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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溃的帝国3:日薄西山》 作者:康红武

第22章 危象迭现(3)

  “我们不与他们把柄,只他们有事没事找茬儿,又该如何?”见李端棻嘴唇翕动着,王照轻抬了下手,接着道,“忍?小事可忍,只大事呢?若都忍了肚中,变法维新岂不徒具虚名?再者,次亮兄耐性如何?可结果呢?忍字头上一把刀,有些事并非人所能忍耐得下的,苾园兄。”李端棻仿佛看陌生人似的扫了王照一眼:“莫说只一把刀,便十把、百把,只要利国利民,也要忍的。昔者孟子曾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别人骑了头上屙屎,苾园兄也能泰然处之,这份定力真让人佩服呐。”康有为一双深深固执的眼睛仰望着天穹,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不紧不慢道。

  李端棻腮边肌肉抽搐了下,欲开口反驳,只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肚里。“苾园兄,”王照伸手拽了下李端棻袍袖,“南海兄言语——”嘴唇翕动着却又不知说什么好,遂叹了口气,改口道,“小航寻思,这该忍的咱忍,不该忍的却也不能忍。像现下裁汰冗员,取消闲散衙门,是太早了些,这日后咱可以忍着,但诸如堂官阻塞言路,督抚将军历行新政不力种种事儿,却断不能忍的。其他衙门情形小航不大清楚,像怀塔布这种人,司里有人上条陈,议新政,他非只从不肯代递,反处处作难,若不与申斥,日后还有何人敢言新政?前天我写了一份条陈,奏请皇上东巡日本,递上去后被他扔下来不说,还唆使御史台上章弹劾,说小航居心叵测,预谋——”

  “真有此事?”康有为移眸望着王照。

  “非只参劾小航,便复生兄和卓如兄,也被参劾了。”王照点了点头,“那黄均隆参劾他二人在湖南办时务学堂和《湘学报》时的言行离经背道,请旨驱逐回籍,由地方严加看管。”杨锐身子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下:“他们不敢明着攻击新政,却使此釜底抽薪之计,真是阴险歹毒——”“他们阴险歹毒,咱们难不成便——”话甫出口似觉不妥,康有为戛然止住,在临清砖地上来回踱了两圈,收脚望眼众人,道,“这便写折子,上章弹劾!”

  “南海兄,”杨锐望眼李端棻,见他脸上毫无表情呆望着远方,犹豫下开了口,“现下我们如同处在顽固守旧派汪洋大海的包围之中,树敌还是越少越好。此事叔峤意思,还是思量思量再——”

  “不必思量了,就这么办。我这还有几份折子待拟,咱们便分头行事吧。”说罢,康有为略拱了下手,举步拾级折了屋中。

  “苾园兄,你看这事——”

  天已经苍黑,西际的云灰褐色里透着殷紫的光。李端棻木然望着,眼睫毛竟已潮湿,闭目深深吸口气,复徐徐吐将出来,回首苦笑着望眼二人:“走吧,说甚也没用的。”

  虽离着入夜尚有一阵光景,只一盏盏气死风灯已然布满沿街两行,被烈日困了一整天的人们如潮水般纷纷涌上街衢,直炸了锅一般。多日来始终为变法所困扰的李端棻,置身茫茫人海中,却竟是浑然不觉。这些天来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没了年轻时的闯劲,然而,却一次次地否定了自己……

  “苾园兄!”

  ……

  “苾园兄!”

  “嗯?哦——卓如,你怎的这时辰才过来?”李端棻愣怔着抬起头,却见梁启超已然站了身前,失笑,问道。“在前门大街遇着伯茀兄,听说皇上下旨定于九月十五日奉皇太后幸天津阅兵,以示对训练新军强国雪耻的决心,我——”梁启超剃得趣青的额头上密密细汗闪着亮儿,眼见李端棻面色煞白,如月光下窗户纸般,忙不迭收口道,“苾园兄,你神色——”

  “没什么的,轿里说话吧。”

  “苾园兄这是从衙门里出来?”

