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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风云录:史记精华》 作者:周啸天

第38章 《史记》精华(28)

  韩信在刚刚平定的赵地一带与楚军往来作战,刘邦兵败成皋而逃入韩信营中,夺其印符,重新调置将领,拜韩信为赵相国,让其进军齐国。韩信听信辩士蒯通之言,与刘邦的使者郦食其争功,出兵攻打齐国获胜。又与楚将龙且战于潍水,以计胜之。齐国平定,韩信向刘邦请求封为齐国的“假王”,刘邦不得已封他为齐王,但已启刘邦疑忌之端,为以后的悲剧种下了祸根。

  [1]“因行定”句:与上句连看,意为因往来救赵,便把所经过的赵国各地城邑都占领、安定了。[2]发兵诣汉:派兵到刘邦那里去。诣(yì),到。[3]之宛、叶间:到宛、叶之间。宛,秦县名,县治在今河南南阳。叶,亦秦县名,治今河南叶县南。[4]黥(qínɡ)布:项羽猛将名,入关后被封为九江王,彭城之败后刘邦派说客随何往劝黥布。汉三年,楚汉相持于荥阳、成皋一带时,黥布叛楚归汉。[5]成皋:古之东虢国,春秋时为郑国的制邑,又名虎牢,在今河南荥阳境内。[6]脩武:秦县名,治今河南获嘉。脩,同“修”。[7]传舍:客馆。[8]“即其卧内”句:意为就在韩信、张耳的卧室内收取他们的印信牌符。即:就。上:刘邦。[9]麾:军中宣召用的旌麾。易置之:变更了诸将的职位。[10]平原:古邑名,故治在今山东平原南二十五里。[11]郦食其(lìyìjī):陈留高阳乡(今河南杞县)人,本为里监门吏,后归刘邦,献计克陈留,封广野君。[12]蒯(kuǎi)通:本名蒯彻,因与汉武帝刘彻同名,故史官改为蒯通以避武帝之讳。[13]间使:离间敌人的使臣。[14]宁:岂。[15]“何以”句:怎么能够不前进呢![16]伏轼:轼为车前横木,古人俯身其上以表敬意。掉:摇,或犹今言耍弄。[17]竖儒:儒家小子。竖,小子,骂人语。[18]历下:即今山东济南。[19]临菑(zī):即今山东临淄,当时为齐国田广的国都。菑,同“淄”。[20]亨:同“烹”,用开水将人煮死。[21]高密:今山东高密西。[22]龙且:楚将名。[23]易与耳:很容易对付的。[24]潍水:即山东潍河,源出莒县北,东流至诸城,折向北流,经高密、安丘、潍坊、昌邑境,北注于莱州湾。文中所说夹潍对阵,当在今高密境内。[25]囊(nánɡ):口袋,袋子。[26]壅(yōnɡ):堵塞。[27]城阳:秦县名,县治在今山东菏泽东北。[28]边:连接,靠近。[29]假王:指代理齐王。假,权摄其职,犹今之言代理。[30]“愿为”句:为便宜起见,愿暂立为假王。[31]发书:拆看韩信的书信,[32]若:你,指韩信。[33]蹑(niè):踩,踏。

  楚已亡龙且,项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往说齐王信曰[1]:“天下共苦秦久矣,相与戮力击秦[2]。秦已破,计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今汉王复兴兵而东,侵人之分[3],夺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出关,收诸侯之兵以东击楚,其意非尽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厌足如是甚也[4]。且汉王不可必[5],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6],项王怜而活之。然得脱,辄倍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与汉王为厚交,为之尽力用兵,终为之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7],以项王尚存也。当今二王之事,权在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项王今日亡,则次取足下[8]。足下与项王有故[9],何不反汉与楚连和,参分天下王之[10]?今释此时,而自必于汉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乎[11]?”韩信谢曰:“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12],言不听,画不用[13],故倍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14],推食食我[15],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我倍之,不祥[16],虽死不易[17]!幸为信谢项王!”

  武涉已去,齐人蒯通知天下权在韩信,欲为奇策而感动之,以相人说韩信曰[18]:“仆尝受相人之术。”韩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对曰:“贵贱在于骨法[19],忧喜在于容色[20],成败在于决断,以此参之[21],万不失一。”韩信曰:“善。先生相寡人何如?”对曰:“愿少间[22]。”信曰:“左右去矣。”通曰:“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韩信曰:“何谓也?”蒯通曰:“天下初发难也,俊雄豪桀建号壹呼[23],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遝[24],熛至风起[25]。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26],父子暴骸骨于中野[27],不可胜数[28]。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于荥阳,乘利席卷,威震天下。然兵困于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者[29],三年于此矣。汉王将数十万之众,距巩、雒,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30],败荥阳,伤成皋,遂走宛、叶之间,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夫锐气挫于险塞,而粮食竭于内府[31],百姓罢极怨望[32],容容无所倚[33]。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县于足下[34],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35]。臣愿披腹心,输肝胆[36],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37]。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38],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于齐。案齐之故[39],有胶、泗之地[40],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41],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42];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孰虑之。”

