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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淹没城市》 作者:杨盛渊

第8章

  离开学还有十多天的时间,根据学校的安排,高一年级将参加军训。这样,安佑地狱般的日子即将到来。军训的一个星期,将是安佑最痛苦的记忆,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这些刻骨铭心的痛。

  安佑掏空了心思想逃避军训。他先是打电话给班主任请病假,说自己刚好在发高烧,无法前去军训。班主任居然相信了,然后告诉安佑在家里好好养病,剩下的事情她会去处理的。安佑听到班主任这么一说,激动的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可是,第二天班主任打电话到家里,说如果要请假,家长必须亲自去一趟学校。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安佑的这个计划宣告失败。

  从老爸的口中得知,思瑾不去参加军训,她要和她的老爸出去外面旅游。一直以来安佑都不喜欢思瑾这个女孩,可是想来想去,要是能跟着思瑾和她老爸出去外面旅游,总比死在训练场上强多了。于是,他又打电话给思瑾,让思瑾去问问她老爸是否愿意带上他一起去旅游。思瑾听到安佑这么主动,立刻就跑去问她的老爸。

  可是,安佑的这个计划再次宣告失败。思瑾的老爸打电话到家里,老爸一听,知道臭小子想逃避军训。老爸坚决不同意他出去旅游,而且一整天都呆在家里看着他。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就用车子载着安佑去学校报道。

  凭什么思瑾可以不用参加军训,老子却要去受这份罪。真他妈没天理了。再多的抱怨都没有用,安佑坐在客车上的时候鼻子都是酸的。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所有的同学又回到了学校。相比炼狱般的军训生活,学校生活是多么的惬意和让人向往。终于又悠闲自在地聚在一起了,可大伙儿都高兴不起来。彼此看着对方,却没有一个人拉家常说这个假期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所有人都是一张苦脸,然后相互诉苦,述说自己的不容易。

  陈思思对着一个男生不停地描述他们的那个教官,鼻子什么样,嘴巴什么样,眼睛什么样,长相如何可怕。其实他无非是想更生动地告诉男生,教官怎么用尽天下最卑劣的行径对她们柔弱的身体进行摧残。

  “看见了吗,我都晒黑了,就是这个魔鬼教官让我们对着一个大太阳站军姿的。现在好了,我一年都别想再白回来了。啊!我要杀人,我要杀了他。”

  所有的女生都跟着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MM领导,我真想让你下地狱。”

  思瑾看到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没想到高中军训这么恐怖,幸好自己没有参加。可是,再看看安佑,他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他的皮肤依然白皙。

  思瑾好奇地问安佑,“安佑,你怎么没有变黑呀?”

  安佑这家伙在军训的时候请病假逃避训练,所以他自然不好意思讲真话。他红着脸对思瑾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们老家的人皮肤好,是晒不黑的。”

  很多不知情的同学一脸羡慕的目光。没想到安佑的皮肤抵抗力会这么强,所有人都晒黑了,他却依然和以前一样白。

  安佑看到这么多羡慕的目光在对准他,正一脸的得意。

  “娘娘腔当然晒不黑了。”很快,所有的目光又都集中到了说这话的人身上。

  杜一海。好小子,这个年级第一名第一次真正的露脸了。平时他的成绩好,但好得成了一种习惯。渐渐地,他淡出了同学们的视线。也就是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以后,老师宣布名次时大伙儿才想得起他。

  但一直以来,杜一海在同学心目中的形象还是不错的,他从来没有和别人发生过争执,也没有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可今天,有谁会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也许这句话没有任何鄙视人的意思,是纯粹的开玩笑。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在场的同学都感到很尴尬。

  “啪。”陆泽用手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大步走到杜一海面前,怒视着杜一海。“怎么着,我兄弟什么时候得罪你了,犯得着这么伤人吗?”

