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东西方伦理思想的比较

　　杜威·约翰(1859-1952)，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激进的教育理论家。出身佛蒙特州的伯灵顿一个杂货商家庭。曾就读于佛蒙特大学。先在密执安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执教，1904年后转入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在该校任哲学教授直到1930年退休。

　　杜威根据威廉·詹姆斯和C·S·皮尔斯的实用主义传统，试图发展关于知识和真理的理论。

　　他给知识下的定义是成功的实践，而真理的概念他则认为是“被证实了的断言”。他在后期的两部着作《确定性的寻求》(1929)和《经验和自然》(1935)中集中阐述了自己成熟的哲学观点。

　　杜威根据他的哲学原理导出了儿童应当多动手，从做中学习的教育理论。他在《学校与社会》

　　(1899)一书中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并在芝加哥创办了一所小型实验学校以实践他的观点。杜威的成就使许多美国教育家确信，有必要发展那种少一点组织机构、少一点以教师为中心、多一点实践的学校。

　　这篇演讲选自杜威1920年在华讲演。杜威曾多次来华演说，有演说集《杜威五大讲演》。杜威是胡适的老师，他的实用主义哲学(即经验自然主义)与改良主义的社会历史观，因胡适的提倡而颇有影响。

　　讲词精要

　　……道德适应环境而产生，某种道德对于某种环境为善，对于他种环境又不然，所以东西道德实无长短之言。我所讨论的是理智上的比较，是东西方思想的对照。我对于东方学问毫无研究，议论有错，还请原谅。据我看来，东西方思想有三点差异：

　　(1)东方思想更切实、更健全，西方思想更抽象、更理智。例如五伦：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都是健全的确定的切实的天然的人生关系。人人都有父、有子、有夫妇兄弟，人人都是一国的臣民或君长，人人都有朋友。所以东方的圣人，就规定五伦的道德规范，教人怎样做君臣，做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西方的思想却不同。大概西方的主要观念为正直(Justice)与仁(Benevolence)，都是抽象的观念，并没有具体指哪种伦常事物。换句话说，正直和仁慈都从理智推究出来。切实的道德观念有种好处，就是有确定的标准，教的省得麻烦，学的容易领悟。弊病就是因确定生执拗，因切实成拘泥，习故安常，不能通权达变，以适应时势。理智的、抽象的道德观念，能权能变。例如正直和仁悲，应用到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都可。臣对君要正直和仁慈，君对臣也要正直和仁慈，不像东方臣对君要忠，君对臣就不要忠了。所以西方道德是平等的、普遍的、活的、能权能变以适应环境，环境变，观念也变，大抵事物愈确定，变化愈难。例如说臣要忠，就使数千百年的臣都要忠。原理愈普通，变化愈易。虽然有含糊的毛病，却能通权达变。

　　(2)西方伦理根据个性，东方伦理根据家庭。这种差异，人人都知道的。他和第一个差异有密切的关系，简直是二五和一十。西方人不承认人伦有何确定的关系，如君臣等。他们只知道有我，有个人，所以没有尊卑的分别，正直和仁慈对父对子都可以。东方经书所说的五伦，有三个属家庭(即父子、夫妇、兄弟)，其余下的君臣是父子的变相，朋友是兄弟的变相。所以东方的道德观念，简直可说全然根据家庭。所以经书常说孝是德之本。而孝的范围也最大，不信不诚，败坏家声，可算不孝；建德立功，扬名显亲，就可算孝。

　　(3)西方伦理尊重个人权利，东方伦理蔑视个人权利。西方一二百年来，个人权利最受尊崇。

　　所以个人有行动自由的权利，别人不得干涉；有保存财产的权利，别人不得强取，有养护身体的权利，别人不得毒打；有保全荣誉的权利，别人不得败坏。凡干涉别人自由，强取别人财产，破坏别人荣誉的，都是不道德的。后来这种权利观念，渐渐推到政治。美国宣告独立文中，开宗明义就说人人有生命财产和自求多福的权利。从道德方面说，个人不能侵犯他人权利。所以从政治方面说，政府就应当保护人民的权利了。这就是个人主义的表现。人人都是多种权利的中心点，社会上-切平等……东方道德就是注重自己对人应尽的义务，所以没有西方道德自私自利的毛病……

　　妙语佳言

　　道德适应环境而产生，某种道德对于某种环境为善，对于他种环境又不然，所以东西道德实无长短之言。

　　演讲技巧

　　这篇演讲开门见山，开头就采用单刀直入的方式，揭示演讲的主旨，点明本次演讲的主题是东西方思想的比较，用演讲者的话来说：“我所讨论的是理智上的比较，是东西方思想的对照。”这样使主旨鲜明，以激发听众的兴趣，吸引听众的注意力，使听众心无旁骛，便于把握演讲者的思想观点，增强了演讲的吸引力和说服力。

　　演讲善于运用对比映衬的方法以展开论理，观点和主张表达准确、鲜明。为了说明问题，演讲者列举了三点，从三个方面对东西方思想作比较研究。第一点东方思想更切实、更健全，西方思想更抽象、更理智。东方思想切实、具体便于把握，缺点是“习故安常，不能通权达变”；西方思想抽象、理智能权能变，缺点是过于含糊。第二点西方伦理根据个性，东方伦理根据家庭。第三点西方伦理尊重个人权利，东方伦理蔑视个人权利。西方伦理尊重个人权利导致平等，缺点是个人主义；东方伦理不重个人权利，没有西方道德自私自利的毛病等等。

　　分析深入、具体，通过条条对比，整个演说的论证部分显得条理清晰，脉络清楚，观点鲜明，见解深刻，启人心智。

　　在语言表达方面，演说没有西方哲学家惯用的一套学术用语，而是用简洁明快、通俗易懂的语言进行论述，使听众在轻松愉快的环境中，接受了演说者的思想。

　　逸闻故事

　　杜威在长岛上盖了一所房子，以养鸡种菜并将剩余的产品卖给邻居，来保持和生活的接触。

　　有一天，一个富有的邻居来电话说急需鸡蛋一打，而孩子们又上学去了，他便自己用筐子把鸡蛋送去。走到那家门前，主人很不客气地叫他由后门走进去，他很恭顺地走向后门，一点也没有生气。后来当地妇女俱乐部请他演讲，那位有钱的主雇在杜威·约翰起立说话时不觉惊讶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他看起来简直和那个送蛋人一模一样呀！”

　　杜威·约翰的书斋就在浴室的下面，有一天他正沉潜在一项学术新理论之中时，忽然觉得有一注水流到他背脊上来，他连忙奔上楼去，只见浴缸里盛满了小船，水已满到缸沿，他的小儿子福利德正忙着用双手在关闭水龙头。他推门进去时，这小子回转身来很庄严地说：“约翰，不必争论，快拿拖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