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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爱中国海》 作者:董胜

第11章 多雨的季节

  1

  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北方的春天,难得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滋润大地。细长密集的雨线不停歇地下了大半天,仍没有停的迹象。

  这个季节,迟春燕母亲的病加重了。春节期间还是好好的,邻居们见了春燕妈还说气色好来。看着妈妈承受疼痛的折磨,春燕的心里难过极了,她和姐姐没少在背后哭。姐姐的肾炎未完全好,忧伤、焦虑对身体没好处,春燕就劝姐姐多休息,她照顾妈妈就行。春静要强,心里既挂念着妈妈,又心疼妹妹。

  “姐,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咱妈挂念着咱姐妹没病没灾的。”春燕说这话时,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

  春静伸手抹去春燕脸上的泪珠,故作硬气地说:“春燕,姐好了,你看姐现在都编篓子啦。上月,姐挣了600呢。”沙口一带人家只要勤快,在自家炕头掐辫子、编篓子、编包,一个月收入也不低。草制品工艺厂定期下各村收,手巧的农家妇女不差起在工厂干力活的男人们。

  “编篓子累人,你还是刺绣吧,俺厂里任务多着呢,干不完。”春燕说的是实情。

  春燕这时还不知道姐姐的视力不比从前了。春静知道自己的病还没有除根,趁还有些力气,多编几个篓子,多为家里减轻负担,她这样想着,身上就有了力气。

  春燕妈躺在病床上,她的脸明显消瘦了许多,一双努力睁开的眼睛仍和善如初。“春光今天来家不?”她问道。

  春光自从去年在方山镇开了家小饭馆,跑运输的营生就停了,他充分发挥了做菜的特长,媳妇则负责前台收账。春光好动,在厨房呆久了,还真有些不习惯,雇个大厨师吧,费用不低,他干脆雇了两个从烹饪学校刚毕业的小青年,自己则负责菜肉供应,忙不过来时到厨房露两手。

  开春以来,饭馆的生意好一些了,每到吃饭的时候,十来张桌子不长时间就满座了。春光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照这样发展下去,日子离红红火火不远了。可让他忧虑的是母亲的病,他有时候自责,过去跑运输到武汉、唐山等地,妈妈总担心他脾气大,和人家扛起来。那回在沧州,下半夜大雾,运输车开得慢,竟然遇上了三个拦车的,年岁在四五十岁。“这些不要命的”,春光小声嘟念着,他们想干啥。春光走这条道,最担心有人向他招手,你分不清是好是坏,干脆溜之大吉算了。这回三个不要命的几乎要贴到车头,春光本想加大油门撞过去,觉得有点过了,万一给他们撞个半死不活,麻烦就大了。春光把心一横,停下车,但不急于下车,窗玻璃摇开一道缝,那几个人便凑过来,春光的另一只手紧握着活扳子。这三人要求春光下车买50块钱的东西,原来碰上强买强卖的主,春光趁着这三人都挪到车的一侧,突然加大了油门,货车骤然出去几十米。谁知道真假呢,得留个心眼。比这惊险的事发生过,他一般不对家里人说这些,有时候喝点酒,话多了,透露了一二桩有惊无险的事,当母亲的怎不担心呢。

  这天,雨从早晨下到过午,还在不紧不慢地弹奏着竖琴。临近中午,石头过来送了刚钓上来的十几斤蛏子。春光留石头在饭馆吃饭,石头也没客气,便和春光在饭馆一角坐下了。店里还有五、六桌吃饭的,有一桌四个二十多岁小青年摇头晃脑地划着拳吆吆喝喝的。春光想着下午回家看看,他知道娘惦记着儿子。

  “服务员,这木须肉炒得不对劲呀。”一个剃着光头、眯着眼睛的小伙突然高声质问,他旁边的瘦高的小青年也故意拿腔撇调地说:“这牛肉土豆是昨天炖好的吧?”

