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玩具兵历险记(1)

　　所有的风在向你吹，所有的日子都为你破碎。谨以此文献给你，和你带来的黑色曾经。

　　“喂！现在起你和商品架上没有灵魂的玩具兵不同了，你有名字，你叫卡卡，第一个卡代表尼鲁卡，第二个卡喻意宝物，尼鲁卡的宝物。”

　　卡卡无数次想起尼鲁卡庄重的言语和带笑的湖蓝色眼睛，那样美丽澄澈仿佛麦加城尽头的无尽之海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

　　现在，百般疼爱都成了曾经，主人正躺在华贵的床榻上沉睡。仆人们私下说，尼鲁卡被邪恶巫婆的转换剂变成了植物人，很难再醒来。

　　卡卡摸摸自己铁皮质地的脸颊，发觉自己又哭了。001玩具兵卡卡是老尼鲁卡子爵送给宝贝独子的十岁生日礼物，它诞生在德比亚王国——麦加，是做工精细的铁质玩具兵，尼鲁卡十分喜爱它。

　　对它讲话，给它搭建玩具屋，为它取漂亮的名字，甚至希望有一天一觉醒来，它就成了能跑能跳能说话的小人。

　　子爵府邸里，所有人都在默默嘲笑尼鲁卡异想天开的时候，尼鲁卡把自己锁在废弃阁楼里翻阅古书。然后有一天清晨，尼鲁卡裹上长衣戴上巨帽，神神秘秘出了门。尼鲁卡傍晚回到卡卡身边时，手里捏了一个小玻璃瓶，有透明药水在瓶里晃。

　　尼鲁卡把卡卡放在地毯上，趴到它身旁，兴高采烈。

　　“瞧！亲爱的卡卡，我从黑市买来了转换剂，你永远也猜不到出自巫婆之手的它有多么神奇！”尼鲁卡瓷白的小脸笑开了花，“外公的古巫书上说，转换剂是取走与带来灵魂的强力黑魔法药剂，物体涂抹它会变成生物，反之亦然……这意味着它可以使你获得生命！”

　　尼鲁卡大声喊道，气息把卷羊毛地毯间的微尘吹到空气里。他被迷了眼睛，但还是迫不及待，摘下瓶塞。

　　“千万不要碰到药水，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怪事……”尼鲁卡一面倒药一面喃喃自语。

　　“尊贵的少主人，刚才的声响是——”

　　是的，就在转换剂洒到卡卡身上的一瞬间，所有的巧合都结合在了一起：老管家突然撞开尼鲁卡房间的门，尼鲁卡失手把剩下的转换剂倒在了自己胳膊上。

　　然后时间静止。

　　玩具兵卡卡眨眨眼睛坐起来，看到了躺下的植物人尼鲁卡。

　　卡卡心疼而内疚地哭了。002卡卡把自己关在尼鲁卡的房里，看着神秘人来来往往，或摇头叹气抑或夸夸其谈，回想尼鲁卡对他的好，每天用泪水清洗铁皮。

　　有一天，卡卡忽然想起，自己还在玩具厂的车床上等待装箱的时候，曾从工人的闲谈里听到，在德比亚之都的麦加城中心，有一口名叫聪明泉的趵突泉，能够去除一切魔法效应。

　　也就表示，只要把聪明泉水涂到尼鲁卡沾有转换剂的皮肤上，他就可以苏醒过来！

　　兴奋与激动使卡卡充满了力量，他找来一张德比亚王国地图，最后看了一眼睡着的尼鲁卡，爬出子爵府邸，上了路。

　　从契隆城出发，穿过庞威镇以及不知名的森林和溪流，到达德比亚之都的麦加，究竟有多远多危险呢？

　　“这些事情只有经历了才知道。”卡卡对自己说。003卡卡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引人注意，街边巷尾，儿童们挣脱怀抱追逐他，流浪狗丢下骨头追逐他，就连辛劳的商人与赶路的妇女，都奔跑叫嚣着渴望得到他。

　　卡卡拼命地跑，逃出繁华的街道，穿过宏伟的城门，却还是在森林里，被一只手倒拎了起来。

　　“该死的兔子，你差点破坏了爸爸的捕兽陷阱！”是铿锵有力的女声，卡卡挣脱她的手掉在地上，她的尖叫顿时吓飞了树枝上所有的鸟。

　　“你是城里贵族们的玩具，可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活的家伙！”女孩蹲下来，弯起湖蓝色的淳朴眼睛，对兔子大小的卡卡伸出手，“你好，我叫希丽尔，森林猎人的女儿。”

　　“尼鲁卡小子爵的玩具兵卡卡。”卡卡自我介绍。

　　希丽尔的笑容像晌午的阳光一样温暖灿烂。

　　“告诉我，你不待在子爵府邸里享受富贵，跑来这危险的森林做什么？”

　　卡卡讲起自己的遭遇，眼泪吧嗒掉下来。

　　希丽尔伸出带茧的手指擦掉卡卡的泪水。

　　“德比亚王国不相信眼泪。你应该为你敬爱的主人，奔向麦加取回聪明泉水而不是哭，我会帮助你。”

