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龙虾与龙头

　　我希望当你有一天到女朋友家做客，她妈妈夹一整只龙虾到你盘里，你能毫不犹豫，准确地动手吃，按部就班，吃得干干净净，使对方知道你“见过世面！有经验！”

　　而当她们的龙头漏水时，你又能立刻拿起扳手，拧开螺丝，换上橡皮圈！让人知道你并非娇生惯养，而是对家庭有责任、有担当的青年。

　　一夜的倾盆大雨，使我们原本就有些堵塞的天沟更无法承担，雨水像瀑布一样直泻而下，且有些沿着房檐回流，扑扑地打在玻璃窗上，使我一夜都没能好睡。

　　下午看雨小些，我扛出梯子，又找了一副橡皮手套，把你从楼上叫下来。

　　“去清天沟！这个工作算你的！你做外面，我管里面！”

　　“天沟里有马蜂！”你很不情愿地说。才登上梯子，往天沟里看一眼，又大叫：“哪里是树叶，根本就变成稀泥了！又臭又脏！”

　　我装做没听见，只是递给你一个塑胶袋：“把清出来的东西丢进去！”就转身离开了。然而我又不放心，怕你梯子架不正，或地面因为连日的豪雨松软，造成梯子歪斜。虽想让你一个人完成工作，但还是不放心地出去帮忙。

　　我在下面扶着梯子，看你把脏东西抓出来，又递过水管，用强力的喷水清除屋角够不到的地方。岂知污黑的泥浆和朽叶飞溅得我们满身都是，而且把房子新漆的外墙也弄脏了，只好再拿着拖把去清理墙壁。不巧的是，天上又落下豆大的雨滴，使我们狼狈极了。

　　只是看到那滚滚的雨水流进天沟，又一下子转入通地的水管，再也没有溢出的现象时，我们都笑了！

　　“奇怪！从来没觉得流水的声音这么好听！”你说。

　　“因为它不再只是一条与你无关的天沟，而成为‘你的’天沟！那是你淋成落汤鸡，又弄得一身泥，换来的通畅！”

　　记得以前有一次我移植韭菜，请你出来帮忙，那时你不敢碰泥土，用两根手指尖做事，气得我和了一摊稀泥，命令你把两只手都插在泥里。相信你一定没忘吧！

　　我当时说：“你每天吃的白饭、面包、水果，哪样不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我们死了之后，也都会变成泥！我们住的、站的、躺的，哪一刻不是以这大地为基础？你要尊重土地！”我更对你严肃地说：“每个人的福分都是命中注定的，小时候太娇，连泥土也不敢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并不是好事！”

　　说句实在话，今天有几个人不是“五谷不分”呢？我这样说，只是告诉你，不可有娇贵的想法。人生不可能都是顺境，小时候太娇，只怕未来难以刻苦，也不容易了解别人的疾苦，使你变得孤独。

　　最近，我就基于这种想法，常要你做些粗活。我叫你跟在园丁旁边，看他工作，并对你说：“以后，由你剪草修花，省下一笔开支，以便交大学学费！”

　　在我修补浴室瓷砖之后，也留下一大堆清理的工作，叫你拿着海绵擦拭溢出来的石膏。

　　甚至当工人敲打地下室天花板时，我居然叫你去看里面的管线，弄得你一头灰！

　　我更不准你坐车去火车站，而使你走很长的路。

　　我是一个多么残酷的老爸啊！

　　但是你也要知道，当有一天你在外面遇到水管、龙头、瓷砖、天沟、警铃、雪窗、剪草机这些问题，别的娇生惯养的年轻人都束手无策时，你却能轻松地处理。

　　你或许要说何必自己动手，可以请专业的人来！但是请问像今天的天沟不通，你请人，他能立刻到吗？最重要的是你要了解，这虽是一个专业的时代，却也是一个人人都得自己动手的时代。

　　一群专业工人合作盖房子，回家之后，泥水匠可能自己修水电，水电工人可能自己补墙壁。

　　他们为什么不各自到对方家修理呢？

　　因为工作忙、交通挤、地方大，他们没时间跑来跑去！也可以说，正因为过度专业，那些专业人才已经只能管大事，不能管小事了！

　　小事谁管？

　　自己管！所以不要认为那是大材小用。一个真正成熟的现代人，是能屈能伸，并懂得充分自助的！

　　我希望当你有一天到女朋友家做客，她妈妈夹一整只龙虾到你盘里，你能毫不犹豫，准确地动手吃；按部就班，吃得干干净净，使对方知道你“见过世面！有经验！”

　　而当她们的龙头漏水时，你又能立刻拿起扳手，拧开螺丝，换上橡皮圈！让人知道你并非娇生惯养，而是对家庭有责任、有担当的青年。

　　好妻子、好丈夫或能守能攻的现代人，都要从小做起，从家做起，自助助人！

　　刘轩的话

　　松果与白雪

　　从小家里就会要求我做家事，身为长子，我觉得这理所当然。但是老爸叫我做的事，还蛮怪的。

　　例如，老爸曾经要我清理家里的假树，一片一片擦拭叶上的积尘。他抽查三叶，如果上头都没有灰，就给我二百美元工资；如果有灰，我就得倒赔他一百元，我曾为此提心吊胆地擦了两天两夜。老爸也曾叫我出去捡松针，好给我妈做熏鸡用，还有捡松果（这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我的同龄朋友也做家事，但他们洗车打蜡、油漆房子，还做木工。对我来说，那才是真正上道的工作。我了解老爸希望培养我对家庭的责任感，但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做些比较“man”的事。而且重点是：我希望自己找出做事的诀窍。老爸在旁边督促，压力实在太大。

　　上次我回美国，正逢下雪。铲雪一向是我的事，但我也用老爸的机会教育，叫妹妹出来帮我铲。一辈子没铲过雪的妹妹，连铲子都不会拿。我很想指点指点，但想起自己以前的经验，还是决定让她自己慢慢摸索，发现她也玩得挺开心。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她也可以体会到“捡松果”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