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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2》 作者:若虚

第15章 扭转危局(3)

  能“光荣”地把荆州送给曹操,为他们将来谋取更大的利益,区区一个刘备已不在话下。刘备算什么,他便是死撑着和曹操对抗,也会被曹军的铁骑踏为齑粉,反而为荆州除去一个祸害。

  楚楚衣冠们小声地纷议,有在说曹公凛凛威风,有在说投降后如何献词,却没有一个人说出半句激愤的抗争言辞。

  刘琮重叹一声,那最后的一点儿热血熄灭了。

  秋意深了,西风一阵紧似一阵,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把太阳深藏在背后,迅速地向着地面重重压下。

  徐庶提着一个大竹篮,边走边笑,口里还哼着小曲儿,他绕过了一丛密生的蔷薇花,进了一扇弧形拱门,院子里扫落叶的仆役见他来了,都躬身一拜。

  房门虚掩着,听见里面此起彼落的谈话声,他轻轻一推,半扇门缓缓开了。他抬头便看见刘备倚案而坐,旁边是正襟危坐的诸葛亮,张飞撇着两条腿坐得很不安稳,赵云坐在最外面。

  “呀,都在呢,好得很!”他笑眯眯地关了门。

  “元直,你来得正好!”刘备向他招手。

  徐庶把篮子往案上一摆:“来尝尝,我娘专给大家做的吃食!”他从篮子里取出无数的饼子糕点,一一塞到每个人的手里。

  诸葛亮笑道:“其乐也融融,其乐也泄泄,元直之谓也!”

  徐庶将两大块麻饼塞入他手中:“吃你的吧,又掉书袋!”

  张飞毫不客气,几大口吞了两块饼,吐着满嘴的面沫,大声称赞道:“不错,好吃,元直,你娘真是好厨艺!”

  徐庶得意地仰起笑脸,毫不谦让地说:“可不是!”

  见徐庶谈笑晏晏,诸葛亮大是感慨,他和徐庶相交十年,徐庶性子爽快,不拘小节,或哭或笑皆随性而发。但哪里见过他这样欣喜若狂,徐庶孤苦飘零,而今得享天伦,他也很为徐庶高兴。

  刘备因对徐庶道:“你来晚了,刚才我们正说起有消息传来,曹操已率兵南下。”

  “曹操来了?”徐庶惊疑。

  “只是风闻,还未确定,正要遣派斥候分部打探。”

  徐庶问:“襄阳有消息么?”

  “没有,”诸葛亮凝眉摇头,“两个月来送去襄阳的问函都如石沉大海。主公本想亲往襄阳探病,奈何襄阳方面却拦阻不让,我猜这不是刘表的意思,定是蔡瑁的主张!”

  刘备愁然一叹:“只怕景升兄凶多吉少!”

  赵云欠了身向前:“不然悄悄去襄阳打探,蔡瑁再有阴谋,总有蛛丝马迹泄漏出来!”

  刘备垂头一想:“罢了,索性派密探潜入襄阳,看能不能探出些风声!”

  张飞正咬着糕点,囫囵着吞下,哽了好一会儿,才闷着声音说:“去二哥那里问一声,他和公子刘琦在一处,如何老子死活,儿子竟有不晓得的?”

  诸葛亮道:“上次公子赶往襄阳探病,被蔡瑁生生拦了回头,我想他定然也不知襄阳有了什么变故!”

  “奶奶的,襄阳成了活棺材么,闷在里面出不来了?”张飞拍着大腿叫道。

  活棺材……刘备忽然打了个寒噤,一种不祥感慢慢涌起,仿佛一双死人手在身上抚摸,冰冷的,毫无生气。

  “主公!”门外传来孙乾焦急的声音,众人都扭头去望,那孙乾已一把推开了门,因是太急,一双脚重重绊在门槛上,头朝下直直摔倒。幸好坐在靠外的赵云飞身上前,双手稳稳托住了他。

  “公佑何故如此着急!”刘备半是埋怨半是关心。

  孙乾擦了擦满脸虚汗,也来不及对赵云说谢谢,一口气不提地说:“主公,襄阳信使到了!”

  刘备“腾”地弹起:“在哪里?”

  “正在外守候!”

  刘备不暇多想,提起袍子就奔了出去,双脚几乎是蹦跳过门槛,果见院子的凉亭中立着一个人,竟然是襄阳学舍的宋忠。

  宋忠见刘备奔来,慌忙躬身下拜:“见过左将军!”

  刘备拱拱手,急问道:“景升兄病情如何了?”

