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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战争》 作者:任朋友

第9章 一塌糊涂(3)

  命运的转变可说是无意中突然而至的。因化了名字写黄色小说,青年打工小说家陆雨就从这个城市的文学圈子消失了,我作为一个既有诗人(别人都这么说)又继续坚持着文学的打工诗人,被《本城日报》聘了去当记者。记者是个很不错的职业,被称为“无冕王子”,这倒不怎么让我感兴趣,关键是我早听说许多企事业单位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儿怕记者捉到在报上曝光,便经常请记者吃饭塞红包。我这人糊涂日子过多了,没有什么职业道德这种观念,我想,反正不象陆雨那样写黄色小说腐蚀别人结洁心灵就行,鉴于此,我很感激陆雨改变了写作路子。想一想吧,一个与你相同耀眼的人消失,你的明亮度将即刻增强到如何程度,这个结果显而易见。

  到日报社上班后,总编派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是深入生活,为周五的“综合生活”版撰写一篇有关滥用乱用汉字的文章。老总说:“他娘的有些中国人太不尊重祖先留下的有几千年灿烂历史的文化了,把祖国那璀璨的汉字组遣得阴毛一样乱七八糟——”老总忽然警觉自己的比喻有些不妥,本身就具有不够尊重的意味,于是顿了口,接着他诅咒:“这些乱用汉字的真他娘该患梅毒肝硬化才合乎理由——”也许他忽然警觉自己作为党报堂堂总编居然说出如此未流的话本就不合乎理由,于是又缄默不语了,只定定地望着我。老总的高鹳骨、尖嘴、宽额,让我感觉有点象我们祖先、小学历史教材前面彩图“北京人头像”一样。

  我领会了老总的意思。我知道这是个捞不到任何油水的采访任务,就没有多大的热情。不过这是受聘为记者的第一个任务,我不得不去完成,并且要努力使之出色地完成。于是我约了于芳,让她花招枝展小鸟依人般随着我招摇过市。

  汉字的运用(或者说汉语的使用)的确丰富多彩。首先体现在各种广告词中。比如一则推销疗治斑纹的广告——即可下“斑”。正确的说法,这种斑不能上不能下,只是消除或不能消除。一想到这则广告词,许多家庭主妇便忘了手中的工作,开始计划起下班后该买些什么菜,今晚是和丈夫亲热,或还是去找外面那个相好的等等。再比如,中国新酒——天藏(长)地酒(久),仿佛这种酒在玉帝老儿那里窖藏了若干年,最后还来一句“醉家”(最佳)享受,让你花个比女人生娃还难受的时间去琢磨。其次,汉语的妙用还体现在日常生活中。现在,哥们姐儿已不时兴骂神经病或痴线,动辄就是“你有病”,流行的程度与国骂“他妈的”、“狗日的”的百分比相等,让你冷不丁听了真还以为自己有病。人们把厕所妙喻为香港,“喂,哥们,去不去香港?”那口吻那神态,仿佛他老爸手中握有可以决定你能否去那个国际金融中心的权力,让你无辜向他奉献许多谄媚的表情。更妙的是,人们发生争执时不再凶蛮地说:“你讨打”,“你欠捧”,而是温声软语地说“修理修理你”,真他妈比喻得丝丝入扣,意味深长。还有啊,卖淫的女人不再称为“鸡婆”、“猫儿”、“娼妇”“妓女”,而称为“菜”字,深刻而合理地反映了卖淫女的真实状况,狗日的那些阔佬在“菜单”上随意一划,她们就把自己的赤裸身子端上前去,让别人淫笑着品尝!

