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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贼奶奶》 作者:高和 

第49章

  我爹说:“这不是梦话,师姐你才是活在梦里呢。给你说,现在东北、西北,还有山东、河北很多地方都已经解放了,成了解放区,那里的老百姓已经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了。解放区的政府叫民主政府,没有财主,没有资本家,也就没有富人和穷人的分别了,大家都一样,都靠劳动挣钱吃饭,你再走财神,走谁呢?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还能骗你们?”

  说实话,我爹毛病再多,却没有说谎话骗人这个毛病,他说的我们都开始相信了,奶奶有些茫然:“那你说我们该咋办呢?”

  我爹却提出了一个令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主意:“你们答应王先声,就给他的那个特派员公署当特务去。”

  王先声并没有说让我们当特务,给我们说的职衔是少校调查员、少尉稽查员之类的,现在我爹却说是特务。瓜娃出面解释:“不是特务,奶奶是少校,我们都是少尉。”

  我爹呵呵笑,拍了拍瓜娃的脑袋:“他们那个机关本身就是特务组织,不管干啥,都是特务。”

  既然我爹认定王先声他们是特务,却还要让我们去干,我们脑子都有些混乱,不知道他是不是正话反说。奶奶盯着他,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琢磨他是什么意思:“我说你脑子伤着了,你还不承认。你现在是共产党,叫我们去当国民党,还是国民党特务,是不是叫我们先把你捉了领赏去呢?”

  “你们应该答应他们,别的都不说,起码能挣钱糊口么。”我爹说这话的时候,脸掩藏在旱烟锅冒出来的浓云迷雾之中,他的真实意图就跟他的脸一样,躲在黝黑的皮肤后面,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目的。

  我们都没应声,我们并不是觉悟高,认为国民党不好,不给国民党干活,认为王先声是坏人,不跟王先声打交道。我们都面临着生活的重大选择,我失落沮丧,因为如果真的当了国民党的特务,这是我爹的说法,行走江湖、漂泊四方的浪漫憧憬很可能会成为我永远的憧憬。而瓜娃和芹菜的脸上却是一丝期待和愿望,他们没有看我,也没有看我爹,而是看着奶奶,明显是等着奶奶定夺,对于他们来说,当国家政府的人,当官拿固定的薪水过舒坦的日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奶奶游移不定,又问了我爹一句:“你说的是真话,叫我们给王先声扛活去?当你说的那个特务?”

  我爹这一回非常肯定,点点头:“干么,怕啥呢?”

  奶奶吩咐我和瓜娃芹菜:“你们出去玩去,就在院子里,不准出大门。”

  我们都知道她要和我爹私下里说话,不准我们听,便听话地鱼贯而出,我想藏在门口偷听他们说了些啥,瓜娃却嚷嚷了一句:“三娃哥,你站在门口干啥呢?”

  奶奶应声在里面叱了一声:“三娃,滚远些,跟芹菜和瓜娃练功去。”

  我们和奶奶一起,成了王先声的部下,至于职衔,奶奶是国防部保密局驻华北特派员公署少校调查员,我们三个也都成了少尉稽查员。王先声他们办事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儿,我们签了聘约之后,立刻给我们每人发了两套制服,一双皮鞋,说好宣誓之后还要发枪。想到能堂堂正正地拥有一支枪,我对于浪漫江湖、浪迹天涯、漂泊四方、劫富济贫的梦幻憧憬烟消云散了。

  那天我爹和奶奶说了好一阵话,说的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到。我知道的是,我爹当天夜里就又跑了,跑的时候连我都没告诉,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我才知道我爹又走了。吃过早饭,奶奶就带着我们去了王先声的特派员公署,和王先声签了聘约。

  我们签的聘约很正规,聘约的上头印着国民党的那种青天白日徽章,条款除了受聘的职衔、薪水等等之外,还有誓词,要忠诚党国,完成任务,保守机密云云。如此轻易地就成了党国官员,当时真有些如梦如幻的晕头转向,现在说来好像小孩子过家家。签约以后,王先声召集了他的属下,然后在一个大屋子里,要我们对着一面墙宣誓,墙上两边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中间是一个穿着累里累赘身上挂满绳子穗穗的秃头画像,王先声告诉我们那个瘦瘦的秃头就是蒋委员长。然后就领着我们举起右手宣誓,旁边站满了他的属下,一个个毕恭毕敬,但我总觉得他们是在看热闹、看大戏。

