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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塘马》 作者:刘志庆

第16章

  通讯班战士把旅部的指令一一传达给了营部和各连部,黄兰弟、廖堃金、张连升、雷应清、雷来速、许家信、陈必利、陈浩、赵匡山、顾肇基、詹厚安、张光辉分别下到连队,到各个哨位查哨去了。

  四连战士陆信和站在距塘马西面三公里的西祺村村西的小山坡上,全神贯注地朝北面陆笪方向扫视着。

  他是后半夜来替换杜学明的,因为旅部有通知,28日敌人有可能偷袭部队,值哨要保持高度警惕,所以安排当晚的值哨人员时,雷来速是慎之又慎,在西祺村北面的哨位上安排了原太湖支队的两位老战士。

  杜学明原是船工,一次在船上无故受到敌军打骂,他无奈跳入水中,敌机枪乱扫,他水性好,躲在船底下,幸免于难。他义无反顾地参加了顾复兴的太湖游击支队,参加了一系列抗击日寇的活动,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这陆信和是南通人,原在常熟打短工,后也参加了太湖支队,与杜学明、张学锋、俞源昌、宋耀良等人一起多次袭击日寇,极为机灵。

  杜学明与陆信和二人受命后一个值上半夜,一个值后半夜,两人虽然不易瞌睡,但从旅部的通知看,事关重大,为了防止瞌睡,为保险起见,和炊事员要了几个辣椒、一块生姜,揣入怀中,一旦眼皮沉重,对不起,就把红辣椒或生姜往嘴里塞。

  凌晨1点钟,陆信和与杜学明交接时,发现起了薄雾,待走到哨位上,发现山坡上的雾更浓了,他几乎看不清哨位上的杜学明,扯着嗓子喊了几声,眼睛里才出现隐隐约约、轮廓模糊的杜学明。

  “怎么样,有情况吗?”陆信和轻声地问着杜学明,其实陆信和知道眼下没什么情况,不过他下意识地问了问。

  “这儿没问题,”杜学明呼着热气,寒风中飘来一股辣椒味,“但派出去的游动哨至今没有回来,你要注意,碰到他们,问问他们发现了什么?哪怕是异常的小小的情况也要及时叫他们汇报给连部。”

  “好!”

  “唉,”杜学明张开右手掌,用手抹擦着眼前虚空中的浓雾,“这天气不大好,又下雨,又起雾,信和,这天气利于进攻呀!我们在太湖边乘浓雾偷袭过敌人呀,如果敌人也乘机偷袭我们,这样的天气可帮了他们的忙呀!”

  “嗯。”陆信和身子一耸,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放心吧,我守在这儿,绝不会有一刻的放松,敌人如果来了,休想从我的眼皮底下溜过。”

  杜学明走后,陆信和眼睛死死盯着陆笪的方向,并不时地转向竹箦的方向,由于浓雾四起,能见度太低,他便竖起耳朵,眼耳并用,有响声便搜索过去,看个究竟。

  时间静静地流淌着,除了桑树枝在寒风中发出一些响声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声息,既没有敌人的声息,也没有游动哨兵的消息,一切都呈现出静谧的状态。

  他端起枪来四处走动着,白茫茫的雾遮蔽了一切,眼睛几乎失去了作用,思维由于缺乏了视觉的感觉,只能转向内在世界了,只有偶尔的响声才把那变幻不定的思维引向外部世界。

  昨晚雷来速连长与许家信指导员传达了旅部的通知后,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没有临战的那种气氛,他始终兴奋不起来,昔日在太湖支队时,一有战斗的消息,他的心会怦怦地跳,血液会哗哗地在血管中奔涌,一种惊悸、喜悦、兴奋混杂的感觉流遍全身……拉动枪栓,扣动扳机,一阵响声,一阵震动,硝烟处,鬼子应声倒下,狂喜之情溢遍全身,它比久久未获猎物突然有了收获还要愉快。

  然后这次不知为何自己有着莫名的平静,11月4日初来塘马整训,部队驻扎在西祺村,不到两天,忽报日寇来袭,连夜转移,那时他很紧张,也很幸福,路途中,他在陈家棚至蔡家的田埂接连摔了几个跟头,到达上梅时,部队突然停止前进,就地卧倒,因为前面有响声,且有黑黑的影子,呼叫后没有回应。后来才发现原来是一头水牛,不知是哪家的水牛从牛棚中逃逸出来,在村边的田野中啃着形似甘蔗的伏地芭根草……

