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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贼奶奶》 作者:高和 

第71章

  我按照奶奶的要求,小心翼翼地把一张张抹上了糨糊的窗纸贴上去。完工了,窗户焕然一新,连带着我的屋子也焕然一新,过去昏暗、陈旧的屋子顿时亮堂堂、明晃晃,就像过年穿上了新衣裳。我从来没有想过,小小的窗户纸竟然会给房子带来这么大的变化。配合炕上崭新的被褥,我忍不住说出了声:“奶奶,这一拾掇,就成了新房了。”

  奶奶咯咯笑了:“****的还明白着呢,来,再把这贴到窗户上。”

  我看到她让我贴的东西更是大吃一惊:几张红艳艳的双喜。难道她真的要把这间房子变成新房?我的念头还没有落实,脑袋上就挨了一记:“愣啥呢?赶紧贴上,糨子干了。”奶奶把抹上了糨糊的喜字递给我,“贴到窗户上。”

  我实在忍不住,边往窗户上贴喜字边追问了一句:“奶奶,你这是给谁弄的?我住到哪儿去呢?”

  我问的是实在话,我以为奶奶可能给她什么关系户收拾一间新房供人家成亲用,那么,我住什么地方自然就应该成为问题。

  奶奶指挥我:“门上也要贴,你问这话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傻?”

  我莫名其妙:“我装啥傻?你把房子给旁人当了新房,我自然不能跟人家两口子住在一起了。”

  奶奶说:“别人我也认不得,别人也不值得****这份心,这是给你和芹菜收拾的。”

  我惊呆了,虽然我和芹菜的感情已经得到了奶奶的认可,可是真的结婚成家在我的概念中还是遥远的未来,或者说,我还根本没有现实到能够想象我们拜天地成家的程度。

  “奶奶,你、你、你……我、我、我爹……”我语无伦次,我想说的话很多,想问的问题很多,可是最直接的问题就是你这是不是闹着玩的?我爹知不知道?另外,还有芹菜愿不愿意……等等问题一下涌到我的嘴边,结果话说出来就像断了线的项链,穿在上面的字句乱成了零碎。

  奶奶说:“去北平的路上,我说的话你忘了?”

  我说没忘,奶奶接着说:“奶奶啥时候说话不算数过?”看到我手里拎着红喜字忘了给门上贴,奶奶又训了我一句,“杵在地上当橛子呢?赶紧贴到门上,糨子干了。”我连忙往门上贴喜字,奶奶接着说,“现在的世事乱成了这个样子,共产党说共产党胜了,国民党说国民党胜了,不管谁胜了谁败了,老百姓能不能活到明个都靠天爷呢。稍微一个不小心,人就不知道变成啥了。”说到这里,奶奶长叹了一声,“唉,瓜娃多好个娃娃,一转眼就叫人家给毁了,想起来也怪我,当时我要是坚持把瓜娃也领上,瓜娃就不会叫人毁成大烟鬼,我对不起瓜娃的爹妈啊。”

  奶奶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还撩起衣襟在眼睛上拭了一把。这让我大惊失色,因为我从小到大,没有见过奶奶伤心到掉泪的程度。

  我连忙宽慰她:“奶奶,这不怪你,都是姓王的太歹毒了,再说了,瓜娃我们能找到,等找到了,给他戒烟。”

  奶奶说:“不管咋说,我对不起瓜娃爹妈,已经对不起一个了,不能再对不起你们。你们现在都大了,能成家立业就赶紧,我也算是把你们送到站了,不然再出个岔头,我更没法给师傅师娘交代。”一转眼,奶奶看到我仍然拎着喜字站在门口,又训我,“给你说赶紧赶紧,看看,已经干了,又得重新刷糨糊。”

  果然,手上红喜字上刷的糨糊已经干了,奶奶抢过去又在上面刷了一些糨糊,索性不再用我,亲手把喜字贴到了门上,然后说:“你跟芹菜的事情我一手做主了,芹菜的爹娘都不在了,我就是她的爹娘,你爹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也是你的爹娘,吃过午饭就拜堂。”

  我这才彻底明白,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奶奶所做的一切都是给我们拜堂做准备。

  “芹菜呢?”我问道。

  “守娘家窝窝呢,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拜堂,你不能再见芹菜。”

  “那我干啥呢?”

