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陆 成吉思汗之死(2)

　　1223年，负责偏师经营金国的木华黎率兵进攻金朝的凤翔，西夏曾经派兵助战。但由于蒙军长期不能取胜，西夏统兵官中途撤兵。木华黎派使者责问，李遵顼害怕蒙古再攻西夏，让位给次子李德旺。李德旺年轻气盛，决定改变对蒙古屈辱求降的政策。当时蒙军主力尚在西征前线，征金主将木华黎不久也病死了，于是李德旺派人去联络漠北诸部，“阴结外援，蓄异图”，企图与蒙古对抗。于是木华黎之子孛鲁根据成吉思汗的密旨发动了对西夏的第五次进攻，“甲申（1224年）秋九月，攻银州，克之，斩首数万级，获牲口马驼牛羊不计其数”，西夏损兵折将，又受到一次沉重的打击。

　　但西夏并未因此而放弃与蒙古敌对的政策，就在成吉思汗大举西征之时，金朝也在与西夏求和失败后重新整顿兵力，收复了部分失地。两国君臣看到互相残杀对自己不利，决定联合起来对付蒙古。他们订立了盟约，互称兄弟之国，各用本国年号，表示地位平等，同意相互支援。这是一个重要的战略决策，这一战略若能顺利实现，将会构成对蒙古的严重威胁。

　　风尘仆仆从花剌子模赶回来的成吉思汗，不顾一路上的颠簸劳碌和群臣的劝阻，不顾自己六十四岁高龄迫不及待地决定再次御驾亲征去六伐西夏。此刻，他早已将丘处机教他的养生之道忘之脑后了。不知不觉中死神已渐渐向他靠近。

　　也遂王后得知成吉思汗亲征西夏的信息，又一次出来劝阻。成吉思汗两次出征，都是她来出头，她对成吉思汗真是情真意切。也遂对成吉思汗道：“南方中原已经设立了国王，为什么还要劳动大汗御驾亲征？”

　　成吉思汗道：“我们设立在南方的国王木华黎早就已经死去了，他的儿子孛鲁，我虽然命令继承了王位，但是他毕竟缺乏征战的经验，远远赶不上他的父亲。况且从敌军投降过来的将领武仙，现在又重新背叛了我，都元帅史天倪被杀害。孛鲁刚刚调兵遣将，征讨叛乱的将领，哪里还有更多的力量去平定西夏的叛乱？”

　　也遂又道：“大汗刚刚结束西征归来，又要率军南征，虽然大汗龙马精神，精力超人，不至于过度劳累，但是军队里的将士可能也非常疲乏，应该加以休整，才能有力量重新开始征战！”

　　成吉思汗听了也遂的话，扳着指头对她道：“我当大汗以来，已经有二十年了，现在的西北一带，总算被我平定下来了，只有南方还没有收服，我亲自带领大军去征讨，如果今年冬天不行，明年春天是一定要前去征讨的。”

　　也遂接着对成吉思汗道：“明年大汗亲征，请你准许我和你随行，让我悉心地照顾好你的生活。”成吉思汗道：“上次忽澜跟随我西征，连她自己都说军旅辛劳，难以承受；像你这样的躯体，比她还要娇嫩，怎么能随我南下征讨，你怎么受得了那种辛劳呢？”也遂道：“大汗为建立强大的国家，出生入死，栉风沐雨，我们这些当妻子的却一年四季，安坐在深宫之中，没有为国家和大汗做出什么贡献，我们责问自己的良心，也觉得问心有愧，如果能得到你的准许，让我跟随你出征，在你的左右侍奉好你，纵使是跋涉万里，历尽艰辛，也是我非常愿意的，哪里还怕什么劳苦呢？”

　　成吉思汗看到妻子的一片真心，喜形于色，就对也遂道：“你的姐姐向来为人都很谦虚和恭敬，你对我又是这样的忠诚，你们真是一对难得的姊妹花，你们俩同时侍奉着我，这真是我的艳福，我对此感到非常满足，我就是死了也甘心！”成吉思汗这时说出了一个“死”字，也许就是后来发生不幸事故的先兆。

　　我们叙述到这里，又不得不对木华黎的身亡去世，以及武仙的再次叛乱等情节，再进行补充叙述。木华黎自从平定真定取得胜利后，又连年在外带兵打仗，得到了辽河的东西两岸，黄河以东和以北的各个郡县；后来他又向东攻下了齐鲁地区，向西进入了秦晋地域，把金国的所有土地，都占去了大半部分，在《元史》中，推木华黎为开国第一功臣，的确名副其实，当之无愧。

　　只是木华黎屡次攻占凤翔，没有取得胜利，不幸的是，木华黎率军回师到解州时，生了疾病，医治无法，因此就在1223年病逝。当时成吉思汗还在西域率军征战，接到木华黎死亡的报告，非常悲痛，他追赠木华黎为鲁国王，谥号忠武，命令木华黎的儿子孛鲁继承爵位。

