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重要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

　　想起你，就心痛。

　　我第一次见我公公，是在医院。

　　那时我和大丁还没结婚，他踢足球把跟腱撕裂，从北京回到银川治疗。做了手术，打上石膏，要在医院躺上两个月才能好。

　　我飞去银川看他。他用手机指挥我坐车到医院，然后拐来拐去，坐电梯上5楼，找到他所在的病房。

　　病房里还有一个老人，是大丁他爸。

　　我说，叔叔你好！

　　他说，你好！

　　年近七十的老人，看上去很精神。

　　我来了，他爸就走了。

　　我愉快地和大丁在病房里聊天，帮他用小棍子伸进石膏里给他挠痒。

　　过了几个小时，他爸又回来了。拿了一个大饭盒，里面装着切成块的西瓜，还有小叉子。

　　“来，吃吧，孩子们。”他爸说。

　　大丁这个人，天生爱自由，大学毕业以后，家里本可以帮他安排一个安定的工作，但他不接受，和朋友组了个乐队，去北京了。

　　在北京十几年，吃了太多苦，他从来没对家里说过一句。

　　“但是我都知道”，他爸说。

　　这次腿受伤了，丁爸希望他能结束流浪，“回家来！”

　　跟我聊起这个愿望的时候，我听到他的那种牵挂和心疼。老人的眼睛红了。

　　作为一个没有和父亲在一起生活过的人，我很羡慕大丁。我听来的每一个关于他们父子的故事，都让我感动。

　　在地面撒点小米，然后用一根筷子支起一个圆簸箕，筷子上有根长绳子，那一端握在丁爸的手里。父子俩悄悄躲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只要看见麻雀去吃小米了，他们就一拉！筷子倒地，麻雀等着被逮——这是大丁给我讲的他爸带他抓麻雀的故事。听起来真好玩，尽管后来那些麻雀被他解剖的结局有些残忍。但那个年代的小男孩，谁没有残忍过呢？

　　大丁他们院子里有很多的小孩，每天放学了就在一起玩耍、干“坏事”，很晚都不回家。丁爸为了让他爱回家，就养了一只小狗，德国黑背。果然，有了狗以后，小大丁就不再爱出去玩了，每天放学了就回家跟狗玩。他喜欢狗，把狗喂得又大又壮！让院子里的人看见就害怕。不幸的是，有一天，小大丁放学回家，发现狗被人给下了药，快不行了。他哭着给他爸打电话，他爸赶紧往家跑。等丁爸到家的时候，狗已经死了，看见小大丁还在用药化成水在喂它……丁爸又伤心又好笑，带着他，一起把狗埋了。

　　大丁伤心了好久。

　　从那以后，他们家不再养狗。

　　别看大丁现在壮壮实实，小时候却瘦瘦弱弱，个头也不高，经常受到大孩子欺负。

　　有一天，小大丁在放学的路上被高年级的孩子堵住了，大孩子问他要钱，他没有，就被大孩子打了，打得特别狠！他回家的时候，脸红了，耳朵背后也肿了。

　　丁爸问，咋了？

　　他说，我被别人打了。

　　第二天，丁爸领着小大丁来到学校。

　　正是课间操的时候。

　　丁爸问：“谁打的你？”

　　大丁指那个高年级的孩子。

　　他爸走过去，拎起那个小孩就是一顿胖揍！整个学校的孩子都看着。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高年级的孩子欺负小大丁。

　　我特别喜欢跟丁爸聊天，听他聊那个年代的银川，和过去的人和事。

　　“塞上江南”真是名不虚传！那个时候，这个城市有72个相连的湖泊。夏天湖边长满青翠的芦苇，冬天冻成壮观的冰湖。他说，有一次，他从郊区走过，发现一片芦苇地下面暗藏着一条小河，他扒开芦苇一看，惊喜地发现小溪里有好多野生鱼，几乎可以用密密麻麻来形容。跳下去，伸手就能抱上来一大条！他赶紧去报告集体，那天，他们从小河里捞了几百斤鱼上来！

　　丁爸说，那个时候人虽然穷，但心地都特别好。他年轻时在贺兰山上工作，每天都要骑车上山。小石子路非常难骑，经常走到半路就又累又渴。夏天的时候，路边经常会看见有西瓜放在大石头上，被扣住，旁边放一个挖西瓜吃的小石片，路过的行人要是渴了，就可以抱起来吃几口，吃完以后，如果还有剩的，就继续扣在那里，下一个口渴的人路过，还可以继续吃……

　　冬天的时候骑车，耳朵被风刮得起冻疮，又红又肿。一位在山上放羊的老人心疼他，用狐狸皮给他缝了一副耳套送给他。

　　大丁爸是水瓶座，是个心地宽广的人。他的人缘特别好，退休以后，出去溜达，能和路边卖菜的大叔、看门的老头聊成朋友，他们还相约一起坐火车去西藏。他喜欢钓鱼，收获颇丰，家里的冰箱时常都被鱼装满。他喜欢运动，70岁了还能跟年轻人一起打羽毛球，打一场下来，浑身是汗，但心情很愉快！尽管晚年的生活并不寂寞，但最让他不放心的就是大丁，他在外漂泊，已经35岁，个人问题没有解决……

　　面对老人的牵挂，我也想劝大丁回家。

　　我们的父母，正在老去。

　　尽管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尽管我们的心一直渴望流浪。但是，这些年，我们有没有想过：

　　什么是最重要的？

　　什么是最应该珍惜的？

　　怎么去珍惜呢？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另外一个人，能爱你到如此。

　　父母的爱，是最坦荡的，毫无保留，不求回报。尽管他们很少当面表达自己的感情。尽管他们总说忙你们的，我们很好。

　　但当他对你说“回家吧，孩子”的时候，如何能做到拒绝？

　　不要以为，我们经常给他们打电话，经常给他们钱和买东西，就是全部的报答。

　　父母需要你，不要因为他们不说，就不知道。

　　时常听人们说，人生有两个词特别重要：别怕和不悔。

　　前30年，父母并不希望我们留在他们身边，他们把我们养大，支持我们出去闯荡——“别怕”！为的是让你去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后几十年，当我们的眼睛看了很多，当我们经历了人间的各种事件，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可以称得上“重要”的事情，真的不多！但多少人糊里糊涂，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去做，忽略了亲情，忽略了父母，等意识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为时已晚，只剩后悔。

　　所以，大丁想了很久，作了决定。

　　回家。

　　孝顺，孝顺，顺着他们的心意，就是最大的孝。

　　没有什么不能放下的，一切名利，一切追求，都是浮云。

　　这世界最重要的事情，是那简单的五个字：

　　和你在一起。

　　大丁回家之后，到我作决定了。

　　如果我们还要在一起，就得跟他走。

　　我也在北京奋斗了12年，深刻理解《北京北京》里唱的一切。我喜欢这个地方。

　　但是，我愿意跟他走。原因是：

　　1.因为我爱他。

　　2.因为那简单的五个字——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