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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贼奶奶》 作者:高和 

第44章

  说实话,奶奶告诉我这些,在我感情上引起的波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汹涌,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奶奶和这个爹,对我的亲爹和亲妈没有一点概念,甚至他们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来,仅仅凭奶奶这一番交代,并不能引发我多大震撼。

  看到我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反应,奶奶反倒有点惊讶:“你咋淡淡地没有响动呢?”

  我说:“你要啥响动呢?你是我奶奶,我爹是我爹,我已经习惯了。”

  奶奶有点蒙,片刻之后才说:“早知道你这么没肝没肺,我就早早告诉你了,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怕你知道了受不了。”

  瓜娃也傻呵呵地说:“就是么,我觉得只要有奶奶,有没有爹娘都差球不多。”

  芹菜却早已经眼泪汪汪,感动得了不得,趴在奶奶怀里抽泣起来,奶奶便搂了芹菜的肩膀表扬她:“还是我的芹菜懂事,重情重义,心地善良,不像你们两个货,没肝没肺。”

  我连忙辩解:“你不是说,男人膝下有黄金,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男人有泪不轻弹,千滴泪不如一老拳么?”

  芹菜也反过来帮我说话:“就是,男人不能轻易就哭。”

  我们三个人逐渐长大,虽然我们自己并不觉得,可是我们的关系,包括奶奶在内,却在一天天的日子里发生着悄无声息的变化。我和瓜娃不再像过去那样跟芹菜在一起腻着玩耍,就好像相互间有了隔阂。芹菜似乎对我们玩的那一套也不再有什么兴趣,奶奶现在开始教她观音指,我和瓜娃也想学,奶奶却不教,说我们俩粗得很,练不成。我质问奶奶,我爹比我们更粗,他怎么就练成了,奶奶说我爹练得那不叫观音指,应该叫萝卜指,手指头跟胡萝卜一样粗,捅来捅去把观音指的名头都给糟蹋了。

  对奶奶的说法我并不认同,我爹使观音指的时候,虽然没有奶奶的那么飘逸、曼妙,虽然显得笨拙、僵硬,但是却一点也没有耽误事儿,甚至效果比奶奶的更好。奶奶告诉我们,观音指本身就是我们这个行当女弟子学的功夫,而且也都是由师娘传授:“你爹肯定是偷着跟师娘学的,也亏得他能得上真传,证明你爹是个厉害角色。”奶奶说这话的时候,指了指脑门儿,意思是说我爹的脑子好用,聪明。

  这一点我又不敢认同,我觉得我爹很笨,净干那种损人不利己的傻事儿,比方说把家里的金条要去给八路军做冬装。

  奶奶又替我爹辩解:“你爹是做大事的人,那种人往往是大智若愚,对啊不?”

  我连忙说:“对着呢,我说的对着呢是你的成语用的对着呢,而不是说我爹对着呢。”

  虽然拒绝教我们习练观音指,可是奶奶教芹菜的时候,也从来不拒绝我们在一旁观摩,她说:“那时候,师娘教我,你爹就在一边看着,人家自己就看会了,虽然样子不好看,可是好赖也能用上,能不能学会,就看你们两个货有没有你爹的那个脑子。”

  奶奶教授的这套观音指说透了,其实也没啥神秘的,关键就是一要有指力,二要认准人的关窍,三要配合极为溜滑的清风步。我的步子是弱项,根本达不到奶奶的那种水平,连瓜娃和芹菜我也比不上。好在我的指力比他们俩都强,这可能是过去练开锁的时候经常使用指头练出来的,所以,从总体上说,我的综合实力比不上瓜娃,更比不上芹菜,但是指力和认关窍却比他们俩强一些。

  芹菜算是奶奶的嫡传弟子,有些观音指的窍门比我们更明白,有时候我或者瓜娃就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我们心里认为有的秘诀,芹菜告诉我们,奶奶并没有给她传授什么秘诀,她知道的我们也都知道。

  芹菜练习观音指的时候,简直就像戏台上的刀马旦,让人看得心醉神迷。她本来清风步就练得炉火纯青,配合轻盈曼妙的步态,两只手上下翻飞,做出各种各样令人目不暇接的漂亮手势,看得人眼花缭乱。我敢断言,如果她对敌人使出观音指,敌人八成会被她的动作美死,而不会被她的手指戳死。尤其是她那两条大辫子,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左右摇曳,人的心也由不得跟着她的大辫子忽上忽下地忽悠。

  芹菜啊芹菜,过去的日子就像酝酿复苏的春天,现在就像万物蓬勃的盛夏,芹菜就如突然绽放的花儿,以她那少女艳阳和满月般的光艳,在不经意间就让我和瓜娃同时陷入了意醉情迷当中。