  干净利索的服务员小刘连忙走过来,一看,菜都吃了一半多了,又来找茬,就说:“你们吃得都差不多了,有问题咋不早说?”小刘是东北女孩,有话直说。

  “正因为吃得多了,觉得胃肠不舒服,吃一点还觉不出来呢。”光头龇着牙,无理找理地说。其他几个小伙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们真不讲理。”小刘气得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话来反击。

  春光在一旁皱起了眉头,面色黝黑的石头攥紧了拳头,几次欲站起来。春光示意他坐下来。春光有自己的想法,在方山镇上开馆子,能少一事千万别多一事,虽说镇上工商、派出所有认识的人,但到关键时候,不一定能帮上忙。今天早上娟子有事回娘家了,平时若是遇上刁钻找茬的客人,话不让人的娟子大都不见硝烟地顺顺当当摆平。

  “东北妞说咱们不讲理,哥们儿,怎么办?”光头歪着脑袋征求旁边几位。

  “好男不跟女斗,咱几个还是撤吧。走哩。”一个瘦高个的小伙起身要走,身旁几个随之也站起来。

  服务员小刘提醒道:“你们还没结账哩!”她的声音并不低。

  四个像是没听见似的就往门口走。

  “哎,这几位兄弟,吃饭结账,不对吗?”春光忍不住站起来,紧走了几步。

  光头一伙人停下脚步,转过身,装作不解地看着春光。

  “你是这的老板吗,我们几个吃得不舒服,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找我们。”光头打量打量春光,没好气地说。

  春光向来未屈从于谁,“看你们哥几个吃得也挺好,咋就不舒服,哪有白吃白喝的理。”春光堵了的怨气适时往外排了排。

  “就是,人要讲点道德,没脸没皮的不好。”石头在一旁信口说出。

  谁知,石头的话像是燃起一根导火索,几个小伙显然不爱听了,那个瘦高个年轻人竟就近狠拍了一下饭桌,饭桌上的筷子筒晃荡两下,滚到地上,筷子散落出来。

  “得,你们有道德,哎呦,哎呦。”说着,摁着肚子,蹲下身子,索性坐在地上了。

  有了瘦高个的示范,同来的小伙竟纷纷摁着肚子。光头一看弟兄们的表现,来了精神。

  “我说得没错吧,弟兄们吃成这样,好在我吃得少,没啥事。给医疗费!”光头明显的有敲诈之嫌。

  春光也不示弱,“既然这样,送你们到医院灌肥皂水冲冲胃,医疗费,我出。”说着,就去拉瘦高个。

  地上蹲的几位一听春光说送医院,腰板直了,捂着肚子站起来。

  光头没料到自己遇到个硬木头,硬的软的都不吃,又自感理亏,再僵持下去,脸上更没面子。随即从后裤兜抽出一张百元钞拍在桌上,甩甩头先走人了。

  余下的几个年轻人低着头,紧跟其后,灰溜溜地走了。

  “干点什么不好,靠这本事混饭吃,还不是纸糊的一个。”春光愤愤然的样子。

  石头伸手挠挠头,“春光,开饭馆也不容易,你得当心他们。”石头有所感触地说。

  “没事,惹急了,大不了打110,警察还能不管。”春光故作轻松地说。过了一会,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哥,今天的事别对村里人说,俺爹妈知道不好……”春光声音小了下来。

  石头看着春光,郑重地点点头,他了解春光,这兄弟对父母孝顺,乡里乡亲对他印象好着哩。

  临近傍晚,春光骑着摩托车冒雨回到家中。

  2

  春燕妈妈走了,在这个春天的季节。妈妈的离去,春燕很长时间不敢相信是真的。妈妈病重期间,她几乎任何时间都跟妈妈在一起,做着力所能及的事,陪妈妈说话。她想着小时候每逢七月七“乞巧节”,她学着妈妈把面团塞到刻着鲤鱼、兔儿、桃状的硬木模子里,用手掌将面团抚平,然后扣到面板上。磕的小面果烙熟了,用白线串成串,上面还串着一只粉红脸腮的海棠果和红布条条的穗子,挂在房间墙壁上,看着都香甜诱人。小面果也有被染成绿色、淡红的,从地里挖来荠菜、芥菜等野菜,捣成末,拧出绿浆来,和上面,面色自然绿油油了。儿时的春燕可爱看木模子里的图案了,莲子、佛手、葵花……她渐渐喜欢上画图案,妈妈从未因女儿爱画图话悖什么,春燕把画得满意的图画拿给妈妈,她总是笑眯眯地夸女儿。

