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西汉末年的纷纷扰扰——从女人的宫廷斗争看西汉兴衰(15)

　　庆典结束之后，在一次早朝，大臣们集体奏言，说白鸡现世，此乃吉兆也，说明大司马王莽辅政有方，治国有道，为江山社稷立下了大功，理应给予他丰厚的奖赏。

　　元后有些疑惑地问：“大司马，他什么时候，立过什么大功了？怎么我感觉好像没有这回事一样？”

　　大臣们说有，怎么没有！太后您一定是记错了！大司马有定国安汉之大功，所以，应该赐号曰“安汉公”，给他更大的权力，更多的土地，才是顺应民心之举！

　　元后一听，既然大家的意见这么统一，那好，就听你们的吧！

　　元后想要封王莽为“安汉公”，但是，王莽好像不太乐意，他上疏一封，说自己何德何能，怎么有资格担此重任呢？而且，定国安汉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孔光、王舜、甄丰、甄邯也出了不少力，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受封，别人却得不到应有的奖赏，这让他怎么好意思呢？

　　甄邯听说王莽不肯受封，他急了，说他自己有没有奖赏无所谓，但大司马居功至伟，怎么可以不受封呢？他谨代表他们四个人，强烈要求大司马受封！

　　虽然甄邯强烈要求，但王莽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不肯，就不肯。于是他再度上疏，拒绝受封。

　　元后得知消息之后，她也急了，赶紧派人去召见王莽，想要亲自劝说王莽，让他同意受封。不料，王莽忽然得了一出门就会死的病，没有办法接受元后的召见了。

　　元后一听说王莽病重，她更加着急了，就立即下了一道诏书，说大司马你是国之重臣，怎么可以突然间生病呢？国家不能没有你，组织不能没有你，人民不能没有你，请你勉为其难，抱病起身吧！

　　王莽看了元后的诏书，说我也不是故意要生病的呀，前几天逛街忘记戴口罩，结果一不小心就中了猪流感病毒，我有什么办法？国家大事，可以暂时交给别人来处理嘛，少了一个我，地球不是照样转么？

　　元后不死心，又接着派出了一批人，生拉硬拽也要请王莽出山。但王莽却使出独门绝学“壁虎功”，死死地贴在床板上，拉也拉不动。他说我这病恐怕是没治了，一下床就死，你们这样为难我，岂不是想让我死么？结果那批人就不敢动了。

　　正当元后一筹莫展的时候，身边的人告诉她，说大司马这病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啦，不如您先让那四个人加官进爵吧，说不定，大司马的病就会突然好起来了！

　　元后没法，只好照他们说的办了。没想到，这法子还真管用，王莽听说那四个人得了奖赏之后，心里一高兴，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无一处不顺畅，就这样战胜了病魔，彻底好起来了。

　　王莽病好之后，就没有理由再推脱了，只好勉为其难，不得不做了安汉公。

　　王莽做了安汉公之后，就一心一意地为元后分忧。他知道，元后对政治方面其实是不感冒的，整天处理国事，是让她觉得很麻烦的。

　　于是，在王莽的授意下，大臣们集体上疏，奏言：太皇太后为国操劳，十分辛苦，我们希望您能够保重身体，注意休息。比如，像人事任免这种小事，交给安汉公去做就行了，等到有什么大事的时候，再由您来作决定，岂不甚好？

　　元后看了他们的奏折之后，十分感动，再加上王莽在一旁不断劝说，于是，她就下了一道诏书，说皇帝太小，自己太老，都不适合处理国事。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只亲自过问封爵之事，至于其他的，就全部交给安汉公来处理吧。

　　王莽得了人事任免权，从此以后，要让谁当官，不要让谁当官，都由他来说了算。他虽然不是皇帝，却比皇帝还皇帝了。

　　虽然王莽的权力越来越大，但是，在元后面前，他还是很注意保持自己的形象的。比如说他哪天心血来潮，就从自己的私有财产里面，拿出一点钱，几亩地，来救济穷人；又比如，有时候闹洪灾旱灾什么的，影响了收成，他就改成吃素，表示他忧国忧民，等等。

