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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淹没城市》 作者:杨盛渊

第3章

  安佑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卡拉OK比赛居然让他一夜成名,成为了三中最炙手可热的情歌王子。他报名参加比赛的初衷本来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表演欲望,还有就是为了得到班主任的物质奖励和肯定。可是到最后,他居然变得很功利,一心想要拿下卡拉OK比赛的大奖。为此他还利用了小泰子,他说要把自己学习的经验和小泰子分享。可是比赛结束以后,小泰子向他索要学习经验,他一开始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哥们儿这几天高兴,没那个心思告诉你,等过几天再说,好吗?”

  小泰子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被安佑这家伙利用了,气得龇牙咧嘴。他对安佑说,“安佑,你他妈一混蛋。”

  安佑一脸坏笑,走过去拍了拍小泰子的肩膀,然后安慰似的对他说,“我没有利用你。好吧,兄弟我就把心得告诉你好了。八个字,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安佑,我记住你了,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

  安佑无语。他本来就没有骗小泰子,他每次能考上年级前三名,确实是努力学习的结果。很多人都只看到他风光的一面,可有谁知道他几乎每天晚上熬到深更半夜,陪伴他的就是一杯接一杯的咖啡。

  如果有人告诉你,某某人是天才,他凭借好的学习方法,可以白天上课不听讲,晚上很早就上床睡大觉,每次考试都能考个年级前三名,你可千万不要信,跟你说这话的人都是江湖骗子。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完全不是空穴来风。

  为了感谢小泰子对自己的帮助,安佑许诺送一台游戏机给他。听到这话,小泰子才露出了笑容。同时,安佑还对小泰子说,“替我谢谢你老爸了,我回家以后一定把你们父子俩的大恩大德跟我爸说的,以后一定多多照顾你家KTV城的生意。”

  “这还差不多。”

  每次,安佑在校园里行走总会有女生和他打招呼。大部分女生安佑根本就不认识,他总是一副绅士的样子对这些MM点头微笑。当安佑走远以后,那些女生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

  “哎,你看他的气质还真像情歌王子。”

  “是呀,我也这样认为。”

  “听说学习成绩也很棒,入学的时候是高一年级的前五名,而现在是高一年级的前三名呢。”

  “天哪,太了不起了,我想追。”

  “就你?没戏。人家可是才子佳人,将来多半是个明星,你配得上人家吗?”

  “他好像没有女朋友,我多半还是有希望的。”

  “哎呀,真受不了你了。”

  “呵呵。”

  艺术节结束以后,安佑还念念不忘他的搭档。有一天,他一个冲动买了一束玫瑰送给这个玉洁冰清的女生,他对人家说,“我喜欢你。”这话一出,人家仰头大笑,安佑一脸的尴尬。

  这个女生直言不讳地说,“安佑,你只能算是我的小弟弟。我们不适合在一起的,你太嫩了。”

  不喜欢也不能这么不给面子吧,安佑气得脸都绿了。

  从那以后,那女生就没有再去声乐班,俩人渐渐地没有再联系。一个月以后,女生随父母去了美国。很长一段时间,安佑还是会想起她。

  进入十二月份,榕城的阳光已经不再让人感到讨厌了。吃过午饭以后,静静地躺在草坪上,让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是一种难得的享受。陆泽盘腿坐着,嘴里叼着一根草,整个身体不停地摇来摇去。安佑躺在他的旁边,用右手的食指指着天上的白云。“一,二,三。”

  陆泽问,“安佑,你在数什么呢?”

  安佑没有回答。陆泽用胳膊撞了一下他。

  “你别得瑟行吗?我在数数呢。”安佑大声地叫道。

  “我知道你在数数,那你到底在数什么?”

  “白云。我突然发现我喜欢上了白云。我的灵魂像那天上的行云一样轻飘,飞越千山万水,来到爱人的怀抱。”

  “老兄,你怎么又来了?”

  安佑立刻笑了。“我在作诗呢。陆泽,你告诉我你喜欢过某个女生吗?”

  “没有。”陆泽回答得很干脆。

  “我才不信呢,每次有外校的学生找你们踢球,总会有大批的女生义务当你们的拉拉队。上次我至少听见十个,不,应该是二十个女生喊着你的名字。他们都很崇拜你,肯定有人给你写情书了吧?”

  “是吗?我没有收到呀。你怎么就能听出是二十个女生在喊我的名字?”

  “我声乐班的,我是啥耳朵知道吗?黄金耳。”

  陆泽把草吐到一边,和安佑打闹起来,顿时传来了安佑恐怖的尖叫声。没过多久,安佑就上气不接下气,他打了几个滚逃出了陆泽的魔掌,然后赶忙站了起来。这一闹,新买的耐克运动服也弄脏了,上面到处是斑斑点点的草绿色。头发也乱得像刚从鸡窝里钻出来一样。不过,安佑并不怎么在意,衣服脏了,只要他愿意,第二天就可以再穿一套新的来上学。

  陆泽胜利的笑容挂在了脸上,但很快就收了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安佑吃惊地看着他。

  “陆泽,怎么啦,想什么呢?”安佑走过去坐下。

  “我发现你瘦得很恐怖。”陆泽说。

  安佑抬起双手摸了摸身上,说,“我本来就瘦,这你是知道的,怎么突然大惊小怪的?”