  春燕在思念妈妈的时候,对大军的依恋比以前更强烈了,她早已把大军当成自己的亲人。生命里对亲人的爱最难忘怀。

  迟大军从父亲的来信中得知春燕母亲去世了。他感到一阵阵地难过。在他的印象中,春燕妈待人和善、真诚,童年时到春燕家串门,春燕妈总是拿出家里的糖果、桃酥给他。前几年回家,还把他当成孩子一样……

  大军抽出时间给春燕写了一封信,信中安慰春燕坚强起来,他情真意切地表达了心迹,“永远和你在一起,不分开。”

  星期天上午,大军独自在寝室里看书,床铺上放着一个蓝色的日记本,那还是他参军时春燕送他的,这些年他一直带在身边。这段日子,他不时地翻看这本旧日记,本子里夹着春燕的照片。

  “迟大军,你看谁来了?”李明涛推开门,和他站在一起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军人。

  “明涛,宋芳,你们好!”大军站起来,紧走几步,欣喜地说,他见过宋芳,所以不由自主地喊出名字。

  女军人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迟大军,你好!明涛经常说起你,有你这样的好战友,明涛自豪呢。”

  迟大军摇摇头,谦虚地说:“明涛聪明,基础好,在舰艇时,他没少帮助我。”

  “班长,是你帮助我的次数多。”李明涛记得挺清楚。在训练团时,迟大军即当过班长。

  “你们俩互相帮助,好战友就应当这样。”宋芳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迟大军拿来一把椅子让宋芳坐下,李明涛则坐在大军床上。

  “宋芳这次来北海体验生活,准备完成几个反映军校生的小品。这不,来采访你来了。”李明涛说明了来意。宋芳在明涛上军校第二年考取了军艺表演系,她在学习表演过程中爱上了创作小品。

  “来潜校感受多吧,军校生的生活紧张而丰富,我们每周能看一场电影,劳逸结合才有战斗力。”迟大军轻松地说。

  “明涛写信说看过《拯救大兵瑞恩》《泰坦尼克号》《鸦片战争》,你们俩喜欢国产片还是国外大片?”宋芳的眼睛盯着李明涛。

  迟大军不急于回答,他要看看明涛的临场发挥了。

  “都喜欢,美国大片讲究场面,人物塑造上表现人物的情感世界。国产片人物个性鲜明,故事性强。宋芳,我怎么觉得你有考我们的倾向。这方面,你可是内行。”李明涛即兴回答后,又补充了一句。

  宋芳没有理明涛,却故意摆出小老师的样子,“大军,你有何看法呢?”

  “怎么说呢,学院时常放老电影,《海鹰》《第十个弹孔》《海魂》,我觉得有思想含量的国产片更亲近些,我不喜欢华而不实的片子。”

  宋芳点点头,“嗯,说得好,我有同感,小品创作也得有思想含量,‘人是有思想才站立的’,哲学家说得精辟。”

  迟大军转过脸,冲李明涛一笑,小声说:“宋芳不简单。”李明涛的手搭在大军的胳膊上,轻轻挠了一下。

  “这个日记本眼熟,大军,你一直带着吗?”李明涛随手从床铺上将蓝色日记本拿在手里。

  大军想伸手拿过来,已来不及了。明涛展开日记本,两张照片掉了出来。

  “我来看看。”宋芳站起来,伸出手,她的脸上现出热情和好奇。

  李明涛将两张照片递给宋芳,他转过脸来冲大军眨眨眼睛。

  “她是我未婚妻,迟春燕,和我一个村的。”大军未等宋芳提问,如实相告。

  “嗯,你们俩青梅竹马,大军好福气,你看这姑娘多俊,你们俩有夫妻相哩!”宋芳看着照片,又抬头看大军,真诚地说。照片还是春节时在春燕家门口照的。有一张大军和春燕在槐树下的合影。迟大军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股别样的感觉却涌上心头。

  “大军,啥时吃你们俩的喜糖呀?”李明涛把身子前倾,偏着头,盯着大军说。

  迟大军倒未犹豫,“快了,我们约定年底结婚,你们呢?”大军口气平和,不像是开玩笑。

  “这……”李明涛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解围似地望着宋芳。宋芳未吱声,含着羞涩的笑,冲她点了点头。李明涛很快领会了宋芳的“传达精神”,“我们也是年底吧!”明涛说着,幸福地笑起来。

