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拉杆！加大推力，储能器给能！”埃塞克斯轻松地吩咐说，“靠近尾舰，全速打击。”

　　“棒极了！”炮手高兴地嚷着，战舰恢复了工作节奏，没有一个人逃往救生舱。

　　“洛卡农”使用了它的唯一的机会--佯装投下空的救生舱，牢牢地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火星人舰队已经几乎全部掉了头，朝着下面追了过去。“洛卡农”船体这儿那儿哗啦啦响个不停。

　　“这帮母狗！”上尉愤怒地说，“他们把我们全干掉了。”

　　火星人立刻开始射击了。

　　“洛卡农”号一片喊叫声，震耳欲聋的叫声让人想到大混乱时候的灾难。打人类有历史之日起就没有这样可怕的叫喊声。

　　救生舱炸开了花，化成一片片蒸汽云。

　　“想打垮我们！你们这堆狗屎！”

　　“全速追赶，打击前侧。”炮手喊着，“再炸它一两家伙。报销它！”

　　“剩下的3艘就来给咱们报销了！”后面传来哪个领航员的话。

　　“就剩下3个了，”上尉得意洋洋地说，“刚还是9个！”

　　“真的！“屁股吃惊地说，”真是9个，怎么都没有数清吗“

　　火星人重新编队，朝红城飞去。驱逐舰战斗舱内的人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还是不明白，”屁股说，“我们的棺材还来不来？”

　　“当然！他们说了‘派去帮手’。”

　　“你怎么看，嗯？”屁股问身边的上尉，“5个，多吗？”

　　大副使劲琢磨起来。现在，舱内所有的人都有表决权。投下了空的救生舱后，埃塞克斯实际是剥夺了所有人战后生还的机会。当然，还有一个机会，但这种办法大可怀疑--在轨道上抛弃苦难的驱逐舰，只用特种战服逃生。这种办法的成功与否取决于是否可以熄灭并顺利弹出反应堆，以及舰艇的爆炸的剧烈程度，以及那些“飞行棺材”--他们就是这么称呼救援舰发射出的救生船--能不能按时尽速到达。他们的生死存亡还依赖“三个如果”：如果反应堆不会把放射线泄漏到外部空间，如果舰艇不会将宇航员们乘坐的地方穿成肉串，如果救援舰的舰长对空间寻的经验丰富……

　　“5个，根本他妈的白搭！”大副说话了。“我们现在在红城上空的优势实在太小，还要给我们派发棺材，那就更……当然，我们一定得拿下红城，牺牲在所难免。”

　　埃塞克斯看着远去的火星人--他不能不立刻做出决定了。

　　“都这么想吗？”埃塞克斯问，“那我就全速开进了。宇航员们请做好准备。就要炸开他们的红屁股了。”

　　宇航员们执行了最后的程序--关闭能源发生器，随后靠宇航服跳进了太空，等待救援的救生船。20分钟后，埃塞克斯从挡板上的弹洞钻到了外面，进了宇宙。他蜷起身子，用两个膝盖夹住方向调度枪。按动了它的按钮。“洛卡农”遍体鳞伤，看上去就像一个大筛子。埃塞克斯游离开自己的船，一边委曲地哭了起来。几分钟后，“洛卡农”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炸成了成两半。埃塞克斯接着就失去了知觉，给拖到前来救援的“冯·雷”号以后的记忆，在他脑子里一点儿没留下。

　　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胜利，为地球人立了一大功。埃塞克斯指挥的大照片从此出现在各大报章，更是永久地留在了网上的编年史里。地球为自己的战士无比自豪，用各种荣誉把他捧上了天。但是，埃塞克斯自己却有些怅然若失，似乎他的一部分跟“洛卡农”号残骸一块儿留在了火星轨道上。

　　他的心理调整足足用了两个月，才给重新认定了继续飞行的资格。“洛卡农2”已经经过了试飞，马上就可以服役了。这时候的埃塞克斯，好像已经变了一个人，让人都认不出来了。他变得动作迟缓，沉闷忧郁，心中满是苦闷。埃塞克斯从没有想过当英雄、立大功。还在学校里就有人跟他说过，宇宙里不是当英雄的地方。在最最辉煌的时期，F舰组的战舰也从来没有超过50艘，战舰上的乘员个个“明智、机警”，这是对一个宇航战员品质的最高评定。就是说，他们完全经受得起各种冒险，但对局面的分寸控制得当，知道如何化险为夷，从不越雷池一步。