  杜一海看着陆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杜一海,你说我可以,我不会和你计较,但你说我兄弟我可不答应。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这么说安佑,老子揍扁你。”

  整个教室坐满了同学,但鸦雀无声。很多同学都惊呆了,毕竟,三中很少看见这样的场面。自从大家进入三中以来,还从来没有听到过打架的新闻。而今天,很难说将发生这样的事情。

  安佑赶忙走过去拉了拉陆泽。“陆泽,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我自己来处理。”

  安佑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不高兴,他甚至面带微笑地对杜一海说,“杜一海,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陆泽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但请你记住你今天开的这个玩笑。”说完话,安佑更是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家放松点,没事、没事。”

  大伙儿都舒了口气,火药味终于消失了。如果打起来,大伙儿都不会觉得这场戏会多么精彩,相反会让大家感到紧张。这毕竟是一个班集体,才过了一个学期就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相处。

  下午放学以后,安佑没有和陆泽打招呼就离开了学校,他失魂似的在路上走了半天。其实,他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杜一海说的那句话他并不是不在乎,事实上他很在乎。他从来都容不得别人这样子对他。只是过后他想了半天都想不通,当时他居然会如此镇定。要是在以前,很难说随手就操起一个文具盒或是一个书包朝杜一海的脸上砸去。

  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了吧,别放在心上,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吧。其实也没什么,人家要说就让人家去说吧。兴许,人家并没有任何的恶意。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陆泽,所以安佑没有回头看。

  “安佑,我在后面跟了你半天了。怎么啦,还在想早上的事情呀?累不累,都想了一天了。”

  安佑没有理会,陆泽还在喋喋不休。但今天,安佑真是出奇地镇定,陆泽不停地在旁边说话他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看到安佑这样,陆泽也没有说话的欲望了,静静地推着山地车陪安佑走了很久,直到安佑打车回家他才想起天都快黑了,自己也该回家了。

  这一天晚上,安佑在日记本里写下日记,杜一海,我一定不会忘记今天的,我一定要加倍努力超过你,我将把你踩在我的脚下。

  三中运动会终于到来了,这是开学以来的第一个热身运动。早上课间休息的时候,班主任来到班上问哪些同学自愿报名参加比赛。班主任像往常一样开出了诱人的条件,只要获得名次,除了学校奖励以外,班上也要加倍奖励。但说了半天,班上报名的同学寥寥无几,除了陆泽和另外三个男生,其他人都没有主动报名参加比赛。

  班主任急切地等待,可是所有人反应迟钝,久久没有人举手报名。相比文艺大赛和作文大赛争相报名的场面,运动会算是冷门赛事了。不过这一点也不奇怪,相反,如果大伙儿都踊跃报名,这恐怕就不是二班了。对于运动会这样的比赛来说,成绩最好的同学通常都是最乖戾的,活像一只躲避危险的兔子安静地呆在一个地方而不愿意发出一点动静。不管是得奖还是不得奖,奖金多少对他们没有一点诱惑力。再说了,成绩好的同学通常都是头脑发达,四肢纤细,要是让他们去参加比赛,在运动场上一站,那么一大片观众都得晕倒。他们的身材完全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实在是有损三中的校容校貌,至少有损运动会的形象。

  看来,这些同学不愿意报名参赛都是可以理解的。可学校不这样通情达理,按照学校规定,每个班分配给的名额如果没有报满,会影响到团体总分,报的人越少扣的分越重。为了不拖累团体总分,每个班的班主任可不愿意出现这样的情况。于是,班主任开始发言了。

  “大家怎么一点都不主动呀,这可是关系到班上荣誉的事情。既然这样,我就点名了。”

  这话没有带来任何的积极反应,所有人还是沉默。于是,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环顾着整个班上,而下面的同学低着头装出一副正在认真看书的样子。

  “陈思思。”班主任点名。

  陈思思反应迟钝,半天才站起来,问,“老师,什么事情?”

  全班哄堂大笑,班主任也被逗乐了。班主任说,“陈思思,上个学期体育老师已经点了你好几次大名了,你经常无故请假,我这个班主任一直都是拿我这张老脸挡着。但这一次你一定要参加运动会的比赛,名次不重要,重在参与就行。”

  “老师,我?”陈思思一副哀求的样子。

  班主任装作没有看见。“就这样定了,班长把陈思思的名字记下来。好吧,下一个我看……”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希望下一个不是自己。班主任看了半天,却决定不下来让谁参加比赛。于是,又开始翻新花样。

  “好吧,我再强调一点,自告奋勇的同学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项目。如果是不踊跃自荐的同学,我最后点到名的参加五千米和三千米长跑。”

  这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大伙儿才考虑了十多秒以后就有同学打报告要求参赛,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才几分钟的时间,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同学报名了。

  小泰子举起手来大声地说道:“老师,我要报名,但不知道该参加什么项目。”

  “当然是你最擅长的项目呀。”班主任有点疑惑。

  “可是我的体育成绩每个项目都差不多。”

  “这样呀。好吧,我给你推荐一个项目。班长,你记上张泰的名字,他就参加男子五千米吧。这个项目没有名额限制,而且只要坚持完比赛的同学都能得到奖品。”

