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美丽人生 (2)

　　“说什么呢？”脑门上立即被陈浩凡敲了一下。

　　放好碟片以后，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直愣愣地盯着屏幕。

　　片头刚一出来，陈浩凡笑了。

　　是一部名为《美丽人生》的影片。

　　董悠然没有看过，她歪着头看陈浩凡，陈浩凡一副了然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你这个朋友真是没白交。”

　　“怎么？”她不明白。

　　“好好看吧，这部片子是反映犹太人在二战时期的故事，残酷中带着幽默，精彩而浪漫。它的主题是歌颂了一个平凡的男人，不，应该说他是伟大的，伟大的父亲、伟大的丈夫，你的好朋友是在提醒我，怎么去做你的丈夫。”

　　“真的吗？”董悠然把注意力定格在影片中。

　　序幕开始——男主人公名叫基度，他念着诗开着车行驶在意大利春意盎然的乡间，一场美丽的邂逅，基度的美丽人生由此展开。

　　“早安，公主！”他浪漫地称她为公主。“公主”莞尔一笑，打动了这个犹太男人的心。几经周折，这个勤劳清贫的“王子”迎娶了美丽富有的“公主”。

　　很快，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男孩，还开了一间书店，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影片画面里承载着他们的快乐。

　　但是，在温馨幸福的氛围中，仿佛时刻都笼罩着一种紧张与危险的情绪。

　　果然，画面切换，不紧不慢地揭开了残酷的序幕……

　　有一天，基度在送完妻子带着儿子去书店的路上，儿子看到路边商店门上贴着一张纸：“犹太人与狗不得入内！”年幼的儿子不解，所以仰着头去问父亲。

　　……

　　好像在华人被称为“东亚病夫”的年代里，这样的问题也曾经困扰过很多旅居国外的华侨。

　　董悠然很想知道面对这个问题作为父亲应该如何回答呢？

　　影片里这位伟大的父亲出人意料地笑了，他没有一脸严肃地告诉儿子战争的可怕，也没有忧心忡忡地向他诉说犹太民族的悲剧，更没有义正词严地痛斥纳粹的凶残，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别人不喜欢啊，就像前面的商店老板不喜欢中国人和马，而再前面的商店老板不喜欢印度人一样，别人不喜欢你有什么办法。对了，你不喜欢什么？”

　　儿子立即答道：“蜘蛛！”

　　想了一会儿，儿子又说：“还有……我也不喜欢野蛮人！那么明天我们也在我们的书店门口写上‘蜘蛛和野蛮人不得入内’！”

　　基度一直在笑，只是他的笑不再由衷，带着淡淡苦涩的味道。随后影片瞬间转折，浪漫之后便是刻骨铭心的痛。

　　当妻子带着母亲回到家中参加儿子五岁生日宴会的时候，赫然发现房间里一片狼藉。她最爱的家人都被纳粹抓走了。妻子同样是伟大的，她身为贵族，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然而她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却不惜抛弃一切，义无反顾地踏上开往集中营的列车。

　　在面对生活和处境上的巨大改变时，男主人公继续继续微笑。从他们一踏上列车时起，他就开始给儿子讲一系列的谎话，这些谎话美得像童话……

　　他对儿子说：“我们要去旅行，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他们连我都不告诉。为此我可准备了好久呢，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旅行的吗？”

　　他对儿子说：“这是个游戏，我们一起玩。玩游戏必须要遵守规则。比如，男人站一边，女人站另外一边。游戏中还会有军人，他们主持游戏很严厉，谁一犯错就要被送回家去。所以，你要很小心，但是如果你赢了你就能得到奖品。头奖是坦克，一架真正的坦克！”

　　儿子脸上溢满兴奋与好奇的笑容。

　　……

　　看到这儿，董悠然的心不可抑制地抽搐起来，她把头扭向一侧，对上陈浩凡的眼睛：“他们最后都会死，是吗？”

　　陈浩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我不看了！”董悠然孩子气地用手中的遥控器切换到其他频道。

　　有那么多滑稽搞笑的综艺节目，还有那么多唯美感人的都市爱情片，为什么要看这种残酷的带着血腥的片子呢。

　　“先把美好的东西呈现给观众，然后又始料未及地把它打破，这种残忍让人心痛，也让人感到无助。我不看了！”她满脸的不高兴。

　　陈浩凡坐在边上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接着往下看，怎么会知道他伟大在哪里？咱们的女强人不会连这点儿承受能力都没有吧？”

　　董悠然把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想了又想，突然有了主意：“你不是看过吗？那你讲给我听好了。”

