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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年》 作者:刘志文

第6章

  一

  事儿没腿,走得快。巴山在阎家打狼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件事被乡亲们传得神乎其神。老徐太太更是感激巴山为老徐报了仇。

  巴山成了人们心中的英雄。

  这些日子,阎家大院也太平了。今天,阎大头更是兴高采烈的,因为他的兄弟阎九子已托人将十条大枪运回家中。阎九子由于临时有事,暂时没有回来。当阎大头命人打开木箱时,一条条长枪便从箱中的软草中露出来。阎大头拿起一条杆粗苗长的大枪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他咧开大嘴笑着对隋二说:“真家伙终于到手了,过几天我们再找个枪法好的人当师傅,响窑就算建起来了。”

  “那是,那是。”隋二见主子今天心情很好,忙不迭地讨好卖乖。

  说到请枪法师傅,他不禁动起心思:“家丁好找,村中匪里匪气,不务正业的人倒是有几个,给他们一碗饭吃,他们乐不得接着。可这枪法师傅就难寻了。他兄弟阎九子虽说枪法精通,却是个喜欢在外面结交混迹不顾家的人,指望不上他。看来,这枪法师傅还得另寻人选。”

  他忽然想起了李巴山,心中琢磨道:“这小子枪法虽好,就是人太倔了。可话又说回来,给他一碗现成的饭,他能不吃?”想到这,他对隋二说:“准备一点好礼,哪天去拜会一下李巴山。”

  隋二将鼻子嗅嗅说:“东家真要请李巴山?”接着,他将嘴巴凑近阎大头的耳朵嘀咕道:“您忘了前些年那个事儿了?”

  “那能咋的?阎大头说:“他李巴山也不会神机妙算,他怎么知道是咱们干的?”

  “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隋二说。

  阎大头愣了一会儿神,忽然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对隋二说道:“没事,没事。前怕狼后怕虎的,赶紧去办吧。谁让我这段又对他有兴趣了呢。”

  这天,二牛又来找兰花。兰花看二牛远远地走来,故意藏在了门后。

  这样的游戏自小时就有,玩了过家家,又玩藏猫猫。兰花悄然躲起,又怕露了行藏。低唤二牛来找,二牛循声而去,到了兰花切近,故意装成瘸子,突然之间一把将她揪出来,又张牙舞爪地吓她……

  二牛一脚踏进屋,见兰花不在,自言自语地说:“人呢?”其实,二牛在没进门之前,已看见兰花的影子在屋中一闪。机灵的他已经开始怀疑兰花是在和自己捉迷藏。他不动声色地倾听着屋中的声音。兰花从门板的缝隙中瞧见二牛立在那里不甘心走的样,知道二牛已经觉察到了什么,自己却紧张起来。直觉胸口“怦怦”地跳起来,她急忙屏住气。忽听二牛说:“不要躲了,我已看见你了。”兰花才没那么傻呢,她知道二牛是在诈她。果然,二牛支着耳朵听了一下动静,反跑到里屋去了。她清楚自己老躲在门后,迟早是要被二牛发现的,就悄悄地从门后绕出来,向屋外闪去。她的动作是迅速无声的,但到底还是被机灵的二牛给发觉了。二牛听见声音,却没有见到兰花的身影,急急地追了出来。不小心衣袖被门鼻刮了一下,袖子从线缝处扯开,半条手臂袒露出来。

  二牛说:“不好了,胳臂流血了。”

  兰花一听,急忙绕回门前,这才发现是二牛的袖子被弄破了。

  她对二牛说:“你真坏,骗人。”

  “袖子可不是坏了。”二牛说:“快给我缝上吧,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打起来了呢。”

  兰花听话地找来针线,终于安稳地坐下来,给二牛缝袖子。

  兰花飞针走线的每一个动作,二牛都看得十分专心。自从他母亲过世后,他就很少看见女人走针的动作。兰花将最后一针缝完,习惯地用牙齿将线揪断。瞥见二牛正细心地看着她,就有些脸红,嗔道:“傻瞧啥,缝好了不给你穿似的。”