  这一切都弄完了之后,王先声又让李云君给我们安排工作,倒也真没有杀人放火的事情,就是让我们每天按时上班,不论刮风下雨,每天一大早八点之前一定要到特派员公署待着,如果有什么活,再具体安排。奶奶试探着问李云君,能不能预支一个月的薪水,李云君让我们等着,她要去请示王先声,结果很不错,奶奶可以预支一个月,我们三个必须要等到足月了再发。

  回家的路上,奶奶和我们注意查看了一下,围困我们的岗哨都已经撤了。一切就像在做梦,昨天还在家里愁吃愁喝,转眼之间就有了丰厚的薪水和固定的收成,我们都高兴坏了,奶奶也高兴得要命,让我们洗洗,穿上发的制服,她要带我们上街逛去,逛够了下馆子,下完馆子看戏去。奶奶的日程安排把我们乐翻了,芹菜麻利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我和瓜娃占据了灶房,大家都把自己洗涮干净,然后穿上了王先声发给我们的制服。实话实说,穿上国民党的咔叽布军官制服,蹬上国民党的大皮靴,我和瓜娃顿时变得精神十足。奶奶和芹菜穿上了国民党军人的女装,也立刻变得英气逼人,唯一不妥的是她们的皮鞋是高跟的,两个人都说这鞋穿着硌脚得很,却又舍不得换下来,觉得换下来就不配套了。

  走在街上,碰到了保安团和宪兵队的家伙们,还会给我们立正敬礼,我们也不会那一套把势,奶奶就跟人家客气:“罢了罢了。”我们自己都看不懂我们肩膀上的牌牌、胸口上的杠杠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军衔,有了那东西,当兵的和比我们官小的见了我们就得立正敬礼。

  奶奶说:“多日子没有这么敞亮了,咱们到过去住的街道转转去。”

  我们一向唯奶奶之命是从,当下便跟了奶奶坐上了人力车,去我们家和芹菜、瓜娃家当邻居时候的老住处怀旧。到了那条老街,我们下车,步行在那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想起日本人统治时期,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由得感慨万分。尤其是瓜娃和芹菜,可能想起了去世已久的父母,两个人都闷闷的,眼眶里也是水汪汪的。街口有卖粽子醪糟的,奶奶让小摊贩给我们每人弄一碗醪糟两个粽子。摊贩战战兢兢,给我们弄好了,我们吃过了付钱的时候,他竟然不敢伸手来接,我们这才蓦然想到,是我们身上这层老虎皮把他给吓着了。

  不但把街口的小摊贩吓着了,就连街口的茶铺老板也让我们吓得够戗。想起那一回到胡球来家里走财神,我爹曾经在这个茶铺坐过点,我正想着给奶奶说一声,进去看看,奶奶却已经朝那个小茶铺走了过去。茶铺老板还是原来那个人,穿一件不干不净的大衫坐在柜台后面看书,猛然见到我们三个穿着国民党军服的人闯了进来,慌忙起身,把柜台上的茶壶茶碗都拨拉到了地上,摔得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你这是干啥呢?进来喝口茶,就把你吓成那个样子了。”奶奶坐到了茶桌旁。

  老板这才认清我们四个人中间有两个是女的,睖睁片刻,马上朝后面嚷嚷:“来客了,上茶来。”

  片刻过后,一个伙计从后面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我认了一下,伙计却不是原来那个了。

  我问老板:“你还认得我不?”

