗外伤用的,因为他当时就说了,这些都是前线将士需要用的药品,而且他也明确告诉我们,这些药品都是日本人严密管控的,购买有风险。所以,王先声在这整件事情里,没有任何让我们能说得出口的不是。

  大概有两三天的时间,奶奶嘴里经常念叨的话就是:“咋弄呢?退了、不退……”

  就在奶奶左右为难,骑虎难下的时候,周承甫来了,这一回他是自己来的,没有带李云君,带了一封信,说是王先声让他转交给奶奶的。奶奶接过信掏出信瓤照例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然后把信装回信封,抬头看到周承甫还站在那儿,奶奶问他:“还有事情么?要喝茶吗?”

  周承甫现在对奶奶再也没了过去那副趾高气扬的脾气,点头哈腰地回话:“洪女士有没有回话让我带给王组长?”

  奶奶根本就不识字,信上写了些啥根本就不知道,也根本就没法回话,只好含糊其辞:“没有啥事情,我都知道了。”

  周承甫只好告辞,他刚走奶奶就喊我过来给她念信。其实,瓜娃和芹菜都识字,可是奶奶从来不让他们给她当字典,也可能是用我用习惯了。我过来给奶奶读信,信上说他们知道这单生意不好做,给奶奶添了麻烦,非常感谢,价钱好说等等一些鼓励、感谢的话,目的不外乎就是把事情砸实在一些,当然也有催促奶奶抓紧的意思。信的最后一段话颇为耐人寻味,王先声告诉奶奶,据可靠消息,日本人开在西街的东亚会社进了一大批西药,单子上的品种都有,但是日本人不准备上市,那些药都是准备供给日本军队的,“如有可能,可以采取一切手段从日本人的东亚会社获取药品,药品送到前线,我军将士伤可医,命可救,善莫大焉,功莫大焉。需要我们提供帮助,万望及时告知,为国为民,我们当万死不辞”。

  我把这些半文半白的话给奶奶念了一遍,奶奶不太明白的地方又用大白话给她解释了一遍,奶奶激动坏了,热血沸腾,一张白脸给热血染成了熟透的柿子:“三娃,看不出来这个王先声文采还真好,你说我们咋办呢?”

  我说奶奶说咋办就咋办,我听奶奶的。奶奶的眼珠子便开始骨碌碌转动起来,我知道她又开始动脑筋了,果然,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晚上到那个东亚会社转转去?”

  她的口气是疑问句,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但是我知道,晚上又有活了。我不知道我那个年龄的男孩是不是都跟我一样,喜欢冒险、刺激的行动,热衷神秘、未知的探索,尽管这种踩盘子、走财神的行动存在的风险是显而易见的,我也亲身经历过几次性命攸关的危险,但是有了奶奶的呵护,我觉得一切风险都成了游戏性质的娱乐,一句话,跟奶奶在一起,我的意识中就没有真实的危险。

  我连连点头:“成呢,我去。”

  我口气里的坚强和激奋,把奶奶逗笑了,她轻拍了我的脑袋一把,表扬我说:“真是个做贼的好材料。”

  那天晚上,我跟奶奶等瓜娃和芹菜睡了以后,再次用煤灰把自己抹得漆黑,我带上了开锁器具和我的宝贝手枪,到日本人的东亚会社去踩盘子。

  东亚会社在西街上,西街是海宛城相对僻静的一条街,也是相对高级的一条街。街道两旁栽种着绿油油的银杏树,每到夏季,树的枝丫就像天棚,给这条街道投下浓浓的阴凉。行道树的背后,参差不齐的楼房顺着街道一路排开,这些楼房过去大都是一些银行、商行、酒楼、旅社,日本人来了以后,很多原来的主人逃跑了,日本人也就堂而皇之地将一些无主的楼房占用了。

  东亚会社占用的就是过去花旗银行的楼宇,日本人来了,美国人跑了,日本人便占了这座大楼。楼宇正面的门楣上黑底金字印着“东亚株式会社”六个字的大牌匾,阴沉沉却又得意扬扬地俯视着街道,门外并没有门卫之类的摆设,黑洞洞敞开着的大门显示出强盗般的蛮霸。

  奶奶把我和她自己化了个装,用一条白色的包巾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我的脑袋上扣了一顶小白帽,脸上还用黄泥抹了一遍,我想,外人看上去肯定会以为我是一个痨病鬼。我和奶奶沿着街道走了两遍,站在会社门外迟疑片刻,奶奶下了决心,把我领进了会社,她下决心的那一刻,我是从她的手上感觉到的,因为,她牵着我的手突然间紧了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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