  他看战士们认真地擦着枪,尤其是小鬼班的张雪峰,他擦枪仔细而又认真,还不时端着枪瞄着准星,子弹带、手榴袋检查了好几遍,又抱着枪睡觉,这种警惕性令他深为感动,所以轮到值哨时,便和杜学明商量好,袋中放上辣椒以备不时之需。

  风吹在脸上,觉得丝丝发疼,传到耳中的是桑树枝的响声和不远处竹梢相击的哗哗声,一阵风发出了尖利的啸声,有一种少有的恐怖感,但由于四周是雾,眼前不会出现像小时候因恐怖而出现的幻觉。

  他的衣服很单薄,太艰苦了,战争年代,往往一件棉衣要穿上整整一年,有时发棉衣,没有衬衣,空壳穿着过一个冬天,他身上穿的就是去年年底在无锡南三乡发的棉衣,可棉花早没有了,没办法呀,到了春天,把里面的棉花拿掉,成了夹衣,到了夏季,又把衬里拿掉,变成了单衣,现在快初冬了,新棉衣还没有发到,只能穿着这单衣,穿着旧布衫搓绳打的单鞋。这鞋是他自己打的,大脚趾跷起,把绳套上,把布条一层一层扎起来,又快又好,还在鞋头上扎了一个小小的红布球。

  他内心感到出奇的平静,平静得使他自己感到惊讶,好像自己不在放哨,而是一个观光的游客,无所用心地品赏着身外的美丽世界,这种感觉昔日也有过,那就是在绝对没有战火的日子里,他一人在太湖边的芦荡里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太湖,或者在乡下的田野里放着规规矩矩吃着杂草的牛儿,放声唱着乡下的那些粗俗的俚歌。

  他放下枪,几乎想轻轻哼几声歌曲,但马上意识到了昨晚的通知,不由得又端起枪,朝北面瞭望起来。

  他没有睡意,这也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平时后半夜起身,他懵里懵懂,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这一次头脑出奇的清醒,就像酣睡了一夜一般,有一种空明澄澈的感觉。童年时、参军后的那些富有色彩的生活战斗画面,红的、紫的、绿的、黄的、静的、动的、明亮的、柔和的,排列有序,像电影中的画面一般在脑海中慢慢掠过……

  真快呀,不知不觉,天渐渐放亮了,已看到了不远处的竹林,噢,东面的村庄也露出了轮廓,近处的桑树已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眼前。

  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响动,他猛地转身,枪口对准了来人,“谁?”他大喝一声。

  “是我!”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一人迈着矫健的步子出现在眼前。腰间宽大的皮带上夹着手枪套,枪套中的枪早已握在手中,他拨过桑树枝,一下子出现在陆信和的身边。

  “噢,是雷连长。”陆信和忙行了个礼。

  “小陆,有没有情况?”

  “没有!”陆信和挺直身子响亮地回答着。

  “好!要严加注意,天快亮了,流动哨的同志回来没有?”

  “没有。”陆信和此时才想起杜学明的关照,他把此事给忘了,但后半夜到现在,一直未见流动哨战士的影子。

  “怎么回事?天下大雾,他们找不准方向了,小陆,你要注意,一有情况立即汇报。”雷来速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旋即皱着眉,狐疑之色迅即显现在脸上。

  “是。”

  晨雾中特务连战士吴炳发、赖文洪如雕塑般站在塘马东北的高家与黄洼里的小山坡上。

  浓雾如密云一般充塞着天宇,他们看不清任何东西,他们像置身于白色的深井中,只能凭耳朵了解外面的信息,但是凭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和经常出没于这些高地的直觉,他们还是能清楚地辨明所处位置的各个方位。

  这儿,他们太熟悉了!在塘马的东北方向,直线距离只有两公里,平时站在高坡上,能清晰地看到塘马村,树木掩映,粉墙黛瓦间或夹杂些茅屋农舍,如果把视线往北移,那便是丘陵环绕中一河向北延伸,亮晶晶似一条带子,蜿蜒曲折,河两岸野花齐放,五彩缤纷,地势渐高,河道变细,最后消失于朱家村、大家庄的松林处,看那松林,竹翠一片,树冠相接,犹似起伏的波浪,逐次而上,逐渐延伸到丫髻山的脚下。