  “你出去买两根红洋蜡,昨天忘了,赶紧去,回来吃中午饭,吃完了睡一觉,晚上就拜堂。”奶奶塞给我两块大洋,临出门又叮咛我,“零钱想吃啥买一些,晚上在洞房里填牙缝。”

  那天我一上午往外跑了好几趟,红洋蜡买回来,奶奶又说忘了买鞭炮,我跑出去买了鞭炮回来,奶奶又说忘了买烧酒、洋糖,等到我买齐了,腿也快跑断了。过后我回想那天的种种情景,恍然奶奶为什么会那么忙乱,因为奶奶自己也都没有跟人拜过堂,因为奶奶自己也实在是高兴激动,所以,她也有些乱套,结果就是我不停地跑到外面买东买西。

  午饭奶奶让我自己在灶房吃,她盛了饭菜端到她的屋里跟芹菜一起吃:“吃完把锅碗扔这就成了,你抓紧时间睡一觉,等到天黑就拜堂。”

  那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结婚仪式,堂屋里的桌上供着我爹娘和芹菜爹娘的牌位,桌上点燃了两根红蜡烛,几个碟子里盛着糖果,那是供给我和芹菜爹娘的。正面的墙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红喜字,虽然没有亲朋好友、贺喜宾客,但是这满堂红色倒也令人觉得喜气洋洋。奶奶也换了一身新衣服,上身是蓝底碎花的大襟褂子,下身是一条黑裤子,脚上穿着上一回从北平内联升买回来的黑布鞋,鞋尖上缀着一朵牡丹。

  “从现在开始也不能跟芹菜说话,记住了,一直到进了洞房,才能说话。”奶奶唠叨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讲究和忌讳,带着我去了她的屋子。

  芹菜穿着红底蓝碎花的衣裳,腿上是一条翠绿的裤子,我还认得,这正是在北平瑞蚨祥买的甩货。当时买的时候芹菜不太喜欢,说是太俗艳,是奶奶坚持要买的。现在我才明白,她当时坚持买这身衣裳就是要在今天用。芹菜的头上还顶着一块红盖头,红盖头当时并没有买,可能是回到海宛以后,奶奶才置办的,也许是家里以前就有的。

  芹菜低头盘腿坐在炕上,她的头发已经用一根银簪子在后脑勺上盘成了髻,髻上还插了一朵红绢花。奶奶叫我跟她一边一个搀扶着芹菜,把她领到了堂屋,然后又让我和芹菜一边一个站在两旁,她自己先到了供奉着我和芹菜父母牌位的桌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师傅、师娘,芹菜爹娘,你们都不在了,我在这里给你们跪下。三娃和芹菜今天就要成亲,我代你们做主,希望你们能保佑他们一生平安,一生快活,多生娃娃,死者为大,我在这给你们叩头,请你们祝福两个孩子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奶奶说完,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把我和芹菜领到了桌前,“给你们的爹娘跪下。”

  我和芹菜乖乖地跪下,我们俩跪下之后,奶奶的角色马上由家长变换为婚礼司仪,她站在一边下达指令:“给你们的爹娘磕三个头。”

  我便和芹菜给桌上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转回身来,给天地磕三个头。”

  我和芹菜便转回身来,面朝外又磕了三个头,奶奶又命令我们:“面对面夫妻对拜。”

  执行这条指令出了点差,芹菜的脑袋被盖头蒙着,可能转得晕了,弄不清方向,转的方向面朝墙背朝我,奶奶急了,冲过去把芹菜掰了过来:“咋这笨呢。”芹菜扑哧笑了,奶奶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不准出声,出声就把福气泄了。”然后再次下令,“夫妻相对磕头。”

  我便跟芹菜两个人互相磕了三个头,这工夫奶奶自己转回到桌前,站在我爹娘和芹菜爹娘牌位的前面:“再转回身来,谢媒人、谢证人、谢亲人。”我差点笑出来,奶奶倒不含糊,一个人竟然身兼数职,把媒人、证婚人,还有所有亲朋好友都代表了。