　　木华黎死亡后，山东的州县又下来叛离蒙古，武仙也怀有异心，他通过诱骗手段，杀害了蒙古的都元帅史天倪。史天倪的弟弟史天泽，刚刚携带着母亲回归到燕京，听说山东发生了变故，急忙返回，立即派遣使者到孛鲁的军营里，乞求发兵征讨叛逆的军队。

　　孛鲁接到请求后，命令史天泽继承了他哥哥的统帅职位，并派出军队前往增援，与史天泽的军队会合，打败了武仙的部队。这时武仙与宋朝的将领彭义斌联络会师，再次攻击史天泽，史天泽又率军和他迎战，活捉和斩杀了彭义斌，武仙战败逃走。

　　成吉思汗军队过完了冬天以后，不久又到了初春时节，等到元宵节刚过，成吉思汗就立即下令率军南征，重新招集和编制军马，全军浩浩荡荡，陆续向南方进军。也遂皇后也身穿军装，身披铁甲，脚蹬皮靴，骑着黑色的骏马，坐着精制的马鞍，跟随在军队的后面，缓缓地随着大军前进，既威风又美丽。

　　1226年春，成吉思汗命令蒙军兵分两路进攻西夏，从斡罗斯前线归来的速不台军从西面进攻，成吉思汗则亲率蒙军主力从东北方直入西夏境内。行军途中成吉思汗因一时兴起狩猎而意外坠马，当晚他浑身酸痛并伴有高烧。

　　一连几天，被愤怒之火炙烤得浑身颤抖的成吉思汗，指天发誓，要长生天作证，决心宁死不回，不灭亡西夏，誓不罢休！

　　夏献宗李德旺虽倾国之全力抵抗，但蒙古军陷入苦战之局的结果，是西夏百姓遭遇到了更多的血雨腥风。这块土地奏出的是风雨西夏，党项悲歌，惊心动魄，血染山河！最后以西夏尽失西域的河、瓜、甘、肃、凉诸州而告终。

　　蒙军随后又越过沙漠，前进到黄河九渡。蒙古军队一路烧杀，西夏人穿凿土石躲避锋镝，幸免者百无一二，白骨蔽野。这年10月，西夏的首都中兴府陷于一片混乱，战败的消息不断传入，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来，夏献宗李德旺要兵无兵，要将无将，捉襟见肘，顾此失彼，眼看着敌军日益逼近，李德旺一筹莫展，在惊惧中死去。南平王李睨被拥立继位，西夏国岌岌可危，进入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也许是天灭西夏，1227年6月，西夏境内又发生了强烈地震，房屋倒塌，瘟疫流行。被蒙古军队围困达半年之久的中兴府，粮尽援绝，军民多患瘟疫，已失去了抵抗能力。走投无路的西夏末主李睨，只得派遣使节告谕成吉思汗，请求宽限一个月献城投降。

　　一代天骄的陨灭

　　此时，成吉思汗正在六盘山区的清水（今甘肃清水县）避暑养病。成吉思汗坠马跌伤后还带病攻西夏，这使他的体质受到很大损害。一年多的征战操劳，进一步耗尽了体内的积蓄，他终于因气候不良而得了一种热病，大概属于斑疹伤寒。

　　公元1227年8月25日（七月己丑），本是一个天气燥热的日子。烈日像一团火在空中燃烧，大地上热浪滚滚，一只黑羽金眼的大雕在空中飞翔着，它那矫健轻捷的身影，时而穿过云层，如箭一般向天的尽头飞去；时而伫立云层之上，向下俯视着人间万物，想以那硕大无比的羽翼，拥抱整个大地。

　　突然之间，一阵热风吹过，本来无云的天空立刻乌云四合，连续炸响了几声闷雷之后，暴雨倾盆而下，干涸的渭河平原上空雨雾迷茫，隆隆的雷声驱散着热浪……

　　那大雕仍在空中翱翔，它不畏雷电的闪击，不顾暴雨如注，它奋力拍击着双翅，穿过厚实的云层，如流星一样飞越一个地区又向着另一个神秘莫知的地方而去，渐渐隐没在缥缈无际的天穹……

　　成吉思汗自知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了。一直以来，死亡对于拥有几乎无穷力量的成吉思汗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就连最为惨烈的蒙金之战，在敌方精锐尽出，力量极不对称之时，大局也从未脱离他的掌握，他无聊时甚至会忍不住去想，在自己面临死亡的威胁时，会是何种心情，什么感觉。而今，死亡是如此的接近自己，但他心中却忽然之间变得极为平静，心如古井般，波澜不惊，印照万物……

　　成吉思汗急忙召见三子与群臣于病榻之前（长子术赤已死）。弥留之际的成吉思汗，慢慢睁开他那双一直闪烁着夺人心魄般寒光的双目，此时，他三个儿子却从他们父亲的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慈祥！