  夏日里,秋光中,他俩经常喜欢观看这样的风景,视野开阔,眼里有一种飘逸的凉爽感,在特务连紧张的训练中,他们喜欢作这样的视线扫描。战争不全是血腥与炮火,他俩常喜欢咬着芭根草,脑海里交替地变幻着苏南与闽西的地形地貌。

  紧张的训练中,他们两人有一种自豪感。吴炳发,龙岩白沙镇南卓村人;赖文洪,永定县抚市镇甲子背村人;两人都是老红军了,参加了闽西三年游击战争,跟随罗忠毅、方方转战在宁岩连地区。

  1938年2月,他们参加了白士镇举行的北上抗日誓师大会,那热闹的气氛,壮观的场面,群情激奋的情景时时在脑海中萦绕,驱散了他们不愿离开家乡的念头。

  3月1日,离开白士,在锣鼓、鞭炮声中,挥手告别家乡的山水、家乡的亲人,翻越小池以北的赤眉岭,到达上杭的古田,沿汀龙公路到达连城的新泉,他俩向前来欢迎的南阳、涂坊、旧县、才溪、朋口的乡亲宣传抗日救国的十大纲领。

  “乡亲们,我们现在是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了,我们现在要打鬼子去了。”他们宣传着自己刚刚弄懂的道理,看着衣衫褴褛、破衣布襟的老头,看着头发花白、皱纹纵横的老太,看着满脸灰尘的小伙、姑娘,看着牙牙学语的孩童,他们流泪了,身上涌起一种没有过的神圣感、使命感。战斗有了新的内涵,应大力宣传,尽管他俩并没有丰富的文化知识。

  在汀州的晚上,二支队在城内街西原福建省苏维埃政府驻地召开大会,到会军民数千人,张鼎丞司令讲了话,晚上,在支队政治部宣传队队长王直率领下,彭冲、陈虹、骆平、蔡宋英等同志为群众演出了《送郎上前线》《放下你的鞭子》《海军舞》,他们被这生动的节目所感染,吃起了闽西的“八大干”之一的长汀豆腐干,心里有说不出的欢欣,看着周围的战士,热切之情溢于言表。一位老大娘听他们不是汀州口音,便问他们是哪里人,他们分别说出自己的家乡龙岩和永定。老大娘高兴地说:“我的孩子是汀州人,叫国斌,也在你们的队伍中,就是经常犯胃病,你们都是老乡,要照顾一些。”

  “老乡。”他们俩先前都是以县来定自己的乡属,现在要抗日了,福建人都是老乡,老大娘的话使他们的心弦为之一振,未等他们回应过来,老大娘叫他们稍等片刻,从屋里拿出一小坛熟地瓜干,一把把地往他们的口袋里塞,“饿了时吃一点,可以填肚子,店铺上的饼干、糖果多得很,可是你们一天五分钱伙食费哪能买呀?”

  看着枯干的手抓着黄澄澄的地瓜干,他们的泪水滚落而下,不由得抽泣起来,他们没有说什么,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抓住大娘的手久久不放,可心里那一股强音早已奏响,“伯母放心吧,我们不会辜负你们的希望,我们是八闽子弟,我们定要为八闽、为中华争光。”

  到古城,绕瑞金,达于都,进赣州,他俩破天荒地第一次看了两部电影,这两部无声片反映的是战争恐怖和魔鬼杀人的情景,他俩看后,连声“呸呸”。国民党想用此电影吓唬二支队战士,瓦解部队斗志,但此举对历经战斗洗礼的二支队战士来说无异是丑妇献媚。

  经万安、太和、吉安、吉水、峡江、新干,达到樟树,他俩在罗忠毅率领下和其他战士站在船上,沿赣江北上,春风扑面,两岸花香,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异域的景色,感受到了异域的风情。天下之大呀,祖国美好呀,战斗召唤他们,他们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长江边,血洗日寇,救我百姓。