  才过不了多久,我就对日报社这份许多打工人梦寐以求的工作有些厌倦了,其原因是,虽被聘记者,可我并没获得新闻采访的权利和机会,总编尽让我搞一些思想不怎么纯洁的读者却感兴趣的生活尖题材,并逐渐偏移到男女问题上来。比如这次吧,他竟叫我去深入生活挖掘一下那些卖淫女是以怎样一种心态走上卖淫道路的。我一听,就预感任务很刺激很够味但也非常艰巨,就大摇其头:“老总啊,你叫我如何深入这些风月场所啊?你难道不知道象我这么年轻的人思想不够高尚意志不够坚定很容易就沉沦在那种遍是肉欲横飞的窟中吗?”老总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老总一露笑容就更象我们的始祖北京人,他亲切地拍了拍我肩膀,慈祥地说:“小王,就凭你这句坦诚的话我就放心你去完成这个任务。你应明白,这也是报社对你的考验。”

  我知道这老家伙话里深意,他有个已26岁的女儿,挺漂亮迷人的,不过前些年因玩爱情游戏,玩成了一只没有人要了的破鞋,还羞羞答答待嫁闺中。老总为之大伤脑筋,没少扯落本就开始秃落的头发,他想把我这个外省来的穷文化打工仔诱捕成他的乘龙快婿。我有时故意与他扯拉一些不入流的话题,他唯有无可奈何地哼哼哈哈,异常尴尬,使我感觉着无比的快意。这时我说:“老总,我虽然不是党员,但作为一名党报记者,我还是知道言行举止是有个范围限度的。可是,若要想得知别人的真正心态,在某些细节上,比如我所采访的对象要求我付钱抚摸她亲热她,这样的内容还得应付是不是?这笔钱可得你同意报销哟!”

  老总有些儿恼怒,虎黑着满是老年斑的脸冲口而出:“你小子别拿针当刀使!你只要拿出了让读者感兴趣的文章,上床的钱都给报销。”

  我一听心里乐开了花。乐开花的原因有二,一是想到平日里一脸古板严肃的总编竟说出如此没有原则的话,怪不得那天我在暗处窥见他在楼梯拐角处故意用肘拐将一个与她相对走来的女孩胸部擦了一下;二是这种文章找陆雨来执笔,还不是一马两头红,既可拿正常的稿费又可胡乱多报出差费。转身走出门时,老总追在后面说:“小王啊,你千万不能真那么去做噢,会犯法的,你千万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栽培之意呀!再说与那些女人亲热一次十玩,上床一次少不了一百元我也不大好划帐哟……”

  我没理会他还说了些什么,心里恨恨地想:“栽培?栽培个屁!你个老不正经,怎么知道亲热上床的价钱那么清楚?下次没准让本少爷去调查梅毒、爱滋病患者的心态,再下次可能该是撰写各种造爱姿式是怎样进行的了吧?!”

  走在大街上,望着如织的人流车水,忍受着城市干燥而焖热的空气,我的眼眶没有来由地开始湿润。我感觉这种日子不仅一塌糊涂,更有一种邪恶、下流和骚狂,对人性极具破坏力。抬眼四望,才发现许多树的叶子有些泛灰,挑着凄冷的色调,原来已是冬天了,时而有风,可是南方的冬天照常热。季节的链在南方仿佛已断了。好久没写诗的我,突然有种灵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把心撞得痛痛的:

  岁月扭着罪恶的流行舞步

  向冬天裸着躯体爬过去

  日子的童贞已被阳光巧取豪夺

  追逐辉煌的阿炳

  瞎了眼睛想用音乐寻找光明

  曹家的雪芹与饥寒订下亲事

  用文字武装自己喂养心情

  阳光啊你个下流无耻的色狼

  我们如处女般纯洁的面庞

  被你淫虐得一次次濡湿

  我CALL了陆雨,与他一起去于芳处喝酒。我们每次喝酒要醉(或许于芳是保持清醒的),这次也不例外。但酒前,我和陆雨已摊牌要于芳作出跟他或随我的决定,所以我们很快就醉了。

  我打了几个酒嗝说:“阿芳,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知道。很感谢你的爱。”于芳的声音娇娇滴滴,很动听。

  陆雨也打了个酒嗝说:“阿芳,我也是真心爱你的。”

  “我相信,也很感谢。”于芳表达同样意思。

  “我和陆雨是好朋友,所以不想继续这种三角游戏了,我们的交情承载不起这种游戏的豁达与沉重。”我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的伤感。

  “听你意思,好象你已经对我烦腻了。”于芳挑了挑眉毛。不知怎地,我突然对她这种做作有些厌恶。

  陆雨表情显得有些激:“是的,他说你是个下贱的婊子。我可不这么认为,因为职业有高低,分工有异同,只要能够生存,所选择的方式是不存生贵贱之别的。”

