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直率领着一千多人的庞大队伍向东奔去，当他走过洋龙坝、消失在廖海涛的视野中时，他听到了东北部传来密集的枪声，抬眼望去时，观阳东北前巷和前搂间火光闪闪，炮声隆隆。他的心收缩得更紧了，他知道那是特务连在英勇阻敌，从那态势看，对方接触的面甚宽，火力特别猛，敌人数量众多，武器精良，特务连人数有限，敌人随时有突破的可能，如果一旦敌人打破缺口，用骑兵来冲击，那么这一千多人很快就会被敌人合围起来。所以他不时地停下，用手招呼着部队战士、地方干部及工作人员急速行走，“快，快快。”

　　他站在新店村北面的田埂上招呼着过往的战士干部，神色冷峻、双眉紧锁，寒风吹来，脸面感到丝丝麻疼，空气仍是那样的湿润，泥土经细雨飘打仍如昔日所见的那样，十分松软，杨树、柳树、刺猬树，香椿树均呈灰黄，稻秆根桩早已呈灰白色，茅亭农舍一例灰灰的，在颤抖的空气中微微晃动。

　　一张张冷峻的脸急速晃过，一双双手臂摆动着，犹如排排的双桨有节律地划过，一双双整齐的脚，在风的推动下，急速移过，腿肚子的绑腿那螺旋型的曲线急速飘移，“N4A”的臂章时时回闪……

　　队伍过了新店，突然响起了一阵歪把子机枪声，随即子弹在眼前乱飞起来，他一惊，眼前苏南的丘陵、小河、村庄、沟渠、稻田渐渐隐退，晕化，慢慢转换成闽西的金丰大山，山峰、山坡、山谷、村寨、竹林、松树、土楼、碉堡……

　　“啪嗒”一声响，中断了王直的思绪，眼前的金丰大山消逝，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战地服务团的小战士，她脚下一滑，不慎跌倒在稻田里，王直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难道以往的一幕又要在眼前发生？突然“哐哐”的爆炸声在敌人阵地上响起，“歪把子”响声突然中止了。王直估计，这是驻北面的四十七团二营从后面主动袭击了敌人，他忙指挥党政军机关人员向东冲去。

　　这时的王直，重点考虑的是要保证电台和钞票的安全。他关切地看着背着电台的男同志，并沿着田埂小道跟随着寸步不离。陈辉和其他几个战士挑着钞票，一个劲地往前赶。

　　“小陈，没问题吧？”王直问道。

　　“没问题，我们就是拼着命也不能将钞票丢给敌人。”陈辉边挑着担子边说着。

　　王直朝队伍的后面望去，这一千多人的队伍真可谓之浩浩荡荡，由于转移时间不一，那一批批人群，相互间的间隔很大，乍一望犹如长龙一般在苏南的田野上游动。

　　东北的枪声更响了，每一声枪响都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窝，金丰大山突围虽然危险，但人数有限，包围圈没有纵深，只要冲出去，有密林，茅草作掩护，大可无恙。可这一千人的队伍在平原上如何能移动得快，且大多是非战斗人员，一旦遭遇敌人，这队伍如何应付得了，很快就会被冲得七零八散呀，应赶快脱离危险区。“快……快快快！”王直急速地挥着手。

　　千把人啊，大多是非战斗人员，如果再遇到敌人攻击，这又如何对付？机警的他，在边退边撤中开始寻找战斗人员了。“茅山保安司令部有一个连兵力，苏皖区党政机关也有一个排兵力，但基本是没有经过战阵的士兵，缺少训练，缺乏战斗经验，要与有战斗经验的‘老鬼子’作战，肯定不是对手，只有旅教导大队那几十个人，才是真正的战斗人员。”无奈，整个东撤的队伍如同一盘散沙，战斗人员现在还没法集中一起。“至于第五行政专员公署、茅山行政专员公署、江苏溧阳、溧水、镇句、金坛、宜兴、安徽当涂等县党政机关根本没有完整建制的兵力。”王直想到这里，开始盘算着一旦敌人尾随跟踪追击过来怎么办？

　　他神色凝重，心怦怦直跳，那危险的感觉时时袭上心头，但他又十分沉着，罗、廖把这副担子交给他除了信任外还因为他有丰富的军事知识，有敏锐的军事判断能力和遇到复杂问题有超强的决断力。

　　罗、廖的任务一交代，面临着极其严峻的形势，但他心中有底，罗、廖的交代很简单，把队伍带到长荡湖区。这个任务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塘马离长荡湖区直线距离只有十五公里，但苏南河汊纵横，路途弯曲，全是小路，绕来绕去，远远大于直线距离，况且如果你一味沿小路走，往往会走上死路，那死路便是大河橫亘，若不会游泳绝难渡过。这一点王直十分清楚，如果没有对苏南地形的充分了解，一千多人陷入河汊中，若遇追敌，将遭受灭顶之灾，所以这次突围不仅要有金丰大山的勇敢、顽强不怕牺牲的精神，还必须有高超的智慧。使他感到欣慰的是在居住塘马期间，他除了搞好政治部的组织工作外，从没有忘记对军事的研究，比方说王胜经常从司令部到组织部来玩，王直便常常和他探讨军事问题，黄金山和顽敌三次作战，王直虽没有冲锋陷阵，但他在战前、战后认真研究作战线路，有时对着地形图一看半天，所以他对塘马一带的地形十分了解。

　　他觉得这一千多人必须迅速离开塘马，越快越好，那么东撤必须选择最佳的线路，他的脑海中急速地掠过这些地名，新店、茅棚、诸社、****、西浦、滩头、西阳、东浦。

　　这条线是最近的一条线，到达东浦离长荡湖就不远了，那么按正常估计三小时左右可到达西阳、东浦，敌人若不熟悉路途，有河阻隔，休说三小时，即使五小时也赶不到西阳、东浦。

　　此时选择合适的向导变得十分重要，刚好陈练升、陆平东在，他们是本地人，由他们带路，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果再布置一些前后联络的人，可谓万无一失。

　　王直找到陈练升、陆平东，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陈、陆两人点头称是，忙于队前带路，王直又叫来几个战士，布置好沿途的联络，防止干部战士沿途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