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杮子软了(1)

　　女人的蝴蝶效应

　　公元196年春，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桩，是刘关张三杰宣布放弃抵抗，向吕布投降，驻兵于小沛喘息。

　　第二桩，是吕布拉着妻子杜秀娘的手，被乱兵追逐着，于荒野发足狂奔。

　　第三桩，是曹操也在狂奔，却是率了人飞奔京师长安，去挟天子以令诸侯。

　　现在单说第三桩，话说悲催的汉献帝，不幸落入了董卓部将李傕、郭汜的手中，从此献帝的九九八十一难，就正式开始了。

　　但天地良心，无论是李傕还是郭汜，他们虽然只是粗人，但对皇帝陛下的敬畏之心还是有的。他们此来长安，真的不是为了欺负汉献帝来的，相反，他们只是想告诉皇帝陛下，他们是真的一片赤胆忠心啊。

　　然则，何以汉献帝又遭受到了重重磨难呢？这事说起来，唉，都是女人惹的祸。

　　话说李傕和郭汜抵达长安，尽杀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之后，就担任了国家重要领导人的职务。此后两人天天为国事忧心，天天扎在一起商量：“唉，你看这个国家，咋个摆弄呢，嗯，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让国家恢复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呢？”

　　两个男人天天在一起发愁，女人终于不乐意了。

　　这个不乐意的女人，就是郭汜的妻子。她发现老公每天早出晚归，天天和李傕在一起，顿时陷入困惑之中：“不对呀，这事不对呀，俩大老爷们儿，天天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这事不对，老公夜夜不归，肯定是有别的理由。派人一打听，果然没错，回来的人报说，李傕家的侍女，那是相当的美貌。

　　这就对了。老公夜夜不归，说是忧心国家大事，这事谁信啊？要说外边有漂亮女生勾着老公的心，这事就对头了。

　　既然对头了，那就要说服老公放弃这种是非之念，要让他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这是每个女人，面临情感之战时的第一反应。

　　于是郭妻就抱着老公，恳求道：“老公，晚上你早点回来好吗？我一个人睡觉害怕，我想和你在一起。”

　　郭汜也动情地说：“爱妻啊，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永不分开。可是你看看，这普天下受苦受难的老百姓，都在声声呼唤着我拯救他们。爱妻啊，我们做领导的，要以天下为重……”郭汜说着，掰开妻子紧抱着他的手，出门走了。

　　郭妻坐下来，流下了眼泪：“看起来，要唤回丈夫的心，就只能换个法子了。”

　　隔日，李傕给郭汜家送来了礼物，是时鲜菜蔬。郭汜大喜，坐下来招呼妻子：“快过来一起吃，要不一会儿就凉了……对了，这本来就是拼盘，热不了。”

　　“且慢！”郭妻上前，拦住丈夫：“老公，你现在是国家重要领导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也不管谁送来的东西，说吃就吃，万一让恐怖分子得了手怎么办？”

　　郭汜：“……恐怖……分子？”

　　郭妻：“没错，你看这菜里边，那黑色的东西是什么？你等我抱只鸡来试一试，看看是不是毒药。”

　　郭妻出去找来一只公鸡，进门前先强行给这只倒霉的大公鸡灌下毒药，然后再把李傕送来的饭菜，喂给公鸡，公鸡吃下之后，眼睛一翻白，就死了。

　　当时郭妻大惊失色：“老公，刚才你有吃下去没有？”

　　郭汜吓坏了：“……有吃，我有吃……”

　　郭妻：“老公，你中毒了，赶紧，赶紧去茅坑里吃屎，粪汁是解毒的，吃了屎你就不会死了……”

　　郭汜：“让我吃屎……”

　　郭妻：“非吃不可！”

　　史书上记载说，郭汜从李傕家宴饮回来，怀疑自己中毒，被老婆强行灌下了一大马瓢屎尿。

　　说起来郭汜这个老婆，史书上竟然没有留下她的名字，真的是一大缺憾。灌老公吃屎的女人，这风格，难道还不足以名垂青史吗？

　　有分教，妻子一泡屎，老公眼翻白。可怜汉献帝，竟受无妄灾。只是因为郭汜的妻子毫无依据地乱吃醋，竟导致了汉献帝悲催的命运，这个历史进程，就是女性引发的蝴蝶效应了。

　　天子大绝食

　　自从被老婆灌下一泡屎后，郭汜就对李傕有了看法。

　　他想不通啊，大家都是国家重要领导人，理应齐心协力，忧国忧民，你说这个李傕，他闲着没事非逼我吃屎，这是搞什么搞吗？

　　从此两家军队，开始了相互攻击。

　　长安城中，每天杀声不断，一会儿李傕的军队杀过来了，一会儿郭汜的军队又打过去了，整个长安沦为战区，老百姓稍一不留神，就被一支冷箭射来，一命呜呼了。汉献帝无奈，只好再派出和谈小组，试图调解这两个家伙。

