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正的封建时代（春秋开端）(3)

　　郑庄公批评祝聪：你呀你，真没政治头脑。他可是天子耶，我只不过是个诸侯，你说你要是把他抓来，我怎么对待他？

　　祝聪：说得也是呀……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呢？

　　郑庄公：怎么办？很简单，周王已经受到了教训，以后再也不敢蹬鼻子上脸了。不过咱们也得给他个台阶下，派人送牛羊过去劳军，要求他赦免郑国。

　　周王挨了一箭，又收到了郑国送来的牛羊和请求赦免的要求。不答应，难道还想再挨一箭？只能是答应下来，可肚子里那口窝囊气，好险没把周王活活憋死。

　　这一箭，也把天子威严彻底打落在地，天子威仪及影响力，从此荡然无存。周王室沦落为与其他诸侯平级的地步，往后的日子，将是一天比一天艰难。

　　但郑国也走过了它的辉煌期。一件出乎意料的怪事让郑国忽然一下子从军事强国的顶峰跌入泥坑里，此后再也没机会爬出来。

　　这桩怪事，就是郑庄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姬忽，打仗作战有一手，但脑壳好像有点秀逗，小儿子叫姬突，却极精明。当初郑庄公考虑立精明的姬突为继承人，大夫祭仲劝止，曰：不可，废长立幼，乱之始也。

　　郑庄公就信了，按宗法立了脑壳秀逗的长子，为郑昭公。郑昭公非常感谢大夫祭仲保护自己，就以国事委之。但是昭公的弟弟对此极为不满，他悄悄地离国出逃，投奔到郑国的仇家宋国那里，央求宋国替自己主持公道。

　　于是郑昭公就派最信任的大夫祭仲，去宋国进行外交斡旋，看能不能解决这个国际麻烦。祭仲去了不久回来，对郑昭公说：你个秀逗的脑壳，根本没资格做封君，是我苦苦相劝，才有了你的今天。可你就是不行，非让我出使宋国，结果我一到就被人家抓起来了，逼迫我立誓迎接你弟弟为君。情形到了这地步，已经无可挽回，你弟弟带着宋国军队，此时就在门外，你快点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去吧。

　　不是……郑昭公说不出地困惑呀：到底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谁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祭仲出使宋国之后，被宋国胁迫叛变了。郑昭公依依不舍告别君位，看不懂这到底是在玩什么怪游戏。于是郑昭公的弟弟即位，是为郑厉公。但按照叛乱之初的盟约，国事应该交由大夫祭仲管理，如此过去四年，郑厉公受不了这种有名无实的苦日子，就向祭仲抗议，要求更改盟约。这惹火了大夫祭仲，干脆把郑厉公也赶走了。

　　郑厉公再次逃奔宋国，此后就与大夫祭仲展开了拉锯战，好久之后终于打回来，但宋国又索要巨额回报，郑厉公不肯，结果又与宋国打成一团。就这样打啊打，打啊打，突然听说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已经不客气地崛起了。

　　郑国，就这样因为内乱，错失了称霸的大好机缘。

　　跑得快你就赢了

　　当周天子被打落凡尘，失去了影响力与权威之后，所有的诸侯国全都意识到：自由大时代到来了，是迅速吞并周边列国，拓疆扩土，还是坐等被狼一样的邻国吞掉？选择吧！非此即彼，没有中间道路。失去规则的时代，吞并就是规则。失去秩序的时代，强者就是秩序。

　　郑国吞并胡国是一个开始，不过是眨眼工夫，周王室那170多个封国迅速消失，消失，大多数封国甚至还没混个脸熟，就已经并入了邻国的地盘。实际上，有资格角逐未来的，只有十几个封国，但在这些封国之中，也背负着扭曲或变态的重负，简单说来就是内斗不断，逐君杀君事件，不少于四十余起。如果人为选择，如卫国卫宣公那种与庶母通奸、奸占儿媳妇的行径，应该在第一时间淘汰--但历史就是这样跌破你的眼镜，变态淫乱的卫国偏偏是所有封国中寿命最长的，卫国的寿命超出了正常人想象，它甚至活到了楚汉争雄时代，直到陈胜吴广起义，卫国还躲藏在一个角落里幸福喘气呢。秦始皇吞并天下之时，没有注意到还有个小小的卫国躲藏着，卫国隐藏得是那样隐蔽，到了秦二世时代，才把它揪出来废黜。

