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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科幻小说 > 《凋谢》在线阅读 > 正文 第6章 “你丈夫是你到外面去的唯一通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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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谢》 作者:劳伦·迪斯特法诺

第6章 “你丈夫是你到外面去的唯一通道”(1)

  晚宴总算结束了,我穿着白色衬裙,疲惫地躺在床上,迪尔德丽帮我揉着酸胀的脚。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此筋疲力尽,如果她按摩得不是这么舒服的话,我或许会阻止她。她跪在我旁边,她是那么的轻,蓬松的被子上几乎没留下凹痕。

  我翻身趴在床上,抱着枕头,迪尔德丽开始给我的小腿肚按摩。这正是穿着高跟鞋站了好几个钟头之后最需要的了。她还点了几根蜡烛,房间里充满了淡淡的温暖花香。我太放松了,根本没顾上考虑这时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得体,就脱口而出:“那新婚之夜要怎么过?他让我们站成一排,然后挑一个吗?还是放催眠气?或者把我们三个一起带上床?”

  迪尔德丽好像并没被我鲁莽的问话冒犯,她耐心地说:“哦,房子主人今晚不会跟新娘同房的。因为罗斯夫人还没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撑着胳膊扭过头,刚刚能看到她:“她怎么样了?”

  迪尔德丽脸上的表情异常悲伤。帮我揉着腿,她的肩膀随着力道一下下耸起。“他非常爱她,”她伤感地对我说,“我觉得她过世之前,他不会来看任何一位新娘。”

  林登真的没有来我的卧室,迪尔德丽吹熄蜡烛就走了,我最后也慢慢睡着了。但凌晨的时候,我就被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惊醒。近几年,我的睡眠总是很浅,身体里没有催眠毒素。所以我马上恢复了一贯的警觉,不过我没有动。我等待着,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看着门开了。

  我从黑影头上的卷发判断出是林登。

  “莱茵?”这是从昨天的结婚典礼到现在,他第二次喊我的名字。我不想理他,假装还在睡觉,但在房间那头也能听到我咚咚咚的心跳声吧--虽然很不合理,但我脑袋里还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搜捕者冲进来,给我当头一枪或是把我绑架走。而且,林登已经看到我睁着眼睛了。

  “嗯。”我说。

  “起来,”他轻声说,“穿上暖和的衣服,我给你看点东西。”

  暖和的衣服!我猜他肯定要带我到外面去。

  幸好他说完就离开了房间,让我不必在他面前换衣服。我打开衣柜门,里面的灯亮起来,一排排以前懒得注意的衣服呈现在眼前。我选了黑色的厚毛料裤子和缀着珍珠的毛衣--这些肯定都是迪尔德丽的手艺。

  我打开门--房门已经不再像婚礼前那样从外面上锁了--看到林登在走廊上等我。他微笑着,伸过胳膊搂住我,带我朝电梯走去。

  这大楼里走廊多得让人绝望。就算前门大开着让我逃跑,我肯定自己也永远找不到这扇门。我努力记下所到之处的不同特点:普通的长走廊,铺着绿色的新地毯,米白色墙壁上挂着和我卧室里一样的普通油画,而且没有窗户,所以直到林登打开门,我们站在通往玫瑰花园的小径上时,我才发现已经来到一楼。然后我们穿过熟悉的灌木走廊,但这次没在凉亭停下。太阳还没出来,这里一片压抑、清冷。

  林登把我带到喷泉跟前,溪流缓缓滴入池塘,许多白色、橘色和红色的肥硕鱼儿游来游去。“那是锦鲤,”他告诉我,“它们最早是从日本运来的,你听说过日本吗?”

  对我来说,地理实在是个晦涩的科目,在短暂的学校教育中我从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后来父母去世,我就被迫辍学工作了。我们学校把以前的教堂用做教学楼,全勤的时候,学生几乎坐不满教堂长凳的第一排。这些大多是第一代人的孩子,像哥哥和我,尽管我们来不及学以致用就会死去,但父母还是很重视教育。学校里还有一两个孤儿,他们梦想成为演员,来这里学习是为了以后能背诵剧本。老师只告诉我们世界由七个大洲和许多个国家组成,但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摧毁了这一切,只剩下拥有最先进的技术的北美洲。战争造成灾难性的损失,世界上其余的地方都变成海洋和不适宜居住的小岛屿,小到在天空中根本都看不到。

  我父亲热衷于搜集世界知识。他有一册二十一世纪出版的世界地图集,里面是所有国家和风俗的全彩色图片。日本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国家。我喜欢艺妓的装扮--她们精心描画的面容和樱桃小口。我喜欢盛开着粉白花朵的樱花树,非常讨厌曼哈顿人行道旁篱笆里的那些东西。日本整个国家看上去就像巨大的彩色照片,浮华而明艳。哥哥更喜欢非洲,喜欢那里的卷耳象和颜色艳丽的鸟儿。

  我想北美洲以外的世界肯定是个美丽的地方,是父亲让我领略到那里的美。我想象着那些已经湮灭已久的地方仍然存在。一条锦鲤蜿蜒游过我面前,消失在池水深处,我想如果父亲现在能看到这鱼儿一定会很高兴。

  丧父之痛突然袭来,狠狠击中了我,我的膝盖不由得一软,几乎承受不住这份沉重。我强忍泪水,又吞下喉咙回到它最初形成的地方。“听说过。”我说。

  林登似乎有些吃惊,他露出笑容,抬起手想要抱我,但中途又改变主意,继续往前走。我们来到心形的木秋千旁,坐下来,没有挨着对方,只轻轻晃着,盯着玫瑰丛与地平线的交接处。慢慢地那里出现了色彩,一小片橘色和黄色,就像迪尔德丽的化妆刷。现在还能看到星星,不过天空渐渐烧得火红,星星也慢慢隐去。

  “你看,”林登说,“多美啊!”

