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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将军》 作者:杨剑茹

第3章

  “漠老二,这儿离唐山只有两天的路程,看在你上门寻死的份上,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让你回去跟漠老大地狱见面!废了你的武功,震断你的筋脉,对得起你吧!”

  任周剑锋怎么数落,对方就是不言语,鼓起腮帮子一个劲地咀嚼着。

  周剑锋的风云连环掌可碎石断铁,变化莫测,漠老二则全然不惧,举单掌迎上来。完全是一股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打法。周剑锋心想,老东西找死呀,那我就成全你,本想给你留下半条命,爬回唐山老家,不想让你这肮脏的东西污染了我周家镇,但你却好歹不知、四六不懂,那可怪不得咱了。十二成的功力罩住了对方。

  站在一旁的方文玉护住两个儿子,感到强劲的掌风四射,衣衫紧裹着身体。

  砰——啪——漠老二硬生生接了周剑锋右手一掌后,而周剑锋的左手掌却同时印在莫老二的胸口上。

  只见漠老二飞快地向后退去,蹬蹬……蹬,七八步之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鲜血溢出嘴来,胸脯阵阵起伏,喘息不定,肮脏的络腮胡子上沾满了血水。

  周剑锋晃晃身子,虽然站稳了,但却吓了方文玉一跳。只见丈夫满脸血迹,原本方正的脸蛋已面目全非了。

  方文玉这才明白漠老二那使劲咀嚼的嘴巴里暗藏杀机。

  原来漠老二将嘴里的仅有的几颗牙齿嚼碎了,将腮帮子划破之后血水和牙齿混合在一起,当两人手掌接触的一刹那,用内功将嘴里的东西喷射出来,可想而知劲道非同一般,若换做别人恐当场毙命了。

  方文玉忙用衣袖帮助周剑锋将脸面擦拭干净,周剑锋两眼受对方气血的冲击,视力下降到勉强能看到对方的模糊身影。脸颊上出现了几个血坑,血水一滴滴渗出来。他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出道几十年来艰险无数,没想到在自家门口当着众弟子的面翻船了。自尊心极强的他后悔大意失荆州。

  “爹爹——”周正雄跑过来抱住周剑锋的大腿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长弟弟两岁的周正鹰武功刚刚有点根基,比弟弟镇定一些,轻声地问爹爹:“爹,疼吗?我给你拿药去?”

  片刻后,周剑锋的视力恢复了许多,抚摩着两个儿子的头:

  “儿子们,知道吗,这就是江湖,慢慢你们就会明白的!”原本不想让孩子们过早的经历江湖险恶和不定,可既然赶上了,倒也是一种锻炼,我周家的子孙早晚都是江湖中人。

  周正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周正雄则恐惧地盯着爹爹脸蛋上滴血的坑坑。

  漠老二颤颤巍巍爬起来,一运气才知道武功尽失,真的被周剑锋废掉了。向前迈了两步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骄横跋扈、暴虐残忍的漠老二,因为武功高强而有恃无恐,而今武功被废,一颗冰凉的心往下沉去,完喽,没有了护身符,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的他才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和胆怯。沮丧的心情几乎到了崩溃的地步。虽是如此,表面上还得硬撑着,嘴上却不能认输:

  “周家小儿,你等着,下次——”他还在放狠话。

  “你还有下次吗!漠老二,你只有十二个时辰的阳寿,漠老大在地狱门口等你,如你不想让我再缩短你阳寿的话,就快滚!”

  方文玉唰一下抽出宝剑大喝道:

  “畜生,待我割下你的狗头祭奠我爹娘的在天之灵!”

  “算啦,不要脏了咱家的地方,我震断了他的筋脉,还是让他爬回唐山去吧。”

  方文玉心有不甘:

  “哥,就这样放过这厮?”

  周剑锋摆摆手:

  “回家!”