  陆雨卑鄙地背弃了我和他开始的协议。我俩是这样协议的,两人都不褒贬对方,由于芳自己在心中掂掂我俩各自的分量而决定。或许他因了写那些色情小说很赚了一笔,心态开始复杂起来,变得功利、自私而残忍。

  我的心好一阵如坠冰窟般冷,而后渐渐愤怒起来,陆雨这种背信弃义的举动让我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感到了厌恶和愤怒。我一把揪过陆雨,两眼喷火般逼视着他。他也迅速抓过一个酒瓶,高举着对准我头颅,恶狼一样嚎叫:“只要你敢,老子就一瓶砸了你。”

  我悻悻地松了手,闷闷地喝了一会儿酒后实在觉得不甘心,立起身指着陆雨的鼻尖狠狠地说:“你有种就准备家伙到东江大桥上去。”

  “怕你?怕你就是于芳养的。”陆雨毫不示弱地猛灌了几口酒,转身跨出门去。

  陆雨冲口而出的话中也明显地流露出骂于芳是个婊子之意。我想笑,笑片刻之后,我只感觉一种悲哀在心的旷野弥漫开去,很显然,陆雨对于芳也迷恋得非常痛苦。我掉头看于芳,她低眉臻首,一脸莫测高深的深思状,一言不发地盯着杯子中的酒液,仿佛那淡黄色的液体里蕴含着无穷玄奥精深的生命哲理。这一刻,她的神态圣洁得象他妈的天使。

  我和陆雨视死如归般站在刚竣工的东江大桥上。陆雨举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恶狠狠地说:“哥们,为了女人,我真想一刀砍死了。”

  我握着一柄黑锃锃的柴斧,两眼有些迷茫地说:“兄弟,我也狠不得一斧子劈了你。”

  天边的夕阳殷红如血,象一个刚分娩失血过多的产妇,神情蔫不拉叽的。一股挟带阴森气味的风掠过,我和陆雨都不经意地打了个颤抖。冬天了!他妈的冬天了!冬风伤人人心残!我一边警惕着陆雨的举动,心里一边落寞无比地漫想。或者是都吝啬自己还年轻的贱命,因为这是一个鹿死谁手结果难测的局面;或者是还有些珍惜那份飘泊天涯里难遇求的友情,我和陆雨都未先动手,两人瞪着一对斗鸡眼进行无硝烟的心里格斗,两人脸上都布满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森森煞气。

  过了一会,两人依然默默对峙着,我心里开始没有对象地谩骂:“女人,他奶奶的为何这么大魅力,竟使得我和交情不错的酒友把哥们感情弃置一旁,成了血海深仇般的阶级敌人?何况这女人又不是什么高尚的东西,而是一堆脱光衣服躺着上班的贱骨贱肉……”

  想着想着,我把举起的斧子放了下来,神色肃穆,象极了一个道貌岸然的老传教士,我嘶哑着嗓音问:“兄弟,值不值得?”

  陆雨凝神思索了片刻,也放下了菜刀,反问:“哥们,你说值不值得?”

  我俩又互相对视着,眼里不再有仇视的光芒,反而开始闪烁着莹莹泪光,我俩不约而同把手中凶器使劲向身侧抛出去,菜刀和柴斧各自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跌进了东江河。

  我俩哈哈大笑着拥抱在一块,笑声里透出一种让人直想马上跑医院找一个老医生拼命怆恻和悲凉,象一个不会弹吉他的人拨一把破吉他。

  “走,我们再问她一次,到底愿跟谁。”

  “对,要问个清楚,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千万不要上这婊子的当!”陆雨恶狠狠地嚎。他额上那道青筋暴闪青光。

  “万万莫给这婊子猴耍了!”我凶巴巴地吼。我忍住眼泪,没让滚出眼眶。

  于芳是个婊子,一个卖唱卖笑卖的婊子,可我和陆雨却疯狂而荒唐地迷恋她。这是一个已不可理喻的时代,在一塌糊涂的浑噩的日子里,很多人都有意无意地做出了一些让祖宗在九泉之下都觉得耻辱的失体事。你看这不,当我和陆雨怀着忐忑复杂的心绪赶到于芳处时,未及高门就听到屋内转悠着阵阵男女轻呼小叫的做爱声音,一些声音的碎末时而从门缝里飘出来,钻入我们耳中感觉如雷霆重击。我和陆雨面面想觑,仿佛彼此都不认识对方似的,这时,无论从神态或怔站着的姿势去看,我俩都象尽忠职守的门卫,在给室内那对做爱的男女站岗放哨。

  好一阵窒息,陆雨猛烈拍门,大声吼:“开门!开门!