  在罗忠毅的指挥下他们第一次坐上火车,几十个人挤在一个车厢里,听着汽笛的吼叫声和轮轨的哐当声,他们觉得新鲜又好奇,这怪东西,长长的,还跑得这么快,他们有点儿不适应,摇晃得很,一夜未眠。由于过于晃悠,小便也异常困难起来了。

  丰城过了,进贤、东乡过了,余江、贵溪、弋阳、横峰、上饶过了,28日终于到达玉山。

  下了车,改步行,得用双腿了,从开化越过白际山、田岭,从江田越过璜源、汉口,终于到达屯溪以北的琶塘。啊,四省、二十八县、一千二百公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汇入了抗日的洪流中,奋战在江、当、芜地区,奋战在茅山地区,奋战在长滆、太滆地区,他们由四团一营的战士转入二支队特务营,由二支队特务营转入十六旅特务连,无数次的战斗使他们成为无坚不摧的战士,战火的锤炼、生活的变迁、生死的考验,短短几年,他们的相貌有了巨大的变化。

  特务连,光荣之连,精锐之师,连长姓张,号称为打不垮的张连。他们两人清楚地记得在赤山之战中,廖海涛率领他们正面迎敌,把凶恶的敌人压缩在窦家边东北秦淮河边的凹坟地里,最后和四团三营的战士聚歼敌人于陈家边的石桥下。这一次老鬼子真正领教了特务连顽强、英勇、善战的战斗作风和精湛杀敌的技巧。他们两人更不会忘记在年初2月份的西施塘战斗,罗忠毅、廖海涛率领他们击退了偷袭的敌人,确保旅部机关工作人员的安全。而后西返两溧,特务连都起着王者之师的作用,他们为特务连的光荣历史而骄傲。

  提起特务连没有人不羡慕,除了军政素质高外,其装备也是其他连队无可比拟的,清一色的装备,除没有炮和重机枪较少外,即使和日寇的连队比,也毫不逊色,遗憾的是弹药少了些,因为部队的军工生产落后,弹药常常供应不上。

  至于特务连的军政素质,他俩更是有一种自豪感,连队的基本骨干都是闽西过来的老红军,新补充的战斗人员也都是在抗战中经过一定战斗洗礼的战士,思想素质、军事技术绝对是军中首屈一指的,所以四十六团、四十七团、四十八团在塘马整训期间,特务连起到了模范表率作用。三个团的连队都去观摩过他们的军事表演,他们和特务连的其他战士也多次深入连队进行示范指导,带动了一大批战士苦练杀敌本领,提高作战能力。

  昨夜,他们听到张连升、雷应清传达的旅部通知后,迅即子弹上膛,安好刺刀,准备随时击退来犯之敌。一小时后,旅部通讯员又传达了旅部的命令,他们摸黑冒雨赶到观阳一带驻扎。

  对于这样的行动,战士们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与热情。雄赳赳,气昂昂,有一种强烈的求战欲望,身背行李,肩背钢枪,腰挂子弹,双脚在田埂上飞行,黑影在田野中飘移,倏忽之间,部队便在观阳一带集结完毕。

  他们要求值哨,张连升同意了,张连升完全知道值哨的意义和选择哨兵的重要。

  赖文洪二十七岁了,如今是二排一班的正班长,吴炳发岁数比他小三岁,也升为副班长了,正副班长要求值哨,这是少见的事,事关重大,张连升哪敢马虎,点头同意了。

  他们两人从后半夜换哨上去值勤,寒风中,两人相距只有十几米,却看不清对方的身影,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听着风声,听着雾凝结成水珠后从树叶上滴落下来的声音,听着对方轻轻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咳嗽声。

  但他们心里并不觉得沉闷,如果是无战情的日子里,像昔日在闽西大罗坪、扁岭坑的山沟里他们会唱几首客家人的山歌。但此时,他们的精力全部贯注于北面的山丘、村庄上,尽管浓雾遮挡了他们的视线,他们还是睁大着双眼,希冀双眼透过浓雾,不放过任何异常的蛛丝马迹。

  天渐渐亮了,顽强的浓雾消隐了,原先的景物露出隐约的轮廓,桑树、竹林、菜园、池塘,黄洼村渐渐地露出了她美丽的姿容,“喔喔”的鸡叫声,“汪汪汪”的狗吠声也时不时地响起,黎明的寂静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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