  “嗯。”李端棻点头轻应一声呵腰上轿,吩咐折了左侧一小巷,端杯啜口茶沉吟着,半晌,方道,“下边动静怎样?”“朝里已炸了锅价沸沸扬扬。苾园兄难道不曾听说?”梁启超黑眸凝视着李端棻,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久久一动不动,“有议论此乃太后对皇上不利的举动,想借此打消皇上心中幻想,从而对其百依百顺;有议论此是皇上震慑老佛爷、加强皇权之举动;更有甚者,说什么皇上想借阅兵拘系太后,从而大权独揽。”

  “太后可有懿旨?”李端棻嘴角肌肉抽搐了下,一股寒意打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懿旨还没见下来。”梁启超无可奈何价咽了口唾液,“怕不论怎样,一场风波总避免不了的了。”他脸色凝重,在幽暗的光亮下显得有几分忧郁,隔窗望着外边暮色苍茫中向后倒退的街衢,似倾诉又似喃喃自语道,“我与伯茀兄商议,由子静兄、漪村兄、岸竹兄和他联名上折,劝阻皇上收回旨意,只折子甭说进军机处,在东华门便给守门侍卫挡了回来。老师有密折奏事特权,但他出面,必可挽回。”

  稳稳的大轿晃动了下,李端棻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即便皇上肯收回成命,又能挽回些什么?话儿既说了出去,就莫想着能收回来了。”说着,他闭目无力地仰躺了轿椅上,两行泪水顺眼角无声地淌着,在烛光下闪着亮儿,“完了……完了……”

  “苾园兄,你这是——”

  “卓如,”李端棻长长透了口气,“朝政演变忽暖忽冷、大起大伏,而太后之心,更是路人皆知。国事不可为,我意思,你……你还是上折辞了差使,回南边去吧。”梁启超深邃的眸子中不无诧异神色,望着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李端棻,咬嘴唇道:“前途虽然凶险,只希望犹在,就此舍弃多年梦想,卓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下不抽身引退,迟则卷入愈深,祸变愈烈,结果不堪设想。”李端棻缓缓睁开眼,“要不了多日,太后必会站了前边的,卓如。”

  “太后她——”梁启超身子不禁一个寒战。

  “如若说先时她是在等待时机,那么现下这时机已然到了。为兄在官场这么多年,断不会看错的。”李端棻抬袖轻拭了下颊上泪水,声音嘶哑着说道,“方今太后操权,顽固派势力根深蒂固,我们是无论如何无法与之抗衡的。太后年纪大了,而皇上迟早必有当权的一日,我们犯不着冒风险作无谓的牺牲。如今保存实力,正是为了将来皇上真正掌权当政时,可以实现我辈振兴我朝的夙愿。你切切三思,莫要贪图一时之快才是呐。”梁启超仰脸望着黑沉沉的天穹:“苾园兄洞悉朝局,远非卓如所能及,只太后将端郡王之子百般调教,所为何来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设若就此收手而太后乘机反扑,皇上帝位必将不保,如此日后何谈——”

  “但不将太后激得忍无可忍,她断不会行此下策的。皇上亲政以来,底下口碑如何?现下已不是往日那种情形了,她不敢轻易这般做的。”李端棻顿了下,伸手捋了捋胡须,又道,“即便她真敢逼皇上逊位,诸列强也不会应允的。就她那胆量气魄,敢与诸列强抗争?”

  梁启超细碎白牙咬着下嘴唇,心中直思潮翻涌,久久不能平静。他对朝政亦多少有些灰心,而今天总署查看,只以六品衔办理译书局事务,更使他感到被藐视的羞辱,犹如当头一棒,但要他就此舍弃心中多年的梦想,却又——沉吟良晌,他终于开了口:“朝政至此,卓如亦多少冷了心的。然在此生死未决之时刻,要卓如离师弃友,遁身南下,岂不叫天下人耻笑?卓如想还是留下来吧。”

  “此非你一人荣辱之事,实则为了我朝——”

  “芸芸众生,有几人能似苾园兄这般想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呐。”梁启超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挺下去吧。”见李端棻嘴唇翕动着还要言语,梁启超又道,“苾园兄不必再劝,卓如心意已定,虽九死而无悔!”

  “你——”李端棻嘴唇翕动着,长长叹了口气。二人一时都没有再言声,只默默凝视着变幻莫测的天穹。

  自轿里呵腰出来,谭嗣同只觉得浑身一爽。红砖碧瓦、琼楼玉宇,这被世人视作“天堂”的圣地,如今正张开双臂,敞开胸怀,静候着他的光临。此时此刻,站在这巍峨的禁城前,他方发觉自己的心跳陡地加快了节奏,是紧张?是兴奋?抑或二者兼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下唯一想做的便是放喉高喊几声,喊出自己的郁闷,喊出自己的激动,喊出自己的期望……

  “复生兄。”

  “嗯?”谭嗣同自懵懂中回过神来,失笑拱手向杨锐施礼道,“叔峤兄早。”

  “早也没早过你复生兄呀。”杨锐压着嗓子笑道,“怎么,心里别有一番滋味?依我看呐,皇上待会儿至少也得授你个四品京卿。”谭嗣同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两眼眯成了条缝:“叔峤兄取笑了。南海兄至今不过是六品主事,我敢做这梦?”说着,见林旭、刘光第并肩过来,谭嗣同大步迎了上去,“裴村兄,公度兄还没有消息过来吗?”

