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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误会了袁世凯》 作者:吕峥

第59章 天朝崩溃,幕后操控时局(3)

  然而,这种全民参与办铁路的景象,在盛宣怀看来却未必是好事。因为修铁路需要巨额投入,且投资回报期长,股散本弱,难成大事。

  盛宣怀坚定地认为,铁路必须国有化。其逻辑是:既然铁路事关国家命脉,又有如此丰厚的利益,由政府垄断经营天经地义。

  问题是盛宣怀早已在政治斗争中失势,正走载泽的门路谋求复出,暂时还轮不到他说话。

  锡良则趁商部政策放开之机,大搞国企改革,于1907年实现了国有资本的彻底退出。“官办川汉铁路总公司”变为“商办川汉铁路有限公司”,并高薪聘请詹天佑担任总工程师。

  与此同时,张之洞也召集湖广绅商计议,以六百七十五万美元从美国合兴公司手上收回了粤汉铁路的修筑权。

  一时间风起潮涌。

  1907年,全国有十八家铁路公司,其中十三家是商办,以至于泥木匠作、舆马帮佣,各行各业的人都跑来入股,把洋人看傻了。

  美、英、法、德组成的“四国银行团”利用外交和报纸极尽恫吓与要挟,煽动说清政府把路权下放给各省是致命的错误。

  四国银行团的算盘是:通过给川汉铁路工程放贷,侵占路权。

  1911年2月,同日本完成了媾和的俄国准备在东北设立军事观察站,新一轮的亡国危机使清政府吓破了胆。

  四国银行团顺势施压,说中国要想获得美、英、法、德的支持,前提条件就是缔结针对川汉铁路的贷款。

  问题是路权现在属于川汉铁路有限公司,彻头彻尾的民营企业,除非强抢,别无他法。

  虽说对天朝而言,打劫民众向来是其政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仍需一条堂而皇之的理由。

  铁路国有化无疑是最好的说辞,因为当时各国政府都在推行私营铁路收归国有的政策,大谈“接轨”就行了。

  而玩“国进民退”,经验丰富的盛宣怀显然是最佳人选。但使尽浑身解数东山再起的他,只捞到个邮传部侍郎的帽子,离发号施令还差一步之遥。

  1910年,徐世昌入军机处,邮传部尚书一职由唐绍仪署理。

  如无意外,“署理”二字很快便会拿掉,这一掌管全国电报、铁路的肥差还是抓在袁党手中,不过从左手交到了右手。

  此时,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唐绍仪接到委任状后推三阻四,拒不赴任,连媒体都看出其用意,在报纸上刊文说这是为了让“盛侍郎有邮部尚书之望”。

  唐绍仪的反常行为,出自袁世凯的授意。

  几年前,大头刚当上直隶总督时,曾乘人之危,将属于盛宣怀的轮船招商局和中国电报总局抢到北洋旗下。二人由此结怨,积恨已久。

  于是,由袁世凯幕后导演的这场“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大戏,外人自然表示看不懂了。

  站在载沣的立场,想托庇于四国,就必须向四国银行团贷款筑路,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将川汉铁路收归国有。

  再往深了想,既要搞国有化,又要向列强借钱,没有比常年周旋于官商和洋人之间的盛宣怀更令人放心的人选了。

  袁世凯当然看到了这一点,但同时也看清了另一个更严峻的现实。

  之前,张之洞遵从民意,赎回了粤汉铁路的筑路权,被舆论赞为“民族英雄”。

  结果,当他向绅商们筹款修路时,所有人都两手一摊,表示没钱。

  张之洞无奈,拖下去又徒增笑柄,只好向英国贷款修路。

  谁知,已被点燃的民族情绪势不可挡,反对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认为“去美来英”,原先的合约还不如不废。

  声讨中,张之洞又成了人人喊打的卖国贼,把一生好名的老头儿逼得“心焦难堪”,乃至“呕血而死”。

  可见,承担着对内收路、对外订约的邮传部尚书一职,已从晚清第一肥差变成一桶随时可能爆炸的硝化甘油。

  正因如此,在袁世凯的布局中,唐绍仪必须撤离。

  他已经看出,铁路国有政策将是清廷的亡命符。而最好的吟咒者,便是兼具能力与决心的盛宣怀。

  打了几十年交道,袁世凯比盛宣怀他妈还了解他。

  首先,此人迷信权力,从来不跟民间资本做坦诚的沟通,唯知以官家的身份利用、欺凌,一旦上位,必能成功搞出一个民怨沸腾的局面;

  其次,盛宣怀不是给李鸿章当助手,就是跟洋人搞商务,缺乏基层工作经验,若出现乱局,绝对摆不平;

  最后,是基于对中国社会的整体判断。在这张由官、学、商组成的牌桌上,文人有道无术,官员寡道多术,商人无道有术。

  以无道而居要位,天下宁不乱乎?