  小泰子跌坐在凳子上。该死,这下子要吐血了。本来想耍个小聪明,但反倒弄巧成拙。

  安佑依然不动声色,眼看差不多的时候才举起手来要求报名,但班主任示意他将手放下。

  班主任说,“报名的同学好好准备准备,剩下的同学到时候就负责后勤保障。”

  这话一出,班上出现了两边倒,一边唉声叹气,而另一边鼓掌欢迎。终于,某些人要去上刑场,而某些人又逃过一劫。

  有句话说得很好,强扭的瓜不甜,说的一点没错。就拿这次运动会来说吧,二班除了踊跃报名的四个男生获得比较好的名次,让团体分数没有出现丢人的零分,其他参赛的同学都是滥竽充数,大部分在预赛的时候就淘汰了。

  除了单项奖陆泽获得五千米年级第二名,铅球投掷第二名,还有其他三个男生各获得一个第三名,团体项目上却没有获得任何的名次。拔河比赛二班第一轮就淘汰出局,接力赛原本有希望获得名次,但跑到一半的时候安佑和其他三个女生在交接棒上相继出现了掉棒的情况,最后二班只获得倒数第一名。运动会结束时,团体总分再次名列年级倒数第一。

  运动会闭幕式上,其他班的班主任接二连三地上台领奖,二班的班主任却呆呆地站在原地,装出一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样子。而班上的学生却表现出了对获奖班级的羡慕。眼看大大小小的奖都颁完的时候,突然念到了高一二班的名字,班主任笑容满面地上台领奖。这是二班获得的唯一一个团体奖,精神文明奖,获奖缘由是本班同学在集体观看比赛的时候遵守纪律,发扬了观众应有的职业道德,耐心就坐观看比赛。

  别说,这个奖的分量还不小,奖金和团体第三名的金奖相当。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奖也是对二班的一种讽刺。

  运动会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同学们还在谈论着运动会的事情。有男生说,那些喜欢瞄帅哥的女生在运动会上大饱眼福,原因是三中运动会的男运动员全都是帅哥,要想找一个相貌一般的都不容易。为了能长久地留住幸福的时刻,许多女生带来了数码相机将他们中意的英雄拍了进去。

  而像安佑这种类型的男生,则反过来拍看台上的观众。很多男生本来也想拍一些女英雄的照片,但参赛的大部分女生都让他们的审美眼光失灵,于是开始不停地对着看台上的观众闪光。为了能获得一个漂亮MM的照片,安佑差点遭到烂番茄和矿泉水瓶的连续轰炸。

  每个白天每个黑夜,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每一个向往明天的人都在盼望春天。可是,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明白,我们一直都在盼望时间的流逝。

  每一个人,就算你可以活到一千岁,但记忆中的碎片拼凑起来却只有短短的几十年,甚至是几年的时间。原来,时间带给我们的只是在不断地流失。

  早晨拉开窗帘,看见厚重的雾霭弥漫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潮湿的岁月留下了寒冷的痕迹。这是梦吗?在外面的世界里行走,渐行渐远。雾霭散去一点,时间走过一天。雾霭再散去一点,时间再走过一天。

  一天又一天,你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雾霭散尽,映入我的瞳仁的是你毫发毕现的身影。

  春天不期而遇。

  这是梦吗?这是你我的梦。

  盼望已久的春天终于来了,而榕城的气温回升得很快,终于不用再穿臃肿的衣服了。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可最近安佑却无法在这个春天里为新的一年制定一个计划。其实,学生永远不用计划行事,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学习再学习,最后风风光光地毕业。

  每天早上来到学校,安佑都可以看见陆泽站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对他挥手,笑容灿烂得就像春天里盛开的花朵。而阳光也像花朵一样绽放开来,均匀地挥洒在每个人的身上,于是身体的温度又增加了一点。而每一天,总能呼吸到春天的气息,于是每一个人的心情都会很好。

  晚上躺在床上睡觉,安佑总是翻来覆去地想,春天究竟有多少让我们向往的东西。现在是春天了,可是生活依然平淡,每天还是为了学习往返学校和金菲亚。从床上爬起来,再一次打开电脑对着显示器翻看以前写过的日记。那些记忆依然大片的在电脑的硬盘里面,但脑子里却只剩下零碎的痕迹。看见一连串幽默的文字,总会咯咯地笑出声来。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电脑很可能会中病毒,然后就再也打不开记忆的匣子。思来想去,狠下心将电脑里的硬盘全部格式化。Game over,一切都会结束。然后又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总在不知不觉中睡着,而笑容依然陪伴着自己度过每一个夜晚。这一天就这样子结束了。