  “不是,你好像比以前更瘦了。”陆泽的样子很认真。

  “嗨!我命可没你好。你小子天黑就睡,鸡变的。我每天晚上不到一两点钟怎么可能睡得着。”

  “安佑,你就那么想上清华北大吗?可也没必要这么卖命吧。老师不是说了吗,只要是年级前二十名都有希望进清华北大的。”

  安佑没有说话,闭上眼睛整个人又趴在草坪上,恍惚中听见陆泽在一旁不停地唠叨,“安佑,你也应该加强体育锻炼了,可别到时候考上了清华却赔了革命的本钱。我奉劝你有事没事多跑跑步……”

  渐渐地没有了声音,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等安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陆泽已经消失了。这臭小子是什么时候走的,居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下午的两节体育课,安佑异想天开地以为体育老师又会因公事外出,让体育委员,也就是陆泽组织大家自由活动。没想到,他的美梦破灭了,同时,他的噩梦开始了。体育老师说,“考虑到大家已经有两个星期的体育课都是自由活动,没有进行任何的体育锻炼。今天的这两节课将进行身体素质恢复训练,全天将进行三项练习,五千米长跑、俯卧撑和蛙跳训练。”

  体育老师刚宣布完训练项目,就有同学打报告。

  “老师,我这几天生病了,无法进行体育训练。”一个男生举起手说道。

  “写病假条了吗?有医生开的证明吗?”

  “报告老师,忘啦。”

  “那没说的,你今天是逃不了了。”

  然后,另一个男生又举手打报告。“老师,我今天早上脚扭了,无法跑步。”

  “那你手没扭吧?”

  “这倒没有。”

  “那一会儿我会有针对性地让你训练。你就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和引体向上吧。你别担心,训练效果会很好的。”

  安佑想,这回死定了,怎么办才好呢?安佑突然怒气冲天。好呀,陆泽这臭小子。我说怪了,中午在草坪那儿不停地唠叨,让我加强体育锻炼,还说什么有事没事多跑跑步,当时我没怎么听明白,原来这臭小子早就知道今天的体育课要跑步,他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医务室花十块钱让医生开个病假条。这臭小子想害死我,我绝饶不了他。

  安佑瞪着眼睛朝陆泽看去,陆泽也朝他使了个眼色。“陆泽,我真想杀了你。”安佑小声地嘀咕道。

  体育老师问,“还有没有谁要发言?”顿时,全班超过一半的女生举手。

  “你们又有什么事?”体育老师的脸色马上变了。

  “老师,我们今天都不方便。”其中几个女生说。

  体育老师摇了摇头,显得很无奈,说,“站到一边去。”

  班上的陈思思突然冒出一句,“啊。这么多人。”然后举起手打报告,“老师,还有我。”

  体育老师的眼睛直冒绿光,他大声地说道,“陈思思,怎么每次都有你?”

  “报告老师,这次是真的。”全班哄堂大笑,陈思思的脸顿时通红。

  “体育委员。”

  “到。”

  “去叫你们班主任来。”

  这话一出,打报告的女生开始急了。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惨了,班主任来了怎么办呢?

  陆泽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办公室找班主任,五分钟后又冲了回来。

  陆泽对体育老师说,“老师,班主任不在办公室,大概是有事出去了吧。”

  “她不在?好吧,今天算你们走运。”体育老师愤怒地喘着粗气。

  听到这话,打报告的女生终于舒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运气好,不然两节课以后整个身子骨非散架了不可。其余的人被带队到田径场。安佑一脸羡慕的样子,他想,做女生其实挺好的,这就是个例子。他回头看了看自由活动的女生。嗨,我要是个女生该多好啊。

  对于安佑来说,这两节体育课就好像是在炼狱里度过。不过,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练习俯卧撑的时候很多人都还可以偷个懒,老师没有正眼看的时候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等老师的目光移过来就随便做个样子。蛙跳的时候很多人也是走几步跳一下,老师似乎也没有在意。但五千米长跑就没那么幸运了,老师清清楚楚地记得谁跑了几圈,跑不完的接着跑。

  两节课结束以后,除了陆泽和其他少数几个男生外,其余的人都瘫倒在地上。

  没有参加训练的姚颖在一旁说道,“我的妈呀,我看你们这次和大产过后是没什么两样的。”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姚颖身上。要是倒地的同学还能立即站起来的话,她一定会被撕得粉碎的。

  放学以后,高一二班几乎半个班的学生都是一瘸一拐的样子。其他班的学生都感到纳闷,这二班的人都怎么啦,怎么都变成瘸子了?

  安佑背着书包离开学校,陆泽一直在他旁边对他说,“安佑,把书包给我,我帮你拿。”

  安佑白了陆泽几眼,他说,“你这会儿开始做好人了是吧,早些时候你怎么不把今天要跑步的事情告诉我?”

  “我不知道今天要跑五千米。”陆泽一脸无辜的样子。

  “不知道?呸!你骗谁呢?中午你不是一直在说加强体育锻炼,有事没事多跑跑步,忘了?”

  “我是真不知道,那话是凑巧的。”

  “胡说。”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体育老师今天会那么变态。”

  “那你乌鸦嘴,以后你少说这样的话。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很滑稽,你满意了吧?”安佑完全把陆泽当成了他的出气筒。

  “其实你也应该加强锻炼了。今天的体育训练虽然累是累,不也挺好的吗?”

