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兵士迟疑地活动了一下，越动越放心，“咦？还真没事！疼都不疼！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还以为已经到了阴间！”

　　李重甲掏出小块银子丢给兵士，“赶紧去洗个澡，喝点酒压压惊！”

　　“谢李管带！”兵士拿着银子，欢天喜地要走。

　　“慢着。”铁山叫住他。

　　兵士站住，“大人还有事吩咐？”

　　铁山高声道，“来人！”

　　铁刚带着几个人跑来，“大人！”

　　铁山下令，“把他单独关起来，好吃好喝伺候着，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兵士吓傻了，扑通一声跪倒，“大人！小人犯了什么错？请大人明示！”

　　铁山笑道，“我怕你乱花钱！”

　　铁刚押着兵士下去。

　　“还是大人心思缜密，重甲倒疏忽了！”李重甲小心翼翼地，“这么说，大人同意此计？”

　　铁山没说话，回到座位上坐下，望着还在冒烟的汽车。

　　李重甲解释，“大人请放心，这种炸药是德国的一种新技术，雷声大，雨点小！属下已多次试验，万无一失！不过，样子实在是狼狈了些……”

　　铁山点头，“还可以再加些炸药，受点轻伤， 这出苦肉计才更逼真。”

　　李重甲颇为感动，“大人！”

　　“既要演，就要轰动！”铁山起身往外走，“巧了，部堂大人邀了几个洋人和华侨飞行家，三天后在燕塘搞航空展示，广州的官吏士绅、名商巨贾都要捧场，还准许民众到场观赏！那可是个大热闹。”

　　铁山站住，“就定在那天一早，咱们共襄盛举！炸弹一响，将军身受重伤，守军群龙无首，你李重甲就是革命党的英雄；我再于病榻上授你全权代理广州防务，节制全城兵马。秦少白等贼酋必见猎心喜，轻敌冒进！”

　　“大人高明！”

　　铁山转头笑道，“重甲，是你高明。”

　　李重甲摇头，“全赖大人栽培！”

　　“好好准备，务必稳妥。”铁山转身走了，“炸坏了我不要紧，毁了这条妙计，可惜！”

　　当晚，李重甲在灯下看书。祥子匆匆走进来，低声道，“爷，还真行！”

　　李重甲没抬头，竭力保持平静，“嗯？”

　　祥子凑近了点，“那位朝鲜的安大爷，和姓杨的革命党在大观楼一见如故！眼瞅着喝了一坛子花雕！这会子勾肩搭背，又上听鹂馆叫局、听曲儿去了！”

　　“知道了，去吧。”

　　祥子走了。李重甲放下书，长出一口气，沉思起来。

　　夜深了，二房的灯还亮着。阿四脚步踯躅地走来，想敲门不敢，苦着脸徘徊。他终于忍不住，凑近窗子，舔破窗纸，往里窥看。

　　只见区舒云坐在灯下，泥胎木雕般一动不动。脸上泪水源源不绝流着。眼里有着深深的绝望和伤心。

　　这一幕强烈地震撼了阿四本已愧疚不已的心！舒云伤心如此，完全是因为自己！

　　他一屁股靠墙坐下，捂着脸，钻心疼痛；恨不能立即进屋告诉她，自己根本没投靠铁山！

　　又是一次会面，区舒云站在桌子前，机械地整理着书桌。

　　“阿四和李重甲各执一词，都称自己清白，是被对方陷害。”秦少白望着区舒云的背影，缓缓说道。

　　区舒云没说话，细心地继续收拾，半晌才道：“你信谁？”

　　“我不敢信谁，也不敢不信谁。”秦少白颇为苦恼，“只能往前看——看他们还会干什么！”

　　区舒云停下手里的活儿，“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我不想你太难过。”秦少白走近她，“别灰心，谜底还没出来，阿四可能是假意投靠铁山！”

　　“也可能，这些都是他的阴谋诡计。他的阴险狡诈，可能大大超出我们对他的了解，对吧？”区舒云冷冷地。

　　秦少白愣了愣，艰难地点头，“当然，要做好最坏打算。”

　　“不可能！”区舒云转过身，突然很激动，“他没这么多心眼，他就是个车夫，你说的这些事，他做梦都想不出来！”

　　“有人给他支招。”

　　区舒云愣了。

　　“阿四近来行事，处处出人意料，有些做法，相当老辣！”

　　“你是说铁山？”区舒云声音发颤。

　　秦少白沉吟着，刚要说什么，有人敲门进来，是老杨，他看上去十分兴奋，进门便道：“少白，有消息了！”

　　看见区舒云，老杨一愣，迟疑着。

　　“没关系，说吧。”

　　“弄明白了，李重甲是要暗杀铁山！”

　　区舒云大吃一惊。

　　“三天后，有个航空演示。铁山要乘汽车去燕塘观礼，把这事交给李重甲安排。”老杨凑近，声音越来越激动，“李重甲一直在策划用炸弹暗杀铁山，决定抓住这个机会。炸弹安在汽车引擎上，汽车发动十秒，炸弹就会爆炸……”

　　秦少白紧皱眉头听着。区舒云只觉一阵眩晕，老杨的话远了，另一句话却从心底升起，

　　秦少白刚刚说过的话，“只能往前看——看他们还会干什么！”

　　“舒云！舒云！”

　　区舒云回过神来，老杨已经不在，面前的秦少白正担心地望着她。

　　区舒云站起身来，低声道：“我没事，我回去了。”

　　秦少白拽住她，“你脸色很不好，歇一会儿再走。”见她不肯，秦少白叫住她，“无论阿四最终是敌是友，这件事——眼下绝不能让他知道！”

　　区舒云机械地点头，转身走了。

　　她回到家，想了又想，又出去，买了点镇定剂回来，下在给区巡抚喝的茶里，打了电话，订了两张晚上的船票，又开始收拾起东西来，桃花早已被阿四说服收买，急忙跑到门房那里，打电话告诉阿四，阿四急了，急忙回了家，正好将区舒云堵在了门口。

　　“给我让开。”区舒云的语气冷到极处。

　　阿四有点慌神，索性耍起赖来，抢过一件行李堵在门口，一屁股坐上，“就不让！有我在，你别想把爹带走！你也别想走！”

　　“笑话！爹是我的，你还要抢不成？不让我走，你凭什么？”

　　“凭，凭我是你丈夫！”

　　“你也配！”区舒云鄙夷地道：“王阿四，你心里最清楚，我区舒云跟你，从头到尾没半点瓜葛，你拦着我，算怎么回事？”

　　阿四一听这话，气焰顿失。

　　“识相的，赶紧滚一边去，再耍死狗，索性就闹起来！闹到你那亲姐夫那儿，让他断断，就算我是你老婆，我瞧着你恶心，不想跟你过了，要带我爹走，有何不可？谁敢拦着？难道你们还能把我父女关起来！”

　　阿四从未见过区舒云如此绝情，傻了。

　　“我警告你，敢不让我走，我就去死！”区舒云恨恨地，“我宁肯死，也不想再看你那副无耻的小舅子模样！”

　　阿四害怕了。舒云如此坚决，硬拦着不让走，终究不是办法。

　　情急之下，他扑通跪倒在，央求着，“舒云你别走！求求你了，看在爹面上……”

　　“躲开我，不要脸的东西！呸！”区舒云又难过又难堪又生气，狠狠一口，啐在阿四脸上。

　　阿四僵住了，慢慢抬起头，望着区舒云。

　　区舒云也被自己冲动下的举动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