  3

  迟大军和李明涛的军校生活结束了,两人均已优秀的成绩完成学业。这一年正值世纪之交的1999年。

  两位好战友回到了长海海军基地,四载苦学勤练,两人的身上多了沉稳和干练,他俩对潜艇对海洋的热爱更深了。

  回长海之前,学院安排毕业生休假二周。迟大军怀着急切的心情回到了乡村。他的心里装着一件事。

  知道儿子要回来住些日子,大军爹妈欢喜得不得了。老两口在家时常说起儿子,人家在一个省上大学的孩子一年能回来几趟,大军的学校离家只有三、四个小时,却难得来家一趟。唠叨归唠叨,老两口在大军的来信中感觉到儿子时刻想着自己是个军人,想着在部队在学院做得更好。“这孩子要强”,大军妈时常把这句活挂在嘴边。

  自春燕从工艺美术学校回来后,春燕爹就有些顾虑,大军海校快念完,一出来就是军官。春燕说起来在农村,两人虽说有感情基础,如今乡下订婚的都没有个准成的。春燕爹同大军爹妈唠嗑时流露出这方面的意思,大军爹是个聪明人,他没有因为儿子当军官了就看不起春燕家,而是处处想着人家。春燕妈病重期间,在医院和家里,大军妈没少探望。

  春燕爹有技术,方山雕刻厂返聘他回去指导年轻人工作,老迟实在能干,在生产车间手把手指导、讲解,他仿佛又回到了青年时代,又有了活力。这天,航车吊着上百公斤的石料从厂房一端滑过来,在操作员的控制下,悬在半空中,又缓缓下降,离地面还有2米时,航车吊斗突然出现故障,“咔嚓”,石料一个骨碌从吊斗砸下来,老迟和两个工人原本正想接石料下来。不想,石料猛地砸向地面,老迟躲闪不及,石料落在左小腿上。好在石料不是很重,但这一下砸得也不轻,造成小腿中度骨折。老迟立刻被送到方山镇医院。

  迟大军赶到家听到春燕爹伤着了,妈妈做的好吃的饭菜也没心思吃。大军爹刚知道,他和大军匆匆吃过午饭,往方山镇医院走去。

  方山镇医院不大,但医院在骨伤和皮肤治疗方面有特色。春燕爹身体无大碍,腿上养段日子就会好起来。

  当大军站在春燕爹面前,腿上打着石膏的老迟竟有些不相信,他抹了抹眼睛,说:“大军,你怎么来了。”陪床的是雕刻厂一位青年工人。

  “大伯,来看您了呗。学院放两周假,这不,今天赶回来了。”迟大军拉着春燕爹的手,笑着说。

  “老哥,你怎么这么不注意,咱们的身子骨可不是年轻的时候。”大军爹站在床边,带着埋怨说道。

  “可不是嘛,年轻时几百斤的石料碰一下没什么,这老了老了,腿脚真的不比从前了。”春燕爹感叹道。

  “俺知道你准是在一线碰上的,厂里让你指导,动动嘴就是了,以后可别实心眼了。”大军爹同春燕爹无话不说,二人彼此了解。

  大军在一旁听爹说的话不太中听,“爹,大伯把技术传给徒弟,哪能动动嘴就行了。我当雷达兵,每逢登高作业,老兵总抢先。还有海上抢险,老兵带头上,却最后一个脱离危险。”大军说这话时,脑海里浮现起在训练团时,训练艇上的机电长让机电兵先上软梯。

  “这话中听,大军觉悟高,你爹就爱这么说。其实,你爹认真着呢,在大队几十年没出差错,村里没有说不好的。”春燕爹适时地找出亲家的优点。

  大军爹听了亲家的话,起初板着的脸松弛下来,他点着头,默许了。

  “大伯,俺来照看您吧,回来家也没别的事。”大军真诚地说。

  春燕爹半倚着床,有些难为情地说:“这哪好,大军,你刚回来,再说,厂里安排人了。”