  但尽臣节所当为,何论君恩之厚薄

  盛宣怀果然没有“辜负”袁世凯的期望,如愿以偿地当上邮传部尚书后,第一件事便是授意御史石长信上了一道奏折,颇有创意地将全国铁路分为“干路”和“支路”,干路只许官办,支路则可商办。

  邮传部立刻呼应,上奏说:

  从前规画未善,致路政错乱纷歧,不分支干,不量民力,一纸呈请,辄准商办。乃数载以来,粤则收股及半,造路无多。川则倒账甚钜,参追无着;湘、鄂则开局多年,徒供坐耗。循是不已,恐旷日弥久,民累愈深,上下交受其害。

  作为从小到人民公园瞻仰“保路死事纪念碑”的老成都,实事求是地讲,盛宣怀并未夸大事实。

  以沪杭甬铁路(上海、杭州、宁波)为例,清政府原拟借英资筑路,遭到江浙两省绅商的强烈抵制。

  于是,两省各自成立公司,承担境内铁路的修建。

  浙江铁路公司推举咨议局议长汤寿潜为总经理,在全省募集股金。股款中,有老人的寿衣棺材费,有寡妇的生活储蓄金。

  结果,汤经理的亲友团集体跑来赚快钱,争相介绍筑路物资。由于缺乏监管,浙江铁路公司盲目采购、亏空严重,最后竟资不抵债。若非政府施以援手,汤寿潜多半卷款跑路。

  川汉铁路的问题更严重。

  筹备了八年,集款远远不够。开工无期,耗费却日多,挪借侵蚀、假公济私的腐败行为比起官场来不遑多让。

  财务主管施典章甚至调拨公司三百五十万两资金跑到上海搞投资,中饱私囊,结果遭遇股灾,钱全部打了水漂。

  许多川籍京官都看出这种靠民间融资修路的风险,纷纷上疏要求政府出面干预:

  民尽锱铢,局用如泥沙,出入款项,均无报告;

  前款不敷逐年工用,后款不敷股东付息。款尽路绝,永无成期……

  因此,当铁路(干路)收归国有的上谕发布时,一开始,民间的反对并不激烈。

  将民愤瞬间点燃的是几天后朝廷与四国银行团签订的出让筑路权的《粤汉铁路、湖北境内川汉铁路借款合同》。

  两湖相继举行大规模集会,抗议“国有”之命。川路公司也紧急召开了股东大会。

  因有巡警在场,会议一开始非常沉闷。忽然,场下一人长叹道:“四川亡矣!”言未已,即掩面恸哭。

  一时间四周哭号相和,声震屋瓦,连巡警也扔了警棍,伏案而泣。

  面对失控的场面,劝业道(商务厅厅长)周善培起身道:“此事不是哭就能解决的,诸君当另想办法。”

  机灵的已然会意,走出会场,带着哭丧团朝总督衙门走去。

  四川总督,此时由布政使王人文(1863—1939)代理。事先得到消息的王大人命人将督署大门敞开,在大堂檐下摆了一张长案,神色泰然地立于案上,静候请愿团。

  王人文素以开明著称,川绅被他凝重的表态感动了:

  总督职在为民,民有隐,职当代请。请而不得,去官,吾职也,亦吾所乐也。

  奏请的电报很快传到权力顶端,王人文避而不谈“铁路国有”,只委婉地提出:川路租股涉及全省百姓的利益,当有万全之策,切不可操之过急。

  载沣漠然以对,绕开新成立的皇族内阁,直接跟邮传部和度支部协商决策此事,激怒了奕劻,以至于日后局势崩坏,作为内阁总理大臣的庆亲王拒绝为此负责,态度极其冷淡。

  其实,度支部掺和进来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四国银行团的贷款是救命钱,载沣要拿来缓解财政枯竭的困境。

  因此,给王人文的回电很不客气地将川绅定性为“巧借铁路筹款,专事苛虐小民”的土豪劣绅,并斥责川汉铁路有限公司“亏倒巨款”。

  王人文担心刺激到绅商,将朝廷的斥电捂了一个星期,再次上奏苦劝。

  回电却愈发严厉:

  览奏殊为诧异,王人文着传旨严行申饬。

  与此同时,载沣起复投闲已久的端方为督办川汉铁路大臣,具体操办收路事宜。

  此差可谓万人艳羡——还有比政府接收大员来钱更快的职业吗?