  韩信曰:“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蒯生曰:“足下自以为善汉王,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43],相与为刎颈之交[44],后争张黡、陈泽之事[45],二人相怨。常山王背项王,奉项婴头而窜逃[46],归于汉王。汉王借兵而东下,杀成安君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此二人相与,天下至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47]。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于张黡、陈泽。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己,亦误矣。大夫种、范蠡存亡越,霸句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48]。野兽已尽而猎狗亨[49]。夫以交友言之,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则不过大夫种、范蠡之于句践也。此二人者,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50]。臣请言大王功略:足下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51],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52]。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53]?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窃为足下危之。”韩信谢曰:“先生且休矣,吾将念之[54]。”

  后数日,蒯通复说曰:“夫听者事之候也[55],计者事之机也[56],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听不失一二者,不可乱以言[57];计不失本末者,不可纷以辞[58]。夫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59];守儋石之禄者,阙卿相之位[60]。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豪氂之小计[61],遗天下之大数,智诚知之,决弗敢行者[62],百事之祸也。故曰‘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63];骐骥之跼躅[64],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65],不如庸夫之必至也。虽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66],不如瘖聋之指麾也’[67]。此言贵能行之。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时乎时,不再来。愿足下详察之。”韩信犹豫,不忍倍汉,又自以为功多,汉终不夺我齐,遂谢蒯通。蒯通说不听,已,详狂为巫[68]。

  项羽派说客武涉来劝韩信叛汉自立,指出刘邦之所以尚能容他,是因为楚国未灭,韩信考虑刘邦对他有知遇之恩,坚不为动。蒯通又说韩信,劝他与刘、项三分天下,鼎足而王,并进一步指出人心难测,刘邦虽有恩于他,但不可恃,今功高震主,处境危险。韩信不听蒯通之言,仍然不肯背叛刘邦。

  [1]盱眙(xūyí):地名,故址在今江苏盱眙东北。[2]戮力:并力,合力。[3]侵人之分(fèn):分,职权。全句谓,刘邦侵占了别的诸侯的职权。[4]厌足:满足。厌,同“餍”。[5]不可必:汉王的为人不可确信。[6]“身居”句:是说刘邦的性命有好几次被抓在项羽的手中了。[7]须臾至今:延续到现在。须臾,顷刻,此有苟延之义。[8]次取足下:轮到收拾你了。[9]有故:有旧交情。[10]参:古“三”字,今通写作“叁”。[11]“今释”以下:现在放弃这个机会,自己确信刘邦是靠得住的而去攻打项羽,作为一个聪明人应当这么考虑吗?[12]“官不过”以下:互文,意为拿着戟守卫宫禁的武官。[13]画:策划,计谋。[14]衣衣:前一个衣字是名词,衣服;后一个衣字是动词,穿。[15]食食:前一个食字是名词,饭食;后一个食字是动词,吃。[16]不祥:不会有好结果。[17]易:变。[18]相(xiànɡ)人:看相的人。[19]骨法:即人体骨骼的长相。旧时以为人体的骨相可以表现出他一生贵贱穷通的命运。[20]容色:容貌,气色。[21]以此参之:用上面所说的三项来参酌相人。[22]愿少间:意思是请稍稍屏退从人,方可得间进言。[23]桀:通“杰”。建号壹呼:建号,建立名号,指称王。壹呼,一声号召。壹,同“一”。[24]鱼鳞杂遝:像鱼鳞一样密集地排列着。遝,通“沓(tà)”,杂沓是众多的样子。[25]熛(biāo)至风起:如火一样飞腾,如风一样卷起。,火焰飞腾。[26]肝胆涂地:犹言到处是死尸。[27]中野:田野间。[28]不可胜数:简直数不过来了。[29]西山:泛指京、索西面的山地。[30]折北不救:败逃不能自救。折,挫败。北,奔逃。[31]内府:库藏。[32]怨望:怨恨责望。[33]容容:犹言摇摇,动摇不安的样子。[34]县:“悬”的本字。足下:指韩信。[35]为:帮助。与:加入。[36]披腹心,输肝胆:犹言推心置腹,披肝沥胆。[37]“其势”句:在这种形势下谁也不敢先动。[38]从燕、赵:率领燕、赵。从,率领。[39]案齐之故:稳固地占有原来齐国的地盘。案,此作占据解。故,故壤,故地。[40]胶、泗:胶河,山东东部的河流,流经今平度、高密、胶州一带。泗水,山东西南部的河流,流经今泗水、曲阜、济宁一带。[41]深拱揖让:从容有礼的样子。深拱,高举手,从容轻闲貌。[42]咎(jiù):过失。下文“殃”,意为祸患。[43]常山王:即张耳。成安君:即陈馀。[44]刎颈之交:誓同生死的至交。言要齐生死,虽刎颈也不悔恨。[45]张黡(yǎn)、陈泽之事:陈胜起义后,张耳、陈馀趁天下大乱之际,立赵歇为赵王而共同辅佐。后秦军围赵歇、张耳于巨鹿城内,这时陈馀驻军城北,以为自己兵少,敌不过众多的秦军,不敢出兵。张耳派张黡、陈泽去责备陈馀,陈馀迫不得已,这才让他们两人带五千兵去试攻秦军,结果张黡、陈泽两人都战死了。巨鹿解围以后,张耳从此怨恨陈馀,陈馀一气之下出走,两人于是结仇。[46]奉:同“捧”。项婴:项羽派遣到张耳那里去的使者,被张耳所杀。[47]“患生”句:祸患就出在彼此贪心不足,而且人心是变幻莫测的。意谓人为了私利,是不惜出卖朋友的,[48]“大夫种”以下:大夫种,即文种。文种与范蠡辅佐越王勾践重振越国后,又灭了吴国,勾践遂称霸一时。范蠡感到自己的地位不安,辞职去做了商人,而文种留恋权位,最后终于被勾践所杀。身死亡:死者指文种,亡(逃隐)者指范蠡。[49]野兽:喻强敌。猎狗:喻功臣。亨:通“烹”。[50]震主:使国君受到震动、威压。不赏:无可再赏。[51]徇(xùn):徇地,攻取土地。[52]略不世出:言举世的大功都不能出韩信之上。[53]“足下欲持”句:意谓要想拿着这样的“震主之威”和“不赏之功”归向何方呢?[54]念:考虑。[55]“夫听者”句:能听别人的善谋,就能看清事物发展变化的征候。[56]“计者”句:能反复计虑,就能把握住成败存亡的枢纽。[57]“听不失”句:听话而不会误认轻重的人,决不可用巧言来惑乱他。一二:犹次第,指轻重。[58]“计不失”句:设计而不至于不周到的人,决不可用辞令来迷误他。本末,犹首尾。纷:犹乱:[59]“夫随厮养”句:甘心守着贱役的必然失去重权。厮养:劈柴养马的人。万乘:指君王。[60]“守儋石(dàn)”句:恋于微禄的必然不能得到高位。儋:通“担”,计量谷米的量名。阙:同“缺”。[61]豪:通“毫”。氂:同“厘”。[62]决弗敢行:到下决断之时却不敢毅然执行。[63]蜂虿(chài):马蜂,蝎子。致螫(shì):用毒刺刺人。[64]骐骥:良马。下文“驽马”,意为劣马。跼躅:犹踯躅,进退不定貌。[65]孟贲(bēn):古代有名的勇士。[66]吟:同“噤”,闭口不言。[67]瘖(yīn):哑。指麾:打手势。[68]详狂为巫:蒯通恐怕劝韩信叛汉的事被人发觉,就装疯冒充巫者以避祸。

