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徐向前桃李不言(2)

　　徐向前下令表扬的李海水，在攻临汾城时是突击队员，在登城时负伤晕倒，和部队失去联系。清醒过来，部队已经撤出。他看到还有几位伤员，便组织他们挖避弹坑，彼此分工，有的运输手榴弹，有的投掷，有的负责打步枪，有的负责监视敌人，指示目标，就这样，他们打退了敌人6次攻击，最后安全回到部队。徐向前在表扬通令中说，像李海水等同志在负伤之后，不顾伤痛，不怕危险，与敌人进行决死斗争；尤其李海水同志能在紧急危险关头，鼓励大家坚持战斗，奋不顾身，坚决掩护其他伤员撤退，并能自觉自动和其他同志团结起来，克服一切困难，想尽一切办法，打退9倍于我们的敌人6次反扑，掩护了16个伤员安全撤退的英勇行为，不仅表现了我人民战士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同时更表现了我人民战士对同志的高度热爱，对敌人的极端仇恨和高尚革命品质。因此，除将李海水、王石富等同志的战绩予以表扬外，特决定李海水所在的连命名为“李海水连”，以资表扬。望我全体指战员一致向李海水同志的高尚革命品质与战斗精神学习。

　　李海水的战斗作风和革命品质，在晋中战役得到进一步发扬。有的战士顽强不屈，跳上高房，大战敌装甲车。有的沉着应战，击落敌机。有的被炸塌的房子压在工事中，留在敌人后方坚持战斗一天。敌人没有发现他们，他们利用射击孔，杀伤不少敌人，迟滞了敌人的进攻，等敌人打回来时，他们又修工事，和敌人搏斗。

　　徐向前要求他的部属：“言之贵在于行，行之贵在于果。大小事皆然。”他常用诸葛亮的话教育干部：“夫将者，人命之所系也，祸福之所倚也。”他认为领导干部肩负重任，领导干部作风端正了，就能带领千百万党员和群众，进行战斗。为此，他强调要爱兵拥干。

　　他说，我们有好多干部，只讲拥干，不讲爱兵，像把集中和民主也分割开一样，只讲集中，不讲民主。我们干部要求拥干，首先要检讨自己是不是爱兵？对战士生活关心怎样？对士兵训练怎样？对战士伤亡后的态度怎样？身为干部，一定要爱兵。

　　第一次攻打临汾城，因为炮火不集中，没有轰开城墙，造成了一些伤亡。

　　这时，前线指挥员急了，打电话给徐向前，要求搭云梯，实行强攻。他沉思了一下，便回答：用这个办法攻城，会给部队造成很大的伤亡，可以考虑改用别的办法。我们要爱惜每一个战士的生命。他毅然下令，停止进攻。

　　他说：“我们要把战士看成我们的亲兄弟，当作自己的亲子女一样，爱护、痛惜。你们想想，老百姓在艰难之中，把儿女从小养大成人，送到我们部队来，如果蛮干，不讲战术，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怎么对得起老百姓啊！你们自己也有儿女嘛！”

　　在临汾激战的空隙中，他独自一人，静悄悄地缝补自己的袜子。有人几次见到，回来说，陈毅将军在部署完战役之后下围棋，为的轻松一下脑子，徐总在战役空隙缝补袜子，是和大家同甘共苦，准备新的行动吧！

　　无疑，这个判断是正确的。但他不了解徐向前将军辛酸的往事和满腔的悲愤。

　　徐总年轻时，由父母做主，和朱香蝉结婚，第二年生了个女儿松枝。松枝1岁多时，她妈妈病故。妻子临死前，渴望见见丈夫徐向前，但他远在广东无法回来。抗战期间，聂荣臻把松枝接出来，送到延安，参加革命，这是后话。徐向前到鄂东北发展游击战争，在1929年和妇女干部程训宣在鄂豫皖根据地结婚。由于战争十分频繁，夫妻难得团聚一次。在1932年第四次反“围剿”时，他到妻子所在的七里坪一带作战，他实在无法回家看望她，只好让警卫员把袜子拿给她补一补，既好行军作战，又表示了他的想念之情。可是警卫员回来说，她被抓去了。她的命运如何，徐向前“不得而知，也不便过问，听候组织‘审查’就是了，还是打我的仗。”部队离开鄂豫皖根据地之后，他一直打听妻子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他。1937年到了延安，才听说她被杀害了。妻子全家参加革命，满门忠烈，她有什么罪过呢？有人告诉他，张国焘早已忌恨你，慑于你的威望，不敢贸然下手，才将你的妻子秘密逮捕，刑讯逼供，要她提供你的材料。她坚贞不屈，张国焘一无所获，竟杀害了她！

　　对这种痛楚辛酸的悲剧，徐向前并不以儿女之情，个人恩怨来看待处置，而是以宽阔的革命家的胸怀，加以总结。他曾沉痛地说：

　　“一切革命，人民群众的牺牲是巨大的，不仅对敌斗争要付出血的代价，在党的路线发生错误时，同样会付出血的代价。由此不难理解，坚持党的马克思主义的路线，是多么重要。”

　　徐向前还感叹地说：“逼供信，冤假错案，在我们党的历史上一再发生，共产主义运动中也不鲜见，很值得研究。”