  “大伯,你把俺当成家里人,好不?”大军的这句话有点分量。

  春燕爹见大军态度很坚决,不好推辞了,他只好点点头。

  大军爹先回去了,他嘱咐大军照顾好春燕爹。他对儿子留下了照顾未来岳父没一点怨言,心里还感到宽慰。

  春燕在这天下午才知道爹受伤了,便请了假来看爹。原来爹前一天碰着,春光赶到后,觉得有雕刻厂的人照看着就行了,未告诉在沙口镇绣品厂上班、住宿的妹妹。春光知道这一、二年春燕为家里付出挺多的。这天下午,绣品厂一车间女工看到春燕,说了她爹被石料碰着了,女工的丈夫在雕刻厂当段长。春燕的心立刻揪起来了。

  当穿着一身蓝色工作装的春燕推开病房的门,看到迟大军在父亲的身旁,她惊喜地张开嘴,一时没发出音。

  春燕爹在床上睡着了,大军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一本杂志。

  迟大军抬起头,看到春燕,急忙站起来。小声说:“春燕,爹睡着了。”

  春燕愣了愣神,她听见大军叫“爹”了,她好看的眼睛湿润了。“大军,你啥时回来的?”

  “上午到家,这次休两周。你们那儿忙吗?”迟大军把椅子挪到春燕跟前。

  春燕摆了摆手,“有些忙,这段日子赶一批出口的活,晚上也加班呢。大军,咱俩出去说会儿话吧。”春燕看了看微微打着鼾声的父亲。

  医院走廊的一张长椅上,春燕和大军并排坐下来。

  “春燕,你瘦了,多吃些,身体可是工作的本钱。”大军想让春燕高兴起来,他打趣道。

  “没事,我和厂里的姐妹吃得差不多。你知道,秀英和猛子老是惦记着咱们的婚事,问了好几次呢。”春燕说着把头低下,又抬头看看大军。迟猛在大军念军校那年年底复员,随后到一合资厂当了工人,第二年与秀英成婚,这两年到了供销科。迟猛因在部队看军械仓库认真负责,如愿以偿地入了党,他觉得这是很大的荣誉。

  “春燕,我到了基地就打报告,其实俺也想着在一起。”迟大军伸出手握住春燕的手。

  “俺只是说说,你刚毕业还没下连队,别想这些,先把工作做好,好吗?”春燕整了整大军的白衬衫,轻声说。

  听了春燕的话,大军感到莫大的安慰,他的心里恋着潜艇,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过几天,大伯出院了,回家我照看就行。咱们到猛子家耍耍,别说,挺想他的。”大军想起和猛子在潜艇那段日子,一晃四、五年过去了。

  “嗯,听秀英说楠楠常问起开军舰的叔叔。”春燕的眼前晃动着楠楠可爱的笑脸。她忽然略带生气的样子,小声地说:“大军,你得改口了,俺听见你刚才叫爹了。”

  迟大军不好意思起来,“是该改口了,是该改口了。”他将春燕的手握得紧紧的。

  4

  过了几天,春燕爹出院回家里调养,大军仍每天到春燕家陪着春燕爹说说话,做力所能及的事。大军妈则让大军送饭菜过去,这样也没耽搁春光、春燕的营生。春光其实惦念着爹,他看着大军这样上心,心里踏实了。他的事多,除了照顾馆子的生意外,不时跑跑运输,大都短途的业务。这样,临近大军将要返校时,春燕爹能拄着拐杖,自己照顾自己了。大军的言行,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大军是个好孩子,春燕跟着他,俺放心。”春燕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庆生知道大军哥休假回村,兴冲冲地找大军。他的中考成绩很不错,考取了湾口高中,这所高中在县里数得着。庆生爹原本有点文化,也盼着儿子有出息。春节期间经大军一开导,自然想通了。大军也为庆生感到高兴,鼓励他勤奋学习,将来考一所中意的大学。庆生告诉大军,他想当海军特种兵,他会武术呢。大军嘱咐他学好文化课,一个优秀的水兵不仅体能好,还需具备接受知识能力强等素养。庆生爱听大军的话,他记在心里。

  大军惦记着猛子。迟猛在厂里跑供销,几年下来,人也变得活泼起来。春燕爹回到家中的第二天,从外地出差回来的猛子来看望,猛子一见到大军,亲热劲就上来了,又不免有种失落。他礼貌地和春燕爹唠了些家常话,便向大军问起战友们的情况。