  三月份过得很缓慢,生活没有任何的波澜。在学校里,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又开始运作起来了。才两个月没有参加,但感觉就好像一两年那么久了。所有人都在努力让自己的各项机能运作起来,以适应新的学期。

  陆泽早就脱掉了他的毛衣,他还是像以前大多数时间一样,外面套着一件运动服,里面是一件贴身的T恤。他好像永远都感觉不到冷,每次安佑都在他面前不停地吹气,但他无动于衷。从严冬过渡到暖春,安佑却不能立即适应过来。用他的话说,他是一个真正的热血动物,是很怕冷的。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的寒冷,他都能第一时间感觉出来。所以,他尽管已经把羽绒服换下了,但还是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而且久久地不愿意脱下来。

  总的来说,新的学期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然后就是百忙中抽出时间参加兴趣班。唯一和以前不一样的就是频繁的考试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调整,很不幸的是这个调整并不是大伙儿都希望实现的最好一到两个月考一次试。现在考试的次数没有减少,但却从以前有规律变得没有任何规律,学校随时可以根据需要进行突然袭击。

  用姚颖的话来说,所谓的突然袭击就是什么时候考试完全看某些人的脸色,哪天某个人犯病了他完全可以心血来潮搞一次,而且还振振有词地对大家说,这突然袭击并不是学校整人,而是完全按照练兵规定来执行的。高考就是战场,而战场是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随时都要做好抵御突然袭击的准备。姚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讲《孙子兵法》的架势,而她的这些话也得到了全班同学的一致肯定。

  晕,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好像什么时候听过似的。想了半天,安佑终于想起来了,好像在军训的时候教官讲过类似的话。当时为了吓唬大家,说要在晚上大伙儿都熟睡以后搞紧急集合。记得教官的原话是,搞紧急集合是条令条例上规定的,并不是故意整人的做法。

  看来,姚颖是把军训教官的话改动了一下,然后冒牌是自己的原创之作。也难怪她在这方面比较突出,上次的作文大赛,她的预赛作品写的题目是《在那梅花盛开的地方》。嗯,她还真有才。安佑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三中突然袭击的考试方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已经有的,一些喜欢追根究底的人问了二三年级的学长,他们给的答案都是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这最新发明还是在三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开学以后第一次突然袭击让每个人措手不及,二班很多以前学习成绩好且稳定发挥的同学都考砸了,名次都出现了较大的波动。唯一保持不变的还是班上前三名和班上最后几名。

  杜一海依然占据了年级第一名的位置,而安佑还是年级第二名。安佑在看杜一海的时候,杜一海朝他挤了一下眼睛。

  安佑,你永远都是老二,认了吧,你永远都被我踩在脚下。去死吧。连续几天,安佑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杜一海看他时候的表情。这分明是在挑衅我。其实,这些话都是安佑想出来的,而他认为杜一海也是想对他这么说的。

  杜一海,请记住你说的这些话,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3月25日。这一天,安佑终于有了机会报复杜一海。化学考试的时候,安佑超常发挥,很快就做完了题。这一次他对自己特别有信心,心想至少也是九十九分或是一百分。越想越开心,他开始不停地扭头看其他同学,最后他盯上了杜一海。

  杜一海不知道在抽屉里翻什么东西,而安佑认定他一定是在偷看教科书。这一刻,机会终于来了。只要他打报告举报杜一海,那么老师就会发现。这样一来,就算杜一海不会被写检查,那以后其他同学都会重新审视这个年级第一名,而他也将名誉扫地。可这样一来,其他同学又会怎么看自己呢?