  宋忠扭捏不吭声,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从腰间的革囊里取出一卷白帛,颤颤地双手捧上,却不敢看刘备的眼睛。

  刘备一把夺过,心急火燎地扯开了便读,哪知才读得三四行,那汗便滴溜溜流了一身,胸口似被大刀轮番砍了十来刀,痛得他霎时眼泪直流。

  “景升兄亡故了!”他仰天长呼,手一扬,白帛飘飘落下。

  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后背猛地触上冰冷的柱子,所有的悲慨情绪仿佛开了闸一样,眼泪倾巢滚落。

  诸葛亮缓步走上凉亭,他弯腰捡起白帛,默然地看了一遍,羽扇缓缓垂下,两行清泪流过他轩朗的面颊,他举手轻轻一揩,没让人察觉。

  “怎么了?”徐庶轻问。

  诸葛亮把白帛递给他,徐庶展开一看,这原来是刘琮写给刘备的信,里面说了三件事:一是刘表病故,刘琮继位为嗣子;二是曹操大军南下,前锋抵宛;三是荆州不能抵挡曹军铁骑,遂决定举州归附。

  刘备倚柱悲泣不已,一眼瞧见宋忠,心中怨愤顿起,大怒道:“景升兄病故,你们为什么不报丧?”

  宋忠唯唯不能说,刘琮派他来送信,他本就以为难做,可刘琮强而命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樊城,一直担心惹火了刘备遭致身首异处。

  “混账!”刘备越想越气,抡起胳膊便要一巴掌甩下去。

  诸葛亮拦住了他:“主公,宋先生只是信使,迁怒于他有何用!”

  刘备愤愤地放下手,悲伤陡起,不禁泣道:“未想那日襄阳一见竟成永诀,可恨蔡瑁绝情,违背人伦,居然不给我报丧!”

  诸葛亮温声劝道:“主公节哀,如今曹军临近,前锋已抵宛城,不日将临樊城,需早定大计,不可因哀心过甚贻误大事!”

  刘备悲凄,然也甚觉得诸葛亮所言为真,擦着眼泪说:“我心已乱,实不知该怎么办,望孔明能赐良谋!”

  诸葛亮沉吟:“曹军既已到宛城,必定一二日则克下新野,新野一破,樊城无有屏障,而刘琮欲举州归附,樊城便成孤城,不如弃城而归江陵,江陵险塞,可为盘踞!”

  “弃城?”张飞瞪大眼睛,“还没打就跑了?”

  诸葛亮不理会他的质疑,平稳地说:“云长与公子刘琦现在江夏,我们若能保江陵,则两军连为一线,互为支援,若是不能得,也可退居夏口,与云长合并。”

  刘备方寸大乱,不知道诸葛亮的提议到底好不好,他烦躁地敲着脑门,橐橐地满地走来走去。

  赵云进言道:“主公,云以为军师之议未尝不可。而今曹操势大,我军又一分为二,其势不可撄其锋,莫若弃樊城而走江陵,避其锋芒,再谋后续!”

  刘备摆摆手:“罢了,罢了!弃城走江陵!”他郁闷地长长叹了口气,扭头又看见宋忠,虎着一张脸,恶狠狠地说,“你回去告诉蔡瑁,尔等谋事何其狠毒,祸到眼前才报于我知,是要陷刘备于万劫否?”

  他一把抽出长剑,吓得宋忠的脸白了,哆嗦着想要求饶,奈何声音竟然发不出。

  刘备引剑趋前,目光凛然:“本欲杀汝祭旗,但纵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消仇忿。况我今将行,临行之时杀你一个小小信使,非丈夫所为,你滚吧!”

  宋忠巴不得听见这话,一声也不敢发,扭头一歪一颠地跑了个没影。

  刘备胸中愤懑难平,仰天一声叹息,手腕一抖,长剑飞向半空,坠落之时,没入柱中,“嗡”的一声敲碎了扑面的秋风。

  诸葛亮进家门的时候,夜已很深了,沉沉的风在庭院中叹息,拂身之时有种彻骨的寒意,败了的花、枯了的叶都贴着地面随风旋转,也没有人打扫。

  推门之时,屋里温暖的灯光扑了一身,他扶住门框,身体忽然变得很疲倦。

  “回来了。”黄月英慢慢地从床沿站起,她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行动时略有些迟钝缓慢。

  诸葛亮快步走去:“别起身!”他扶着妻子重又坐下。

  黄月英对他柔软地笑着,盈盈的灯光晕染下,诸葛亮看见她脸上的淡淡泪痕,他心里明白,轻握住她的手:“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你得保重自己。”

  黄月英小声地说:“我知道的……”

  诸葛亮轻捋着她散在肩上的一缕头发:“我们明天要离开樊城了,你随甘糜二夫人同行,我不能照顾你了。”

  黄月英大度地一笑:“没关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诸葛亮默默地凝视着妻子,深深的愧疚袭上心头,他动情地说:“对不起了……”自黄月英怀有身孕,他便一直想将她送走,可他杂事实在太多,兼之不放心孕妇路途颠沛,更没想到曹操会来得这样快,竟就耽搁下来,事到如今,战火烧到目下,方才惊觉自己有多愚蠢。

  黄月英摇头:“别说这话,丈夫应以大事为重,我若是存了责怪之心,又怎配做你的妻子!”