  “挺好个屁。”安佑停下了脚步,他怒视着陆泽,说道,“我告诉你陆泽,今天我这样子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哎,安佑,你讲点道理行吗?”

  “讲道理?我他妈今天就不讲道理怎么啦?以后你不要来理我。”

  说完话,安佑扭头就走。他故作轻松地加快了步伐。陆泽扶着自行车站在原地,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冲动,竟有点想哭的感觉。

  早上闹钟刚响不久,安佑就打电话给小泰子,让小泰子帮他向班主任请一天的假。但小泰子告诉安佑,他今天也不会去学校。因为他现在根本就起不了床,整个人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儿,一开始还以为是缺钙,但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昨天的训练太累了。小泰子说,“安佑,我还指望你帮我请个假呢。”

  “去你的吧,我帮你请假。我自身都难保呢。哎,小泰子,我跟你说,要不我俩都不要去了。我认识一个大医院的主治医生,等下午的时候我去找他帮我们俩开一个医生证明。”

  安佑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泰子就把话抢了过去,激动地说道,“就这样说定了!我发热。”

  小泰子又被安佑给骗了,安佑哪里认识什么大医院的主治医生,他分明是想拉上小泰子一起逃课。要死也要找个陪葬的,这是安佑一直崇尚的人生格言。就算安佑认识某个大医院的医生,就他今天这状态,以他的性格来说,宁愿第二天被老师骂个狗血淋头也不会出去找医生开证明的,可是单纯的小泰子怎么想得到这些。

  上课的时候,老师看见空着两个位子,于是问班长是哪两个人今天没有来上课。班长说是安佑和张泰。老师又问是什么原因请假。班长说不知道,他们没有写请假条。

  课间广播操以后,陆泽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问陆泽,“为什么昨天体育老师让你到办公室找我,你却说我不在?”

  陆泽想,完蛋了。

  昨天的体育课上,体育老师作为一个男老师,不好过分追问那些请例假的女生,但又不想看见这些女生一再以这样的理由逃避体育训练,于是让陆泽去找班主任来管理他们班的这些女生。可陆泽这家伙,不知哪根筋在犯病,居然想来个英雄救美。他跑到班主任所在的办公室门口,但是没有进去,站了半分钟以后又溜了回来。他告诉体育老师,班主任不在。

  也该陆泽倒霉。今天早上凑巧体育老师遇上班主任,体育老师问起班主任昨天下午上课的时候她去哪里了,他让体育委员去办公室找她却没有找到。

  班主任纳闷了,“昨天下午我一直都在办公室呀。我就没有出去过,一直到放学我才离开办公室的。”

  “那怪事了,难道体育委员这小子骗我不成?”

  班主任大怒。“陆泽,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昨天是不是骗体育老师说我不在办公室?”

  “我……”陆泽差点说不出话来,他故作镇定地说,“没有呀,我站在办公室门口没有看见你,所以我就回去告诉体育老师,说你不在。”

  “你胡说,我整个下午就坐在办公室里,你居然敢说没有看见我。”

  “老师,我是真的没有……”

  “你不用说了。这是第一次,我也不想再说你什么,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错在哪里,然后写个检查,明天早上交给我。内容一定要深刻,字数不低于五千字。”

  唉!锻炼写作能力呀,陆泽憋着一肚子气地想。

  陆泽正要走,班主任又叫住了他,“陆泽,听其他老师说今天早上安佑和张泰没有来上课。你回去告诉班长,让他打电话去问一下他们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上课。”

  “哦。”

  安佑这家伙在家里整整睡了一天,他哪里像他对小泰子说的,下午去医院找主治医生开什么医生证明,他早就有了逃课的想法,并且做好了挨老师骂的思想准备。早上老妈问他为什么不去上课,他甚至直截了当地说头天体育课训练太累了,自己起不了床,所以想休息一天。

  老妈更绝。中午的时候,班长打电话到家里问安佑是什么原因没有去上课,老妈把安佑说的话原模原样地告诉班长,然后班长又原模原样地把话告诉班主任。

  小泰子还不知道安佑的事情已经败露了,班主任已经知道安佑没有去上课的原因。他满以为安佑真的会去开个虚假的医生证明来掩盖他俩逃课的事实。老爸问他为什么没有去上课,他撒谎说因为最近勤奋锻炼身体,昨天终于累垮了,所以不能再坚持去上课,得休息一天。

  小泰子这么一说,老爸居然信以为真,甚是感动。中午吃饭的时候,老爸开车带他去海鲜城吃海鲜,好给他补补身子。班长打电话来的时候家里的小保姆说小泰子和他爸爸出去吃饭去了。等小泰子回来后,小保姆忘记了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第二天早上刚到学校,安佑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他一点都不紧张,他老老实实地把昨天没有来上课的原因告诉班主任,然后装出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班主任看他认错的样子挺诚恳,再加上他的成绩又是年级前三名,校长之前也打过招呼,所以就没有批评他什么,只是告诉他以后注意点,下次不允许再出现逃课的情况。安佑不停地点头,“是,是,是。”

  小泰子还没有机会见到安佑,也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

  班主任问他,“为什么昨天没有来上课?”

  这小子马上说,“我昨天生病,所以没有来上课。”

  班主任问,“有假条没有?”

