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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误会了袁世凯》 作者:吕峥

第23章 26岁的朝鲜太上皇(7)

  曾国藩五指捋须,良久不语,慢慢才开口说:“呵,痞子腔,痞子腔,我不懂如何打法,你试打与我听听。”

  李鸿章一想不对,马上改口:“门生信口胡说,错了,还求老师指教。”

  曾国藩:“依我看,还是用一个诚字。诚能动人,洋人想必亦同此情。圣人说忠信可行于蛮貊(mo,蛮族),断不会有错。我们现在没有实力,你再怎么虚强造作,他也看得明明白白,都不中用。不如老老实实,推诚相见,虽占不到便宜,或也不至过于吃亏;脚踏实地,蹉跌亦不至于过远。想来总要比痞子腔靠得住些。”

  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这是《中庸》里的教诲,也是儒家哲学的核心思想。

  天,是诚的,故能造化万物,生生不息。人,要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以接近天道。诚,具体到人事便是诚信待人,诚心做事。

  曾国藩驭将,最贵推诚,认为“凡正话实话多说几句,久之人自能亮其心,即直话亦不妨多说。但不可以讦(jie,揭人之短)为直,尤不可背后攻人”。

  道理天花乱坠人人会讲。就像一些官员,明明自己就是历史的阻碍,还大谈历史;一些商人,吃喝嫖赌全占,还自诩信佛一样。让人不得不感叹:说谎的最高境界果然是把自己都骗了。

  无用之用是为大用。当一个社会的诚信体系崩塌时,所有人都是受害者,都要为此支付高昂的成本。

  诚心做事是对抗社会不公的唯一救赎。只要有事可做,有目标可循,坚韧不屈地走下去,终有一天会取得应有的成就。

  李鸿章处世,以诚为本,参之以诈,对付中国人绰绰有余,甚至其师曾国藩也要让他三分。

  同治二年(1863),李鸿章攻打苏州(太平军),其间收到曾国藩的调令,要拨猛将黄翼升去河南助战。

  李鸿章战事吃紧,拒绝奉命。曾国藩大怒,以“参办”相威胁,谁知自己的得意门生竟无动于衷,把《挺经》打得收放自如,只好作罢。

  类似的抗命不止一次,若论辜恩负义,李鸿章绝对榜上有名。

  问题是他立场虽坚,表面上却一口一个“吾师”,反复摆困难、讲形势,低声下气地顶撞曾国藩,把“吾师海量盛德,求勿以此纤芥,致伤天和”的高帽子一送,曾立刻没了脾气。

  然而,知退方知进。没有全局观,何谈大智慧?

  为了争得平定洪杨之乱的首功,早在同治元年,曾国荃便孤军挺进到南京城下,结果打了三年还没攻下。

  清廷等得不耐烦,命李鸿章会攻。

  李鸿章当然清楚曾国荃的心思。他软磨硬抗,甚至不惜装病,奏称“感冒风湿,眠食顿减”,拖了几个月,终于挨到曾国荃攻占金陵。

  曾国藩颇为感动,在李鸿章前来拜会时亲自出城到下关迎接。他上前用手挽起准备行参见大礼的李鸿章,道:“愚兄弟薄面,赖子全矣!”

  确实长袖善舞,可问题是洋人不吃这一套。

  诚?对不起,国家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

  诈?世界是平的,今天你骗了我,明天我反应过来举着《万国公法》来找你算账。

  归根结底,没有实力作后盾,再高明的裱糊匠面对一座千疮百孔的房间,也只有左支右绌,苟延残喘。

  朝鲜已在大鸟的胁迫下宣布独立,袁世凯处境堪忧。东学党、带路党,哪个党不想取他性命?

  大头接连致电北洋,要求撤退回国,皆不许。

  7月7日,天气晴朗,袁世凯的心情却十分沉重。因为这一天,慈禧用圣旨断绝了他降旗回国的念想。

  大头病倒了。

  连日来,驻朝的西方使节在街上遭到日军殴打的新闻层出不穷,搞得中方雇员都不敢再上班。

  最后,使馆只剩下两个人在办公,一听说日本又增兵了,跑得比兔子还快,留都留不住。唐绍仪身兼译电交涉数职,眼见袁世凯高烧不退,馆内医药并乏,不禁心忧如焚。

  去还是留,意味着生存还是毁灭。

  走,再容易不过。情势所迫,当能谅解,治罪下来,多半是“永不叙用”。

  然而,一想到这四个字,袁世凯的心脏就忍不住颤抖。绝意于仕途也就绝意于亡清的理想,如果说权力赐予的快感和虚无带来的麻木都没能让你放弃理想,那么,死亡呢?