　　卡卡觉得自己遇见了天使。

　　希丽尔把卡卡带回家，端出最好的熏肉酒酿，讲给他深刻的道理，直到猎人爸爸乘着日落回来。

　　爸爸把弩弓放在屋外的门板边，听完卡卡的遭遇，他拍拍自己壮硕的胸脯，哈哈大笑：“我们应该找出最短的路程并且迅速出发，好为可怜的卡卡争取时间！”

　　说着，他已经凝视地图，沉思起来。

　　卡卡是在感动的热泪中睡下的，猎人父女还在替他研究路线呢，卡卡有些惭愧。

　　我或许应该去为他们准备些夜宵。卡卡想着，蹑手蹑脚翻身下床。

　　“我们要认真计划，才能用那个稀奇的玩具换到更多金币。”

　　“爸爸不用费心，希丽尔都想好了！”

　　房屋是用木板拼凑的，因此卡卡刚一靠近客室，里面的声音已经清晰传来。

　　端着热腾腾的食物，卡卡的步伐止在门边。

　　“玩具说他是为小子爵取聪明泉水而出城，我看是他寂寞难耐，偷逃的！”

　　透过门缝，卡卡看见油灯边，希丽尔湖蓝的眼眸兴奋得熠熠闪光。“什么小子爵被魔法变成植物人，一定是丢了玩具伤心才病倒的，等我们把卡卡送了去，他就什么病也没有了！”

　　屋子里传来张狂的笑声。

　　猎人说：“等小子爵开心了，我们得到的赏金足够买下契隆城里昂贵的房宅！再也不用住在潮湿的森林，冒着生命危险打猎了！”

　　希丽尔像晌午的阳光一样温暖灿烂的笑容依旧，可卡卡不由发起抖，手中的夜宵打翻在地。

　　“谁？”希丽尔惊叫。

　　卡卡连忙闪躲，却撞上了笨重的弓弩，摔倒了。

　　希丽尔扑上来，卡卡踢起弓弩，在她受击停顿的一刻爬起，跑向树林。

　　卡卡不知苦恼过多少次如何穿过森林，可现在什么恐惧担忧都不见了，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卡卡感到自己从来没跑过这么快，他想哭，但不行，矫健的希丽尔正紧紧跟在身后，伸手一扑就能抓到他。

　　“啊！”

　　身后传来凄厉的叫喊，卡卡回头，看到希丽尔被麻绳倒吊在树枝上。月光下，这个曾经笑得像暖阳一样天使般的姑娘，正在她爸爸的陷阱里，哭得凄惨狰狞。

　　“救救我，卡卡！”她抽噎着哀求说。

　　“德比亚王国不相信眼泪，等着野兽们用利齿咬断麻绳，顺便咬断你的喉咙吧！”

　　卡卡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可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004见识了陷阱的厉害，卡卡对地面充满恐惧。沿着遍地的指南草，他在繁茂的树枝间跳跃行进。

　　饿了啃掉松鼠们赠送的果子，累了睡在软和的鸟巢边，卡卡跳啊跳啊，看太阳公公升了落，落了升。

　　终于，卡卡来到一望无际的稻田果园，和窄窄的泥泞小径。

　　卡卡开心极了，兴奋使他踏空了脚步，摔在地上。

　　“你是仙女吗？”

　　说话的是一位美若仙女的姑娘。她穿补丁裙，宝石蓝色的眼睛哭成了烂桃子。她俯下身，期待地问卡卡。

　　卡卡摇摇头，答：“我只是一只会说话的玩具兵。”

　　女孩一面更伤心地哭一面自说自话。

　　“可怜的瑞蒂娅啊，你拥有和仙蒂瑞拉相同的身世，为什么她一流泪就能得到仙女的眷顾，而你哭了这么多天，仙女都不肯出现呢？”

　　卡卡明白了，瑞蒂娅是个被童话冲昏了头的天真姑娘。

　　卡卡用他略微斑驳的手擦去瑞蒂娅的泪水，他学着希丽尔最初的样子，认真而温和地说：“德比亚王国不相信眼泪。你应该用你的双手，努力抓住身边的幸福与美丽，而不是任由幻想蒙蔽眼睛。”

　　他们聊起天来。卡卡又讲起尼鲁卡的故事，这一次他没有哭，树林里的奔跑已经使他坚强。

　　“或许你可以去找正在庞威镇巡演的霍普马戏团，他们的下一站刚好是麦加。”瑞蒂娅说。

　　“这真是个好主意！”卡卡谢过瑞蒂娅，开开心心上了路。005卡卡身体小，钻进霍普马戏团女主人的篷车，没有任何人察觉。

　　“尊贵的霍普太太，您可以收留这只可怜的流浪玩具兵吗？”卡卡叩下头，看起来像一个虔诚的奴隶。

　　霍普夫人是丰满而亲切的妇女，她连忙上前抱起卡卡，慈祥地说：“这是我的荣幸！”

　　卡卡的铁皮嘴角卷起了胜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