  诸葛亮长叹,伸臂将妻子揽在怀里,听得窗外秋风飘零,竟让他生出了刹那的悲凄。

  “随身辎重不要带太多,越轻便越好,此去江陵路途甚远,不可被身外之物拖累。”他轻声叮咛着。

  “嗯,我晓得。”黄月英抬头望着他,“我什么都不带,你知道我的,我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诸葛亮不禁感叹:“你总是这样深明大义,诸葛亮何德何能,竟能娶你为妻。”

  黄月英轻轻笑了一声:“与君同感!”

  “是同感于诸葛亮娶妻如伊人,还是感与我同,庆幸有夫如此?”诸葛亮戏问。

  黄月英狡黠地眨眨眼睛:“你说呢?”

  “二者兼而有之!”诸葛亮一本正经地说。

  黄月英捶了他一下:“美得你呢,就爱听自己的好话!”

  诸葛亮畅声一笑:“好话谁不爱听,何况是自家婆娘说出口,哪家男人不乐意?”

  “什么婆娘,好不难听,你也说得出口!”黄月英捂了耳朵。

  诸葛亮却还是欢笑,黄月英笑瞪了他一眼,她轻倚在他肩上,低声道:“你自己也要保重,也不知前途如何,我总觉得忐忑。”

  诸葛亮慢慢地收住了畅然快笑,浅浅的怅然浮上心头,仿佛水面起了风。

  “我知道。”

  他轻轻地说,温柔地拥住妻子,窗外有风,仿佛他们彼此吟哦在心底的叹息。

  身处绝境,心系天下

  萧条秋风吹过襄阳城楼,带着腥味儿的浮尘扫荡而过,将那高挺的城墙抹去了薄薄的一层,守城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却觉得脚底下颤抖起来,仿佛有股肆虐的火从城下用力往上蹿。

  滚滚黄尘从远方渐渐逼近,黄尘仿佛是散开的一面深厚的帷幕,幕布上游走着数不清的人影、马影、车影,似乎是映在污水里的鬼魅,拔地而起了遮天蔽日的浓重乌云。

  有士兵惊骇了,看也没看清便号叫道:“曹军来了!”

  这一声惊呼后,城楼上沸腾了,士兵们喊的喊,跑的跑,当啷啷丢了一地兵器,众人谈曹色变,听见一个“曹”字,便似闻说了什么骇人的咒语,兵器也握不住了。

  守城的校尉把半个身子顿在城堞上,手搭凉棚仔细看了很久,忽地扭过身来,一巴掌甩在那头一个呼喊曹军的士兵脸上,骂道:“混账东西,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曹军么,给老子看仔细了!”

  那士兵捂着脸嘟囔了一声,被那校尉又一巴掌推向城堞,他委委屈屈地趴在城垛之间,却在那黄尘间窥见一面“刘”字大旗,迎着飒飒逆风。旗帜像铡刀般砍向襄阳城,旗面在滚动,那“刘”字仿佛被腰斩了,“卯金刀”分裂成三片破碎的苦脸。

  “啊?是刘将军?”士兵惊愕,他又瞧了瞧,更惊奇了,“怎么这么多人?”

  “是要来攻打襄阳?”有士兵惴惴地问。

  那浩浩荡荡行进的队伍接近了襄阳城,众人错愕地发现这支队伍竟大多为老百姓,而持戈的士兵却被夹在百姓间,像洒在稀粥里的几颗黄豆。

  校尉思索一会儿:“快,去通报主公和蔡将军!”

