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卓文君——爱的平等，爱的幸福(1)

　　（第一章）私奔到月球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名叫卓王孙的有钱人。

　　有一天，卓王孙闲得无聊，就想找点乐子，打发打发时间。于是他找到另外一个有钱人，程郑，跟他商量说：“老程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俩开一个party，请几个客人，大伙儿凑在一起，热闹热闹吧！”

　　正好，程郑今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正闷得心里发慌呢，所以，他一听卓王孙说要开party，马上就答应了，说：“老卓，好主意！你想请谁来呢？”

　　卓王孙吐出四个字：“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是王吉县长的贵客。

　　据说此人十分有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帅哥，目前下榻于县里最豪华的酒店。卓王孙今天心血来潮，就动了跟司马相如见面的念头。

　　开party嘛，总不能只请一个客人，卓王孙想了想，列出了一份好长的名单。王吉县长也位列其中。

　　王县长接到通知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屁颠屁颠地奔到了卓王孙的家。他进去一看，张三李四阿猫阿狗这些老熟人都来了，少说也有百来号人，看来卓王孙的面子还真是大呀。

　　到了中午准备开饭的时候，卓王孙看看人都差不多来齐了，该轮到正主儿上场了，就吩咐下人说：“去，把司马相如给我请来。”

　　过了大约20分钟，下人回来了，说他没请到人。

　　“什么？没请到人？你是怎么办事的？”卓王孙怒了。

　　“卓总，司马相如说他忽然得了一出门就会死的病，我也没办法呀！”

　　卓王孙把桌子一拍，站起来吼道：“一出门就会死的病？我还得了一不吃饭就会死的病呢！耍大牌就耍大牌呗，找什么烂借口呀！”

　　这下子王县长坐不住了。他连忙站起身，说：“卓总，您坐，您坐！您千万别激动，我去请他来还不行吗？”

　　“听说王县长你跟司马相如关系不错呀！行，就冲你这句话，我坐下了。要是你请不到人……”

　　“要是我请不到人，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王县长搁下一句狠话，就开着他那辆破车请司马相如去了。

　　果然不愧是县长，办事就是利索，过了十几分钟，他就把司马相如带进屋里来了。

　　司马相如刚进门，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亮了：哇噻，那可真叫一个帅啊！

　　刚才还闹哄哄的人们，现在突然都安静下来了。大伙儿摒声静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司马相如，像是在看一件出土文物。

　　终于，司马相如开口了。他说的话十分有深度，在座的人没有一个是听得懂的。就因为听不懂，所以显得他有才；就因为听不懂，所以才要装懂。

　　“果然不愧是才子，说的话就是有水平！”卓王孙首先发话了，“我老卓太佩服你啦！来，干了这杯！”

　　众人纷纷附和：“对对对，太有水平啦！来来来，干杯！”

　　司马相如也拿起酒杯，说：“干！”

　　酒过三巡，王县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琴，放到司马相如面前说：“长卿（司马相如字长卿），听说你精通音律，不如给大家弹奏一曲吧！”

　　司马相如说：“不行啊，我忽然得了一弹琴就会死的病，恐怕今天弹不了啦！”

　　听到这句话，卓王孙笑了：“刚才我派人请你来，你说你得了一出门就会死的病，现在王县长请你弹琴，你又说你得了一弹琴就会死的病，你身上哪来这么多怪病啊？”

　　“不……不是啊，我，我真，真的……”司马相如本来就有些口吃，现在一着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长卿，你就别推托啦！好歹给我们露一手嘛！”王县长说。

　　司马相如没办法，只好说：“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拼了这条命也得给大家弹奏一曲！”

　　于是司马相如以手抚琴，轻轻弹奏起了一首曲子。在座的都是些地主老财暴发户之类的人物，对音乐这种高雅的艺术一窍不通，他们听了这首曲子，只觉得很好听，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听。基本上，司马相如等于是对牛弹琴。

　　虽然在座的牛比较多，但是，还是有人能听懂这首曲子的意思的。这个人就是卓王孙的宝贝女儿，卓文君。她是个才女，精通音乐的才女。

　　司马相如是才子，卓文君是才女，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别的没有，准有事。

　　司马相如名头如此响亮，卓文君虽然久居闺中，对他的事迹多少也是听说过一些的。之前一直无缘得见，但在今天，自己的老爹把他请到家里来了，她怎能不趁此机会，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大才子？

　　见是当然要见的，不过不能明见，只能暗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家一群大男人在那里喝酒，你一个女儿家好意思过去凑热闹？

　　所以卓文君决定偷窥。偷窥的办法有很多种，比如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

　　于是卓文君就推了。推开之后一看，她的双眼马上变成了心形——饿滴神啊，司马相如咋长得这么帅呀？简直是迷死人不偿命，把人家的魂儿都勾去了呀！

　　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卓文君被司马相如给电到了。这电不是一般的电，是那种能把人电得全身发麻小鹿乱撞的电，卓文君被电到之后，整个人当场就呆住不会动了。过了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口水流了一地。