  二牛上前接过衣服,顺便用他那有力的双手将兰花的两只小手紧贴在胸口上。

  “放开,放开,你。”兰花叫道:“我爹回来了。”二牛这才将兰花的手放开。

  “你还老实呢,我爹算走了眼。”兰花说。

  此时,阎老太的房中十分热闹。

  阎大头的三房媳妇都在。他的大太太叫春月,二太太唤夏月,三太太称秋月。这都是阎老太爱听的名字,是她们刚一进府时阎老太给取的。

  春月二十年前漂亮,现在却有些人老珠黄。这些年颇不得意,自从小二进了府,她就有些失宠,小三来了,她就干脆靠边站了。作为阎大头的结发妻子,她总觉得吃亏,暗地埋怨阎家没良心。夏月十年前年轻着呢,那时人也水灵,顶花带刺的,颇得阎大头的欢心,可她进门照样不能生育。这才有了小三秋月。秋月本是阎九子七八年前从城里领回的一个妓女,阎大头一面训斥弟弟有辱门风,一面将秋月据为己有。这件事让阎九子很不快,在外面混迹,绝少回家。五年前她在阎大头眼中还是块料,不仅花容月貌,并且聪明伶俐,可事实证明她也是个不能生育的西施。

  三个女人慢慢也弄明白了,要想在阎府成为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必须首先成为名副其实的女人。为此,她们拜过庙门,吃过丹药,但却总不奏效。还是小三秋月聪明,背地里说阎大头自己有问题。

  只听秋月说:“妈呀,今天大伙看您来了,怎么还这么不高兴?”

  夏月说:“人家秋月多会说话,一句都能把老太太给说笑了。”

  “咱们这会儿是不行了。”春月说

  吴妈进来给每人倒了一杯水,本想听听众人说话,阎老太对她说:“吴妈呀,今个天和日暖的,把那些穿过的衣服浆洗浆洗。”吴妈答应一声,赶紧就走了出去。

  阎老太一向是有尊长威风的,动辄脸子就拉得很长。现在,她一手遮天的厉害劲,常常被咳嗽声弄得死去活来的。六十多岁的人了,脑子反映也迟钝了,常被媳妇们的灵巧话绕进去。她见三个媳妇又争风吃醋地较量起来,就说:“你们三个伶牙俐齿的,咋就不能给阎家续个香火呢?老大进门三十年了吧,老二过门也有十五年了,小三也不算短,有七八年了。俗话说‘母牛生母牛,三年还五个头’呢。”

  春月说:“妈,这事不能怨我。”

  夏月说:“当然也不怨我了。”

  阎老太追究起来:“那怨谁?”

  夏月春月齐声说:“您问小三吧,在她房中时间最长。”

  阎老太又将目光盯上了秋月。秋月用眼瞥了瞥老大老二说:“她们来的时间还最长呢。”

  二

  井台旁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吴妈坐在秋日暖暖的阳光中,双手不停地浆洗着衣服。

  有只小鸟在枝间穿来跃去扑棱着翅膀,叫出好听的声音。

  “这鸟可真会叫。”吴妈心中说。可是,她忘了,那根高高的枝桠上还有一个硕大的乌鸦窝。乌鸦今天可是没有出门,听到了鸟叫,也来凑热闹。它“哇呀”一声怪叫,小鸟便飞走了。

  “呸,呸。”吴妈吐道:“好晦气,好端端的一只鸟给惊飞了。”

  这吴妈望着那只鸟的影子,不禁想起了几年前自己身在阎府以外的那段日子。

  她原是本县五道泪泉村人。那年,她那死赌爱抽的丈夫病死了,只抛下她和三岁的儿子。她的小叔子王奉德为了自己娶妻暗地里将她卖给了一个麻风病人。她被骗上了花轿,及至那户人家,她从轿帘中才看到那张由于时常抽风弄得变形的脸,正对着花轿傻笑呢。她这才明白小叔子一直在和她玩弄花言巧语,说什么人家不错,人品也好,更能照顾孩子的话都是假的。她一怒蹬翻了轿子,在送亲与迎亲人们的惊呼声中,跑了出来。这些年,她没敢再回五道泪泉,也不知孩子怎样了。她常想:“那孩子是王家的根,他叔能不管吗?”这个可怜的女人,只有用这样的话宽慰自己。一个女人家又能怎样呢?