  他说,“有有有,我现在没有带在身上。”

  老师迟疑了一下。

  小泰子看情况不妙,怕引起班主任的进一步怀疑,又加上一句,“我昨天病得挺重的,是发热。安佑清楚这件事情,他昨天也是生病,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正好遇见我在输液呢。”

  没想到这话一出,反倒弄巧成拙。班主任拍了一下桌子,“好啊,又来一个撒谎的。”

  小泰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脸疑惑的样子。

  班主任板着脸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给我装吧。昨天你根本就没有生病,安佑也没有生病,你还想来骗我。回去吧,写个五千字的检查,明天交来给我。”

  “老师,五千字?”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年级前二十名的好学生。我本来只是随便问问,提醒你以后注意遵守纪律。你倒好,给我撒谎,回去吧。”

  离开班主任办公室以后,小泰子猜想一定是自己被出卖了,不然班主任是不会知道昨天他是故意逃课的。现在好了,撒谎不成,反倒被罚写五千字的检查。这个告密的人一定是安佑。回到教室以后,他问安佑要医生证明,安佑冷冷地说没有。小泰子问为什么没有。安佑没有回答,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小泰子。

  小泰子激动地说道,“好你个安佑,算我瞎了眼,以前把你当兄弟。老子五千字的检查都是你所赐,你真够哥们儿的。”

  安佑知道自己理亏,所以也不敢说什么话。其实,当他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以后,他就料到小泰子肯定会出事的。在没有医生证明的情况下,说自己生病没有来上课是肯定说不过去的,上上之策还是跟班主任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可小泰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他一直相信安佑的话,把逃课以后的命运交给兄弟。现在好了,最信任的人却把自己出卖了。

  安佑心里明白,小泰子这个人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是从来都不会记仇的。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安佑给小泰子道歉,他承诺帮小泰子写检查。刚开始,小泰子有点经不住诱惑,动摇了军心。但想想自己一次次被安佑玩弄,对于这种人是不可轻易原谅的,也要让他知道出卖别人是什么样的后果。还有,小泰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怕让安佑帮他写检查以后,又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考虑再三,小泰子没有同意。看到安佑急切想赔礼道歉的样子,小泰子白了他一眼。

  一整天,安佑都没有心思去听课。他心里乱得很。要是在平时,他早就逗了很多女孩子了。可从早上一直到下午,他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他整个人在持续性地发呆。这一天是他孤独的一天,小泰子没有再和他说话,陆泽也没有和他打过一个招呼。他越是希望有个人和他说说话,越是没有人理他。就连平时对他有好感的思瑾也在和别人说话而忘记了他的存在。安佑的耳朵里充斥着其他人说笑的声音,其中还有思瑾被几个男生逗乐的笑声。早上第一节英语课就放在课桌上的英语书一直放到下午放学,这期间怪就怪在居然没有一个老师注意到他没有在听课。

  沉默,一直在沉默。安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他以为这是错觉。他想,我在教室里坐了一天都没有人和我打招呼,放学了,人都走光了,还怎么可能有人和我说话呢?安佑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陆泽静静地看着安佑离开时候那个孤独的背影。

  外面下起了毛毛雨,落在身上没有任何的感觉,但这样的雨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打湿人的心情。安佑离开学校以后没有打车回家,他背着书包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路过公共汽车站台,他停了下来。他记起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坐过公共汽车了。自从家里搬到金菲亚国际公寓以后他出门都是坐家里的车或是打车。

  曾经那些阳光灿烂的夏日,放学以后安佑总是和陆泽一起乘坐公共汽车到很远的地方吃廉价的小吃或是去游乐场玩耍。在公共汽车上,安佑瘦小的身体被车上的人挤来挤去,于是他总是双手握紧车里的扶手。而陆泽很有哥哥的风范,替安佑撑开一个宽敞的空间。

  安佑投了一枚硬币坐上了公共汽车。车上的乘客并不多,上面空了很多的座位,安佑在后排角落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窗外的那些高大的榕树像过客一样匆匆走过,让人产生一种孤独的感觉。

  每次安佑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总是来到世纪广场,这里是榕城最繁华的步行街,有很多个大型超市和世界品牌专卖店。安佑在专卖店的门口站着,眼睛投向里面的那些奢侈品,这总让他有一种满足的感觉。安佑曾经说过,物质和金钱就像图腾一样让他崇拜,它们给予他苟且偷生的勇气。他是一个物质男孩,他渴望将来有很多的金钱能让他支配。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总能让孤独和无助的人获得安全感和力量。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安佑也错过了吃晚饭的时间。要是平时,安佑没有回来,妈妈和小保姆就会一直等他回来以后才开饭。经过厨房的时候,安佑看见阿灵在厨房打扫卫生,他知道家里已经吃过饭了,而且老爸现在肯定在家里,否则,妈妈是不会不等他回来就开饭的。

  不等我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有胃口吃饭。路过客厅,安佑看见老爸坐在沙发上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电视。他没有和老爸打招呼,朝自己的卧室走去。老爸看见他回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打开卧室门,安佑吃了一惊。房间乱七八糟的,就好像阿灵没有收拾过一样。可是仔细一看又不像,就算没有收拾过的房间也不会如此之乱。里面的东西被翻了个底朝天,就好像经历过一次盗贼的洗劫一样。

  安佑把书包扔在地上。这谁弄的?房间里的电脑不见了,只空摆着一张电脑桌。新买的那些时尚杂志和图书也都没有了,还有放在床头柜上的CD机和游戏机也不见了。安佑打开柜子一看,他收藏的上百张CD不翼而飞。这会儿,安佑的情绪顿时从低落回到高潮。

  安佑在卧室里大叫,“这谁干的?”如果不是在家里,他早就把前面那两个他妈的脏字也讲出来了。

  老爸走过来说道,“你嚷嚷什么?”