　　失态，太失态了。卓文君擦擦嘴角的口水，心中下定了非君不嫁的决心。

　　司马相如弹完一曲后，大伙儿该吃的也吃了，该喝的也喝了，于是散伙走人。但是司马相如没走，因为他还有一件事要做。这件事关系到他下半辈子的幸福，简称“终身大事”。

　　等到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之后，司马相如就托人重金买通了卓文君的贴身丫环，让她向卓文君转告几句话，至于内容嘛，无非是些“今天天气好哈哈，文君妹妹你好吗，长卿哥哥想你啦，今晚出来约会吧”之类的肉麻话。

　　面对司马相如爱的呼唤，那一刻，卓文君心动了。

　　女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作者在列举了无数的可能之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答案：女人最需要的，是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否适用于所有的女人，但对卓文君而言，事实的确如此。

　　卓王孙是临邛县首富，卓文君生于首富之家，自然有机会受到良好的教育。书读得多，就会有自己的想法，对自己的未来夫君，她是有一套评判标准的。但是，她虽然在思想上独立，在行动上却无法自主，她的终身大事并不是由她，而是由卓王孙来决定的。

　　在古代，但凡婚嫁之事，都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原则。卓王孙是当地首富，又很爱面子，想做他的女婿，非得有万贯家财不可。按照这个原则，他把卓文君许配给了某位贵公子。

　　这位贵公子是谁，史无所载，只知道他死得比较早，而且跟卓文君很不恩爱。

　　这句话有什么根据呢？请看《汉书·司马相如传》的记载：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文君窃从户窥，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

　　“新寡”，也就是说卓文君的前夫刚死不久。如果说卓文君跟她的前夫很恩爱的话，此时应该正处于悲痛万分的状态，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对司马相如产生爱意？因此我们可以肯定，卓文君的第一次婚姻是不幸福的。

　　卓文君已经经历了一次不幸的婚姻，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婚姻。但是，卓王孙不可能给她婚姻自主权，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如无意外，他会把卓文君嫁到另外一户有钱的人家。这种情况，是卓文君万万不愿看到的。

　　所以说，如果卓文君想要追求自己的个人幸福，想要抗争不公的命运，她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离自己的家，才能不再受卓王孙的掌控。就在此时，司马相如恰好（实际上是早有预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这个人无论才学相貌都符合她心目中如意郎君的标准，而且还向她通了殷勤，她怎么可能不怦然心动，怎么可能不欣然应允？

　　掌握自己的命运！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要怎么走，全都随你！从今天起，你就是你命运的主人，你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选择权完全在你手上，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如果你选对了，你将收获一生的幸福，如果你选错了，这一生都将从此沦落！这一切都是你的决定，不能有半点后悔，不能有半句怨言！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卓文君决定，跟司马相如私奔。

　　当天深夜。

　　伴随着“吱——呀”一声，某户人家的后门被缓缓打开了，门里面有个人影。是一个女人。这三更半夜的，还不洗洗睡了，跑出来想干嘛？

　　这个女人仔细观察了一下屋内屋外的情况，确定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踪之后，就蹑手蹑脚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再轻轻关上了门。今天晚上，她要做一件大事。终身大事。

　　做大事一定要小心，所以她的脚步声很轻。她悄悄离开了这里，走到路的拐角处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世界。

　　再见，昨天。

　　然后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号称是千古佳话。在我读到这段历史之前，我对这种说法是深信不疑的，但是当我翻开《汉书》的时候，我却看不出这段佳话到底佳在哪里。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汉书·司马相如传》用了十四个字来描述：

　　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与驰归成都。

　　乍一看去，好像蛮不错的样子，而且还押韵呢！卓文君终于摆脱了卓王孙的束缚，得到了追求已久的自由，与司马相如有情人终成眷属，这难道不是一段佳话么？

　　错了，这不是佳话。因为在那十四个字后面，还写着五个字：家徒四壁立。

　　成语“家徒四壁”，最初指的就是司马相如家中的情况。感谢司马相如，他除了给后世留下了大量的文学瑰宝之外，还给我们树立了一个穷鬼的典型，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街头乞丐，都应该对他保持敬意。

　　既然事实的真相是“家徒四壁立”，那么，当卓文君接触到真相的时候，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让我们先来看一下司马相如的情况。

　　最初，司马相如家里也算得上是蛮有钱的，甚至可以“以资为郎”，也就是说他的父母花钱给他买了个官来当。不过这个官是武官，你想啊，司马相如一介书生，可能喜欢当武官吗？当然不喜欢。不喜欢就会逃避，逃避的办法很简单，装病。

　　于是司马相如就对外宣称，他得了一当官就会死的病，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恳请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当时的朝廷实行的是人性化的管理，对官员的健康状况非常重视，你病了是吗？那好，回家养病吧。