  此刻他的心情也不好,是何原因?是因废了对方的武功把漠老二判了死刑?还是因自己的面部受伤?都有又都不是。

  方文玉在重大问题上一向是尊重丈夫的决定,刷一下将宝剑还鞘,望着漠老二拖着沉重的双腿,步履蹒跚,一步步走向远方。她真想亲手砍下对方的脑袋祭奠父母的在天之灵,可是又不愿意违背丈夫的意思,她知道,丈夫既然这样决定肯定有他的道理,自己想不通是暂时的。

  方文玉清楚丈夫面部受伤,无疑是一种变相的破相。不似自己的内伤,经过治疗会很快恢复原样,且不留痕迹。

  晚饭后,方文玉照顾两个孩子睡下之后,来到卧房之中。

  周剑锋盘腿坐在炕上打坐,一脸的阴沉,尤其脸上多了几个伤疤,显得令人可怕了。方文玉不想打搅丈夫,便坐在一旁注视着对方。

  “梓菡,鹰儿、雄儿睡下了?”周剑锋没有睁眼。

  “嗯,睡了。”

  “过来,我给你疗伤。”

  “秋辞,我的伤不碍事,吃几天汤药就行了。”

  周剑锋略通医术,在埋怨对方:

  “你不该这样莽撞,想那漠北双煞是什么东西你应该清楚,以你的功力,若再接对方一掌的话,恐怕坐在这里的就不是你了。”

  方文玉不以为然:

  “我知道是有些鲁莽,可当看到杀父仇人——”

  “能接住漠老二一掌得益于你十几年的内功修炼,一般人奈何你不得!”周剑锋的话语中流露出几分欣慰。

  方文玉凑到丈夫跟前,周剑锋将右手搭在妻子的手腕上,一股紊乱的脉象让他不安,这漠老二下死手,妻子的伤情绝不像她说的这么轻松。

  “坐好——”周剑锋把双手按在妻子的后背上。

  “秋辞,我看还是——”

  “别动——”周剑锋不容置疑。

  一个时辰过后,周剑锋头上冒出了热气,这才住手。略显疲惫的他,重新打坐。方文玉顿感浑身轻松,下地来:

  “我去烧水,烫烫脚吧。”

  方文玉刚刚撩起门帘子,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进来:

  “爹——有坏人——娘快来啊——”

  漠老二没有选择回老家,他不想把性命撂在返回唐山的路上。因为他不想就此罢休,只要一息尚存。他要在这十二个时辰里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拖着沉重的双腿走进一家酒店中。找了一个靠近窗子的桌子坐下来。

  酒保打眼一看,来气了,刚轰走一个又进来一个,真晦气!一个要饭花子竟也敢来蹭吃蹭喝。看他那脏兮兮的破大褂子,臭烘烘地老远就熏人。尤其是一脸络腮胡子上沾满了脏粑粑的东西,令人作呕。

  “去去,哪儿凉快到哪儿呆着去,别影响我们做买卖。”酒保咋咋呼呼地走上前来。

  漠老二不屑一顾,待酒保走到跟前,他摸摸索索地从怀中掏出一块袁大头来,举到酒保眼前:

  “弄几个好菜,来一壶好酒。”

  酒保一下愣住,一把抓过那块银元反过来调过去仔细辨识,当确认是真的时,一咧嘴,换了一种模样,好一个四川的变脸术。

  “好好,客官略等片刻,就来,就来。”兴高采烈地转身准备去了。

  不一会酒保端上下酒菜和一壶老酒放在漠老二面前,殷勤地送上热脸: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漠老二咧开大嘴,将壶嘴送到口里,咕咚咚灌下去半壶,用手一抹嘴巴子,将黏黏糊糊的手掌在破大褂上抹了两把,这才答话:

  “当然有。”说罢又将手伸进怀里。

  酒保瞪大眼睛紧紧盯住对方唯一的那只手,摸索半天总算拉出来了,又是一块银白色的袁大头,酒保脸上挂满笑容。

  “客官还需要点啥?你老尽管吩咐,这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海里游的——”

  “扯淡!你他妈别在老子面前吹牛逼了,就你这小破店,有口酒喝,有口饭吃就他妈不错了,老子走南闯北什么玩意没见过!”

  酒保没想到自己一下子攮在大粪上,忙赔笑脸:

  “是是,您老高明,高明。”虽驴唇不对马嘴,但却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了。

  啪一下,漠老二把袁大头拍在桌子上:

  “去,给老子找一个人,快去快回!”