  老板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阵,摇摇头:“不认得了,记不起来了,人岁数大了,记性不好。”

  我提示他:“那一年……”

  奶奶打断了我:“话那么多干啥呢?喝茶,把嗓子润一润,吃饭去。”

  伙计手忙脚乱地把茶壶提来,又上了几样茶点,我们坐在临窗的桌旁,观看着街道上的景致。已近黄昏时分,街道被斜阳的光刻画得有棱有角,街道看上去就像金箔铺成的。奶奶没像我们观街景,不时盯着老板看,老板让奶奶盯得很不自在,不过,茶上得倒很好,这从奶奶啜吸茶水而没有挑刺儿可以证明。

  瓜娃和芹菜的情绪一直不好,怀旧对于他们来说,有些残酷。想到这一点,我提示奶奶该走了,我们肚子都饿了。奶奶的样子很惬意,我以为她会再待一会儿,她却听了我的话,站起身对老板说:“今天没带钱,下一回补上。”

  老板连忙点头:“好说,好说,洪师姐慢走。”

  出了门,我忽然想到这个老板怎么突然冒出来一句“洪师姐”?

  我问奶奶:“你认得这个茶铺老板?”

  奶奶说:“那一回跟你爹他们到胡球来家走财神,不是来过么?”

  可是,随即又有一个问题堵上我的心头:“奶奶,那你咋不给人家茶钱呢?”如果奶奶跟他认识,即便是不认识,奶奶现在有钱,按照奶奶的脾气,应该不至于不顾面子,白喝人家的茶不给钱。

  奶奶不以为然:“那能有几个钱?钱这东西,能不花就尽量不花,该花的多少也得花。”

  奶奶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也符合她的一贯风格。比方说看戏,那是她最喜欢的事儿,却也是她最舍不得花钱的事儿,她的道理是:又没吃又没喝,就是看看听听,过后多不了一片肉、落不下一件衣,何必花钱?

  今天我们到海宛城挺出名的馆子“一勺烩”吃了传说中的一勺烩,瓜娃吃得满脸大汗,我认定这就是所谓的痛快淋漓。我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好,不过就是把丸子、青菜、排骨、粉条、豆腐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炖在一起,其形其状跟现代人吃的东北乱炖一回事儿。

  吃饱喝足,我们又去了戏园子,这段时间家里经济危机,奶奶囊中羞涩,加上戏院老板的警告和被胡球来围困,我们再也没来过戏园子。现在,凭我们身上这套国民党军服,守门的就没敢问我们要票。我们三个簇拥着奶奶,倒也刚好符合身份:我们三个都是尉官,奶奶是校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看着奶奶总想笑,她的脸板得就像一张白纸,很做作地想显得傲慢、高档。也许是脚底下的高跟鞋作怪,奶奶有点不会走路了,她的身子挺得笔直,却不会走军人的那种步子,腿脚抬得很不合适,不是抬高了就是抬低了,上戏园子的台阶时,一脚蹬空险些闪了腰,多亏芹菜在旁边一把扶住:“奶奶,小心。”奶奶马上呵斥她:“叫长官。”芹菜连忙说:“长官,小心些。”说完了,却又抿着嘴乐。

  跨戏园子的门槛时,奶奶的步子抬低了,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踒了脚,这一次芹菜不但及时扶住了她,还笑着说:“小心,长官。”奶奶自己也乐了。

  戏园子老板可能得到了伙计的通报,急匆匆过来招呼:“长官光临,慢待……”奶奶呵呵笑,老板睖睁片刻才反应过来:“洪女士,你们这是……”

  奶奶摆摆手:“别客气,我们现在成了公家人了,都在王先声手下,你跟我们都是一路了。”

  戏园子老板也不知道是真的兴奋还是假装出来的,一个劲儿搓手,手没见搓红,脸倒红光满面:“洪女士从了王先声了?好啊,好啊。”

  奶奶气得骂他:“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吃料去。”

  老板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今后我跟洪女士都是王先声手下的人了。”

  奶奶质问他:“你不是说你不是王先声的手下,他光是你这一个股东么?”

  老板忙着吩咐伙计领我们去包厢,回过头来才对奶奶说:“那是抗战时期,日本人查得严,怕漏了风声,现在是党国的天下,我们又是一家子,就不怕说实话了。”至此为止,戏园子老板才算正式承认他们这个戏园子就是王先声他们的盘子。

  奶奶扑哧一笑说:“老板,不看在你老叫我们白看戏的分上,我真要扇你的脸呢,你今天要干啥么,说话老占我的便宜,谁跟你是一家子?”

  老板呵呵讪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都是一路货了。”

  奶奶苦笑,又骂了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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