　　当然，司马相如没有回家养病。他跑去跟一帮文人墨客一起生活了几年，在那里，他写了一篇非常有名的文章，《子虚赋》。这篇文章对司马相如的命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我们留到后面再说。

　　后来司马相如回成都老家了。当时他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呢？“家贫无以自业”。这下子，司马相如在家里混不下去了，只好去投奔他的好友，临邛县长王吉。

　　司马相如初到宝地，当然不可能知道临邛县里有一位卓文君小姐，这些情况肯定是王吉向他透露的。

　　王吉这哥们挺够义气，知道司马相如现在还没有老婆，就琢磨着帮司马相如把这件终身大事给办了。他琢磨来琢磨去，最后琢磨到了卓文君身上，就对司马相如说：“长卿啊，我们县的首富卓王孙膝下有位千金，名叫卓文君，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不过她最近才死了老公，要是嫁给你，就成二婚了，你乐意不？”

　　“乐意，当然乐意，乐意得不得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一个老婆啊！”司马相如眼瞅着就该迈入大龄青年的行列了，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他能不乐意吗？

　　“那好，长卿，我们就如此如此……”

　　后来，就有了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琴音传情的一幕。

　　为什么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因为如果没有手足，你就穿不了衣服。司马相如能有王吉这个手足，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司马相如终于骗得美人归，他如愿以偿了；卓文君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她也如愿以偿了。但是，当“家徒四壁立”这个事实摆在这对新人面前的时候，问题来了：吃饭问题。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卓文君对此是视而不见的。年轻人嘛，一般都比较有激情，甚至可以把激情当饭吃，俗话说得好，“有情饮水饱”。卓文君终于逃离了樊笼，获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觉得一切都那么新鲜，再加上和司马相如新婚燕尔，如胶似膝，每天吟风咏月，琴音传情，小日子过得挺幸福。家徒四壁？那又有什么要紧，有爱情就够了。

　　但问题是，激情是会消褪的，饮水是饮不饱的。想要过得幸福，除了爱情之外，面包也必不可少。吟风咏月？如果你穷得没衣服穿，你不会有心情吟风，你只会觉得全身都在抖；如果你吃了上顿愁下顿，你不会有心情咏月，你只会觉得月亮像烧饼。

　　固然，他是才子，她是才女，但才子才女也是人，也有这样那样的基本需求，不会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三毛说过这样一句话：爱情，如果不落实到穿衣、吃饭、数钱、睡觉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里去，是不容易天长地久的。

　　诚哉斯言。而我想说的一句话是，如果你还没有能力让你的女人获得幸福，那就不要轻易让她披上你的嫁衣，你要让她受宠，而不是让她受苦。

　　终于，卓文君不开心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不是她想要的生活。那么，她应该怎样掌握自己的命运呢？她还能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离开司马相如，回到自己的家，向父亲低头认错，重新过那种物质充裕而精神匮乏的日子？或者保持现状，继续跟司马相如吃苦受累，就这样终了此生？

　　不，这不是她要的选择。她自尊而倔强，绝不肯向命运低头，如果就这样回家，岂不是否定了她当初为了追求自由而做的一切？但保持现状又不是办法，她和司马相如都是享福享惯了的人，没有什么谋生手段，这样整天无所事事，难道要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卓文君，这个聪慧而独立的女子，当她再次面对命运的抉择之时，她将何去何从？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卓王孙今天起了个大早，本想跟女儿共进早餐，没想到他等了老半天，没等到他女儿，却等来了一个丫环。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他说：“老爷……不好，不好啦！小姐……小姐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卓王孙闻言大惊，问，“她跑哪去了？你们找过没有？该不会是去后花园抓蝴蝶了吧？”

　　“我们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就是不见小姐的人影！”

　　“再去给我找找看！我就不信她能长翅膀飞了！”

　　这下子，卓王孙家里炸开锅了。

　　卓王孙的家丁们找了半天，却还是一无所获。后来根据可靠消息，卓王孙终于知道，原来女儿是跟司马相如私奔到成都去了。

　　“没想到我居然会生出这种不争气的女儿，真是气傻我也！罢了，罢了，随她去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反正老子一毛钱也不给！”

　　卓王孙搁下了狠话，他自己没觉得怎么样，但他的家人却坐不住了。于是卓文君她七大姑八大姨出动了，卓文君她妈出动了，卓文君她奶奶也出动了，纷纷出动了。她们苦口婆心地劝卓王孙，说文君好歹也是你的女儿，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应该把她接回来，给她一笔钱，让她过上幸福生活，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怄气，云云。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卓王孙用两团棉花塞住了耳朵。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怪，你不去惹麻烦，麻烦会来惹你。卓王孙万万没想到，过了不久之后，他那个为爱私奔的女儿，居然回临邛来了。

　　卓王孙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卓文君半夜跟一个穷鬼私奔，已经让他觉得够丢人了，结果卓文君回来之后，又做了一件让他觉得更丢人的事。怎么个丢人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