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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的女皇》 作者:杨友今

第27章

  在审讯过程中,韦季方果然强硬不屈,宁死不肯招供。许敬宗软硬兼施,百般引诱,严刑拷打,都没有作用。韦季方始终不承认密谋造反,更不承认长孙无忌参与了他们的“谋逆”活动。许敬宗气得两肺直炸,暴跳如雷,丧心病狂,大打出手,刑讯愈来愈急迫,愈来愈猛烈,简直不择手段。韦季方以死相拒,然而自杀未遂。许敬宗找到了口实,宣称侦破了一宗可怕的叛国巨案,上奏李治道:“韦季方与李巢纠合不满分子,企图陷害忠良及皇亲国戚,使权力重归长孙无忌,然后谋反篡国。现在事情败露,无忌怕自己受到株连,逼迫韦季方自杀灭口。”

  李治惊讶得两只眼睛一阵发黑:“不会吧,舅父被小人间离,产生小小的猜疑和隔阂有可能,何至于谋反?”“对于事态的演变过程,臣从头至尾进行了考察推究,谋叛十分明显,证据确凿,陛下还有疑虑,恐怕不是国家之福?”许敬宗态度庄重,措词恳切而严肃,说得这位优柔寡断的天子眼睛瞪得老大,呼吸急促,心像海潮一样激荡起来:忽而想到无忌的拥立之功,忽而想到他骄纵专横,忽而想到他喜怒无常,忽而又想到他往常的热心肠,忽而又想到他近年的消沉与冷淡,似乎隐藏着不满情绪,又像心怀鬼胎,背地里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勾当。“舅舅和朕的政见产生了分歧,离心离德了,但还不至于……”李治不敢再往下想,不想触及“谋反”二字,但又无法取消疑窦。他的心被复杂的感情交织着,缠绕着,举棋不定,左右为难,苦恼得攒紧了眉头,犹如病人似的呻吟。他恍恍惚惚走下御座,走到许敬宗对面,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的胸口说:“许爱卿,你该没有弄错吧?但愿你错了,只要求说清楚,朕不怪罪你。”

  “陛下当真信不过,最好亲自去审一下。”

  “哎~”李治拖着长声叹了口气,流出了泪水,“朕的一家多么的不幸,亲戚之间一再出现怀有异志的人,往年髙阳公主与丈夫房遗爱谋叛,今日国舅又是这样,使朕愧对宗庙社稷,愧对天下臣民。倘若此事属实,该怎么办哟?”许敬宗见李治脸色灰白,眼角皱起苦恼的皱纹,眼神中惆怅的色调愈来愈浓了。猜测他巳经怀疑无忌存有异志,而内心却像辘轳一般辗转缠绵,下不了狠心。于是双膝跪倒下来,用一种优虑的调子,慷慨陈辞道:“房遗爱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纠合一个弱女子谋反,成不了什么气候。长孙无忌与先帝谋划夺取天下,无人不佩服他的智谋气魄。他担任宰相三十年,权倾朝野,门生故吏多如牛毛,谁都畏惧他的声威。如果一旦造起反来,谁抵挡得住?现在幸亏宗庙的神灵保佑,皇天憎恨邪恶,让我们在审问小事时,竟然发现了隐藏在暗处的叛国大奸臣,实在是天下之大幸!”停顿了一下,他继续奏道:“臣非常担心,长孙无忌得到韦季方自杀未遂的消息,定然窘急交加,要是发动叛乱,振臂一呼,同党云集,必定成为国家的灾祸。臣过去曾在隋朝任官,得知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述深受陏炀帝的信任和重用,并缔结婚姻,甚至将朝政托付给他。宇文述死后,宇文化及又掌管皇家禁军,一夜之间在江都政变,诛杀不归附自己的人,我家父也被杀戮。许多大臣,如苏威、裴矩之流,脤从还唯恐来不及。第二天天亮,隋朝遂告瓦解。这是不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前事不远。臣愿陛下火速决定,事不宜迟,万万不可姑息迁就。”