　　他后来又语重心长地说：“历史的教训，值得注意。我们的子孙后代，一定不要再重演。”

　　在徐向前回味过去艰辛的革命征程，展望解放战争辉煌的胜利之际，兵团副司令员周士第回来了。他是徐总派去向中央军委请示关于兵团组织和晋中战役计划问题的，晋中战役发展极快，他回来时，已是尾声了。

　　“你回来得正好。晋中战役最后的追击战，你来指挥吧！我要去睡觉了！”

　　说完，徐向前回屋休息去了。

　　人们没有听到他的鼾声，却听到他拉二胡的声音。这种声音，不是演奏会的悦耳之声，而是歌颂战役胜利的最强音！徐总是经历了多么艰苦的浴血奋战啊！和敌人作战中，成千成万的人抛头颅，洒热血，肝脑涂地。但是在鄂豫皖根据地3个月内部“肃反”中，肃掉了2500名以上的红军指战员，十分之六七的团以上干部被逮捕、杀害了。胜利是来之不易的啊！

　　徐向前的二胡声，比战场上猛烈的炮火声，更能激起人们的感情和思绪。在错误路线指导下，“内部杀了那么多的人，也没有把我们党搞垮或把红军搞垮。人心向着共产党，向着红军。不革命，人民没有出路。干部被抓一批换一批，再抓一批再换一批。被肃掉的同志难以计数，队伍就是不垮，极少有人叛变投敌。原因是我们党领导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代表了人民的利益，红军指战员，工农出身的占90％以上，与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有血海深仇。历史证明，我们的党尽管多灾多难，但力量却是无穷无尽的。”遵义会议后，在党的正确路线指导下，全国革命形势发展很快，抗日战争获得了胜利，解放战争也像晋中战役一样，接近尾声了。多年来，中国革命人民为之奋斗的解放事业，就要来到了。徐总欢欣鼓舞之情，怎么不从心底进发出来呢？

　　难怪有人听了徐向前的二胡声，热泪一下子涌出眼眶，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可是，身负重任的徐向前，拉完二胡。却在思考如何发展胜利，夺取太原了。

　　徐总身边的一位参谋，曾向他汇报说，阎锡山部与胡宗南部发生矛盾，几乎火并，这是“中央军”中一个“七排长”向他提供的口供。徐总严格批评他：“你从前沿搜集了许多重要情报，值得表扬，但你不求甚解，应予批评。同志，不管是敌军、我军，只有七班长，七连长，哪有七排长？这是常识，你是正式参谋了，还闹这种笑话。而这种粗枝大叶的作风，对于侦察情报工作十分有害。至于蒋介石嫡系部队，我们从不称它是‘中央军’，因为我们不承认蒋介石是中央。”这位参谋羞赧万分，满脸通红。

　　这时，徐总又体贴入微地给他解除窘态：“我猜你大概是把齐排长误听为七排长了吧？！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要注意就是了。”徐总的亲切教诲，使这位参谋永铭肺腑。另一位参谋门国梁带病到前沿做侦察工作，徐总得知后，下令让他在战役结束后，休假两个月。假后派他到二十三旅任参谋长，中央派专家给徐总治病，而徐总专门通知他也来检查……

　　正是由于徐总有这样长期的革命经验和卓著战功，正是由于他体贴、爱护干部，对缺点和错误，严格批评，对于优点和优良作风，及时表扬。批评或表扬之后，指出方向和办法，让你继续前进，他心胸开阔，光明磊落，认真负责，作战英勇，因而，“其身正，不令而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尽管徐向前不讲他在创建鄂豫皖根据地和红四方面军的战绩，也不讲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他所作出的杰出贡献和功勋，尽管他把红四方面军勇猛顽强、英勇善战的“五字诀”——狠、硬、快、猛、活，说成是群众斗争的产物，是广大军民实战经验的升华，不是哪一个人的发明创造，但是，人们都知道，红四方面军闻名全国，敌人闻之丧胆的“狠、硬、快、猛、活”的战斗作风，是和他分不开的。在他指挥下的部队，都具有这种战斗作风，从上到下，自始至终，都有一股狠劲：有敌无我，有我元敌，不消灭敌人，决不甘休。．他常说：“没有对人民的无限热爱和对敌人的无比憎恨，没有远大的革命理想和视死如归的牺牲精神，打仗是狠不起来的。……培养部队的过硬作风，关键在干部。”

　　他强调快，“兵贵神速”，时间就是力量，就是胜利，就是军队的生命，部队要练就“走”和“打”的两套本领。

　　“猛”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两军相逢勇者胜”，它首先靠强有力的政治教育和政治工作，有明确的斗争目标和胜利信心，一往无前，打击敌人，靠干部和党员的模范带头作用。

　　“活”是指战员取主动性、积极性和聪明才智在战争中的充分发挥，是人的主观能力适应战场条件及其变化的表现，因而也是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重要一环。高度的灵活机动性，是人民军队的一个重要特征，一切反动的军队都望尘莫及。

　　徐总总结的红四方面军作战的“五字诀”，是他身经百战的结晶，不仅符合当时的情况，而且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都适用，并获得了证明，就是对今后的作战也有指导意义。

　　带病指挥作战的徐向前，是善于连续打大仗的。他的两眼注视着山西首府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