　　元后一不小心听说了王莽的事迹，觉得很感动，就下了一道诏书，说安汉公关心百姓疾苦，当然是非常好的，但整天吃素会导致营养不良，这怎么行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万一把身子弄垮了，可就干不了革命，爱不了人民了。所以，为了健康着想，还是请安汉公以后多吃肉吧。

　　于是王莽继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除了取悦元后之外，王莽还采用其他的方式来巩固和扩大自己的权力。

　　平帝刘衎十二岁那年，王莽上疏一封，要求举办一场大规模的海选活动，为皇帝选妃立后，争取早生龙种，以承大统，云云。

　　当然了，王莽上疏基本上是写给自己看的，于是这场活动毫无悬念地举行了。在众多的参赛选手当中，王氏家族的女子占了差不多一半，其中，最具实力的，莫过于王莽的女儿了。

　　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脱颖而出，一举夺冠，作为大赛评委之一的王莽，特意制定了一条规则：无德无才者，一律淘汰。

　　王莽大搞暗箱操作，元后却一时没弄懂他的意思，以为他真的是要公平竞争，于是，元后也额外附加了一条规则：王氏家族的女子，是我的亲属，作为大赛评委，为了公平起见，我决定，王氏女子一律不得参赛。

　　王莽的本意是想把她女儿的竞争对手全部刷下去，没想到，元后这一掺和，反而把他的女儿给禁赛了，这怎么得了？

　　于是，王莽手下一千多位大大小小的官员，赶紧联名上疏，说安汉公的女儿（今年十三岁）无论身高体重三围长相气质内涵人品才艺都是万中无一的，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女人，所谓“举贤不避亲”，选皇后也是同样的道理，怎么可以因为她是王氏女子，就剥夺了她参赛的资格呢？为了江山社稷，我们强烈要求，直接将她保送至冠军席位，成为天下之母！

　　经过这次大规模的联名上疏之后，王莽还觉得声势不够，又吩咐手下们继续炒作，使得他女儿的支持率直线上升，遥遥领先于其他选手。看样子，皇后的位子，非她莫属了。

　　元后不得已，最后，只好放出话来，说：“既然你们一致要求，那就随你们的便吧。”

　　王莽这时赶紧跑出来劝谏元后，说：“太后，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呢？我看，还是应该公平竞争，博选众女，免得招人非议嘛！”

　　这时候，公卿大臣们也发话了：“安汉公，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的女儿是众望所归，又有着高贵的血统，除了她以外，其他人怎么有资格当皇后呢？”

　　王莽说：“你们怎么知道其他人没有资格当皇后呢？你们去实地考察过了没有？没有经过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知道吗？”

　　“谁说我们没调查过？早就调查过了好不好！一百多个参赛选手，除了安汉公的女儿之外，个个都是歪瓜裂枣，上不了台面，她们要是能当皇后，简直就是没天理了！安汉公，你就别推辞了！”

　　王莽无奈，最后，只好公卿大臣们的强烈要求下，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平帝。

　　（第十二章）元后悔之晚矣

　　王莽的女儿被立为皇后之后，过了一年多，平帝死了。

　　关于平帝之死，历史上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病死，一种是被王莽毒死。平帝自幼体弱多病，要说病死，当然不是没有可能，但有更多的人，认为他是被王莽毒死的。因为当时平帝已经十四岁了，逐渐开始懂事，而王莽将他与母亲隔离，又杀尽了他母亲的族人，他不可能不对王莽心存怨恨。王莽害怕以后遭到平帝的报复，再加上随着年龄的增长，平帝变得越来越不容易控制，所以，王莽就毒死了平帝。

