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星星之火

时间总要流淌，就像人总要流泪。

某年月日，女人们已早早地爬起来，背上行囊，准备出发，但男人们却各个躺在巢穴里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女人们开始愤怒。女人的愤怒是很可怕的。

她们开始拿鞭子狠狠地抽打，男人们的脸蛋、脊梁、屁股上转眼间布满了血痕。有的男人实在挨不住疼痛，便憋足了劲一挺腰想站起来，可刚做了半个俯卧撑，便又轰然倒塌。

女人们傻眼了，这是怎么了？

绝对不是因为昨晚做多了。对于这一点，女人们心里的账太清楚了，虽然那时还没有出现生理学。

难道是因为饿的？

非也，但的确与食物有关。

昨天的食物采集非常不顺，众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猎到一头野兽或抓到一条鱼，只能靠女人们撸的野草籽和挖的野菜根勉强充饥。女人们很讲情义，男人虽只是衬手，却也照样平分。

可问题在于，男人们的食量比女人们大很多。

男人们夜里被饥饿刺激得翻肠倒胃，纠结难忍。而这时，恰好有一窝老鼠在树下吱吱地打架。男人们如获至宝，立刻蜂拥而上，把老鼠连大带小一网打尽，然后众人均分均食。老鼠又大又肥，满肠子油水，他们把毛稍微拔了拔，就朝着老鼠头狠命地一口咬了下去。

那种舔着舌头由内心油然而生的幸福，就像我们吞吃了KFC的骨肉相连一样。

女人们却已清一色地呕吐。

不论是什么女人，似乎都对老鼠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尤其是看到半个老鼠拼命地摇着尾巴在自己男人的嘴巴里垂死挣扎时。

男人们肚皮是饱了，麻烦却大了。

这是一窝染上瘟疫的老鼠！它们当时之所以争吵，就是为了弄清到底是谁传给了谁。

这场瘟疫给氏族带来了毁灭性打击。男人们开始一个个死去。

虽然这本可以减少吃饭的人口，可是若男人死光了，氏族该如何繁衍啊？

女人们只好把剩余的几个仍在顽强支撑的男人当做重点保护对象养活。

严重的问题逐渐暴露出来。

由于缺少了男人们的保护，女人们出去采摘野菜时越来越容易受到野兽的攻击，甚至连一向望风而逃的鬣狗现在都开始蠢蠢欲动。

这时候，一个即将痊愈的男人勇敢地站了出来，发誓要单枪匹马保护女人们。

这是一张年轻帅气而刚毅的脸，无论谁过来看，都必将是一个大有作为的青年。

有为青年是那天老鼠肉吃得最少的男人，因为，他相对讲卫生一些。所以，讲卫生绝对是个好习惯，比如说内裤要勤洗勤换。

有为青年背上弓箭，拿好标枪，束好全身的毛发，和女人们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很奇怪，今天连一只恶意攻击的野兽都没遇到。看来，人品好，一出手，就不凡。

有为青年正暗暗得意，却不知一场更大的灾难即将来临。

天上转眼间阴云密布，继而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似乎不算什么，关键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