  你根本不想失去你的年轻时代,可是它离去了,除了衰老,什么也没留下。

  你根本不想失去原本洁净的灵魂,可是它离去了,除了执念,什么也没留下。

  你根本不想失去你最爱的人,可是她离去了,除了被击碎的自我,被装裱的哀恸,什么也没留下。

  就像你根本不想失去你的生命,可是它最终还是会消散。死神会来收割关于你的一切,除了一场虚情假意的葬礼,什么也不会留下。

  唯一不会离去的,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罪孽。你在废土的各个角落看见它的身影。它是附骨之蛆,是最为酷烈的诅咒。

  它是你的镜子。

  人性的冷寂,精神的荒芜,灵魂的失落,一切都像《梦之安魂曲》一样,从阳光明媚走向万劫不复。

  袁世凯浑身发烫,恍惚间仿佛回光返照,回到了丁戊年的赈灾现场。

  那天,赈济公所对面的打谷场上,袁世凯组织饥民们围坐成一圈,准备发放赈款。采取这种形式是为了防止哄抢,谁起立谁就没份。

  其间,一个梳羊角辫穿红袄的女孩引起了大头的注意,因为她一直在哼唱一首山西小调:

  妇女们大街上东游西转,插草儿卖自身珠泪不干;

  顾不得满面羞开口呼唤,叫一声老爷们细听奴言;

  哪一个行善人把我怜念,如同似亲父母养育一般;

  即便是做妻妾奴也情愿,或者是当使女做个丫鬟;

  白昼间俺与你捧茶端饭,到晚来俺与你扫床铺毡;

  你就是收偏房俺也心愿,或三房或四房我也不嫌。

  ……

  打听之下,才知是山西逃荒过来的孤儿,母亲临死前教了她这首小曲,用意不言自明。

  救救孩子。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应向虚无妥协而悔恨,也不应向黑暗低头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了民主和自由,跟专制恶斗。”

  抗日援朝1894

  想到这儿,袁世凯垂死病中惊坐起:不能死,也不能逃!

  死,虽可以明志;生,却能够践志。

  为了这四万万身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病人,再难也要撑下去。

  因为,恶疾缠身,已逾千年。

  此病甚怪,受害者被强权控制,久不得脱,竟逐渐对加害者产生情感,以至于助纣为虐,帮其迫害不肯服从的人。

  奥地利女孩娜塔莎被囚八年,沦为性奴。重获自由的她在公开信中居然表示被囚也不算坏事,“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绑架者)对我非常关心。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正如《肖申克的救赎》中摩根·弗里曼所说:“起初你讨厌它(监狱),然后你逐渐习惯它,足够的时间后你开始依赖它,这就是体制化。”

  似乎所有人都已变成体制的一部分,甘心做奴才,并以此为乐。

  幸好有利马综合征。

  一种人质影响了绑匪,使绑匪对其产生认同,最终放弃作恶的现象。

  说到底,谁的心态更坚定,人生观价值观更强烈,谁就能影响对方。

  袁世凯近乎声泪俱下地给李鸿章去电,表明战争势不可免。日本既已决心强占朝鲜,中国要么主动撤军,要么立刻备战,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而自己重病如此,唯余一死。然死何益于国事?他建议让唐绍仪暂代己职,说唐“有胆识,无名望,日本也不忌恨他,打探消息,密谋助韩较易”,自己则赴津面禀。

  李鸿章终于动了恻隐之心,电商总署后,奉旨调袁世凯回国。

  接到“特赦”的当晚,唐绍仪手持两枪两刀,骑马护送袁世凯到江边,登上了英国领事朱尔典准备的兵舰。

  晚走二十分钟,袁世凯必死于化装成东学党的日本人之手。

  因此,大头对于日本,常怀国仇家恨,任何关于他勾结日人出卖中国利益的谣言,余不信也。

  四天后,日本策动朝鲜宫廷政变,建立亲日政府,唐绍仪走避英国使馆。

  一年后,闵妃被日本人暗杀。三年后,大院君抑郁而终。朝鲜宣布独立,改国号为大韩帝国。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1880年,袁世凯踏上朝鲜半岛的两年前。

