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小说 > 《和悦洲,小上海》在线阅读 > 正文 第47章 我淘过的野菜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和悦洲,小上海》 作者:黄复彩

第47章 我淘过的野菜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我淘遍了当时能吃的野菜。直到今天,走到野外,任脚下野草丛生,我能一下从中拔出一茎野菜来。这是功夫,是眼力,更是苦难岁月里积累的经验。

  诗经中说:“我有旨蓄,亦以御冬。”生于饥荒,漠漠冬天固然难御,漫漫春日更是难

  熬。“采采芣苢,薄言采之。”还是诗经的话,但我们不说采,而说淘。“走,淘野菜去。”采,太小资太文学化了。淘,其动作带着粗犷,带着对苍天大地的无愧的索取,所以,我们总是说,走,淘野菜去。

  大致说来,我淘过的野菜不下二十种,择其主要:

  马兰头:

  “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在说话……”我们应该感谢这首歌,感谢与这首歌相关的童话剧电影《马兰花》,它在饥荒的岁月里给我们带来欢乐,直到今天,它仍然带给我们温暖的记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马兰花》这部电影,还有多少人能唱这首儿歌。

  但是,我所说的野菜马兰头与这里的马兰并不是一码事。《马兰花》电影中所说的马兰是一种花卉,又名蝴蝶兰,它有宽大的叶片和形似蝴蝶一样的粉红色花朵。马兰头生在旷野,长于草丛,春三月里,它一蓬蓬,一丛丛,以一种蓬勃之势,给饥荒年代的人们带来生的希望和活下去的勇气。

  那些年里,我所淘过的野菜,以马兰头最多。每到周六的下午,我便挎着篮子出门了,傍晚回来,就是满满一篮子绿生生、水凌凌的马兰头。青通河岸,老镇那边有一片很大的湖场,潮湿而野草丛生的湖场最适合马兰头的生长,今天剪去,明天又长出来,似乎从来都没有剪尽的时候。今天的人们吃马兰头是吃野味,是对肥腻饮食的一种反动,我们不是,对于饥荒年代的我们,那片湖场就是一处硕大的粮库,那里有我们总淘不尽的马兰头。

  马兰头剪回来后,就直接下锅了,搁一把盐,滴几滴油,就成了我们的正餐。如果在马兰头里放一小把米,煮成马兰粥,那餐饭会吃得格外开心。随着马兰头里的米一点一点多起来,日子就渐渐好起来了。等到有一天,揭开锅盖,雪白的米饭中和着绿莹莹的马兰头,热热的蒸气带着淡淡的药香搅动着人们的食欲,饥荒的年代就算是过去了。

  马兰头只在三月里淘,“清明前,马兰甜,清明后,马兰臭。”过了清明,食马兰的季节也就过去了。

  茹蒿:

  马兰头吃的是叶,茹蒿吃的是茎,是芽。淘马兰头用剪刀,淘茹蒿直接用手,拣它嫩生的部位掐下去,三四寸长,折去茎上的细叶,就能下锅了。如果说马兰头是饭,茹蒿就是菜。将酱干子切成丝,炒成一盘干丝茹蒿。吃在嘴里,牙齿上有一种粉粉的咬劲,舌尖上有一丝淡淡的药香。如果再切上一块腊肉,那就更妙了。

  春天吃茹蒿芽,冬天可吃茹蒿根。比起茹蒿芽来,茹蒿根更珍稀,也有着更好的口味。茹蒿芽用指头掐,茹蒿根扎在地底下,须用锄头挖。茹蒿芽绿中透着微红,茹蒿根白白的,是茹蒿中的珍品。

  那年头,每次母亲要去屯溪看二舅,二舅总在信中说,什么也不要带,带几筒酱油干子和一小把茹蒿根就好。

  挖茹蒿根时,如果挖到鼠洞,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一句流行的口号:深挖洞,广积粮。我怀疑是从鼠子那里得到的启发。我佩服那些鼠类,当国库里都没有多少粮食时,它们却能在自己的洞穴里藏了一窝又一窝的粮食。可见人不如鼠,鼠比人精明。只是,在那个年代,人去抢鼠的粮食,未免太不人道。奈何!