  安佑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的东西呢?”

  “储藏室里锁着。”老爸冷冷地说道。

  安佑转过身看着老爸。“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臭小子还敢问我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你昨天一整天都在干什么。”

  “睡觉。”安佑把头扭到一边。

  “你不去上课却在家里面睡觉,你皮子又痒了是吧?从今天开始,与学习无关的东西不许再出现在你的房间里。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放假以后我们会还给你的。”

  安佑甩头就离开了卧室,他冲到客厅以后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过遥控器胡乱地按着。老爸过来接着说,“你别以为我生意忙顾不上管你。如果以后再逃课,你的零花钱别想要了。”

  安佑把遥控器一扔,起身就走。走到大门口以后他又转身回来,从钱包里取出信用卡扔到沙发上,然后摔门而去。

  安佑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已经九点多钟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都怪自己一时冲动离开了家,现在反倒有些后悔。安佑想,如果就这样回去,那我就输了。说什么也不能回去,一定要坚持住,让老爸来求我回家。

  可是不回家,又该去哪里呢?最后悔的是临走时居然把信用卡还给老爸了,这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吗?一个人在外面,什么地方都需要花钱。住宾馆要花钱,吃饭要花钱。想到吃饭,肚子也开始不争气了。在家里和老爸一闹,消化系统立刻恢复正常,现在肚子正饿得慌。安佑拿出钱包一看,真是天不遂人愿,钱包里只有一百多块的现金在里面。就这点钱,住廉价的旅馆都不够,这还怎么和老爸战斗到底。

  不行,我一定不能回家,安佑在心里不停地嘀咕。

  去找陆泽吧,在他家住一晚上再说。可是,前天和他吵过架,今天他都没有理我,我这样去不是自找没趣吗?去小泰子家,也不行,他正对我恨之入骨呢,我怎么能去他家睡觉。思瑾家更不行了。好了,就这三个老朋友,除此之外更没有人可以指望的了。

  看来,人穷志短,这话说的是一点都没错。安佑在心里嘲笑自己。他走到电话亭,拿起话筒拨通了陆泽家的电话。可是电话响了一声,安佑就挂上了电话。

  还是给小泰子打吧,安佑想。于是,他又拨通了小泰子家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半天都没有人接,大概是睡了吧。安佑看看手表,才九点多钟就睡觉也不可能呀。老天,难道你有意要和我作对吗?我今天已经够倒霉的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声音。“是谁?”

  一听就知道是小泰子。安佑有点激动,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边说,“谁呀?说话,不说我挂了。”

  “小泰子,是我。”安佑赶忙说道。

  “是你。安佑?你打电话来给我干什么?”一听是安佑,小泰子说话也变得冷冰冰的。

  “小泰子,我无家可归了。我被我爸赶出了家门,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你得帮我。”

  “哟。安少爷,又在耍我呀?我告诉你,老子再也不会信你的话了。”

  要是在平时有人这样和安佑说话,他马上就要发火。这求人难,安佑虽然一肚子气,可也得憋着。

  “小泰子,是真的。我爸知道我昨天逃课,所以骂了我一顿,还把我的CD和游戏机全给砸了,我的信用卡也被他没收了。他都说了让我滚出去,你说我还好意思继续呆在家里吗?我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我还没吃饭呢。”

  说这话的时候,安佑故意吸了两下鼻子,装出一副要哭的样子,说话声还带点哭腔。

  小泰子还是不相信,他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

  “嗨,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小泰子故意把语气说得阴阳怪气的。

  安佑咬了咬牙忍着,他对小泰子说,“我现在哪都去不了了。如果你不来接我,我只能露宿街头。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被饿死或冻死。”

  小泰子似乎信以为真。他说,“安佑,你现在在哪里呢?”

  安佑在暗地里笑,看来我的演技可以得满分。

  在家里,老爸一直没有听见开门声,所以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表。可是,安佑还是没有回来。“莫不是在外面出事了。”

  “你别给我乱说。”老妈在一边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非要给他教训。”

  老爸打电话到小泰子家,接电话的是家里的小保姆,小保姆告诉他安佑没有来过。于是,老爸又打电话到思瑾家,思瑾的老爸也说安佑没有去过他们家。

  只有陆泽家没有问过了。可是这些年来,他们两家早就没有来往了。老爸对自己说,安佑不会去他们家的。他又打电话到好莱国际酒店。他想,也许安佑会去那里过夜。于是他打电话到总台,交待服务员如果安佑去了酒店,马上给他打电话。

  安佑靠着电话亭站着,他的肚子隔几分钟就难受一次,整个人是又饿又昏。可是,直到十一点钟还是没有看见小泰子。他想小泰子这小子不会在耍我吧。其实他根本就不会来,让我在这里白等。好吧,再等五分钟。

  五分钟以后,还是不见小泰子的影子。安佑想,要不还是去找陆泽吧。可是,如果小泰子来了怎么办呢?安佑的心里很矛盾,他怕自己离开这里以后,小泰子赶过来看不到人,又以为他是被耍了。这样,自己跳进黄河自杀也说不清楚。