  “日出?”我问。是很美,但也不值得这么早起来看吧?我习惯轮班睡觉,和哥哥轮流守夜,身体已经被训练得不会浪费任何睡觉的机会。

  “新的一天开始了,”林登说,“让我们健健康康地度过吧。”

  我看到他绿色眼睛里的哀伤,但我并不相信他真的会哀伤。怎么能相信他呢?这男人从搜捕者手里把我买下来,掌控着我余下的生命,他手上还沾着死在货车里的女孩们的鲜血。也许我看到日出的机会非常有限,但我不会一直作为林登·艾什比的妻子,观赏余下生命中的每次日出。

  这一刻静悄悄的。初升的太阳照亮林登的脸庞,在阳光的照射下,我戴的戒指开始发烫。我讨厌这东西。昨晚我用尽克制力,才没把它丢进马桶冲走。但是我要想赢得他的信任,就必须带着戒指。

  “你知道日本,那对这个世界你还知道些什么?”他问。

  我不会告诉他父亲的地图集。我和哥哥把珍贵的物件,连同地图集一起都锁进了行李箱。像林登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把珍贵的东西锁起来吧,除了他的新娘。所以他不会理解那些贫困、绝望的地方的疯狂。

  “也没多少。”我说。然后他开始谈起欧洲那座人称大笨钟的塔钟(我记得它耸立在伦敦熙攘的人群中,笼罩在黎明的微光中熠熠生辉的形象),还有那些脖子和双腿一般长的已灭绝的火烈鸟的时候,我就装出一脸无知的样子。

  “这些东西大多都是罗斯告诉我的。”他承认,然后阳光唤醒了花园里的红花绿叶,他转眼看向别处说,“你该回去了,侍者会等着服侍你的。”他的声音到最后戛然而止。我知道现在不是待在这里,装作崇拜他的时候,所以就起身,寻路,返回去,把他留给新的一天,他或许可以多想想罗斯,她没有几个日出可看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登几乎没有理会他的新娘。我们卧室的门不再上锁,但大多数时间我都是独自待在里面。我们可以在这一层随意活动,不过这里除了公用的图书室和客厅,就没有别的了。我们不能使用电梯,除非他邀请我们下楼吃晚饭,但这种事很少发生,通常食物都盛在托盘里,由侍者送到房间。我在图书室的厚软垫沙发里消磨掉大量的时间,快速翻阅着书里的漂亮花朵图片,其中的一些已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有些仍在美国的其他地区存活着。我自学极地冰冠的知识,读到战争促进蒸汽机的出现,还有个名叫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探险家,证明了地球是圆的。在这个牢笼里,我完全沉浸在对这个早已消失的世界的自由无限的历史探索中。

  我并不常见到共夫姐妹。有时珍娜会坐在我旁边的长沙发上,从正在读的小说里抬起头问我在读什么。她的声音很腼腆,我回看她时,她会往后缩,就像我要打她似的。但羞怯的背后还保留着某些品质--那是一个曾经自信、坚强、勇敢的人被摧毁后仅存的东西。她的眼睛常常都迷蒙着,盈满泪水。我们的谈话慎重而简短,从不超过一两句。

  塞西莉抱怨孤儿院没有好好教她识字。她坐在桌前用功看书,有时大声拼出一个单词,急躁地催我发音,有时还要我告诉她词义。虽然只有13岁,但她最爱读生育方面的书。

  尽管塞西莉缺点不少,但她还有些音乐天赋。有时我能听到她在客厅弹琴。第一次是刚过半夜的时候,我被琴声吸引到客厅门口。塞西莉坐在那里,小小的身躯,火红的头发,陷入投射在键盘周围的纷纷扬扬的雪花全息图像中。她深受这大楼虚幻魔力的迷惑,紧闭眼睛,忘我弹奏。完全投入演奏协奏曲中的塞西莉,不再是我那身穿带翼礼服的共夫妹妹,也不再是朝不巧惹恼她的侍者乱扔餐具的女孩,而变成某种超脱尘俗的天使。她体内没有埋藏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也没有过不了几年将被宣告生命终结的可怕迹象。

  下午的时候,她总是弹得一团糟,毫无意义地敲击按键,只是自娱自乐。只要上百帧的全息图像中有一张插入键盘,给音乐伴奏,按键就能发出声音:湍急的河水,漫天闪闪发光的萤火虫,疾飞的虹鸟。我从没见过她重复使用哪张图像,她只是一通乱弹,对这些几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客厅里从不缺少虚幻之物。只要按一下按钮,电视机就能模拟滑雪坡、溜冰场或是赛马跑道。还有遥控器、方向盘、雪橇和一整套足以替代真实世界的控制器。我好奇新婚丈夫是不是就这样长大的?--困在这座无限延伸的大楼里,只有虚幻教他认识世界。一个人的时候,我尝试过钓鱼游戏,跟实际的钓鱼的感觉不同,但我玩得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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