　　成吉思汗先环视了一下众人，然后一声长叹道：

　　“朕生于乱世，自幼丧父，孤儿寡母饱受欺凌。虽身经百战，九死一生，统一漠北，建立蒙古。然而，当时群雄并起，列强林立，南有金国、西夏常怀虎踞，西有花剌子模、西辽每欲鲸吞。朕如不励精图治，秣马厉兵，蒙古则断无生存之机，如同那呼伦贝尔草原上任人宰割的羔羊。

　　“蒙古建立之初，金国欺我甚深，逼朕纳贡称臣，长期臣服其淫威之下忍辱度日。其他诸国也皆是虎狼之帮。虽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对蒙古虎视眈眈！成吉思汗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世间万物皆是弱肉强食，我不杀人，人必杀我。

　　“弱肉强食是人类生存繁衍的不二法则，所以，朕带领蒙古健儿征战数十载。血流万里，灭国四十有余，如今我蒙古帝国从南到北，由东至西，版图之大，旷古绝今。”

　　说到此处，成吉思汗握紧着拳头，猛地举起来，在胸前一挥，仿佛他又回到了厮杀的战场，正在跃马挥刀。接着成吉思汗长叹一声道：“然，岁月沧桑，转眼皆成往事。金戈铁马已是过眼云烟。天地无情，宿命难违，朕之寿数将尽矣！”

　　成吉思汗话音未落，周围已是一片哽咽之声。众人含着眼泪看着这位世界上最强大帝国统帅憔悴的面容，相互泪眼相望，欲言却已泣不成声！

　　成吉思汗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以眷恋的目光注视着众人，仿佛即将告别这个世界，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泪光。他继续道：

　　“朕一生坎坷，命运多舛。正当此一统中原之机，帝国如日中天之时，却又身逢劫难，不久于人世。然，帝国之事业切不可因朕一人之生死而停顿！民族之兴衰亦不可由朕之存亡而改变！

　　“朕百年之后，希望尔等戮力同心，继续朕未完之事业，将帝国之边界拓展至无边。”成吉思汗充满忧伤感怀地道：“朕之子孙后代将衣金衣，就美食，跨宝马雕鞍，拥绝色美妇。然彼等将不复记忆，此等荣华富贵所赖何人而有之也……”

　　成吉思汗对自己戏剧般的一生做完总结之后，稍顿了片刻开始订立遗嘱：“现在，我对你们立下如下遗言，你们要想过富足满意的生活，享受掌大权的快乐，必须齐心协力抵御敌人，尊崇朋友！你们需有人保卫国威和帝位，支持这根基坚实的宝座。因为，如我的儿子个个都想成为汗，想当帝王，不相互谦让，岂非又像一头蛇和多头蛇的故事？”

　　为了启发自己的儿子认识到团结的重要性，成吉思汗曾反复对他们讲过这个多头蛇的故事：一天夜晚，天气酷寒，多头蛇的几个头为了御寒，都想爬进洞去，结果你争我夺，它们都没有爬进去，全冻死了。而那条只有一个头的蛇，却爬进洞里，抵抗住了严寒。

　　成吉思汗接着说：“若你们想过安乐和幸福的生活，享受权力和富贵的果实，那么，如我近来让你们知道的那样，我的意见是，窝阔台继我登位，因为他雄才大略，足智多谋，在你们当中尤为出众；我意欲让他出谋划策，统率军队和百姓。因此我立他当我的继承人，把权柄交给他的勇略和才智。”

　　成吉思汗立下第二条遗嘱是关于灭金的战略方针。他对拖雷等人说：“金精兵在潼关（潼关是河南陕西一侧的门户），南据险山，北限黄河，难以遽破。从此进兵，势难取胜，应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可由宋道下兵河南南部，由河南南部直取开封。届时金急，必征屯集于潼关之精兵。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为时已晚。即使彼潼关援兵赶到，必定人马疲惫而不能战。如此，则破开封易矣。”

　　第三条遗嘱是对诸子和诸将讲的，提出了如何彻底灭亡西夏的意见。成吉思汗道：“我死后，你们不要为我发丧、举哀，好叫敌人不知我已死去。当西夏国王和居民指定时间从城里出来时，你们可将他们一下子全部消灭掉！”

　　成吉思汗立下最后一条遗嘱之后，已是疲惫之极。本应倒入大地母亲的怀抱永久安息，但他舍不得自己通过屠杀和掠夺得来的一切，舍不得他的娇妻美妾，舍不得他豪华的宫殿，但他又注定将一无所有地离开这个世界。

　　想到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即将化为泡影，成吉思汗痛苦地挣扎了几下身体。然而，死神的旨意是无法抗拒的。所有人都要服从他的安排，最终被他的无形之手所粉碎、融化。然后如同烟尘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强大的汗王也无一例外。成吉思汗终于在极度痛苦之下，诸子与群臣恸哭之中，结束了他叱咤风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