  这年八月,朝鲜派金宏集访日,解决自四年前《江华条约》签订以来若干悬而未决的问题。

  著名诗人黄遵宪时任中国驻日使馆参赞,在会见金宏集时将自己所著的《朝鲜策略》传给了他。

  这本书以问答的形式普及了公法关税等常识,鼓励朝鲜开化自强。金宏集万分感动地将书带回朝鲜,呈给李熙。

  十几年后,李熙终于实现了独立的宏愿。然而,对于他和他的国家,悲剧才刚刚拉开序幕。

  1894年7月20日,日军进攻牙山,叶志超、聂士成不敌,退守平壤。

  在此之前,李鸿章见势不妙,已急调左宝贵(1837—1894)和马玉昆等四路清军驰援朝鲜,进驻平壤。叶志超作为败军之将,竟谎报军情,称“牙山大捷”,把光绪高兴得一激动委任他为平壤两万驻军的总帅。

  上谕送达平壤,众将皆惊,叶志超最惊。

  盖因清朝的军制比较弱智。

  陆军以“营”为基本作战单位,下辖四哨,每哨八队,每队十人,另有一护卫营官的亲兵哨,辖六队。故每营有官兵共计五百人。

  这还比较正常,不正常的是营官之上的“统领”。

  仅仅相差一级,统领竟然统率五六个甚至十几个营,然后几个统领再归一个大帅管。

  营官不过是下级指挥官,能冲锋呐喊,小股侵扰即可。而统领却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必须有控制战局的能力。

  像叶志超这样从营官升上去的统领,守个牙山已力有不逮,现在又跃迁为几路大军的总帅,这不是架在火上烤吗?

  左宝贵和马玉昆都是老资历了,又分属不同的系统。别提组织大型会战了,镇不镇得住场子都难说。

  叶志超慌了,四处乞辞,希望皇上另择高明。

  他提出的人选是李经方。

  李经方本是李鸿章四弟的儿子,过继给了他当长子。叶志超显然是想借这张虎皮来震慑平壤诸将。

  问题是李经方一介文官,从未上过前线,对此深有体会的张佩纶力劝李鸿章不可。

  李鸿章如何不知?他一直中意的人选是淮军宿将刘铭传(“英姿飒爽如铭传,或有法制耳”)。以其资历人望,守平壤必能不负所托。

  可惜,刘铭传既对官场失望,又对清廷绝望,且两耳聋、左眼瞎,已成半个废人,无法出山。李鸿章只好回复叶志超:

  方儿没有带兵的经历,我亦不便内举不避亲。弟唯一力承担,勉为联络,求于事有济而已。

  叶志超的蜕变是淮军衰落的样本,早年随刘铭传镇压捻军时的神勇已如明日黄花,坐守平壤真的是坐着在守,既不南下进攻,也不择险分屯,天天与诸将喝酒,等着日军来打。

  其实,叶志超的可恨之处要和李鸿章的捉襟见肘对比着看才能显现出来。

  大战一触即发,前线各省的八旗和绿营加起来有二十万。但清朝人都明白,指望这帮人打仗就如同指望国足射门一样不靠谱。

  因此,李鸿章在奏折中压根儿不提这些废柴,而是统计了驻防旅顺、天津和威海等地的淮军,计有铭军(创始人刘铭传)、盛军(创始人刘盛藻)、毅军(统领宋庆)和庆军(统领张光前)共五万人马。其中一多半担负着守卫炮台和北京的重任,不能随意调动,因此,派往平壤的基本属于陆军精锐的全部家当。

  问题是满朝文武,像叶志超这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还有很多,比如军机大臣李鸿藻(1820—1897)和户部尚书翁同龢。

  两大清流领袖左右鼓噪,主题只有一个:撤换应战不力的李鸿章。

  相较而言,李鸿藻的主战意识更为纯粹,翁同龢则掺杂着对抗慈禧的政治诉求。“翁门六子”(汪鸣銮、志锐、文廷式、徐致靖、沈鹏、张謇)已集结完毕,像全真七子摆好了天罡北斗阵,只待李鸿章入彀,再逼慈禧退园颐养,助光绪独揽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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