  李治愈听愈感到事态严峻,周身发热,满头大汗,坐也坐不安稳了。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急遽的变化,一股冷气从脚心直往上冲,眼里金星直冒,头眩症似乎又要发作了。他命令许敬宗和辛茂将进一步审问查实。一手扪着脑袋,退进了后殿。许敬宗的脸色和神气没有改变,心里头却焦急万分。常言道,夜长梦多。日子拖久了万一被无忌觉察,挑出玻绽,面奏皇上,那可就麻烦了。出了太极官,来到中书堂,许敬宗屏退左右,和辛茂将商量了一番。二人分工,辛茂将前去监视长孙无忌府邸的动静,严密封锁消息,防止知情者通风报讯。许敬宗赶紧进宫臬报武后,采取应急措施。长孙无忌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低估了武氏集团的能酎,更不相信李治会把他怎么样,以为此举不过是要继续翦除他的一二亲信和心腹,不会闹到他头上来。李治对他曾经是那样的信赖,他对李治至今仍无二心。想当年洛阳人李弘泰秘密上书,说“长孙无忌有异心”,李治怒发冲冠,不经审判即令处决了李弘泰。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还没有从失败中领会武则天的厉害,吸取教训。孤傲、愚忠、骄矜自许而又不知应变,就这样将自己葬送了,最后到死还不明白是怎么死的。领了皇后的懿旨,许敬宗增添了信心,腰杆子挺得更直了。第二天,他和辛茂将上殿,用不容置辩的口气朗声回奏道:“昨天晚上李巢招了供,韦季方也终于招供,承认了与长孙无忌同谋反叛。臣问韦季方:无忌是皇上至亲,三朝元老,有什么怨恨非要谋反?韦季方答道:韩瑗曾对无忌说,自从柳爽和褚遂良劝他拥立梁王忠为太子之后,皇上便对他起了疑心。继而废太子忠,贬高履行,无忌忧愁恐惧,寻思自救之计。后来看到放逐长孙祥,惩罚韩瑗,便抓紧跟我们策划发动政变。臣检验供词和事实,均相符合,请皇上准予依法收捕长孙无忌。”

  这番话是武则天和许敬宗针对李治的心理编排好的,言之凿凿,不可不信。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李治流出了泪水,抽抽噎噎地哭着说:“舅舅如果真的这样,朕也决不忍心诛杀,否则天下人将怎样说朕,后世又会怎样评朕?”“情势紧迫,”许敬宗和辛茂将同时双手举起牙笏,“请陛下从速决断,以免铸成大错。”

  “无论如何,朕要召见舅舅,亲自问问他。”

  李治退出两仪殿,回到甘露殿,换了衣服,照常坐在御案前省阅文书。但是头昏眼花,看不下去,起身走到殿外。跟在背后的太监和宫女,一个个屏声静气,连脚步也没有声响。高延嗣不知道是否要备辇侍候,趋上前,问道:“圣上驾幸何处?要不要乘辇?”李治脸色阴沉,心神不定,烦躁不安,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没有吭气。往常的习惯,他不去御花园赏花,便径直去武后的寝殿就日殿,今天却像赌气一般哪里也不想去,无目的地信步乱走。忽然听见东边传来一阵管弦丝竹之声,回头问道:“什么地方演奏歌舞?”“陛下,前头便是就日殿。”

  高延嗣用拂尘指了指。“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进去瞧瞧吧。”

  李治不许太监们前去传呼接驾,而且只留下高延嗣和王伏胜随驾,其余的太监和宫女都回到甘露殿去。走进就日殿二门,就曰殿的太监连忙呼喊“接驾”,武则天和众多的太监、宫女、乐妓在殿外跪了下来,李治仅仅做了个手势,叫他们“平身”,就步入了寝殿正间,在为他专设的宝座上坐了下来。武则天像普通宫女似的斟了热茶送到他手上,一边细察他的神色,一边关切地说:“回来这么迟,一定累了,先喝点热茶。”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些事让侍女内侍做,用不着你动手。”

  李治把茶杯搁到御案上,武则天便要出殿传膳,李治制止道:“我不饿,等会儿。噫,先头在演奏什么?”“春莺啭。”