　　在这里，本文采用的是后一种说法。

　　王莽毒死平帝之后，为了便于控制，就决定迎立宣帝最小的玄孙，年仅二岁的刘子婴为帝。为了欺骗世人，他对外宣称，说他请人算过命了，刘子婴面相最吉，理应为帝。

　　其实刘子婴并不算是“帝”，我刚才说迎立刘子婴为帝，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叙事而已。王莽给刘子婴的称呼，是“孺子”，而他本人，在这一时刻，也终于摘下了面具，决定悍然称帝。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平帝死后不久，有人忽然从井里捞出来了一块石头，上圆下方，石头上面写着几个字，“告安汉公莽为皇帝”。元后得知消息，当然不肯答应，就很生气地说：“此诬罔天下，不可施行！”（《汉书·王莽传》）

　　元后说完这句话之后，才惊讶地发现，已经没有谁是听命于她的了。这些年来，王莽可不是白混的，他早已将元后的权力蚕食殆尽，而此时的元后，只不过是一个徒具虚名的空壳而已。她能责怪王莽欺骗她吗？恐怕不能吧。王莽取悦她，她给王莽权力，这种交易的过程，她不是一直都很享受吗？现在，王莽不再取悦她了，决定终止交易，她才幡然醒悟，想要收回自己的权力，可是，她还有跟王莽叫板的本钱吗？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元后觉得很沮丧。

　　王莽手下有个“四人帮”，是王莽的得力干将，平时帮王莽干了不少事。这四个人，就是前两节曾经出现过的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其中，孔光是老熟人了，不用我介绍，甄丰和甄邯，这哥儿俩在本文中无足轻重，也不用介绍，至于王舜，我得简单介绍几句。

　　安阳侯王舜，是王氏家族的人，与王莽平辈，不过年纪比王莽要小，得叫王莽一声“哥哥”。王舜这个人，长得仪表堂堂，自然流露出一股贵族气质，深受元后之宠爱。王莽看中了这一点，所以，他就把王舜拉拢到了他这一边，让他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办事。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就是王舜该出手的时候了。

　　王舜得到了王莽的命令，于是，就跑去对元后说：“太后，事已如此，无可奈何，您已经阻止不了他了。其实，谋朝篡位的事，他是不敢做的，只不过他现在要辅佐幼主，如果手头上没有足够权力的话，恐怕天下不服，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太后，依我看，不如你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说什么了，随便你们，爱咋整就咋整。”

　　“太后，您还需要如此如此……”

　　于是，元后就下了一道诏书，其主要内容是：“为皇帝”者，乃摄行皇帝之事，而非真皇帝也。特册封安汉公为“摄皇帝”，总领朝政，钦此。

　　昨天是“安汉公”，今天是“摄皇帝”，那明天呢？恐怕，就会变成“真皇帝”了吧？王莽装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撕下伪装，露出真面目来了。

　　王莽公然篡汉，引起了很多人的愤怒，于是，安众侯刘崇和东郡太守瞿义等人就起兵来反抗他。元后听闻此事之后，万分感慨地说：“果然是人心向汉不向莽，我虽是个妇人，却也明白一些事理，王莽如此倒行逆施，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莽的看法跟元后有些不同。他觉得，之所以会有人反抗他，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事，而是因为他的权力不够大，镇不住那些人。

　　于是，王莽那些手下又上演了一次集体上疏的闹剧，奏言：刘崇等谋逆者，以莽权轻也。宜尊重以镇海内。（《汉书·王莽传》）

　　你爱干啥就干啥呗，我反正管不着。

　　元后没意见，其他人就更不会有意见了。结果，王莽就从“摄皇帝”更进一步，平日上殿之时，以“假皇帝”自称。

　　王莽，他是不会满足于做假皇帝的。现在，他已经拥有了绝对的权力，只要再拿到一样东西，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公然称帝了——那样东西，是元后手中的传国玉玺。

　　把它给我吧，姑姑。我需要它，来实现自己的目标。姑姑，你放心，只要我成了真皇帝，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少不了你的好处。一直以来，你所追求的，不就是物质享受而已吗，我以前能让你满意，等我当了真皇帝以后，一样也能让你满意，甚至，比以前做得更好。相信我，我不会欺骗你，快点，给我吧……

　　你别妄想了，我是不会把它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