  “大军,你知道每次出差路过长海,俺总爱到海边看看,走走,听听海浪的声音。俺有时想,咋就对海恋不够呢?想想,咱们那时在海上虽苦,但挺让人挂念的。”迟猛许是常出差的缘故,说出的话都不一样了。

  “猛子,你说的是,当过水兵的人,这辈子许是都挂念着海。你知道赵舰吧,赵舰爹是老水兵,他小时候就爱听父亲讲海军的故事。赵舰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他的军事技能在全舰队前几名。猛子,想不想让楠楠将来当水兵呀?”大军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楠楠妈可惯孩子了,俺有时拿舰上生活说她,她总把俺说得没办法。当水兵不能吃苦不行。”迟猛深有感触地说。

  春燕爹在炕上半倚着,说道:“当爹妈的都疼孩子,但不能惯孩子。惯孩子,长大了,坏毛病不容易改。”老人的话有道理。

  赶任务结束后,春燕休了三天班,正巧赶上七月七“乞巧节”,春燕让大军和她一块做巧果、巧饼,大军欣然答应了。

  春燕多和了些面,她想着做好后给大军家送些过去。这段日子大军妈没少做好吃的给父亲,春燕心里记着呢。她找出鲤鱼、金蝉“卡(kǎ)子”(模子),洗干净。去年“乞巧节”时,母亲正在医院,哪顾得做这巧果。

  “这卡子怪好看的呢,有年数了吧?”大军手里掂着一个鲤鱼模子,挺好奇。

  “我记事起就有这卡子,听俺妈说,她是从娘家带来的。”春燕边揉面边说,她的眼角有点泪花。

  大军伸出胳膊,冲着春燕说:“我来和面,俺有劲。”说着,就要去拿一面团。春燕也没拦着,看大军揉成啥样。大军学着春燕的样子,揉起面来,面团不大听他指挥,一块面像是要分家似的,大军索性用两手把面团拢在一起。春燕揉出的面呈半圆形卧在面板上。

  “大军,我和面团吧,摁平了,就行。”春燕说着揪下一块面,贴在卡子上,两手快捷地把凹处填平,面团随即有棱有角起来。春燕把卡子往面板上轻轻磕,一个鲤鱼状的面果出来了,面果的正面有鱼的眼睛、鱼鳞,栩栩如生呢。

  “这个,简单,俺会。”大军说着,右手拿起一块切好的面团,摁在左手握着的卡子里。他做得很认真,春燕在一旁看他,笑了。

  一个个鲤鱼、金蝉面果整齐地排在篦子上,大军有点成就感了,他做得熟练多了。

  “大军,你回部队,带上两串,巧果好放,硬了味道也好。”春燕的口气很平静。

  “嗯,俺拿着,巧果好吃,咱家乡的面食有名。”大军挺高兴的样子,他知道春燕的心思。

  “春燕,今晚咱们到猛子家耍耍,好不?”

  “好呀,他和秀英现在的日子过得好着呢,家里整置得不差起城市住房的。”春燕说得是实情,这一带乡村有的人家进去一看,像是小花园,十间房子用一小圆门隔开,地面铺着理石。

  钹巧果得用大锅,春燕往锅灶填玉米棒,麦香味飘散开来。春燕把熟了的巧果让大军先送给他父母尝尝,老人吃软乎的好。大军说不着急,春燕有些生气了。大军只好答应了,他心里暖暖的。

  过了乞巧节,大军就要回部队了。春燕虽有些恋恋不舍,想着心中的人有那么热爱的事业,心里便释然了。她期冀着大军和他的战友平平安安,期冀着她和大军未来的日子美满幸福。

  5

  深秋的一天,长海海军一潜艇基地,航海长迟大军同部门长张青向深棕色的基地大楼走去。部门长是鱼水雷部门长的简称。负责鱼雷、“鱼电”(鱼雷射击仪)两个专业。张青的任务比迟大军轻松些,航海长在艇上工作量大,原本负责潜艇航行值更官由副艇长、航海长、部门长三班倒,出海时航海长一般不担任值更官。