  武则天回答说,“皇上要看吗?”春莺啭和垂手罗、回波乐等“软舞”,以及称为“健舞”的柘枝、大渭州、达摩等,大多是外族外域传人的乐舞,音乐宛转悠扬,旋律优美,或舒徐疾促,或曲调欢快,或昂扬激越,或清脆悦耳。舞蹈回旋疾转,腾跃纵跳,或者动作夸张,或者婀娜多姿,都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李治很喜欢域外乐舞,更爱观赏春莺啭。武则天顺从李治的爱好,示意继续表演春莺啭。在一块单设的地毡上,一名舞妓头戴花冠,身着黄绡衫,腰束红绣带,脚穿飞头履,在乐曲声中翩翩起舞,进退旋转始终不离地毡,舞步稳健而快捷,造型美观,意态动人。李治情绪反常,无心观看,拧着眉头挥手道:“烦死了,都下去!”“皇上广武则天睁大眼睛望着李治,“到底出了忭么事?”李治忧郁地歪着脖子,痛苦的痉挛掠过他的嘴旁,那两道皱纹颤动着,犹如两丝苦涩的微笑。心像被尖利的东西剌着,割着,撕扯着,支离破碎了。他鼻子一酸,伏到武则天的肩上,哽哽咽咽地低泣道:“家门不幸,不断闹事。咳,朕做梦也没想到舅父会跟我过不去,谋逆反叛。”

  “这事早晚会发生,用不着大惊小怪,幸亏发现得及时,没有酿成祸乱。”

  武则天面不改色,神态自若,显得沉着、镇定,仅仅用左手箍着他的腰肢,右手摩娑着他的脸颊和额角。李治偏过头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武则天:“他是朕的亲舅父,这可如何是好?”“秉公而断,依法论处。”

  “朕要当面问问他,弄清事情的原委和来龙去脉,看看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这还用问吗?”武则天冷笑道,“元舅对皇上早就不满,皇上宽仁,不计较他,也不追究,他却以为皇上懦弱好欺,还要拉帮结派,兴风作浪。”

  “看来不召见为好。”

  摇摆不定的李治丧失了勇气。“抵了面,双方都难为情,说不定还会发生争论吵闹,收不了场。”

  “召不召见反正是一回事,谋逆罪,杀无赦。”

  “不,不,”李治结结巴巴,“不能杀舅舅。”

  武则天把他搂在怀里温存抚慰了一气,然后又轻轻推开他。她像猎豹捕食似的,欲擒故纵,目光阴冷透亮,好比尖针那样扎进人的胸口。“薄昭是汉文帝刘恒的舅父,迎接刘恒从代国回朝继承皇统,功比天髙,而他所犯的罪不过是杀人而已,汉文帝命百官穿上丧服前往哭悼,逼他自杀,至今天下人将汉文帝视为明君。”

  略一停顿,她加重了语气广现在长孙无忌忘掉三朝的隆恩,阴谋推翻朝廷,他的罪行比薄昭有过之而无不及,幸而奸谋败露,同党供认不讳,陛下还有什么疑虑,竟不能早作决断?古人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安定或危险的关键,中间容不下一根头发。长孙无忌是一代奸雄,属于王莽、司马懿一类的人物。陛下稍微迟延,臣妾恐怕事变会随即发生,那时就后悔莫及了。”

  听着听着,李治倒抽了一口冷气,汗毛凛凛,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武则天边打譬如边说理,娓娓而谈,指陈利害,慷慨激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彝翼翕动着。尤其那两线眉毛的梢尖,随着谈吐耸动着,加强了话语的分量和说明力,吓得李治的心一下紧缩起来,不寒而栗。他顾不得召见长孙无忌,迫不及待地下达了诏书:“韦季方畏罪自毙,自食其果,其家人流放岭南。李巢处以斩刑。剥夺长孙无忌的太尉衔和赵国公爵位及封地,黜任扬州都督,发落黔州安置。”