  汉王之困固陵[1],用张良计,召齐王信,遂将兵会垓下[2]。项羽已破,高祖袭夺齐王军。汉五年正月,徙齐王信为楚王,都下邳[3]。

  信至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及下乡南昌亭长,赐百钱,曰:“公,小人也,为德不卒[4]。”召辱己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为楚中尉[5]。告诸将相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杀之无名[6],故忍而就于此。”

  项王亡将钟离眛家在伊庐[7],素与信善。项王死后,亡归信。汉王怨眛,闻其在楚,诏楚捕眛。信初之国[8],行县邑,陈兵出入[9]。汉六年,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高帝以陈平计,天子巡狩会诸侯[10],南方有云梦[11],发使告诸侯会陈:“吾将游云梦。”实欲袭信,信弗知。高祖且至楚[12],信欲发兵反,自度无罪[13],欲谒上,恐见禽。人或说信曰:“斩眛谒上,上必喜,无患。”信见眛计事。眛曰:“汉所以不击取楚,以眛在公所。若欲捕我以自媚于汉,吾今日死,公亦随手亡矣。”乃骂信曰:“公非长者[14]!”卒自刭[15]。信持其首,谒高祖于陈。上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亨!”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系信[16]。至雒阳,赦信罪,以为淮阴侯。

  信知汉王畏恶其能[17],常称病不朝从[18]。信由此日夜怨望,居常鞅鞅[19],羞与绛、灌等列[20]。信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21]!”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22]!”

  上常从容与信言诸将能不[23],各有差[24]。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25]?”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26],此乃言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陈豨拜为巨鹿守[27],辞于淮阴侯。淮阴侯挈其手[28],辟左右与之步于庭[29],仰天叹曰:“子可与言乎?欲与子有言也。”豨曰:“唯将军令之。”淮阴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30],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31],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谨奉教!”汉十年,陈豨果反。上自将而往,信病不从。阴使人至豨所,曰:“弟举兵[32],吾从此助公。”信乃谋与家臣夜诈诏赦诸官徒奴[33],欲发以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于信[34],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变[35],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36],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贺。相国绐信曰[37]:“虽疾,强入贺[38]。”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39]。信方斩,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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