  再等十分钟。终于,小泰子开着他老妈的车子来了。安佑看见小泰子来,激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安佑问小泰子,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等我妈睡着了,悄悄地把她的车钥匙偷了出来。这还不都是为了来接你。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等着吃苦头吧。”

  “知道啦,知道啦,快走吧。”安佑催促小泰子。

  “每次都是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才想到我,哥们儿可是够意思了。不去打听打听,有几个兄弟像我这么讲义气的。”小泰子还在一个劲地唠叨。

  “好啦,好啦。我记得你的好,快开车吧。”安佑有些不耐烦了。

  小泰子在停车的时候不小心把后车灯给撞碎了一个。他吓得半死,安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给吓到了。

  “怎么办,小泰子?你老爸肯定饶不了你。”安佑说道。

  “嘘。”小泰子示意安佑不要出声。他说,“只要没有人看见,我老妈就不会知道是我干的。你可千万不要再把我出卖了。”

  安佑点点头。

  老爸急得一晚上都没有睡觉,不停地在说这小子究竟跑哪里去了。他身上有没有带够钱,有没有住的地方。可是,老爸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安佑到了小泰子家,先拿了一大堆东西填肚子。然后洗了个澡,穿上小泰子的新睡衣后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老爸就让司机开车送他去三中的校门口等安佑。安佑和小泰子接近上课的时候才打车来到学校。刚下车安佑就看见老爸。因为一夜没有睡,再加上心里焦急,老爸的样子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安佑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爸爸,看到爸爸憔悴的样子,安佑有些心痛。但这小子不知道主动向老爸道歉,还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拉扯着小泰子进学校。但心里面,安佑不停地在说,老爸,你快叫我,我在等着呢。

  小泰子也看见了安佑的老爸,他对安佑说,“这不是你爸吗?”

  安佑说,“不是,你眼花了。怎么可能是他,他来这儿干嘛?”

  “安叔叔。”小泰子喊了起来。

  安佑白了小泰子一眼。

  “安佑。”老爸叫住了他。老爸的声音小了很多,可以明显地从声音里听出疲惫来。

  安佑叫了一声,“爸。”

  “都别说了,昨天是我不对,爸爸给你赔礼道歉。晚上早点回家,爸爸等你回来吃饭。”

  老爸能说出这话,安佑也感到意外。现在他赢了,但心里却没有任何胜利的感觉,反倒有些难过和自责。让爸爸给儿子道歉,对爸爸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这本来就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呀。

  “爸,我放学以后一定马上回家。”安佑的声音有些颤动。“我先去上课了。”

  “你书包都没有带,你上什么课啊。来,给你书包。”

  安佑接过书包,老爸又把信用卡递给他。“快去吧。”老爸露出了笑容。

  安佑也笑了。父子俩终于和好了。

  小泰子在路上问安佑,“安佑,你不是说是你老爸把你赶出家门的吗?我怎么看着不像,你老爸的样子倒像是在求你回家。”

  安佑对小泰子说,“好啦,你还是赶快想个对策应付你老爸吧。万一你老爸知道车子是你撞坏的,他肯定饶不了你。我知道你老爸的脾气,小心到时候他抽死你。”

  安佑和陆泽足足有两个星期没有说过一句话。其实,两个人的心里早就消除了所有的恨。不管怎么说,两个人是多年的同学,而且是很友好的朋友关系,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闹翻。

  安佑没有主动和陆泽说话,完全是出于面子。他这人特爱面子,就算是错了也要强词夺理。他一直在心里嘀咕,陆泽,你赶快来和我说话,我不会不理你的。而且,放学以后我一定请你去星巴克,我们以后还会是好朋友的。

  而陆泽没有和安佑打招呼,却是因为有些顾忌。那天放学以后,他鼓足勇气和安佑打了声招呼,但没想到安佑根本没有理他。陆泽以为安佑还在生气,却不知道安佑当时以为是错觉,所以没有在意。可陆泽怎么知道这些,他很失望,最后变得难过。多年的好朋友就这样形同陌路了吗?

  为了让自己不再整天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陆泽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他每节课都认真听讲,做好笔记。下课后也很少和同学说话,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抱着教科书看。晚上,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正常作息时间八九点钟就睡觉,遇到考试就延长到十一点。现在,他可以不用任何提神的饮料就能坚持到深夜一两点钟,而第二天上课也不会疲惫。

  每天放学以后,陆泽收拾好书包就去足球场练球。他每次训练都很刻苦,身上总会有大大小小的新的伤疤。但他并不在意这些,男孩子有点伤疤很正常。

  安佑还和以前一样,整天只知道在学校里逗那些女生。每当下课的时候,他的身边总围着一群人,于是他开始张牙舞爪,口水四溅。他紧紧地抓住女生的心理,问女生,“你们觉得我上次卡拉OK大赛表现得怎么样?”

  所有的女生点头说,“好好好,简直就是情歌王子在三中。”

  安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接着说,“如果我以后去唱歌,你们还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的歌声吗?”