  黔州四川彭水县〕曾经是流放废太子承乾的地方,他就死在那里。如今又成了长孙无忌的流放地,看来并非吉兆。李治回想起舅舅的拥立之功,进而联想到舅甥之间长期相处的亲密情景。无忌从他小时侯起就喜欢他,关心他,爱护他,带着他玩耍,做游戏,告诉他读书写字,给他讲故事,二人坐在树阴下对垒弈棋。母后驾崩,舅舅怕他寂寞,常常进宫看他,抚慰他。承乾和魏王泰兄弟阋墙,酿成谋逆事件,舅舅说服父皇改立他当太子,为他排除种种瘅碍,让他顺利地继承了皇位,成为大唐帝国的第三代天子。承前启后,继贞观之治又开创了永徽之治,社会安宁,四夷臣服,国家由辉煌向着更加光辉灿烂的明天稳步迈进。可是,由于无忌自视过高,自以为是,独揽大权,包办一切,形成了一种要君之势,连废立皇后也固执己见,百般阻挠。李治利用这一点打开了突破口,摆脱了羁绊,并夺回了部分皇权。野心勃勃的武则天本来就不安分,岂肯大权旁落,与长孙无忌又展开了一场新的较量。无忌的自负和失策又一次铸成大错,落了个身败名裂。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被判处谋逆罪的无忌,起初的热心肠到此时化做冰一般冷,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龙龙钟钟,摇摇晃晃,发青的脸上显示出一道道深深的皱纹,腰背也驼了,手上瘦出了骨节。李治得知这一情形,记起了舅舅的许多好处,产生了怜悯心,补发了一道圣旨:以一品官的标准供应长孙无忌的食物,让他安然度过晚年。扳倒无忌这棵大树,武则天终于吐出了一口恶气。

  在废立皇后的斗争中,李治带着她驾幸其府第,给予优厚的赏赐,无忌王顾左右而言他,照样不表态,并横加阻拦。许敬宗屡次向他剖析立武氏为后的理由,他都严厉驳斥,使他难堪,因此也怨恨长孙无忌。而今,报仇雪耻了,许敬宗和武则天都扬眉吐气了。可是,武则天仍不甘心,又奏请李治,将长孙无忌的堂侄长孙祥由工部尚书左迁荆州,贬为长史,后来又调任常州刺史。恩怨分明的武则天,精力特别旺盛,有魄力又有恒心,行动迅速,精明而又任性,勇往直前,无坚不摧,宛如上天的造化,历史把她推向了一个又一个高度,而她又在不断地改变历史。扳倒大树,她还不满足,还不过瘾,一不做,二不休,挖树刨根,接着又密令许敬宗上了一道奏本,缺乏主见的李治自然又要和她商量,自然又要听从她的决断,保守的长孙家族和士族豪强又—个—个、一批一批地从显贵的位置上栽倒下去。长孙无忌的长子、秘书监、驸马都尉长孙冲,即长乐公主的丈夫,削除官职,流放岭南。无忌的堂弟、驸马都尉长孙铨,是新城公主的丈夫,流放嵩州。他们到达流放地后,立刻遭县令杖杀。无忌的堂弟长孙知仁,也被贬为翼州司马。益州长史高履行调任洪州都督,不久又降职到永州当刺史。许敬宗接着上奏道:“长孙无忌谋反,早已和褚遂良、柳奭、韩瑷结成死韩,准备共同举事。柳奭屡次暗通中宫,给废后王氏提供鸩酒,唆使他谋害皇上。”

  李治下诏追夺楮遂良的官职爵位,他的两个儿子一彦甫和彦冲也随后流放爱州。在流放途中,武则天密令监押官暗中处死了他们。在废立皇后的“激战”中,于志宁保持中立,三缄其口,明哲保身,无言以持两端。他是雍州髙陵今属陕西人,北周八大柱国之一的于谨的曾孙,在关陇士族中地位很高,颇孚众望。武则天当时放过了他,然而对他并不放心,利用这个机会,密令许敬宗上了一本:“于志宁也属于无忌的党羽,应该处罚。”

  李治下诏,免去了于志宁的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和太子太师的职位,贬为华州剌史。此时,于志宁已经是七十二岁高龄。流放在象州的柳奭,敕令原地处死。韩瑗病故,监察御史开棺验尸后,才离开振州。常州刺史长孙祥,与长孙无忌通信,被处以绞刑。他们都被抄家,家人不问男女老少,全部流放岭南。凉州剌史赵持满,孔武有力,精于骑射,喜侠好义,人际关系颇好。他的姨母是韩瑗的妻子,他的舅舅长孙铨是长孙无忌的族弟。许敬宗害怕赵持满发动兵变,便诬陷他跟长孙无忌一同谋反,用驿车召回京师长安,投入大理寺的监狱,严刑逼供。赵持满不肯屈服,撕心裂肺般哀号说:“要杀就杀,口供不改。赵某为人清水掏白米,一身清白,死也不说假话。”

  “不改口供,就打断你的腿。”

  监狱官凶相毕露,“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也只能随你们的便,我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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