  端方的铁路大臣,行辕设在汉阳。乃至同城为官的湖北布政使连甲拐弯抹角地找到袁世凯,想通过他走端方的门路,谋一个“会办”的兼差,捞笔丰厚的外快。

  纸包不住火,王人文不敢再掩盖煌煌上谕,将之前那封指责川绅“误国殃民”的朝旨公布了。

  事实上,朝旨并没有冤枉川路公司的大股东和高管——折腾得民穷财尽也没见着铁路的影子,还搞出一堆财务窟窿。

  川绅自知理亏,集体呈请朝廷,百般辩解,并试探着问了一句:

  从前已收已用股款,将来如何退还?

  为了施压,还不忘把升斗小民推到前台:

  小民最恐本息俱无,款归无着……

  出轨的和谐号

  川路公司账面上还有七百万两余款,盛宣怀有两个方案可选:

  一、余款退给商民,已用之款转为国家股票,再慢慢退本还息;

  二、只退余款,已用拒不承认,把包袱扔给地方政府或那些大股东。

  第一种方案正是王人文积极争取的——实在无法商办,至少不要给商民造成损失。

  问题是,在盛宣怀看来,所谓的“已用之款”根本没用到正道上,就是亏空,第一种方案完全不用考虑。

  OK,那方案二呢?各退一步,耐心说服,至少不会酿成民变。

  可惜,盛宣怀属于那种干坏事都干得理直气壮的,他选择了一条挑战所有人底线的不归路。

  国产价值观里最混账的一条莫过于:因为你黑,所以我要更黑。

  最后,所有人都很生气。

  盛宣怀的逻辑是:川路公司的资金主要来源于租股,即农民的散碎银两,余款总额虽大,但分摊到每个农民头上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钱。而且,经年日久,农民或许早已丢了收据,或许在层层倒卖中成了糊涂账。总之,这笔钱即使退回去,多半也到不了老百姓手上,而是被地方政府或个别经办人员侵吞。

  既如此,还不如纳入中央财政。

  在此流氓精神的指导下,盛宣怀和度支部酝酿出台了专门针对四川、比其他各省更为苛刻的收路方案:余款不退,全部转为国有。发给商民国家股票,将来盈利可以分红。

  问题是,到时路权还在不在中国都不好说,即使在,通车根本就遥遥无期。事实上,川汉铁路真正全线贯通的日期是2012年7月1日……

  路、款皆夺,盛宣怀成功荣膺四川人公敌。

  王人文还想再争,邮传部已下令给垂直管理的成都电报局禁止再发有关铁路的邮电。

  交涉渠道堵死,形势骤然失控。

  1911年6月17日,赤日无光。成都各社会团体和川路公司的股东总计两千余人,云集在铁路公司举行控诉大会。

  首先上台发言的,是公司高管、曾任度支部主事的邓孝可。

  他摸出一份《蜀报》,大声朗诵起自己刚刚发表的文章:

  既收我路,便须还款。人情天理,势所必然……有生物以来无此情,有世界以来无此理,有日月以来无此黑暗,有人类以来无此野蛮……嗟呼盛尚书,川人诛不尽,尔亦徒劳矣!

  接下来上台的是四川咨议局副议长罗纶。

  罗副议长比较通俗,动情道(用四川话读更有感觉):“各位股东,我们四川的父老叔伯们!我们四川人的生命财产,拿给盛宣怀给我们卖了!卖给外国人去了!”

  台下涕泗横流,哭声连连,待罗纶讲完,“打倒卖国奴盛宣怀”的呼声已响彻全场。

  当公义与私利融汇,国仇同家恨合流,其迸发出的张力足以令任何独裁者瞠目。

  专门领导保路运动的非法组织“四川保路同志会”在会场宣布成立,咨议局议长蒲殿俊和副议长罗纶分任正、副会长。

  在场旁听的王人文明白,人生最大的一次抉择,终于到来了。

  云南人王人文站了出来,向大会宣布:“诸君热心爱国,吾何惜一官?誓与川人相始终!”