  “舰队给咱们基地两艘新潜艇,说不定我们上新艇上呢。”张青面露喜色。

  “到新艇当然好了,咱们一切行动听指挥,老艇还在服役年限,别喜新厌旧呀。”迟大军故意一字一顿地说。

  从会议室里出来,张青的脸色有些不悦。一身整洁军官装的李明涛走到迟大军跟前,“大军,咱俩又在一起了,新艇的各项性能好,老艇没法比。”张青听了这话,脸色更有点难看了。原来,初到潜艇基地时,李明涛分在另一艘潜艇上,这次会议上,基地首长根据各潜艇军官情况,选拔技术过硬的军官到新艇,迟大军和李明涛自然名列其中。

  “是啊,明涛,咱俩又在同一战壕,你可得多帮助我工作。”迟大军的话挺实在,机电设备对潜艇正常航行太重要了。

  “没问题,手心手背,谁离得开谁呀?”李明涛打趣道。

  张青见迟大军和李明涛谈得火热,转身匆匆下楼了。迟大军只顾同明涛说话了,没在意张青的表情。

  “航海长,好!”两个潜艇兵在水兵楼走廊同迟大军打招呼。

  “好,付军,想着今晚补习航海演算。”迟大军回应的同时,督促道。

  那个叫付军的战士摸摸脑袋,“是,我记着呢,我们爱听航海长讲解呢。”付军向迟大军敬了个军礼,嗓音洪亮地说。潜艇未出航的日子,专业技能训练之余,提高潜艇兵的文化素质成了首要任务。年轻人大都好动,但一旦投入到知识领域,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牵着你,在你面前展开的是等待你去掌握的知识。迟大军走进一个房间,张青坐在一张放着电脑的桌前,闷闷不乐地翻看一张报纸。

  “张青,明晚你给大家讲讲海洋水声环境方面的知识,在军校时,你学得扎实。”迟大军的话语里充满着对战友的信任。

  “嗯,”张青有气无力地应道,他把报纸放到桌上,转移了话题。

  “迟航海长,祝贺你荣登新艇,咱们同学一场,又同在一艇三个月,该找个时间好好喝一顿。”张青还惦记着上新艇的事。

  迟大军了解张青,这小子有点小心眼,人都有攀比心理,这心理转化为妒忌就不好了。

  “行,但我只管你一瓶啤酒。”大军说着,笑起来。“你呀,是不没到新艇心里不舒服?”

  迟大军说穿了张青的心思,张青只好招认了,“那可不,新艇装备好,性能高,不像咱们现在的艇,航速小,蓄电池能量有限。”

  “部门长同志,你说得有道理,咱们这艘常规潜艇的各方面性能还不算差,在八十年代,这艇多次立过战功,可别小瞧它。”

  张青抹抹鼻子,“我知道它的光荣史,设备都老化了,哪还有战斗力。”

  迟大军听了这话有点生气了,“有无战斗力还在于艇员,热爱海洋热爱潜艇的艇员劲往一处使,就会有战斗力。”大军说着打开电脑,查找资料,不理张青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过了10多分钟,张青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站起来,“大军,我想通了,你别笑我小心眼呀。”

  “你这小心眼……”迟大军转过脸,故意气张青。

  6

  迟大军同李明涛等到了552新艇,新艇属于常规柴电动力潜艇,552潜艇有较强的自给力、续航力,装备结构复杂而密集。动力装置、操纵系统、导航系统、探测系统和通信设备、伪装和水声对抗设备都比较先进。

  尽管潜艇构造相近,但新艇仍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大多潜艇兵一时不适应新的环境。顾艇长和迟大军、李明涛等指战员依循“先进设备必须科学而精准操作”原则,在新艇未潜航之前,带头一遍又一遍在艇上摸管路、对图纸,让艇员们熟悉战位,同时利用专家上艇的机会,学习规范操作和维护技能。

  顾艇长比迟大军、李明涛高一届,他学的是潜艇指挥,也是潜艇兵出身。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艇员与艇员、艇之间配合默契,做到了当年接艇、全训形成战斗力。

  迟大军和春燕的婚期自然推迟了,春燕了解大军,她给大军的信中未提结婚的事。她告诉大军,爹的腿伤完全好了,走路和以前一样,未留下任何毛病。她设计的一个样子被外商选中,厂里又上了一批订单。大军告诉春燕2000年春节不能回去了,他身体各方面都好,让她放心。

  新千年的钟声敲响了,迟大军和他的战友们正以饱满的姿态走入新千年。他们深知肩负的海防重任,肩负着保卫祖国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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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爱中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