  我们俩同居一室,背过奶奶和芹菜,话题几乎都落在芹菜身上。我们俩的单纯和质朴,令我们俩在突如其来的****面前束手无策,慌乱中却又掺杂着从未体味过的甜蜜和幸福。我和瓜娃两个从来没有那种为了芹菜而争斗的意识,似乎芹菜天生就应该属于我们俩,是我们俩爱慕的共同女神。我们俩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扒着窗棂朝外面窥探一番,芹菜总是比我们起得早,也总是第一个开始练功的人。隐隐约约的企望和迫不及待的亲近,让我和瓜娃常常会做出一些傻事来。这个时候,我得承认,我的智商降低到了和瓜娃同等水平。

  洗脸刷牙是奶奶严格规定的课程,也是新的一天的开始,如果芹菜也要洗脸刷牙,我们俩就会乖乖地等着。如果我们俩先占用了脸盆,芹菜只要走过来,我们俩不论是谁,马上就会让芹菜先洗,而且不论盆里的水我们是不是用过,都会毫不吝惜地倒掉,重新给芹菜倒一盆新水,还要兑得不凉不热。

  吃饭的时候,再好吃的菜,我们也不会像过去那样争抢,总是默默地让芹菜先吃,芹菜有时候看不过去,就会给我们搛菜,谁得到芹菜搛的菜,谁就会像得了大奖一样兴奋莫名。我们俩都不敢给芹菜搛菜,原因是有一次奶奶做了蒜茄子,这是芹菜爱吃的,瓜娃给芹菜搛了一筷子,芹菜不但不领情,马上把搛到碗里的菜还给了瓜娃,而且筷头还在瓜娃的碗边上狠狠地顿了一下,那个意思很明确:少给我搛菜。

  那件事情让瓜娃低落了两天,他觉得芹菜看不起他,愁眉苦脸。我却知道,芹菜跟奶奶一样,不喜欢别人给她搛菜,嫌脏。从小到大跟奶奶在一起生活,我深知奶奶的脾性,吃饭的时候她的规矩很多,绝对不准用筷子在菜里拨拉,绝对不准咀嚼的时候吧嗒嘴,绝对不准别人给她搛菜,反过来,她却可以任意给别人搛菜,也许,潜意识里,她就是觉得自己干净。芹菜跟奶奶最亲,受奶奶的影响,讨厌别人给自己搛菜,却爱给别人搛菜。

  瓜娃惆怅了两天,芹菜又给他搛了一次菜,他脸上的惆怅便如阴云散去,立刻又万里晴空了。奇怪的是,芹菜极少给我搛菜,过去偶尔在给瓜娃搛菜的时候,捎带着也会给我搛一筷子,现在则彻底断了我的这个待遇。也许,她以为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也会跟奶奶一样讨厌别人给自己搛菜,其实,我心里盼得很,盼望芹菜也能像对瓜娃那样给我搛菜,别人给我搛菜我会嫌恶,芹菜如果给我搛菜,我不但不会嫌恶,还巴不得。可惜,芹菜现在不再给我搛菜了。

  芹菜对瓜娃反倒比对我更加随意、自然,虽然现在不会像小的时候那样腻在一起玩耍,对瓜娃却仍然可以说说笑笑,跟我却极少说笑。有一次,她帮奶奶做饭,奶奶让她拉风箱,我也是犯贱,看到芹菜汗流满面,蜷缩在灶台旁边费力地一推一拉,我连忙上前接手:“我来拉。”

  忙乱中,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芹菜的手,她竟然哆嗦了一下,满脸绯红,活像我是蝎子咬了她一口,二话不说站了起来,扭头走了,反倒把我弄得下不来台。多亏奶奶骂了一声:“赶紧拉,不拉吃啥呢?”我还没反应过来,奶奶自己扑哧笑了:“我说的是你赶紧拉风箱,火上不来还吃不吃了?”奶奶的斥骂催促,方算是把我从尴尬中解脱了出来。

  奶奶往笼屉里安排窝窝头,边坐上锅边唱:“风萧萧雾漫漫星光惨淡。人呐喊,胡笳喧,山鸣谷动,杀声震天。一路行来天色晚,不觉得月上东山。风吹惊沙扑人面,雾述衰草不着边。披荆斩棘东南走,石崩谷陷马不前。挥鞭纵马过断涧,山高万仞入云端……”这是《杨门女将》中穆桂英的唱段。

  蒸窝窝头是我们生活水平降低的征兆,穆桂英的唱段也是奶奶心情不愉快的象征。俗话说,饿睡穷唱,奶奶开始唱戏,而且是唱那种悲悲切切、慷慨激昂的段子,表明她的心情肯定不怎么样。这么多年下来,我归结奶奶心情不好,一般有两个原因:没钱花了、走财神落了空。现在奶奶开始哼哼穆桂英挂帅,肯定是没钱花了。奶奶过日子,从来不算计、不抠掐,有钱的时候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没钱了,人也就蔫了,开始算计吃什么东西便宜,零嘴是不会再去买了,衣裳也不再添置了,肉食从一天一顿减少到三天一顿、十天一顿,菜食也从炒菜炖菜简化成了咸菜、酸菜,主食也由馒头面条包子米饭变成了窝窝头。

  奶奶现如今没了灶房锅台下面埋藏五根金条的豪气,花钱开始算计,动不动还会后悔:“当时哪怕留下一根金条也好,现在咋弄呢?”