  “何止喜欢,我想我到时候会很崇拜你,甚至……”一个女生说。

  “甚至什么?”安佑追问道。

  “不告诉你,反正是好事。”

  “不说也猜得到。”另一个女生说。

  逗这些女孩子完全是安佑的专长。反倒那些整天看书做题的女孩子,安佑不怎么喜欢。

  晚上在家,安佑写上一个小时的随笔日记,然后就开始做题看书。他的咖啡总是一杯接一杯地冲,咖啡下肚整个人的精神就很亢奋。他每天晚上都可以熬到深夜一点钟还不休息。

  安佑总是对小泰子吹嘘,凌晨一点钟以后正是精神来的时候。小泰子半信半疑,说,“你适合去做贼。”安佑跟上一句,“我专门去拜访你家。”然后,两个人开始打闹。

  陆泽看见安佑和小泰子两个人在教室里打闹,他只是抬起头看上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安佑总会想,陆泽你难道真的不打算跟我和好了吗?

  最近一次考试,安佑的成绩依然还是年级前三名,但第三名的地位已经开始动摇根基了。以前,他和第一名相差十分,和第二名相差五分,和第四名的成绩是相差二十分。可现在,他和一二名的差距正在拉大,和第四名缩小到五分的差距。

  安佑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成绩开始往下降了,是晚上不够用功,还是其他原因。这家伙始终不肯承认,他的成绩下降完全是因为上课的时候不认真听讲,要么在打瞌睡,要么就在逗女孩子。现在,他已经很少在课堂上做笔记了,除非老师提醒是很重要的笔记,否则他懒得动一下笔。

  相比之下,陆泽的成绩进步惊人,这次考试居然进了年级前五十名。算是一匹黑马,这也让老师刮目相看。有好几个任课老师还在课堂上点名表扬他的进步,让其他同学借鉴他的学习经验。

  星期天学校并没有严格规定不上课。说白了,就是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可以在家里休息,只有年级两百名以后的学生才被要求补课。这些学生的日子不好过,要两个星期才能休息一次。

  每个人在星期天休息的方式都不一样。小泰子的老爸总是一大早就把儿子叫起床,然后开车带儿子去公司。自从上次小泰子偷偷地把老妈的车子开出去,然后又撞坏了后车灯,老爸就决定严加管教小泰子。

  早上小泰子不肯起床,说休息日应该好好地睡个懒觉。可是老爸伸手就把他的被子给掀开了。

  “小泰子,起床!和我去公司上班。”

  “爸,我困。”小泰子不愿意。

  “不愿意也得去。放着你在家,说不准又惹出什么事来。跟我去公司,你可以在我休息室的床上睡觉。”

  小泰子揉揉眼睛,连打几个哈欠后才穿衣服起床。

  思瑾喜欢跟着他的老爸出去钓鱼。她一大早就起床打扮一番,然后背上笔记本电脑跟着老爸去钓鱼山庄。她把钓鱼的事交给老爸,然后一个人在房间里用笔记本电脑写她的青春小说。

  来到三中以后,思瑾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自从她连载的小说受到同学们的欢迎,她就决定将来成为一个畅销小说家。她每天完成作业以后,都会坚持写上两三千字的小说。星期天不上课,她可以写上一整天,洋洋洒洒地写出一万字。她有时候也会感到疲惫,但写作的快感一直在支撑着她。

  安佑像往常一样,睡到十二点才起床。吃过午饭以后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出去买东西。他每个星期都会到图书城买新的图书,顺便看看他最喜欢的那个不出名的作家有没有出新的作品。他通常中午出去,一直要到晚上七八点钟才能回家。

  到图书城的时候,安佑看见路边有很多人在围观。通常情况,安佑是不会去凑热闹的。他并不是没有好奇心,而是觉得好奇心有时候会害了自己。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好像是交通事故,多半又是肇事双方在争执,然后没完没了的都说自己有理。

  可是,安佑却看见陆泽的身影。难道陆泽也在看热闹?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呀,怎么现在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安佑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去。

  一个女的正在拉着陆泽的衣服不放,而陆泽扶着山地车站在那里,他的右手好像受伤了,不停地流着血。尖锐的疼痛感仿佛安佑也能感觉得到。他很少受伤,但每次看见别人的伤口在流血他似乎也能感觉得到。他受不了这种感官上的刺激。

  女人不停地在唠叨,“赔钱,否则你今天休想走。”陆泽始终在沉默。安佑看见女人后面的那辆奥迪A6的车身上有一道划痕,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他虽然没有看见是陆泽的自行车弄的,但他却坚信不是陆泽的错 。这本来就是在人行道上。人行道上怎么会有机动车呢,这应该是机动车先违章的。

  安佑一直都看不惯这些人 ,仗着自己有点臭钱就看不起别人,坐在车里面就觉得骑自行车的人比他低一等,别人碰了他的车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吧,非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开着一辆奥迪。

  陆泽显得无奈,他不想和一个女人争执不休。可是这种刁民却不肯罢休,非要陆泽拿钱不可。

  安佑走了过去。“陆泽,你的手。”

  陆泽回头看见是安佑,他轻轻地说,“我没事。”

  安佑问陆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陆泽开口说话,女人就把话抢过来。“他弄坏了我的车。这车子重新做漆是很贵的。”

  “不就是一辆奥迪吗,多少钱?我给你。”说完,安佑从兜里拿出钱包。

  女人迟疑了一下,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中学生的口里说出来的。安佑的口气好像镇住了这个女人。女人说,“看你们是学生,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三千块。”

  陆泽对安佑说,“是他们的车撞上来的,又不是我的错。”

  安佑抬手让陆泽不要说话,他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扔到了奥迪车上。

  “给你,拿去吧。”安佑轻蔑地说道。

  安佑扔钱的动作似乎激怒了车里的人。车门打开了,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男人一看见安佑,就说道,“安少爷,是你呀,你怎么会在这?”