　　实际上，春秋时代，不过是比拼人的正常程度，如卫国这种非正常国家都有如此顽强的存活力，倘哪个国家稍微正常那么一点点，就会成为时代的赢家。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他也不是个正常人，但当他有意识地让自己正常一点时，就发现自己已经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了。

　　但齐国的开局，甚至比卫国还要荒淫。齐桓公的爹爹是齐襄公，襄公的妹妹文姜嫁给了鲁国的鲁桓公。于是文姜带着老公回娘家，到了齐国，鲁桓公就觉得不对劲，妻子对他好像没什么感情，不爱他。那么妻子爱谁呢？鲁桓公不无惊讶地发现，妻子文姜，居然与哥哥齐襄公乱伦通奸。

　　当时鲁桓公就火大了，当即吩咐套车回国。齐襄公兄妹顿时慌了神，担心鲁桓公把事情说出去，就吩咐大力士彭生送鲁桓公上车，在车上把鲁桓公活活掐死了。

　　单是杀了鲁桓公还不够，为防丑闻暴露，还要杀掉所有的知情者。于是齐襄公开始清理所有危险分子。他的两个弟弟，公子纠和公子小白，害怕被灭口，被迫逃亡。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人，就带家臣管仲逃到鲁国。公子小白则带着家臣鲍叔牙，逃到了莒国。

　　此后的历史，将由管仲和鲍叔牙唱主角。管仲和鲍叔牙是好朋友。两人一道做生意，赚了钱管仲就拿回家，赔了本管仲就推给鲍叔牙赔偿。管仲也曾上过战场，冲锋时他跑在最后，撤退时谁也撵不上他。别人批评管仲不爱国，管仲说：你晓得个卵蛋呀，我好好值钱哟，当然要保护好自己。

　　鲍叔牙认同管仲对自己的高度评价，他和管仲商量玩个大的，要玩就得跟对老板，可是公子纠和公子小白，哪个将来能够混出来呢？

　　管仲建议说：投资这种事，太简单了，就是不能把鸡蛋全放在一只篮子里。所以呢，咱们俩要规避风险，分散投资。我去公子纠那边混，你去公子小白那边混好了。

　　就这样，管仲和鲍叔牙这一对好朋友，就分散投资了。管仲跟着公子纠逃去了鲁国，鲍叔牙跟着公子小白逃到了莒国。

　　而鲁国则要求齐国对自己国君被掐死一事，做出说明。齐襄公这边既然敢掐，就早有预案。他回复说：啊，这个事啊，这都是彭生干的，彭生他竟然敢掐死我妹夫，真是太不像话了，我替你们杀了他。

　　替国君干脏活的彭生，就这样成为了替罪羊。彭生被杀之时，很不乐意，他大吵大闹：封君，你欺骗我，让我替你杀人，又把我像狗一样抛出来杀掉，我死不瞑目。你等着我，我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彭生说到做到，八年后，他果然回来了。那一年齐襄公正在打猎，看到头野猪，齐襄公连发三矢，都没有命中。突然间野猪人立而起，向齐襄公吼叫连连，齐襄公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野猪，分明就是死了八年的彭生。当时齐襄公吓傻了，一头从车上栽下来。

　　齐襄公被侍从扶起来，有只鞋子怎么也找不到了，只好光一只脚回宫。

　　就在这天夜里，齐国驻扎于边境的部队发动了叛乱。

　　叛乱的将领叫连称，当初齐襄公命他率部驻扎边境，说好了三年轮换。可等到了时间，齐襄公又改主意了，不给轮换。此外，连称的妹妹是齐襄公的侍妾，可是齐襄公全神贯注地和妹妹文姜乱伦，冷落连称的妹妹，这两桩事，构成了连称非叛乱不可的理由。