  其实,像我们这样坐吃山空,即便奶奶当初留下一根金条,也维持不了多久。好在,现在没钱戏照样可以看,这也是奶奶留恋海宛城的重要原因之一:看戏方便,而且免费。然而,能够免费看戏的好日子也没能维持多久。日本人走了,八路军在海宛城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让国民党的军队给赶跑了。现在的海宛城归国民党管,国民党成立了市政府、市党部,还成立了保安团、缉私队、警察局,走在街上,戴大盖帽的比老百姓还多。

  我们平常不出门,到外面买菜干啥的,都是奶奶去,奶奶养我们的方式是圈养,除非有她监护,我们是绝对不准出门的。我们知道,现在局面很乱,万一让国民党那些抓人的大盖帽抓去,只要给你扣个共党帽子,拉到城外边说杀就杀。即使不扣上共党的帽子,随便安个别的罪名,家里人要想捞人,不狠狠地出血就别想捞出来,因而,奶奶对我们的管理虽然非常严格,我们却也没有可抱怨的,终究好好活着是最重要的。现在唯一出门的机会就是吃过晚饭以后她亲自带着我们到戏园子去看戏。

  现在敢到戏园子看戏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大家都怕被国民党满街的大盖帽当成共产党抓起来。我们这天去看的是新戏目,海报上写着是从北平来的两个大名角,一个男的唱老生,一个女的唱青衣。尽管有新戏还有名角,可是看戏的人仍然很少,戏园子外面冷冷清清。我们已经是戏园子的熟客,我估计也是让戏园子老板最为头疼的蹭客,进了戏园子,感觉更是冷清,稀稀落落的人散坐在那里,整个戏园子活像遭了灾荒的萝卜地,只见桌椅板凳,见不着几个人头。人太少,戏园子的伙计也没了精神,过去满地跑来跑去给客人端茶倒水送毛巾的伙计现在大都倚着墙壁站着,懒洋洋地垂头耷脑,就像三五天没吃没喝的乞丐。

  戏园子老板照例过来招呼我们,却不把我们朝包厢里领,直接把我们引到角落里贼兮兮地对奶奶说:“你们咋还敢来看戏呢?”

  奶奶一开始还没在意:“咋了?看戏又不犯法。”

  老板左右瞅瞅,然后对奶奶说:“你还不知道啊?胡主任向我打听你们呢。”

  奶奶有点发蒙:“啥胡主任?打听我们干啥呢?”

  “你还不知道啊?就是胡球来,原来在海宛城当过维持会长,现在是****警备司令部戡乱办公室主任啊,专门抓共产党的。”

  这一下不光奶奶蒙了,连我们都蒙了,胡球来是人人都知道的大汉奸,日本人投降了,他消失了,现在怎么又成了国民党警备司令部的官了?奶奶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老板说:“我听王先声说,过去胡球来就是国民党的人,叫个啥地下先遣团,是他们的人。”

  “王先声?”奶奶又吃了一惊,“王先声也回来了?”

  老板说:“王先声现在可了不得了,是中央保密局的特派员,连党部书记、市长都要听他的话。”

  奶奶松了一口气:“哦,我跟王先声他们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个胡球来也把我怎么样不了。”

  老板叹口气:“我过去说我不是王先声的下属,你还不信,现在我把话给你递到,你赶紧躲一下,共产党给你挂匾,你那个师弟,”老板还拍了拍我的肩膀,“就是这娃的爹,是共产党的游击队长,你说,你们算不算通匪,哦,通匪就是通共,这可是死罪。王先声、胡球来他们现在抓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你还放了胆子跑到戏园子看戏呢,赶紧回去收拾一下躲一躲吧。”

  奶奶嘴上还硬:“我怕啥呢?过去我给他们国民党干过事情,王先声他们都知道。”实际上却已经开始紧张了,“算了,今晚上这戏也不看了,看来老板嫌我们了,回头买了票再来看。”

  老板说:“你咋说这话呢?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要是爱看尽管看,叫胡球来把你们抓了可别怪我。”

  奶奶也不多话,带着我们就朝外面走,老板在后面跟着:“洪女士,你可不要误会我啊,事情过了,该来你还来,你常来常往,乍不来了,还叫人心里空空地。”

  奶奶站下:“我也不跟你客气,你也知道我的手段,你给我实话,我们的事情你给王先声说了没有?”

  老板迟疑片刻才说:“胡球来问过,我没有说,王先声是我们的股东,现在又掌了大权,我不敢不说,也不敢全说,我给他说你过来看过戏,至于住到啥地方了,我也确实不知道,想说也没办法说。”

  奶奶问:“王先声咋说?”老板说:“他啥也没说。”

  奶奶叫上我们急匆匆离开了戏园子,路上吩咐我们:“回去了,各自拾掇各自的东西,明天就走。”

  我问了一句:“走哪里去呢?”

  奶奶说:“先离开这海宛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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