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那好，没有李老板这样的人，阿纯的眼睛是不是不会好？没有铁山这样的人，李老板是不是不会死？没有李重光，李老板是不是不会改变，是不是阿纯的眼睛同样也不会好？这样推论下去，李重光是为谁死的？李家父子牺牲了，你是不是该继承他们的遗志？”

　　阿四听着，想着，“……我脑仁儿疼。”

　　区舒云叹口气，“别想了。你就把我爹的话传给秦少白，但革命的事，要听秦少白的，不能听你的。”

　　密会上，商人打扮的阿四、李重甲、秦少白围桌而坐。

　　“重甲不用再说了，”秦少白道，“我不会让你们冒险，我们的决定是，新军这边先起事，每人只有三发子弹，但三个营的子弹集中到一个营手里，每人就有了十发子弹。这一个营攻打制造局，易如反掌，只要拿下弹药库，整个新军就有了子弹，不怕巡防营了！”

　　李重甲点头，“那我和重光至少可以里应外合，我了解他们的驻防情况。”

　　秦少白想了想，“好，据说过年这几天他们要增加防卫。”

　　李重甲道，“我也听说了，会增加一个炮兵排，不过他们的水平，我心里有底。”

　　阿四对动武实在不在行，提出疑虑，“重甲，如果桂祥怀疑我们，事先就扣住了我们，怎么办？”

　　李重甲微笑，“他们又不知道动手时间，只有我们先发制人。重光，我教你用枪。”

　　阿四急忙摇头，“我不学。”

　　李重甲不同意，“到了关键时候，你总得保护自己，除非你不参加。”

　　阿四真犹豫了。

　　秦少白示意李重甲等一下，他拉着阿四走到一边，低声道，“阿四，我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可以向你保证，也请你转告舒云，只要区巡抚放弃镇压，不跟义军顽抗到底，我们绝不会动他一根寒毛。他的家产，我们也绝不会收缴。”

　　阿四大喜，“真的？”

　　秦少白点头，“我们的口号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次的目标是广东独立，区巡抚是汉人，也做过不少有利于国家民族的事，即便全从公心考虑，我们也不会动他，甚至还会请他担任我们军政府的职务。”

　　阿四这才放了心。

　　秦少白继续道，“还有，就是你是否参加起义，我当然希望你参加，但绝没有一丝勉强。”

　　“我知道，我……能不能让我再想想？”

　　“当然可以。”秦少白道，“但是有一点，你给区巡抚回话，就说我郑重答应了他的提议，再多的话没有了，你要向我保证，绝不能让区巡抚了解我们一丝一毫的计划。”

　　“我保证。我发誓。”

　　二人回到李重甲身边，李重甲问 “少白兄，时间定在哪天？”

　　秦少白缓缓道：“正月初二到正月初四的某天，等我通知。”

　　1911年的春节，很快便到了，广州城上下喜气一片，鞭炮声络绎不绝。李宅大门上却贴着副白对联，大门紧闭——因为过去一年中家有丧事，按习俗不放鞭炮，不接待拜年。

　　祖厅里，阿四、李重甲、区舒云、夏荷、曹氏、徐氏等人衣冠齐整，按次序敬拜祖宗。

　　阿四一拜，再拜，三拜，心中百感交集……

　　外边鞭炮阵阵，更令他心烦意乱。

　　众人刚拜完，李重甲的小厮祥子便一溜烟跑进来，“大少爷、大少爷！”

　　徐氏啐道，“没规矩！什么样子！老丁呢？”

　　祥子却顾不上，径直凑到李重甲面前低语起来，李重甲听完，眉头紧缩，阿四急忙问，“重甲哥，出什么事了？”

　　李重甲一脸困惑，“成贤街，新军士兵跟警察打起来了。”

　　阿四一惊，“这就动手了？那我们怎么办？”

　　区舒云急忙掐阿四一把，徐氏和曹氏都有些糊涂。

　　徐氏问，“重光，士兵跟警察打架，关我们家什么事？”

　　阿四意识到说漏嘴，掩饰，“当然不关我们家，我是说我和舒云等下要去给我岳丈拜年，路过成贤街。”

　　曹氏想了想，“那么走多绕路啊。”

　　阿四顾不得许多，拉着舒云，对李重甲，“重甲哥你来。”

　　书房里，李重甲走动着，“肯定不是起事。如果改时间，少白兄一定会通知我们。”

　　阿四忽然站了起来，“听，是炮声！打制造局了！”

　　区舒云和李重甲都急忙侧耳倾听。

　　区舒云白他，“是鞭炮！瞧你那点出息，给我坐下！”

　　阿四也听出是鞭炮，有些不好意思，坐下了。

　　李重甲装作没看见阿四被奚落，反而认真道，“真正的炮声和鞭炮声就是分不清的。但今天制造局不上班，全是桂祥的人把守，革命党没道理攻打。这样吧，我去局里看看情况，你们该怎样还怎样，尤其在抚台大人那里，要不露痕迹。”

　　阿四点头，“是，不露痕迹。”

　　忽然又一声震天价的炮响， 阿四差点又站起来，忍住了。

　　区舒云对阿四真叫一个不放心，都有些鄙夷了。

　　阿四想起什么，“重甲哥，你不能去制造局，平白这么去，会让军代表怀疑的，要么带人送些吃的喝的慰劳他们。”

　　区舒云白了阿四一眼。

　　李重甲道，“有道理，我就到附近……”

　　“哐啷”门推开了，阿四又被吓一跳。

　　小丁跑进来，“二少爷！”

　　阿四瞪小丁，“你敲门好不好？又怎么了？”

　　小丁，“是，二少爷，大少爷，二奶奶，打探清楚了，成贤街那儿有几个放假闲逛的新军士兵，喝完酒去店里取什么东西，跟店主吵打起来，警察来管，双方都不服，就打起来了。这回子已经没事，散了。”

　　李重甲一直认真听着。，此时阿四真正松了口气。

　　区舒云撇撇嘴，“备车吧，李大总办要回娘家了。”

　　巡抚衙门内院，空地上停满了豪华马车、洋汽车，都是给区巡抚拜年的官员巨贾的座驾。一干家仆也都衣冠楚楚，被前来拜年送礼的人分头架着收钱。配合着到处贴红挂彩，满城响亮的“炮声”，真有点末世疯狂，不知死活的架势。

　　小花厅里，阿四和区舒云被大姨太、各种官太太、商太太等一堆女眷簇拥着，嘘寒问暖。

　　一官太太对阿四热络地笑道，“正经说，今年可怎么都得有计划了，不能光忙着升官发财是不是？”

　　另一官太太，“话不是这样说，这‘生’就是‘升’，一边生子，一边升官，两不耽误，越生越高，是不是李总办？”

　　阿四被说得头晕，“生，今年指定生！”

　　区舒云冷笑，“你们别吓他，升得越高，摔得越惨。”起身大声地，“我爹呢？我要跟我爹说话！从腊八收礼到初一，他烦不烦啊？”

　　众女眷素知区大小姐的脾气，都腆着脸装不尴尬。

　　“谁咒我呢？”门帘一掀，区巡抚一身簇新官袍进来了。众女眷都起身问好。

　　阿四跪下，“给爹拜年！大吉利是，龙马精神，恭喜发财！”

　　区舒云懒洋洋跪下，“给爹拜年，闷声大发财……”

　　区巡抚向大姨太使个眼色，大姨太立刻招呼道，“臬司衙门的黄老道来了，我们逗他玩去。”

　　呼啦，一众女眷都出去了，只剩下区巡抚翁婿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