　　不派使节还好，使节一来，刺激了郭汜的大脑。他当时想：“哎呀，我怎么把个皇帝给忘了？如果我把皇帝给绑架过来，让皇帝表态支持我，那李傕岂不就没咒念了吗？”

　　没想到郭汜身边，早有李傕派来的特工人员潜伏，这个消息立即报到了李傕的案头。当时李傕就急了：“这个郭汜，越闹越不像话了，他竟然敢绑架皇帝，这还得了？为了保护皇帝陛下，看来我只好……先把皇帝绑架过来了。”

　　李傕的士兵赶着三辆马车，冲入了皇宫之中：“陛下，你上哪辆车啊？”

　　汉献帝：“……其实，我不想出宫……”

　　士兵道：“陛下，你看你，跑题了吧？快点挑辆车子上去，咱们得抓紧走。”

　　汉献帝被强行绑架走，一同被绑架的还有数不清的宫女。然后李傕放了把火，把宫殿、官府和百姓的民宅，统统烧成了灰烬。

　　见到汉献帝，李傕就急忙告郭汜的恶状：“陛下，你看啊，你看这个老郭，他脑子明显进水了吗？听说他现在天天躲在家里，一个人吃屎，陛下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汉献帝无奈道：“那好吧，我派个和谈小组，去劝劝郭汜，让他少吃点……别独吞，怎么也得给你留点。”

　　李傕：“给我留点……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和谈小组派出，就被郭汜扣下了。此后李、郭二人长安大交兵，乱箭直射入献帝的帐篷内，吓得汉献帝瑟瑟发抖。此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苦难磨合，李、郭二人终于打累了，进入了和谈期。

　　再之后，献帝终于被李傕释放，可又被无数的胡人拦住了。胡人们问：“你是皇帝吗？郭汜说，你答应把宫女送给我们做女朋友的，现在宫女在哪里？我们的女朋友在哪里？”

　　汉献帝没法子，只好派人大摆酒席，请胡人们的客，答应过段时间给他们宫女，胡人们这才诺诺而退。然后献帝登车，向霸陵行进，途中李傕和郭汜的兵，差一点在汉献帝面前打起来，又把献帝吓得够呛。

　　由于长安城被李傕一把火给烧掉了，所以大家开会，讨论再找个落脚的地方。汉献帝说：“朕要去弘农，请诸位爱卿替朕安排。钦此，谢恩。”

　　郭汜发言道：“我不同意陛下去弘农的议案，否决。”

　　大家问：“老郭，你为啥不同意呢？”

　　郭汜道：“不为啥，心里不痛快呗。”

　　献帝的议案被否决，让这个可怜的皇帝顿时陷入绝望之中。当时汉献帝就发了飙，他把手中的饭碗一扔，说：“郭汜跟朕顶牛抬杠，欺负朕，朕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朕不活了，朕绝食。钦此，谢恩。”

　　汉献帝正式开始了绝食。早晨，献帝一口也不吃，中午也没吃，到了晚上，仍然拒绝进食。

　　于是大臣们就对郭汜说：“老郭，你看你，非要否决陛下的议案，把可怜的陛下给逼成什么样了？这真要是把皇帝饿出个好歹来，老郭，你可是要负历史责任的啊。”

　　郭汜到底是个粗人，心里也有点害怕，就说：“陛下非要去弘农，那就……那就去附近随便什么地方吧。”

　　汉献帝终于逃出了李傕、郭汜这俩绑匪之手，逃向了自由。

　　可正在献帝于荒野间仓皇逃命之际，李傕和郭汜两人又胜利会师了。两人说：“你看咱们两个，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那是生死交情啊，这段时间怎么了，咱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呢？还有，皇帝走了，他会不会生我们的气了，派人来打我们呢？”

　　完全有可能！不能让皇帝派人来打我们，那就必须要把皇帝再绑回来。

　　“站住！”李傕、郭汜又追了上来，“皇帝你给老子站住，否则饶不了你！”