  这支队伍正是刘备一行,他们弃樊城走江陵,不料四邻的老百姓听说曹操来了,又听闻刘备撤出了樊城,惊惶之下百无主张,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打起包袱,背负老母幼子奔去跟随刘备。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樊城附近的老百姓都知道了,仿佛是热病传染,全都弃家跑去寻刘备,一时樊城周边走得十室九空。

  起初只有一二千百姓跟随同行,刘备一行所率兵卒尚能保全,可越往后走,四面八方千里归附的老百姓越来越多,人数竟远远超过了军队。不到一万的士兵居然要保护五倍于己的父老,手无缚鸡之力的衰弱百姓不仅分解了军队的战斗力,还拖慢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

  眼见以此缓慢速度赶往江陵必是凶多吉少,便有人建议刘备,莫若弃百姓而独行,可刘备哪肯答应。他本性仁慈,又见百姓翘首巴望他的保护,心里好不恻然,便说道纵是身死家灭,也绝不弃百姓而独活。

  既然刘备发了话,再没人敢提出质疑,只好一面压着心头的焦虑,一面催促着百姓快行。但一众百姓又非训练有素的士兵,身上还带着零零碎碎的家当,再加星夜兼程,连日辛苦,早就累得奄奄一息,任你费尽力气鼓劲,他们还是软绵绵地拖着步子,慢吞吞走了三日才到襄阳城下。

  一骑飞出队伍,一身黑亮铠甲的张飞策马在城下来回奔跑,响亮的声音甩在襄阳的城门上:“请速速打开城门,容百姓暂歇!”

  城上没有动静,像被闷死在水里,张飞不得已,又来回跑了一圈,喊声更高更远,却如同石子落入深海,溅不起一点儿涟漪。

  城上的士兵瞅着城下一地里呜咽的百姓,纷纷问道:“要不要开城门?”

  校尉拿不定主意,他一转脸,正好看见派去报信的士兵跑上来,急忙道:“主公怎么说?”

  那士兵道:“主公说,紧闭城门,让他们散了。”

  校尉得了将令,高声道:“兄弟们听好了,不能开城门,让他们走!”

  底下的吼声越发焦躁急促,张飞已喊了十来遭,一股子火气越腾越高,他索性撇开了,纵马向前,厉声怒骂道:“王八羔子,开不开城门?别惹急了张爷爷,老子攻了襄阳,斩了你们这帮畜生的狗头!”

  被夹在一群板车间的刘备不由得皱眉:“翼德这是什么话,人家还能放我们进去么?”

  “主公,”诸葛亮在他身后轻轻道,“张将军此话若是成了真呢?”

  刘备一愕,忽地明白过来,诸葛亮这是要他索性攻下襄阳,占了荆州,他摇了摇头:“刘景升临终托我以孤,背信自济,死后以何面目见刘景升!”

  诸葛亮长声叹息:“主公真仁德之主也!”他这声喟叹半是赞许,半是无奈,置此颠沛险难之境,刘备仍然放不下那道义情操,倒叫他莫之奈何。

  “既是不攻襄阳,也进不了襄阳,何不早走,再耽搁时日,倘若曹军驰到,何以脱身?”诸葛亮劝道。

  刘备也无可奈何,不得已遣人去叫张飞回来,那张飞还在城下大骂,骂得兴起,立马飞奔,将一支羽箭抛上城楼,箭走如惊风,“当”地插入城墙砖缝里,惊得守城士兵一阵呼喝。

  “狗头,他日战场相见,定叫你们尝尝丈八蛇矛的厉害!”张飞骂骂咧咧地掉转马头,飞马奔向了正在缓缓撤退的人潮。

  “也不知云长收到南撤的信报没有?”刘备忧烦地说。

  诸葛亮宽慰道:“主公勿虑,信报以八百里加急送走,最迟,他应已在准备北上。”

  刘备怀着奢望的心情说:“希望曹操晚些来。”

  诸葛亮叹了一声,他缓缓地向后看去,入目是一片哀鸿。

  在他们的身后是上万的难民,长长地甩去看不见的天边,仿佛一条疲倦的洪流。哭喊声、哀号声、叹气声,以及杂沓的脚步声和僵扑的倒地声糅杂在一起,犹如置身在沸腾的一锅水里。这些人大都是拖儿带崽,行囊包袱丢得满山遍野,几乎是举家奔逃。一路行来,倦怠之极,有的人实在走不动,硬邦邦地倒下,片刻便没了呼吸,亲人也来不及掩埋,找张草席裹了放在板车上,一面号哭一面推着尸体赶路。

  他微微转过头,却看见近旁一个老人已扑倒在地,旁边的儿子媳妇推着他号啕大哭,他却没有半分反应;右边是个怀抱幼子的妇人,一身缟素,发间还插了一朵孝花,满脸的泪痕已干了,只剩下麻木的悲戚,茫然地蹒跚而走;更远一些是一个和亲人失散的少女,泪眼婆娑地在嘈杂的人群中寻找亲人的身影……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攫了一把,痛得双眼竟是发黑。

  真像啊……

  多像十四年前的徐州,同样是无家可归的难民,身后是随时可能到来的杀戮狂潮。为什么世间的痛苦永远如此相似,苦难必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这茫茫天下,难道没有一方净土足够容纳这些卑微的人们,给他们一口可以活的气,让他们活下去,哪怕像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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