  酒保抓起袁大头,紧紧攥在手心里,来到管家面前耳语几声,快步走出酒店奔镇外而去。

  漠老二度日如年,如坐针毡,他是在扳着手指计算自己的死期,只剩下不足十个时辰,懊恼的他,再给自己的生命进行倒计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酒保返回酒店,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环眼豹头,身材魁梧,鹰钩鼻子,见一面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进来后坐在门口的桌子。一个是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个子不高却很壮实,瘦小的脑袋和肌肉发达的宽肩阔胸有点不协调,左眼戴一黑眼罩,右眼烁烁放光。走到漠老二桌子前,一屁股坐在其对面的凳子上,一只独眼狠狠盯住漠老二。

  “漠老二,你还有闲心喝酒?嫌十二个时辰,不,是十个时辰太长啊!”独眼李一脸的不屑和讥讽夹杂着幸灾乐祸。

  漠老二哈哈一阵狂笑,尽管鼓足了气力,但仍显底气不足:

  “做一桩买卖一个时辰足够了,何须十个时辰!”

  一听说有买卖可做,独眼李精神一震,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但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原样,心想,狗屁!都他妈苟延残喘了,吃完这顿断头饭就拉稀了,还能有什么买卖可做,忽悠谁啊。

  “漠老二,要想花几个钱找人收尸的话,咱还能办得到。看在十几年的交情上,咱怎忍心让你抛尸荒野!”

  漠老二听罢一阵心凉,****的独眼李,忘恩负义,当年要不是老子帮衬你,早他妈成要饭花子了,心里虽如此想,可嘴上却不能如实说:

  “看家护院是清苦的差事,有事没事汪汪几声,主子能给几根骨头?若不是当年上海租界的那场买卖——”

  “别提什么狗屁租界,不是那次老子能成现在这模样吗?那几块银子早就他妈花光了!”就是那次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独眼李耿耿于怀。

  漠老二冷哼一声,讥讽道:

  “吃喝嫖赌抽大烟,多少银子能填满你这穷坑?!”漠老二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独眼李,虽然他自己也是杀人越货之流,但从不进窑子、赌场和烟馆。可当下他实在是没辙了,要想出这口窝囊气,就得在闭眼前搞定。咧嘴道:

  “别他妈瞎掰了,直说吧,这买卖你干还是不干?”漠老二不信贪婪成性的独眼李不眼馋有银子赚。

  确实,独眼李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及时行乐有奶便是娘的德行,他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对方,心想,漠老二从不放空炮,说不定真有什么生意要做,他说的不错,做成一桩买卖一个时辰就够了,这倒是真话。忙换了一种表情,独眼里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摸瓜(绑票)还是摘桃(抢劫)?”

  “摸瓜。”

  “几只?(几人)”

  “两只!”

  “几分利?(多少钱)”

  “十根条子!”漠老二竖起大拇指。

  “定钱?”这是独眼李最关心的事。

  “两根条子。”漠老二出价试探对方。

  “四根。”独眼李伸出四根手指。

  “一锤定音。”漠老二的目的达到了。

  独眼李是老江湖了,若换在平时,他不敢对漠北双煞提这种掉脑袋的要求,但今天不然,眼看漠老二要断气了,有没有十根金条还是个谜,他可不干赔老本的买卖。何况是绑票,这可是掉脑子的买卖。

  漠老二十分不舒服,真想一掌把独眼李的脑袋拍碎。可有心无力了,只能忍气吞声地将手伸进怀里,掏出四根金条放在独眼李面前。

  独眼李一把抓起来将金条收起揣进怀中。

  漠老二冷冷道:

  “将周家那两个小崽子给老子带到镇西的坟地里,要活的,老子要开膛破肚就着心肝下酒。”

  独眼李一惊,这老家伙真疯了。若在平时,这宗买卖说啥也不能接,那周剑锋是好惹的主儿吗,自己这等武功,能在其手下走上三招就算不错了。可今天则不然,周剑锋两口子都身受重伤,成了病老虎,不用畏惧了。干完这票买卖就放飞。再也不用看周老财主的郎当脸蛋子了!今天机会终于来了,怎能轻易放过。