  安佑说,“我认识你,你是我爸的一个助手。”

  “是呀,你还记得我呀。”

  “这是你的车?”安佑问道。

  “是的。我真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不然我们怎么会和他计较呢。小兰,快把钱还给安少爷。”

  安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穿的倒是冠冕堂皇的,但典型的伪君子,他和这个女人算是绝配了。

  “你撞了我的朋友反过来还说是我朋友撞了你的车,你真行呀?”

  “安少爷,你看这都是误会。”

  “误会?”安佑嘴角冷笑了一下。他对男人说,“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爸爸的,你知道他的脾气,他最反感你这样的人。所以,你明天不用去上班了。”

  “陆泽,我们走。”

  围观的人发出了嘲弄的笑声,有些人正指指点点这个男人的不是。男人一脸的尴尬,然后又缩回到车子里。女人红着脸捡起车上的钱以后,也回到车子里不敢露面。

  安佑陪着陆泽到附近的诊所把受伤的手包扎了一下,然后安佑帮陆泽推着车,两个人在大街上走着。他们之间的隔阂因为今天的这件事情完全地消失了。俩人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后才开始说话。

  陆泽对安佑说,“安佑,谢谢你呀。那钱我一定会想办法……”

  安佑抢过话来,“别和我说钱的事,说了我就要翻脸。”

  陆泽沉默。过了一会儿,他说,“其实都是他们的错。那钱本来是不该我们赔的。”

  “我知道,但你看看当时那个架势,你不拿钱出来,那女的肯放过你吗?”

  “我又没有错,我干嘛要怕她。”

  “陆泽,你怎么这么固执,这根本就说不清楚谁是谁非。就算让警察来又能怎样,那奥迪车划了一道痕,警察还不是偏向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我看的比你清楚。”

  “可是你这样做,反倒让这些人觉得我们好欺负。”

  “我不会就这样轻易把钱给他的,我要让他好看。”

  陆泽看了安佑一眼,说,“你不会真的让你爸把他开除吧?”

  安佑“嗤”的一声笑了。他说,“我当时是吓唬他的。你也不想想,我爸怎么可能听我的。不过,我还是会和我爸说这件事情的。不管怎么说,我也应该让我爸知道他的身边有这样一个伪君子。当然,能把他开除更好,我最看不惯这样的人,兜里有几个臭钱就不可一世,就好像全天下就他有钱似的。”

  陆泽没有说话。

  安佑问,“你今天来图书城做什么?”

  陆泽回答,“我来看看有什么好的参考书。”

  “嗯,你最近变得用功了,成绩也进步不少,恭喜你呀。”

  “你不也一样,年级前三名,尖子中的尖子。”

  “好啦,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就别相互奉承了。去星巴克,我请客,怎么样?”

  “好。”陆泽爽快地答应了。

  安佑骑着山地车,陆泽坐在车后面。两个人都特别的高兴。尤其是安佑,一路上看见漂亮的MM就吹口哨。等那些MM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溜出很远的距离了。

  那些破碎的记忆再一次被拾起。曾经,陆泽经常用自行车载着安佑绕过一条条大街,路过一颗颗高大且茂密的榕树。俩人在榕城的那些陈旧的巷子里转来转去,在街边吃很便宜的小吃和羊肉串。那些漂亮的女孩子经过他们的身边,安佑的目光总会被吸引。他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这些漂亮的女孩子能反过来被我的目光吸引住多好呀,这样我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们一个个追到手了。

  大雨席卷午后的烈日,不知疲倦地从白天下到深夜,再从深夜下到天明,淹没整个夏天。那些粘稠的记忆留在这个季节,和它接连的是下一个夏天。

  早上起床,突然发现窗户的玻璃上结起了一层朦胧,而外面的世界也变得模糊不清。那些原本繁茂的植物被瑟瑟的风吹动飘摇,那些树枝上的叶子被染上了终极的颜色,这个夏天早已经远去。

  有一个人总会出现在面前,挥一挥手带走整个世界的泪水。

  然后,他对你说,我会在下一个盛夏光年等你。

  十年。

  五十年。

  一百年。

  直到有一天我们永远都走不出那个最繁茂的时节。

  很多时候安佑都在想,夏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如果不翻看日历,还能不能算出走过的这个夏天的每一个关键词。立夏是从什么时候到来的,第一个台风是

  什么时候登陆的,第一个高温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好像从来都没有记住过这些特别的日子,也好像是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些特别的日子,也可能是每个人根本就来不及跟上夏天行走的脚步。

  当立夏到来的时候,我们还在穿着春天的衣服。当第一个台风登陆的时候,我们忘记了出门要带雨具。当高温结束的时候,我们还在穿着最薄的衣服。时间顺着秋天的痕迹漫过我们的脚背,潮水翻涌高涨,青春就这样又被淹没了一个厘米。

  候鸟已经飞走了一段时间,于是这个城市就会出现安静的时候,落叶掉在地上也出现了沙沙的声响。

  秋天的景象印得越来越深,一直深到失去它的本色。冬天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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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淹没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