　　没有短裤的岁月

　　公元194年，黄河孟津渡口。

　　汉献帝及随行人员，在李傕、郭汜的追杀之下，逃到了这里。

　　此时，献帝身边的虎贲军、羽林军加起来，不超过百人。而李、郭合兵，数万之众，将献帝及从人团团围困。危难之际，只见献帝把长发一甩，仰天长啸：“赐予朕力量吧，朕是献帝，大家听好了，与朕杀出重围！”

　　献帝当先，步行冲了出来，大臣们簇拥着他，皇后伏氏居左，安集将军董承居右。伏皇后走不动路，她的哥哥伏德搀扶着她，伏德的胳膊里，还夹着十几匹绢。这是伏皇后全部的财产，她死也舍不得丢下。

　　发现大家的行动被皇后所拖累，董承就呵斥道：“那个谁，皇后，你缺心眼啊，快点把绢丢掉！”

　　伏皇后拒绝：“不，这是我全部的财产了，我不丢。”

　　董承：“你丢还是不丢？”

　　伏皇后：“就不丢！”

　　董承：“来人，给老子砍了这娘们儿！”

　　众人上前，抡起刀子一顿砍，倒没人砍伏皇后，却把皇后的哥哥伏德给砍得七零八落，鲜血喷泉一样的哧哧地蹿，喷在伏皇后的身上。吓得伏皇后，连死的心都有了。

　　前面是河堤，堤岸高达十几丈，大家用伏皇后舍不得丢掉的绢，扭成绳子，先让人背着献帝下去，其余人等，有的滚有的爬，叽里咕噜跌进了黄河水中。

　　献帝终于上了船，可是河水里伸出来无数只人手，都是追随他逃难的臣子们，大家用手死抓住船舷不放：“陛下，拉哥们儿一把，快点，求你了……”

　　董承下令：“砍砍砍，给我把这些手全部砍断！”

　　史书上说，当时，船上的被砍断的手指，可以一把一把地捧起来。渡河而走的只有献帝、伏皇后等几十人，其余的人，无论男女，全都被李傕、郭汜的士兵逮住，剥光了衣服。李傕还继续追杀献帝的船，飞箭如雨，船上的人就用被子遮挡。

　　历尽生死险关，献帝终于成功抵达安邑。

　　河东太守王邑，给献帝送来丝绵和绸缎，王邑因此而被封列侯。

　　此后，献帝住进了一所以荆棘为篱笆的怪屋子，此屋子四面透风，门窗都合不拢。早晨的时候，大臣们来到了这间屋子里，献帝坐在一块土坷垃上，欣慰地说：“诸位爱卿平身，有事奏本，无事退朝。”

　　忽然听到外边哈哈怪笑之声，群臣扭头一看，原来是士兵们正扒在篱笆上往里边张望，一边看还一边笑：“大家快看，快看皇帝那熊样，你们快看他坐在那里，袍子里边光光的，连短裤都没穿。”

　　献帝淌下了泪水，说：“没穿短裤，这事能怪我吗？中国人几千年，压根就没发明出短裤来，中国人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把衣服脱下来上面了……诸位爱卿，天下之大，英雄之多，难道真的就没有一个忠君爱国之士，愿意在这时候站出来无私地奉献一把吗？”

　　你知道朕在想你吗？

　　实际上，汉献帝并没有想到让曹操来挟他以令诸侯。献帝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吕布。

　　吕布，是献帝心中永远的英雄，一来吕布身手高绝，跑路飞快；二来吕布诛除董卓，在献帝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三来，吕布杀了董卓之后，仍然对献帝跪拜磕头，丝毫也没有想到趁这机会欺负献帝。尤其是第三个原因，让献帝无日不思吕布。

　　吕布，你在哪里？你知道朕在想你吗？

　　有一本怪书，叫《英雄记》，上面说，当汉献帝在荒野中流浪的时候，他无日不思吕布，遂亲笔写了封信，让吕布去保护他。吕布回信说：“不好意思陛下，我没有钱……缺乏军资，无法前去。”虽然吕布不肯来，可是汉献帝仍然渴望拥有他，就下诏任命吕布为平东将军，封平陶侯。

　　使臣扛着诏书，兴冲冲出发了，在山东境内，使臣找了家客栈住下，睡一觉起来，往身边一摸，使臣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诏书呢？天杀的小贼，竟然偷走了皇上的诏书，真是太不像话了。”