空中突然响起了嘭喀喀的巨雷，像是火药库爆炸了一般。随之而来的是如毒蛇般刺眼的闪电，就死死地挂在有为青年他们的头上，白煞煞的让人浑身发颤。

女人们各个哆嗦得像筛糠一样。

有为青年正痴傻无措间，一个赤红的火球从天上直滚而下，掉进了不远处的森林里，树木毕毕剥剥地燃烧起来，眼前顿时成了一片火海。

女人们吓得魂飞魄散，谁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骇人场面。

她们以为这必是上天发怒谴责，所以个个披头散发地向家跑去。

有为青年呆呆站在原地不动，但脸色却早已乌青，双腿直打摆。

他必须等女人们跑光之后才能跑，否则，还怎么像个男子汉？

这是不是一种最原始的大男子主义？或者说，是长期遭受女性蹂躏后的一种畸形反抗？

有为青年刚要跑，却被一股渐渐浓烈的肉香硬生生地拖进了森林。

遍地都是烤熟了的野兽，野猪、野兔、野牛、野马甚至大象，香气就是从它们身上发出来的。

有为青年忍不住掏出双刃石刀割下一块野兔肉尝了尝。

女人们回到巢穴后正在议论有为青年是不是已被烧成了灰烬。

男人命虽贱，可毕竟也是条命。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

说曹操，曹操到。有为青年提着四只野鸡背着三只野兔扛着一头野猪笑吟吟地回到了家。香气瞬间弥漫。

两天后，森林里所有烤熟的半熟的动物全被一扫而空。

但遗憾的是，并不是每天都会下雨，而能够打雷且从雷中滚出火球且火球又能滚进森林且有为青年们又适逢其时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幸好，渺茫并非完全不可能。

十年后，有为青年终于第二次吃上了烤熟的肉。他这一生真该感恩了。

要知道，原始社会的人一般只能活三个十年。

这次，氏族的人很聪明，他们小心翼翼引来火种，吩咐有为青年专心看守。

从此后，再也没有野兽敢来偷袭，他们便渐渐从巢穴又返回地面，并逐步盖起了低矮的半穴式的房屋。

想有套房子真难！中国人走过了几百万年，现在还是停留在原始水平。

有为青年这次的运气开始走下坡路了。

有天晚上，他不小心打了个盹，恰好一阵阴风吹来，把火种给灭了。

玩熄火了。玩笑开大了。

没人责备他，大家只想手起刀落宰了他。

急中生智，有为青年忽然想出了个办法。他立刻对愤怒的人群喊道：我是上天派来的火神，专门来解救大家的。你们若杀了我，就只能继续吃生肉了。想想现在你们那娇生惯养的胃还受得了吗？

说完，他故意把身体使劲地前后左右弱柳扶风般地抖了几下，再把“唵嘛呢叭哞”之类的咒语像模像样地叨咕上几句，作神仙附体状。众人立刻消去眼中的暴戾之气，改用纯澈的眼光瞻仰他。

有为青年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开始全身心投入到人工造火的伟大事业中。毕竟，原始人即使再好哄，也不能无限期地哄下去。

有为青年起初是采用石头与石头撞击的方法，希望取得火种。可无论他怎么撞击，迸出的都永远只是石屑。

人力，与电钻比，还弱小太多。

半年后，有为青年壮烈宣告失败。他重新归入氏族挖野菜和逮野兔的队伍中。时过境迁，众人已不愿为了他而污了刀斧。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开始鄙视并谴责有为青年，且越来越过分。

在一圈白眼中，有为青年拎着把石斧冷清清地躲进一个山坳里。

哲人说，也许你抬头就能发现另一片天空。有为青年以45度角怏怏地抬起了头，天依旧灰蒙蒙。

但他却发现了一棵树，一棵开花的树。

有为青年愤怒了。这就好像主人在吊丧，客人却在一边拍手大笑。

有为青年拎起石斧，冲上去朝树身狠狠地砍了下去。

“嘭”，火星四溅。

不好意思，这是棵铁树。

有为青年傻傻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突然又像疯癫了一样跑到四周搂了很多羽毛和干草，把铁树包围得严严实实。

从此后，他每天就在这里用石斧砍铁树。

吴刚在广寒宫也只上夜班，而有为青年却昼夜不息。

终于有一天，远远的山坡突然升腾起滚滚浓烟，继而成燎原火势。一个疯疯癫癫衣衫褴褛的男人从火海中风驰电掣般冲了出来，边跑边挥舞着拳头叫喊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据说，很多年后，有个年轻人也是如此成功的。他的名字叫诺贝尔。

这是否便是传说中的山寨？正史没有记载，我等不可妄议。

氏族为了感谢有为青年做出的出类拔萃的科技贡献，决定授予有为青年一个超级大礼包。

当然，不是诺贝尔奖。

这是一个震撼天地的精神激励，他们送给有为青年一个令后世景仰的称号：燧人氏。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定同时打开一扇窗；纵使不开窗，屋顶也会给你留个洞。

恩格斯在一旁解释说：摩擦生火第一次使人支配了一种自然力，从而最终把人同动物界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