  我和芹菜忙不迭地给奶奶磕了三个头,奶奶受了,然后说起身,我们俩就站了起来,可能跪得时间久了,腿发僵发酸,我俩同时趔趄,奶奶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扶住了我们:“笨蛋,就这么点时间都忍不了。”然后变戏法一样拎出一瓶酒,两个碗,给每个碗里倒了半碗酒,“新人喝交杯酒。”

  我和芹菜接过碗,芹菜一手撩起盖头,一手端着酒碗往嘴边送,我则方便很多,一口就干了碗里的酒,奶奶抽了我脑门子一巴掌:“急啥呢,这么喝酒不算交杯酒,重来。”

  芹菜听到奶奶这么说,就把酒碗停在嘴边不往下喝了,等着重喝。奶奶又给我倒了半碗酒,然后扯着我的胳膊绕过芹菜的后脖颈子,又扯着芹菜的胳膊绕过了我的后脖颈子,把我们俩的酒碗对到我们的嘴边:“好了,喝吧。”

  我和芹菜以这种姿势喝酒非常艰难,虽然碗里的酒喝干了,却也闹了个哩哩啦啦在胸前、衣襟上都沾满了酒渍。奶奶接过我的碗,斟满了酒,递还给我:“敬媒人一碗酒。”我连忙把酒碗双手捧给奶奶,奶奶接过去一干而尽,“再敬证婚人一碗酒。”芹菜连忙把碗斟满,奶奶接过去又是一干而尽。第三回我已经明白了路数,主动斟满酒碗,双手捧给奶奶:“敬亲朋好友一碗酒。”奶奶接过去还是一干而尽。

  三碗酒下去,奶奶面红耳赤,眼睛却泪汪汪的,芹菜有些不知所措:“奶奶,你咋了?啥事情惹你不高兴了?”

  奶奶笑着说:“傻娃娃,今天是你们的大喜,奶奶高兴得了不得,从今天以后,你们两个就成家立业了,今后有没有奶奶,你们都能独立门户,相互依靠,奶奶高兴,高兴得不得了,我也算对得起师父师娘,对得起芹菜的爹娘了。”奶奶笑着,眼里的泪却顺着面颊往下流。

  芹菜掏出手帕给奶奶拭泪:“既然高兴,奶奶就别哭啊。”

  奶奶笑着,泪水却仍然流着:“奶奶没哭,这不是哭,是高兴。”

  能够成婚,美梦成真,只是这美梦成真来得过于轻松、突兀,以至于我跟芹菜的兴奋、喜悦和激动就像飞速旋转的陀螺一样眼花缭乱、头晕目眩。所以,我们的行为也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木讷和僵滞,自始至终我们俩都像舞台上的木偶,奶奶就是这场戏目的导演和牵线人。可是,奶奶伴着欣慰、兴奋笑容流淌的泪水,却让我们蓦然醒觉,对于奶奶来说,我们的生长、培育、成熟就是命运赋予她的重载,今天,就如长途跋涉的驿站,奶奶终于可以暂时放下这一直压在她肩头、心里的重载,歇一口气了。

  这突兀而来的觉悟,让今天这巨大的喜悦突然有了沉重的悲情,芹菜抱着奶奶哭了起来,我也被感染得泪流满面。奶奶反过来安慰我们:“别哭,娃娃,别哭,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不要哭。”

  奶奶拍了我一巴掌:“笨蛋,哭啥哩,该高兴,该高兴,走,奶奶送你们入洞房去。”

  奶奶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芹菜,从堂屋出来。刚一出门,我们三个人都愣住了,瓜娃站在门外,鼻涕眼泪地就像患了重感冒,正满脸惊愕地看着我们。

  奶奶惊问:“瓜娃?你啥时候回来的?站在这里干啥呢?”

  瓜娃的回答令我们啼笑皆非:“我回来一阵了,奶奶,你们过家家玩呢?”