  五年前,她一路讨饭来到了阎府。阎老太刚巧那天出门看见了她,见她人还利索,便留她在阎家做一名女佣。这些年,她在阎家勤勤恳恳,该干的都干了,该忍的也全忍了。她想大概她的一生都要在阎家度过了吧。

  吴妈正想着,树上的那只乌鸦又一声怪叫,她骇了一下,顺手捡起一块石头向树上抛去。这女人原是有些气力的,无奈那石头被一根大枝撞了下来。女人又吐了两口,这才端起浆洗过的衣服向阎府后院走去。

  吴妈晒衣时听见那些女人仍在阎老太的房中呶呶不休,就没有再去阎老太的房间。她转过身又抄起笤帚打扫起庭院。好久,才见那些太太们从阎老太那儿出来,扭着腰肢各回各的房间去了。

  当天晚上,吴妈做完一应杂务后,照例来给阎老太捶背。阎老太非常舒服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忽然说:“这一天,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吧。”吴妈又挨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屋。

  她今天的确有些乏力,脱完衣服后,一挨炕,便睡着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忽听有人敲门,她揉揉眼睛,睡意朦胧地去开门。阎大头带着浓烈的酒气,一脚踏进来。吴妈惊问:“老爷,是您。”

  “不错,是我。”阎大头含混不清地说:“今天我不走了,就睡在你房里。”

  “你喝多了,老爷。”毫无防范的吴妈这才发现自己穿的实在是太单薄了。

  阎大头死死地盯了她一眼,回头将门划上。

  吴妈大喊道:“老爷,请你出去。”阎大头哪听这些,一下子扑了过去。由于酒精的作用,他扑空了。在他趄身站起来时,吴妈已拨开门闩逃了出去。他踉跄地跟出门去,发现吴妈正在猛拍阎老太的房门,只听她没命似地喊道:“老太太救我,老太太救我。”可是屋中鸦雀无声。阎大头生怕她惊动了他的三房媳妇,这一惊,酒也醒了一半,他一步窜上去,将吴妈拖回屋中。

  吴妈哪会挣得脱,阎大头径直将她推在炕上。她只感到阎大头的一双大手粗鲁地按在她的双乳上。接着,那巨兽一样的大头凑了过来……

  三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阎大头才从吴妈的房中出来。他叫过两个家丁,吩咐他们看紧吴妈。自己又向三太太秋月的房中奔去。

  阎大头走后,吴妈痛哭失声,后来阎老太隔着窗户,将她那恶毒的声音递进来:“哭什么,我阎家又不会亏待你。”女人终于想明白了一切,她安静下来。

  月儿照着阎府大院,四座炮台在月的光影中呈现着阴森的形状。风吹树梢发出呜咽的声音,似在告诉月亮,一个可怜的女人伤疤再一次被揭起时的惨痛。那个一度失魂的女人终于将一种仇恨播种在心里,那个女人就是吴妈。这个女人从那天以后,就很少出来,整日在她的房间里枯坐着,双目黯然地望着地面,像是要把地面看穿似的。

  今晚的月光也辉映着兰花家的小院。

  巴山到二牛家去了。兰花搬了一张凳子在院子里坐下来,静静地去看天上的云被月儿映着,被秋风裹着,慢慢地改变着形状。有时,那云像山峰,像棉堆,像鸡和狗。而这时那云则像一个女人高高地端坐着,体态雍容,神情安详,悠然而超脱的样子。兰花禁不住看得呆了。她忽然就想起了母亲,心想要是她活着就好了。母亲离去那年,兰花已经记事了。母亲的形像在她的心目中是美丽的,可敬可亲的。她还清晰地记着母亲教给她的童谣。

  “月儿光光,月儿亮亮。

  照着闺女,照着亲娘。

  孩子在头,亲娘中间,

  月亮在后,悄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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