　　诏书被盗，吕布从此与汉献帝天各一方，再也没有相聚。

　　吕布不给力，仍然忠于汉室的使臣们东奔西走，挨个忽悠，下一个忽悠的目标，就是袁绍。

　　袁绍这个人，是一定要忽悠的。袁氏世代公卿，而今袁绍已经成为家族领袖，又因为出任讨董统一联盟阵线的大盟主，声望直达顶峰。使者建议说：“小袁，你看你现在兵强马壮，啊，如日中天，可是皇帝却流落荒野，这样下去哪行啊？这样下去不行的。小袁，你何不立即起兵，西行去迎接皇上，到时候你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岂不美哉？”

　　袁绍听了，哈哈大笑：“猜猜猪是怎么死的？笨死的！只有最缺心眼的人，才会想到挟天子以令诸侯。”

　　现在这个烂皇帝，已经没人认他了。我一个人好端端地在这里称王称霸，多爽快？噢，你让我千里迢迢再把那个流浪汉请回来，每天冲他撅着腚磕头，但凡有一个头磕得不到位，他就骂你不忠，让人砍你杀你。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缺心眼吗？

　　忽悠不动袁绍，那就去忽悠袁术。使臣来到，忽悠说：“袁术，听说了吗？现在的皇帝可惨了，因为谁也不肯给皇上进贡，皇上没得吃也没得喝，现在的朝廷正在掀起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凡是尚书郎以下的官，都要出门自己出去找食，可怜那些士大夫，他们在找食的途中，许多人都被士兵误以为是兔子，乱箭射死了。如果你这时候提兵西上，迎请陛下回宫，那么你的社会地位就哗一下子，达到了顶点。此后你尽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之事，全都你一个人说了算。”

　　袁术道：“噢，你们说这事啊，可你们听没听说过，谶言曰：‘代汉者当涂高。’”

　　使臣：“涂高，是啥意思啊？”

　　袁术：“涂高，是我的名字啊，我乃袁术袁涂高，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使臣：“袁术，你莫非想……”

　　袁术：“不是我想，是人民群众一致的要求。我们当领导的，要时刻把群众的呼声放在心上，要满足群众每一个愿望。现在群众有这样的愿望，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违背人民群众的意志呢，你说对吧？”

　　使臣：“……这个……那个……”

　　吕布、袁绍和袁术都拒绝了挟天子，尤其是袁术，他已经想登基做皇帝了。使臣继续奔波，终于找到了曹操头上。

　　曹操也举棋不定，犹豫不决：让我去挟天子以令诸侯？天子是那么好挟的吗？诸侯哪个是听话的主儿省油的灯？

　　要不，先开个常委会讨论讨论？

　　记住给陛下带煎饼

　　曹操开会，请手下人发言，讨论“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商业项目的可行性。

　　会议开始，与会人员均投了否决票。大家议论纷纷，吵成一团：“老板，你可别听使臣瞎忽悠，这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项目，压根就不可行，千万不要这么干，但如果你心眼真的不够用，那我们也没办法。”

　　曹操问：“你们认为此项目没什么前景，理由呢？”

　　众人道：“此项目不可行，理由有三：其一，山东尚未稳固，明确地说，老板你连个地盘都没有。别看咱们现在扎堆在兖州吃吃喝喝，可上次老板你想抢徐州，结果你前脚走，后脚连兖州都丢了。你又跑回来抢回兖州，结果徐州还是没抢到。现在的情形明摆着，只要你离开兖州，不管去哪儿，以后铁定是无家可归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其二，老板，你是琢磨着去皇帝身边，拿刀子架在皇帝脖子上，以后天下就算是你说了算了，可是老板，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先不说皇帝他不会允许你骑在他的脖子上，皇帝让你去，目的只是想骑在你的脖子上。而且皇帝身边还有几个带兵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般，你要是去了，他们不宰了你才怪。你是我们的老板，被人家宰了，谁给我们发工资？所以我们不希望你去。还有第三条，这第三条是啥来着……总之吧，老板，你不能去，去了就上人家当了。这世上，只有最缺心眼的人，才相信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曹操：“……是这样，你们都认为‘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吗？”

　　众人：“没错，这是我们再三研究过的结论。”

　　曹操的目光，落在谋士荀彧的身上：“荀子，你怎么不说话？”

　　荀彧：“我完全同意大家的意见。”

　　曹操：“你也认为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可行，是吗？”

　　荀彧：“我可没这么说。”

　　曹操：“那你是啥观点？”

　　荀彧：“我认为大家说得非常对，挟天子以令诸侯，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风险超高，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曹操：“你的意思是，我们放弃这个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