  我们朝武胜驿疾奔,奶奶半是跟随半是押解,揪着瓜娃在前头疯跑。我和芹菜紧紧跟在后面,沿途看到我们的人无不瞠目结舌,这不奇怪,我和芹菜还穿着刚刚拜堂的衣裳。

  出海宛城门的时候,奶奶使了一回威风,把我们特派员公署的工作证递给守门哨兵的时候,因为哨兵查验得慢了一点,狠狠抽了哨兵一个大耳光。哨兵捂着脸还没有反应过来,奶奶一把抢过工作证骂了声:“****的看门狗!”便带着我们冲出了城门。哨兵果如我们所料,面对骄横、张狂的我们,屁都没敢放一个。

  瓜娃给我们带回了一个令我们不得不中断婚礼决然奔向武胜驿的可怕消息:王先声带着特派员公署的人,还有剿匪办公室的胡球来、保安团的胡来,到武胜驿堵截我爹去了。以下的过程是瓜娃陆陆续续告诉我们的:

  王先声回来以后,就把瓜娃叫去,说瓜娃立了大功,把他安排到特派员公署的密室里抽大烟,实际上却派人把他给看管了起来,难怪我和奶奶四处找他都没有找到。

  瓜娃在密室里浑浑噩噩度过了他自己也说不清多长的时间,就是吃饭和解手,也都有人看着。他自己也明白,这是被看管起来了。好在有大烟供着,他倒也不在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看管他的人都没了,大烟也抽完了,看管他的人没了不要紧,大烟没了瓜娃可受不了,于是他出来找王先声要大烟,却正碰到王先声在紧急动员,组织人手去武胜驿堵截、抓捕我爹。

  瓜娃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震惊,因为他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上一回就是王先声骗他说只要有我爹和我们的消息,告诉他,他就给瓜娃大烟抽,瓜娃问王先声是不是要害奶奶、我爹和我们,王先声拍着胸脯说他跟我们都是好朋友,绝对不会害我们,就是想跟我们见个面,说说话。结果瓜娃把我们和我爹回到家里的情况告诉了王先声,王先声这才带着人过来抓了我们,包括我爹。

  这一回瓜娃听到他又要抓我爹,就急忙跑回来给我们送信,特派员公署大门外有岗哨,拦住他不准他外出,被他用蹬云腿踢昏了,然后便跑回了家。回到家里,奶奶正在给我们俩办婚礼,他却以为我们在过家家玩,本来也想参加进来,大烟瘾犯了难受,怕我们嫌弃他,就待在外边看热闹。

  听到瓜娃说王先声带了大批人马到武胜驿堵截、抓捕我爹,奶奶气恼得狠狠抽了瓜娃一巴掌:“****的不愧是个傻瓜,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能忍住。”

  瓜娃无辜地嘟囔了一句:“我当你们玩着呢,不敢打搅。”奶奶二话不说,让我们带上枪赶紧朝武胜驿奔,至于去了以后怎么办,奶奶没有说,我们也没有问,反正我们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我爹再次落到王先声的手里。我和芹菜的意见一致,不想让瓜娃跟着我们一起来,倒不是我们排斥或者歧视瓜娃,主要是怕他碍事。瓜娃见到我们的时候已经犯了烟瘾,鼻涕眼泪一个劲朝外面冒,擦都来不及,人也浑浑噩噩的,带着他去,不但帮不上忙,肯定还会成为拖累。奶奶却坚持要带上瓜娃,她担心的是我们不在,瓜娃一个人扔在家里再出什么事。

  “上一回要是不把瓜娃一个人扔在家里,瓜娃能成这个样子吗?从今天开始,瓜娃再也不准离开我。”奶奶毅然决然,我和芹菜也就不敢再说什么,况且,奶奶说得有理,如果上一次我们不把瓜娃一个人扔在家里,王先声就没有机会诱拐瓜娃吸食大烟,染上烟瘾。尽管当初那么做是王先声逼迫的,可是在我们心里,对瓜娃的愧疚一直像一层黑雾擦抹不去。

  然而,我和芹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出了海宛城以后,瓜娃就已经抵挡不住了,如果论跑路功夫,他的速度和耐力绝对不在奶奶之下。可是,现在的他却气喘吁吁,涕泪横流,如果不是奶奶一路揪着他,他早就已经躺在路边苟延残喘了。

  此刻已经黄昏,如果不是瓜娃突然出现,我和芹菜正在洞房花烛,现在我们却不得不拖着瓜娃奔波在荒郊野外。

  “三娃,你跟芹菜先去,我随后就到。”奶奶显然也知道,如果继续都跟着瓜娃挣扎,肯定会耽误大事。

  “奶奶,我们到了武胜驿以后咋办呢?”芹菜问奶奶。

  “去了就找你杨叔,告诉他,让他帮着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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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贼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