　　地球跟自己过去的殖民地开战，有足够的合理依据，进退得当。它不断在对方的战略战术上寻找缺口实施攻击。就像拉申常说的那样（为了这他没少挨整）：“对抗第二热力定律是没门。”埃塞克斯上百次地目睹其他军官为别人的错误付出代价。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这种事儿别摊在自己头上。可是，它就偏偏就在他的舰上发生了。埃塞克斯能够起死回生，从绝望之境逃出来，实在是种奇迹。他心里明白，这种魔术再也不会重复第二次了。

　　更要命的是，他完全丧失了对自己部下“明智机警”度的信心。回过头来看，他在战略步骤上到处是问题，粗枝大叶，疏略细节的毛病让他如芒刺在背。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提早留意到这些问题，而现在，任何一个小事都会像一沙尘一样钻进他的眼睛里。埃塞克斯无法再相信他的同事们的专业水准，怀疑他们的。因循守旧的玩忽职守让他疑虑重重，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他用超乎常人的毅力把“洛卡农2”号从地球轨道拖往火星。第二侧翼的掩护驱逐舰还是派了他这位老搭档。埃塞克斯自己把自己反锁在舱里，在终端机上叫出乌斯朋斯基，低垂着头，把自己的心事跟他摊摆了一遍。

　　“你别太紧张了，菲尔。”屏幕上的乌斯朋斯基说，“首先，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其次……你还没听到什么风儿吧。我的舰队参谋部需要调个年纪轻，有头脑的指挥。目前有两个候选人，我会尽量推脱掉。你最好同意来这儿干。就这么说定了。好在，这职位对你也合适。还是来战舰上吧。你的问题也就全没了。要紧的是，跟心理大夫什么都别说。否则几分钟就传到下面了。”

　　“谁知道呢……”埃塞克斯嘟囔说，“你懂吗，我现在真是怕事，连自己的问题也无法面对。”

　　“万万不能跟心理大夫说这个。”乌斯朋斯基又说了一遍。

　　“听着，奥列格斯，是不是我真的病了？”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自己都吓了一跳。

　　乌斯朋斯基嘿嘿笑了。

　　“我看哪，菲尔，你不过是长大了罢了。”他说，“没事，你会慢慢习惯的。我的建议你可得付钱啊。”

　　一周后，埃塞克斯就调到参谋部工作了。从此他再也没有亲自指挥过战舰，日子着实变得平静了下来。随后，他被推举到了第二侧翼的联席指挥官的位置，再后来他到就了F舰组的参谋部。在这个职位上他又经历了一次战争，确切说是一次半。如果把维内尔解职袭击事件也算上的话。他已渐渐成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和一个少见的恶棍。F舰组都忍让着他，说到底，既然拉申能忍，别人也就能忍了。大家默认这两个超群人物随心所欲自有道理。他们已经赢得了这么大的本钱。

　　现在，这两个超群人物正沿着宽阔的水泥练兵场，不紧不慢往舰队国防部大楼走着。到了门口，拉申稍一挥手，几个保安们就恭敬地向后退去。埃塞克斯显得有些退缩--没有自己的保安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对拉申说来，一切刚好相反，他从不把保镖放在心上。他总是开玩笑说，保镖的命比受他们保护的人更长。

　　“你们呢，我这命令跟你们没关系？”拉申扭头对几个副官说。“都滚远点儿！”

　　梅尔和茅泽同时皱起了眉，立刻放慢了步子。

　　“怎么，”埃塞克斯问。“有想法？”

　　“你把帐弄干净了？”

　　“刚好来得及。”

　　“就是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全算在我的身上。我去过‘立普利’没有？去过。跟艾伯拉罕密谈了？没错。其他的事情你一无所知。”

　　“你说了算，奥列格斯。”

　　“记着。只有一种形式的武器可以把我们的战舰击落，那就是股东会的决定。现在会议还没有召开，我们的潜力还是比任何人大得多。”

　　“哦，”埃塞克斯忧郁地点点头。

　　“是我要来保护这些傻瓜的，不管他们会不会用命令阻止我这么做。”拉申恨恨地说，“要是艾伯拉罕找到外星人的踪迹的话……”

　　“嗯。”埃塞克斯随声附和。

　　“这是有可能的，对吧，菲尔？”

　　“就是。嗯……”埃塞克斯又点点头，往后看了看自己的保镖。

　　“你总回头瞧什么？”

　　“习惯了。”少将有些难为情地说，“这儿怎么有点儿不舒服，这风，还有……”

　　“这儿没天花板，对吧？”拉申刻薄地说，“让你没地方藏起你的屁股？你个寄生蟑螂，洞穴里的怪物。”

　　“你说谁呢？”埃塞克斯生气了。“真是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