　　听到叛军杀进来的声音，齐襄公迅速找地方躲藏了起来。他藏得很隐蔽，确信无人能够找到他。可是当叛军搜索时，突然发现地面上有只鞋子--正是齐襄公在打猎时丢失，怎么找也找不到的那只鞋。依据这只鞋子，叛军把齐襄公搜了出来。

　　乱刀齐下，变态佬齐襄公，就这样辞别美好人间了。连称立了齐襄公的堂弟姜无知作为国君。但糟糕的是，这个姜无知先生以前有个仇家，叫雍廪。两人之所以结仇，是因为姜无知虐待过雍廪，怎么个虐待法，史书上语焉不详，总之雍廪对姜无知没有好感就是了。此番见姜无知出任国君，雍廪心里就急了，心说你他妈的没当国君时，就虐待我，现在你当了国君，老子还有活路吗？

　　没办法，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只能拼了！于是雍廪趁姜无知出门巡游的时候，袭杀之。然后说：姜无知杀封君而自立，这是叛逆，我替国家杀了这个祸患，不要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请大家迎回真正的储君吧。

　　消息传出，躲在鲁国的公子纠和躲在莒国的公子小白，立即发飙向着齐国狂奔，这是一场划世纪的大赛，哪个跑赢了，哪个就是未来的霸主。哪个跑输了，连脑壳都会输掉。

　　说正确的话做正确的事儿

　　公子纠带着管仲，由鲁国派兵护送；公子小白带着鲍叔牙，由莒国派兵护送。两人各自向齐国狂奔，生恐被另一方抢先。疾奔中，管仲忽生一计，对公子纠说：请让我赶到边境，狙杀公子小白，那咱们就赢定了。

　　公子纠大喜，立即吩咐管仲赶紧执行。管仲单骑赶到边境，果然就见公子小白的车子疾奔而来。管仲假意上前招呼，瞥准公子小白，一箭射去。只听公子小白惨叫一声，仰面栽倒。管仲大喜，拨马掉头，飞奔了去报功。

　　公子纠得知公子小白已死，长松了一口气，知道再也无人与自己争夺君位，就放慢了速度。可正当他不慌不忙行路之际，突然听到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公子小白根本未被管仲射死，他是假死以麻痹管仲。这工夫，他已经飞奔直入齐国，继位当上了国君。

　　这下子公子纠傻眼了，没多久，鲁国就接到了齐国严正声明，声明中说：鉴于鲁国极端之敌对行为，齐国忍无可忍，只能自卫还击了--但如果，如果鲁国杀掉公子纠，将胆敢伤害齐国国君的罪犯管仲以囚车送回齐国的话，齐国或许考虑不对鲁国采取极端报复。

　　鲁国没办法，只好杀掉公子纠，把管仲装进囚车送回齐国。没过多久，就从齐国传来消息：管仲被齐桓公小白任命为宰相。当时鲁国就惊呆了，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头。等到鲁国醒过神来时，齐国已经在管仲的谋划之下，大踏步地走上了霸主之路。

　　原来是鲍叔牙，成功地说服齐桓公不追究管仲行刺他的事情，反而任命管仲为宰相。而管仲把齐桓公小白推上霸主之位，办法也很简单，不过是三条：说正确的话，做正确的事儿，以正确的理由吞并对手。

　　齐国率先喊出尊王攘夷的口号，口号正确，就立于不败之地。虽说周天子已经名存实亡，虽然实亡，但名尚存。齐国喊着尊王的口号，把自己想干的事情都冠以周王室的名义，这样在道理上就站住了脚。以周王室名义发布命令，举凡不顺从自己的诸侯，就可以不尊重周天子的名义吞并之。如此一番折腾，齐国迅速走上顶峰，在长达40年的时间里，主持过26次诸侯盟会，出动军队28次，出尽了风头。但眨眼工夫，管仲就老了，奄奄一息了。齐桓公来看望他，说：管仲，你死了之后，就让鲍叔牙为宰相吧。管仲说：不可以。

　　齐桓公很诧异：管仲，做人要有点良心，你当年曾经射过我一箭，我说过你什么没有？不是我不想杀你，是你的朋友鲍叔牙，用性命担保说你有才干，我才用了你，也才有了齐国今天的局面。可你怎么这么对待鲍叔牙呢？