  “你请好吧,两个时辰之后,镇西坟地,一手钱一手货。”独眼李放射出凶巴巴的寒光,抓起桌子上的酒壶,咕咚咕咚灌下去几口,咚一下将酒壶墩在桌子上,起身离去。

  哈哈——漠老二阴狠得意地狂笑几声,这才开心地海吃猛喝起来,不一会来了个风扫残云,沟满壕平。一招手,酒保忙跑过来,漠老二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块袁大头,拍在桌子上。那块银元忽然又蹦了起来。莫老二不免一阵心酸,若在平时,这块银元早就镶嵌在桌面木板里了。可恨的周家小儿,你废老子的武功,老子就吃你儿子的心肝,让你他妈断子绝孙。

  独眼李走到门口,鹰钩鼻子马上站起身来跟出去。

  两人回到周老财主家,收拾一下细软,快速离开了。两人来到镇西的坟地转悠一圈,查看一下地形,这才蹲下来商议怎样去周家绑架周剑锋的两个小儿。

  “干爹,你看这样成不?”

  鹰钩鼻子如此这般一番。原来这鹰钩鼻子是个孤儿,弃儿,十多年前在大街上乞讨时昏死在路边,独眼李路过时上前踢了一脚,没想到对方哼哼了两声,他一看还有气,反正自己这把年纪了,无家无妻无儿无女,年近半百的老光棍汉子,拣上一个小东西给弄弄洗脚水,伺候伺候自己倒也是一件好事情。就这样将鹰钩鼻子带回家中,十多年来,鹰钩鼻子破衣烂衫地有一口无一口的穷凑合,这一晃就成了大小伙子了。表面上干爹长干爹短,内心里恨得牙根疼。他并不感激独眼李的救命收留之恩,一是他看谁都不顺眼,憎恨有钱的人,再就是跟上独眼李这么个不仁不义的人,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扯淡!你当那周家是寻常人家呀,这不找死吗!”独眼李听罢对方的话后训斥道。

  “那——干爹你看——”

  “咱们这样——”

  “干爹,我这两下子你还不知道吗,还是您老进去抓那两个小崽子,我望风吧。”

  “熊包,妈的,我平时白让你吃大米白面了,全他妈浪费啦!”

  鹰钩鼻子一阵反胃,你他娘的啥时候给我吃大米白面了?玉米饼子管够你都舍不得,去拼命了想起我来,你当那周剑锋家那么好进吗,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他两口子的功夫。再者,金条都他娘揣在你怀里,就凭你这德性,半根也到不了我手里,哼,走着瞧。到时你要爬房(说话不算数),可别怪小爷不客气。

  “走,先弄个明白人来探探路子。”

  两个人来到镇子东侧一个破院子前,鹰钩鼻子上前敲门,不一会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睡眼惺忪地不高兴道:

  “深更半夜的啥事呀?不能明天说吗。”

  “锤子,过来,有好事哩,快过来。”鹰钩鼻子将对方领到院子后面的小树林里。

  两人刚走到几颗碗口粗细的树旁,一只大手锁住锤子的喉咙,锤子猛然起腿踢向对方的下部,怎奈咽喉被锁住,力气发不出来,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别他妈让老子费事,弄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独眼李恶狠狠地骂道。

  锤子一下凉了半截,张张嘴,发不出声音来,心想,鹰钩鼻子你敢坑害咱,我非折断你的胳膊腿不可。见状鹰钩鼻子吓得一哆嗦。

  锤子是周剑锋门下弟子,周剑锋一共有八个常年跟随其习武的徒弟,还有一些由父母送来临时学习武功的孩子,几个月或者几年便自动离去了。锤子属于后者,学了不到两年,仅是皮毛而已。哪里是独眼李的对手。说起来这鹰钩鼻子平时和锤子关系不错,有几分惧怕锤子。在独眼李的逼迫下,他只能选择在这么晚的时间能叫出去的朋友锤子。

  “你只有两条路,一个是老子废了你,把你扔进前边的池塘里沤大粪;再就是告诉老子你师父的两个儿子住在哪个房间,说吧!老子的工夫可金贵。”独眼李在耐心地等着对方回话。

  鹰钩鼻子见状忙小声劝道:

  “兄弟,一条命和一句话哪个重要,你可别说不知道啊!还是快点吧,俺干爹的手段你听说过吧?”

  “去你妈的,狗屁!老子算是瞎眼了。”独眼李手指一松,锤子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一口唾沫喷在鹰钩鼻子脸上。

  “快说,老子的耐性有限。”独眼李手上一紧,把刚喘过一口气来的锤子又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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