  刘光第,四十左右年纪,白净的面孔略显长点,双手抱拳一拱,说道:“公度害的是痢疾,病得瘦骨嶙峋,下床站都站不起来,一时恐怕来不了京城。”“可惜,可惜,不然来个五虎闹京都,岂不大快人心?”说着,谭嗣同将手一让,举步向西华门踱了过去。“除了你复生兄,我们几个何敢当这‘虎’字?”林旭甩手将油光水滑长辫抛了脑后,“再说,复生兄又何以断言皇上不是申斥我等呢?”话音方落地,一侧杨锐插了口:“孙大人过来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去才是。”几人回头看时,果见孙家鼐从绿冲呢纱轿中呵腰出来,脚下不由皆加快了步子。

  “上边没有话儿传下来,几位大人请回吧。”

  “我等奉旨见驾,烦劳公公细细察看一下,上边不会没有单子下来的。”刘光第略躬了下身,说道。

  “这种事儿咱家岂会弄错?孙大人过来了,几位还是快些走开,莫自讨没趣才是。”

  谭嗣同腮边肌肉抽搐了下,冷冷盯着那守门的太监:枣核儿脑袋两头尖,一脸细白麻子,心里直觉着一阵恶心,忍不住开了口:“你敢抗旨?!”

  “抗旨咱家不敢,那可是砍头的罪名,再说这也没旨意,咱家便有那胆,又能奈何?”那太监上下打量了番谭嗣同,冷冷笑道,“不知大人是——”

  “谭嗣同!”

  “谭嗣同?咱家没听说过,哈哈哈……”

  “你一个小小守门太监,竟——”谭嗣同细碎白牙咬着,额头青筋已是暴突。杨锐见状忙不迭伸手扯了下他的后襟。“禁城重地,吵闹什么?!”这光景,孙家鼐九蟒五爪袍子外套仙鹤补服,顶上一枝翠生生的双眼花翎,晃悠着过来。“还有没有规矩?!”说着,他古井一样深邃的眸子扫了眼众人。“卑职刑部候补主事刘光第见过大人。”刘光第不无深意地望了下谭嗣同,上前一步躬身打千儿请安道。“卑职四人奉旨辰时见驾,只这位公公以未曾接上边传话——”

  “大人明鉴,咱家这确未接着上边传话,如此岂敢放他们进去?”那太监眸子扫了眼谭嗣同,“这位谭大人无理取闹,还请大人为咱家做主。”

  “皇城重地,卑职斗胆亦不敢稍有造次,实在——”

  “罢了。”孙家鼐一脸核桃皮似的皱纹动也不动,虚抬下手,说道,“他们确是奉了皇上旨意的。本官带他们进去,回头自会让有司查明此事的。”说罢,看也不看众人,抬脚便踱了进去。亦步亦趋地随了孙家鼐身后进去,几人心里都十五个吊桶打水价七上八下,而谭嗣同更胸中塞了团烂棉絮价堵得难受,先时的兴奋、激动已是荡然无存。“大人。”刘光第暗吁口气,瞥一眼孙家鼐的身影,咬嘴唇开口说道,“此事确——”

  “莫管怎样,在禁城大声吵闹便是大不敬。”孙家鼐边橐橐踱着碎步,边眼角余光瞟了下谭嗣同,“你父近来怎样,身体尚好?”谭嗣同神情阴郁地在林旭身边低头缓步前行,直林旭在腰眼上捅了下方回过神来,满是狐疑的目光在林旭脸上稍停片刻,移了孙家鼐身上:“托大人福,前日家中来信,家父一切尚好。卑职本欲去府邸请安的,只这几日事儿缠身,未有空暇,还望大人恕罪。”

  “你这确实是够忙的。”孙家鼐嘴角肌肉抽动了下,面无表情地冷冷道,“孝为百行之先。你父已届不惑之年,正是你膝前尽孝之时,可你这做人子的,又怎生做的?京师非你适宜之地,而荣华富贵亦不过过眼烟云,听老夫一语,及早离京回乡去吧。”

  “国事如厮——”

  “国事自有人料理,不需你等费心。趁着年轻,多读些书才是正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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