  屋里停止了动作,也没有声音。片刻,传来一阵悉悉穿衣服的声响。

  门开的时候,我的眼睛正伸向远处一棵只挑着几片枯叶的我不知其名的小树。我在想,南方的树怎么也地感应冬天这个寒冷的季节?怎么会呢?我想。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陆雨突然一声惊叫:“王月,那不是你们老总吗?”我把目光收回来转向门里面,果然是我老总,满脸慵倦而惬意地坐在沙发上。我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了小学历史教材彩图里那幅“北京人头像”。老总听到陆雨的惊叫,向我望来,与我甫一对视就认出了我,露出了一脸惊慌失措。

  我惨然一笑,抽出笔,在老总发给我的日报社专用笔上写下了这样形状的字:

  狂男57岁某报社总编辑

  合写巫山云雨

  骚女21岁性器官出租人

  我把纸片递给老总,涩声说:“今早你派给我的任务实在无能力完成。其实你自己就是完成这个题目的最佳人选。”老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象一要被火烫裂了皮的老茄子。

  陆雨以一种仿佛是于芳丈夫似的姿态,脸庞充血,居高临下地一个劲问于芳:“什么意思?为什么这样做给我们看?真的为了钱……?”

  于芳默不作声,只一个劲地冷笑,嘴角左披右扯,牵出了万万千千的讥讽。

  我第一次从她表情里发现了鄙屑和讥笑的成份,而这种成份是多么真实的一种内心流露,在这个场合,这鄙屑和讥笑毫无疑问是送给我和陆雨。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从相识到今天的此刻,我和陆雨完完一全被她一个圈子套住了,被她猴耍了,想想吧,作为一个出租皮肉维生的女人,居然若干次呢喃说爱我。我阻止了陆雨的追问,用一种自己都从未听到过的冰冷声音说:“于芳小姐,把原因告诉我们,否则我会让你今后的日子比卖淫过得更凄惨。”

  “你想恐吓我?”此时,于芳的表情开始转向忧郁,眼里又浮现出了那种让我心忍不住发抖的丁香般愁怨的目光,我极克制自己,掉开了头,打量着一旁惊惶不安的老总,这时的老总,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种高贵的派头,倒象一个做错了事等着老师训责的小学三年级的学生。我心里乐了一乐,接着回答于芳的话:“恐吓?没必要吧?我从十六岁就开始流浪,整整八年,除了女人,什么没玩过?!”

  我的语气平静而充满一种肃杀的意味,我捕捉到了于芳的眉毛不经意地颤了一下,子上疾快地掠过几丝惊慌。顿了会,她的头垂了下去,眼角有泪渗出,幽幽地说:“好吧,我告诉你们吧。你们这些臭男人。”她骂了一句。

  我、陆雨、老总彼此打量了对方一眼。

  “初来这个城市时,业余时间喜欢写作的我,有一日发现自己写出的东西并不比那些报刊发表的文章差,可自己的总变不成铅字……”

  陆雨打断了于芳还未进入主题的话头,一搡我,粗声粗气地吼:“走。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为了发表文章,她便跟作家、编辑演戏情戏。”

  “放你妈的狗屁!”于芳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十一点四个分贝,“我感到很迷惘和气愤,怀着一种求解的心情,我去拜访一位我很敬重的作家,没想到这个文章写得非常高尚的作家是个人面兽心的魔鬼,他不但掠夺了我的少女贞操,还揄拍了我许多裸照,要挟我做他的情人。从此,我恨上了所有有着作家、编辑头衔的男人。我要玩他们,我要用我虚假的爱情征服他们。你和陆雨虽然也是打工的,且本性也不怎么坏,可谁叫你们也有个作家的名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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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