  排山倒海的掌声经久不息。

  仅仅几天时间,加入“四川保路同志会”的川民就达到十多万。各府县相继成立分会,形成了覆盖全川的网络。

  不管运动朝哪个方向发展,王人文清楚,自己作为清廷封疆大吏的生涯都即将结束。

  为给仕途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弹劾盛宣怀。

  亲信周善培劝道:“言而听,诚朝廷之福,四川之幸;言不听,必有谴,轻亦革职,重且不可测,望公熟虑。”

  王人文叹了口气,愀然道:“吾以一进士,不三十年,擢居此任,朝廷待我厚矣。值此国家存亡,岂能计个人祸福,默不言耶?”

  周善培不再多说。

  三天后,一封苦心孤诣的弹章通过驿站送到了北京:

  然罪其一人而可以谢外人、可以谢天下、可以消外患、可以弭内乱,臣知朝廷必不爱一盛宣怀,而轻圣祖列宗艰难贻留之天下。臣知盛宣怀之忠,亦必不惜损一身以爱朝廷,且知盛宣怀之智,亦必知合同苟难修改,朝廷即优容,而天下之怨望既深,则未来之患方永……应请皇上天恩,准治臣以盛宣怀同等之罪。既谢外人,使知发难者臣;又谢盛宣怀,使知纠弹者臣。

  效果立竿见影——王人文纵民酿祸,着革职进京。

  带着满腔遗恨,王大人恓惶北上。

  蜀地震怒。

  在“权奸压力虽大,匹夫志气难夺;贼臣羽翼虽丰,众人公怒难犯”的鼓呼中,保路运动掀起了小高潮。《蜀报》总编朱云石甚至提出组织民兵,暴力对抗。

  御史欧家廉上疏严劾盛宣怀二十多条罪状,川籍、鄂籍京官纷纷跟进,一时间唾沫横飞。

  漩涡中心的盛宣怀仍旧迷信权力,这几乎是所有商人出身的国人挥之不去的宿命。

  他收买了川路公司宜昌分公司总经理李稷,绕过董事会,直接任命其为政府委派的川汉铁路宜昌段总办。

  川路公司当即反弹,召开股东会,开除李稷,并筹划商人罢市、学生罢课的示威运动。

  载沣慌了,叫来盛宣怀商议。两人一致认为,乱世用重典,必须找一个作风强硬的人坐镇四川。

  众争之地勿往

  被后人骂作“屠户”的赵尔丰(1845—1911)其实是个悲情的爱国英雄。

  从1903年随锡良入川,历任永宁道、建昌道,再加侍郎衔,任川滇边务大臣。

  在所辖的“川滇特别行政区”内,赵尔丰积极垦荒、改土归流(政府收回土司大印,将少数民族地区纳入正常的郡县系统),既推动了川藏边地的经济发展,又加强了政府对边区的控制。

  1904年,在荣赫鹏的率领下英军入侵西藏,占领拉萨,同噶厦政府签订了攫取在藏特权的《拉萨条约》。

  为遏制分裂活动,清廷加赵尔丰驻藏大臣衔。这个常年生活在高原缺氧地带,处理棘手的民族事务的老人,终于在年逾花甲之龄位列封疆。

  亲英的十三世达赖极为恐慌,一面上奏诽谤赵尔丰,一面暗中部署兵力。

  赵尔丰当机立断,提兵入藏,一举击溃由英国操纵的西藏伪军,迫使十三世达赖出逃印度。

  作为一名铁血丹心的爱国将领,赵尔丰在奏折中建议朝廷仿照东三省之例,设置“西三省总督”,以杜绝英人之觊觎。

  可惜,就是这样一个不计得失、勇于担当的治才却不幸生逢末世。

  奉命督川时,赵尔丰清楚,这是要他去当救火队员。可即使如此,依旧欣喜不已——多少人想当还没资格呢。毕竟,对芸芸众官而言,省部级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为之倾倒,为之痴狂,韶华白首,至死方休。

  当年慈禧“西狩”,瞿鸿禨和张百熙两个湖南老乡同属逃难团成员。二人于西安行在相约,将来无论谁进了军机处,都帮对方活动,谋取两江总督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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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一哥王阳明中国误会了袁世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