　　“很久以前看的，只记得大概的情节。后来，基度在集中营里每天做着繁重的体力活，然而到了晚上，身心俱疲的他还得编故事告诉儿子，说自己每天是在做着怎样的‘游戏’，他告诫儿子要听话，这样很快就能累计到一千分，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了。”

　　“停，你讲得一点儿也不生动。”董悠然终于又重新把影碟放到刚刚停止的地方，继续看了起来。

　　在集中营里，基诺的父爱如同阳光般普照大地，他干着繁重的体力活，却忍饥挨饿偷偷省下白面包留给儿子吃。

　　对于儿子，也许是出于责任，也许是舐犊情深，但是除了父亲的身份他同时还是丈夫。所以，他从来也没有停止过对妻子的爱，他甚至带着儿子偷偷跑去用纳粹的广播放出妻子以前喜欢的歌剧，告诉妻子他们还活着，艰难而乐观地活着，他还像往常一样用愉快的声音打着招呼：“早安！公主！”

　　妻子沧桑的脸上泛着泪花。

　　幸福其实就这样简单，无论是否相守在一起，无论是不是每天见面……

　　……

　　感动，影片带给董悠然的是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和隐隐作痛的感觉，仿佛呼息都有些停窒。

　　最后，纳粹气数已尽，要杀光所有犹太人。基度把儿子藏在铁柜里，在最后一刻给儿子编了这样一个谎话：“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六十分，有了这六十分我们就可以开着坦克，带着妈妈一起回家了。其他小孩都输了，现在就看你的了。即使我很久才回来，你也不要出来，一定要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你才能走出来。记住了吗？我的小鬼。”

　　之后他在儿子额头上重重地一吻，那一吻也是他和孩子的最后一吻……

　　安顿好儿子，他便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妻子。

　　然而就在铁柜外面，幸福即将终止。

　　于是，面对儿子，他继续做着滑稽的鬼脸。

　　一声枪响，他笑着倒了下去。

　　……

　　看到这一幕，董悠然已经泪流满面。

　　伟大的丈夫，没有见到心爱妻子的最后一面，他带着微笑离开了这个世界！

　　影片结尾，儿子坐上了美国人的坦克，找到了母亲。

　　“我们赢了！”是，我们赢了！一千分，好开心啊！我们得到冠军！坐坦克回家！我们赢了！儿子依偎在妈妈怀中说。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心碎，这个伟大的父亲用生命陪儿子做了一个游戏。父亲成功了，儿子幼小的心灵没有受到一点儿创伤。这位在逆境中伟大的父亲，他的乐观值得深思，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逃避，但是却有权利选择如何将死亡给爱人的伤害降至最低。

　　影片结束的时候，董悠然已经忘记了流泪。

　　即使是在最艰难最黑暗的日子里，就算了无希望，死亡近在眼前，他依然深爱着并用生命与智慧保护着他的妻子与儿子。

　　他的勇气与智慧，即使是在纳粹阴影弥漫的战争年代，在暗无天日的集中营里，甚至是在最后枪声响起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依然闪现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他用愉快的语调、滑稽的表情，智慧地消除了惨烈与血腥带给孩子幼小心灵的伤害。

　　是的，他是伟大的。

　　从来没有享受过父爱的董悠然被深深震撼了，原来这就是父爱，就像很多年以前那部《妈妈再爱我一次》的影片一样，只是这部《美丽人生》诠释的是伟大的父爱。

　　她泪流满面，久久沉浸在那黯然神伤的氛围里，忘记了一切。

　　“悠然，不用怀疑，只要付出爱就会收获感动，就会有属于自己的美丽人生。”原本已经结束的影碟里突然传出这样一句话。

　　董悠然满脸愕然，从沙发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是的，画面里出现的是一部短片，像一部广告片一样，那里面竟然是过去两年里，她和齐建斌的生活花絮。

　　最后一幕，竟然是在医院里。

　　齐建斌瘦得很厉害，对着屏幕勉强在笑：“这只是一个游戏，游戏结束了，你会有新的开始，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美丽人生。我，就是那个永远祝福你的孤帆。”

　　这会是真的吗？

　　董悠然完全呆住了。

　　沙发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浑然不觉。

　　陈浩凡接起电话，里面传来雨珊如泣如诉的讲述。

　　他没有把电话拿给董悠然听，但是他想，她一字不落应该都听到了。

　　他走到她的身后，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喃喃低语：“这只是一个游戏。”

　　是的，这只是一个游戏。

　　不用怀疑，不用犹豫，只要付出爱就会收获感动，就会有美丽人生。

　　暂时的失落与打击，也许只是一个游戏。

　　眼中噙着泪水，而唇边是渐渐漾开的笑容。

　　柔和的烛光里，他和她紧紧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