  黄葛头:

  黄葛头有着心形的叶子,蔓生的茎杆,因此,有黄葛头的地方就会有一大片绿色。黄葛头形状类似三叶草,但比三叶草体小。三叶草开一种白色的小黄,黄葛头开的却是黄色的小花,所以才叫黄葛头。

  现在的市面上很少看到黄葛头,但黄葛头却是一味好菜。可以油炒,也可以做汤。很久没有吃过黄葛头了,最近一次去大通,住“和悦洲山庄”,居然吃到了黄葛头,有碗豆苗的味道。真好。

  毛耳朵:

  叶片类似缩小了的芭蕉扇,西施记中铁扇公主的那种芭蕉扇。毛是有的,茸茸的毛,但形状却一点都不像耳朵,既不像人的,也不像动物的,但它偏偏被冠以此名,为什么呢(小沈阳语)?想想,世上名不副实的多了,又何必纠结于一种荒年里才被我们淘回来当饭吃的野菜?还是留给有着考证癖的专家学者们去考证吧。

  毛耳朵生山边潮湿地带,味略苦,一般用它掺在营养粉(那年头由政府特供的一种带有糠皮的米粉)里做粑吃。

  稻禾桩:

  一种最普遍最漫生的野菜,其形状类似于荠菜,但却比荠菜个头肥大得多。在我当年所淘的野菜中,这是一种淘起来最容易,最上数量,但却最不好吃的野菜。在青通河老镇附近的那片湖场上,不消一个时辰,就能淘到满满一篮子。一般用来煮粥吃,有时也连同山芋一同煮着吃。总之不好吃,不提它也罢。

  蕨菜:

  青青的一根茎从土里伸出来,顶上却羞怯着,不肯打开来,又不甘心总幽闲着,“犹抱琵琶半遮面”,写的就是这种姿态。终于有勇气张开了,却是一只拳拳的手。再过些日,纤纤素手完全地伸开了,伸向青天,似想索要什么。除了阳光和雨水,什么也索要不到,但这于它已经很要紧了,便长大了,长成一个大小姐,又长成一个老妇人,最后就作了人家的柴禾,或随着日月的迁流而寂灭了,来年生出来的,就是又一代人了。这就是蕨菜。

  即使是今天,蕨菜也是一味好菜。一般人吃时,会将蕨菜用开水淖过,以除去苦涩之气,但我却不,我喜爱的就是那股苦涩之气。用它炒肉丝也好,清炒也好,滑滑的,感觉实在是好极了。

  马齿苋:

  马我见过,但我从没有机会去撬开马的嘴巴去马的牙齿,因此,我无法确认马齿苋的形状是否如同马的牙齿。但我知道,世上所有象形的物质未必都有相同的名字,不形象的物质,有时倒反而有相同的名字。就像人一样,叫爱国的不一定真的爱国,叫丑娃的,或许就是一个英俊的小子。

  马齿苋又叫晒不死。有过淘马齿苋经历的人都知道,淘马齿苋的日期应该是在七八月份,一年中天气最热,太阳最烈的季节。即使把马齿苋从地里挖出来,扔在场院里,到第二天,它仍是很新鲜,很活泼的样子,即使过了一夜,将他丢到原先的地沟里,它依然能够成活。

  我实在不知道这种植物何以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几天前,我的学生照祥请我去看桃花,中午,我们在果园附近的一家农家饭庄吃饭,席间有一道菜就是马齿苋,当然是去年的马齿苋,煮熟,晒干的那一种,垫在腊肉下面。于是我说到幼时在大通淘马齿苋的经历,说到马齿苋又叫晒不死的习性。照祥做过二十几年的乡村干部,他有着一肚子的传闻典故,他接过我的话题说,传说当初后羿射日,一连射落九个,那最后一个却逃脱了,逃到哪里去了?逃到马齿苋下面去了。

  照祥关于马齿苋的传说,我第一次听到。

  (以下略)

www.XIAOshuotxt。NETT-x-t_小_说天/堂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黄复彩作品集
和悦洲,小上海梁武帝九华济公传:大兴和尚传奇菩提烟魂佛的故事禅的故事让自己的心明亮起来乌篷船仁德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