　　管仲有气无力地说：我不同意让鲍叔牙当宰相是为了他好，他好你也好。宰相这个工作，要面对着人性中的肮脏与龌龊，不能够太较真，太较真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但鲍叔牙他为人耿直，看不惯小人的龌龊伎俩，这是很好的德品，但无法做到像宰相那样包容。

　　齐桓公说：哦，是这样啊……那竖刁、易牙和卫开方，他们几个总没问题吧？

　　管仲说：他们几个问题最大，竖刁为了入宫侍奉你，把自己阉割了。这种人连自己的鸡鸡都说割就割，别人又算个卵蛋？还有易牙，最善于烹饪。当年你说没吃过人肉，他就把自己的孩子煮了给你吃。易牙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你又算什么？至于卫开方，这厮是卫国人，却十五年不回家，说是太热爱你了，可他对家人都没感情，怎么可能对你有感情？

　　齐桓公心里嘀咕：这个老管，心理太阴暗了，在他眼里就没个好人了……齐桓公拒绝管仲的劝告，在管仲死后，重用并信任竖刁、易牙和卫开方，果然不出管仲所料，这仨人都是对自己至亲的人能下毒手的狠人，又怎么可能热爱齐桓公？没多久这三人就发动叛乱，把绝代霸主齐桓公囚禁在宫中，活活饿死了。齐桓公一死，齐国再次发生动乱，太子出逃，杀声连天，齐国的黄金时代就这样结束了。

　　拓展阅读

　　春秋经济战

　　管仲是中国第一个经济学大师，鲁国和梁国都曾经遭遇过他的经济战\"毒手\"。

　　鲁国和梁国的民众都擅长织绨，绨是一种厚实而光滑的丝织品，用它裁剪而成的衣服是当时最高档的服装。管仲要求齐桓公带头穿绨衣，鼓励贵族们都买绨衣穿，结果绨衣在齐国价格飙涨，一衣难求。

　　然后管仲下令，禁止齐国商民生产绨衣，所有的绨衣只能从国外进口，就是只能从鲁国梁国进口，于是鲁梁两国大搞绨衣出口创汇，种粮的收入远远比不上经营绨衣。当鲁梁两国的农田都已荒废之后，管仲突然在齐国严打绨衣，移风易俗，艰苦朴素，同时关闭与鲁梁两国的通商关口，不再进口一匹绨布，鲁国和梁国的经济顿时崩溃，难民纷纷外逃，两国的经济从此一蹶不振。就为此事，鲁国国君不得不亲自到齐国公关，希望齐国看在兄弟国家的情面上，帮助自己渡过难关。

　　管仲用经济手段搞垮了一个又一个邻国，逐一吞并之，使得齐国实力始终居于诸侯之首。

　　重耳的流亡之旅

　　齐国的辉煌岁月落幕，新的军事巨无霸晋国走上历史舞台。这是一段缺乏创意的历史，晋国的霸主之路完全沿袭了齐国的固有模式，都是因为国君为了搞女人把国家弄得一片混乱，太子逃亡，并在逃亡过程中组建自己的创业团队，同时又养成坚韧的品格，等到国家乱局平定，归来称霸。

　　晋国的霸局，始于公元前672年，晋献公攻打骊戎，一战而胜。骊戎的首领献出了自己两个绝世美貌的女儿，骊姬和妹妹少姬，晋献公大喜而退。

　　晋献公宠爱姐妹二人，不久姐姐骊姬生了个儿子，起名叫奚齐。妹妹少姬也生了个儿子，起名叫卓子。

　　但晋献公早有八个儿子，长子申生，是晋献公和父亲的妾生的，已经立为太子。老二重耳，是大戎子狐季姬所生。老三叫夷吾，是大戎子的妹妹小戎子所生。但当骊姬为他生了儿子奚齐之后，晋献公为了讨取美人欢心，就对骊姬说：嗯，你看咱们是不是把申生的太子给撤了，改让咱们的奚齐为太子呢？

　　骊姬断然拒绝，说：不可以，太子多年领兵，我不想为了自己的缘故，影响到国家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