  想想杜一海看自己时候的表情,想想他说的那句话,安佑再也不能等了,他立刻站了起来,“报告老师,杜一海低着头在抽屉里翻看教科书。”

  老师听到这话以后迟疑了几秒,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然后迅速朝杜一海走去。而这时,也不知道杜一海是怎么回事,他的教科书掉到了地上。化学两个大字很醒目,恐怕没有人会看走眼。而化学考试的时候,化学课本掉到地上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吧。

  几十双眼睛都集中到了杜一海和老师的身上,这究竟是做梦还是真实的。陈思思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着胆子说了声,“什么事情呀?”可是没有一个人理她。

  杜一海弯下腰把教科书捡了起来,而老师过来以后伸手拿走了他手上的课本,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走了。安佑还在看着杜一海,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他希望这个时候杜一海能偏过头看他一眼,他就可以还给杜一海一个挑衅的表情。

  终于,杜一海看了安佑一眼,但那个眼神很复杂,只有一秒钟杜一海就低下了头。一分钟以后,杜一海交卷离开了教室。

  考试结束以后,全班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很多人在议论的同时都把目光朝向杜一海,而杜一海则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手里捧着一本武侠小说正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周围的风言风语他根本就不在乎。

  班主任来到了教室,把杜一海叫了出去,然后全班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接下来所有的目光又都朝向了安佑。自始至终,安佑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也很复杂。过了一会儿,班主任和杜一海一起回到教室,班主任在讲台上说,“这件事情的真相我已经清楚了,大家到此为止,不要再继续讨论下去了。”

  这话说的很含糊,但越是不明不白的事情大伙儿越是想探个水落石出。班主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每个人都是一脸期待的表情,杜一海究竟是怎么回事,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他。所有人的期待完全就是想看别人的笑话和悲剧。

  这件事情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杜一海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罚,而整件事情的真相除了当事人以外其他的同学都不知道。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似乎不明白,反正没过几天,再也没有一个人谈起这件事情。而生活依旧沿着清晰的轨迹进行下去。

  刚开始的几天,安佑和杜一海在教室里看见彼此,两个人多少还会有些尴尬,但没过多久,当两个人的目光再一次对在一起时,那种自然的表情就好像是两个从来都不相识的陌生人。

  安佑并没有想到他对杜一海的报复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想了整整一天才明白一件事情:一直以来杜一海都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但同时也是自己的同学。但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尽管两个人是同学,但再也不可能说上一句话了。还有,从今以后,杜一海是不是第一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不是很熟络的人已经从自己的生活里彻底抹去了,而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却也说不清楚。

  4月份的时候,杜一海转学了。他走的头一天请安佑去吃麦当劳,两个人竟然敞开了心扉,就好像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安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他问,“杜一海,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才转学的?”

  杜一海微笑着摇了摇头,好半天,他说,“其实,有些事情是无法说清楚的,是对是错只能留给别人去评价。但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想在走之前解释一下。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那句话吗,别放在心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因为那天大伙儿都太兴奋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挺好的。”

  安佑没有任何的表情,现在听到这句话又能怎么样,其实早已不重要了。一句话还能记住一辈子吗,今天两个人能坐在一起,至少已经说明了一件事情,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杜一海说,“其实我要转学并不是因为考试的事情。我爸已经调到别处去工作了,而我妈也要跟着他过去。所以说,我不跟着一块儿去可能吗?”杜一海再一次露出了笑容,他希望安佑也能够笑一笑。

  安佑的笑容始终还是太勉强了。离开麦当劳的时候,杜一海拍了拍安佑的肩膀,“安佑,以后的日子还需要我们每一个人加倍地努力,记住呀。”

  杜一海走后的第二天,关于他转学的传言立刻传遍了整个二班,而所有的同学一致认为,杜一海是因为考试作弊觉得自己再也没有颜面见大家,最后才选择转学的。

  “看来我是猜对了,原来杜一海上次考试真的作弊了。他可是年级第一名,怎么还会作弊呀,真想不到。”一个女生说。

  “嗨,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每个人都会犯错误,我们是会原谅他的。只要他努力,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希望。”另一个女生说。

  “是呀,就这样走了,真可怜。”

  从嘲讽一个人再到同情和可怜这个人,最后到憎恨另一个人。

  “如果不是某些人嫉妒心太重,杜一海也不会是这样的下场,这种人更可憎。”

  安佑清清楚楚地听着,他知道某些人指的是谁,他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事实上那件事情本来就是因自己而起。如果不是自己打报告,杜一海就不会被抓。而杜一海作弊自己也是猜测的,现在大家都来说自己,这有什么不对呢?

  姚颖大声地对安佑说:“安佑,我觉得杜一海很无辜,你做的真的太过分了。”姚颖白了安佑一眼。

  思瑾没有作任何的评论,她只是回过头看了安佑一眼,然后无奈地低下了头。

  鄙视,质疑,无奈,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朝向安佑,然后很快地从他的身上移开。

  思瑾,陆泽,小泰子,他们三个人是和安佑最熟的几个人,但他们都没有对他说一句安慰的话,哪怕是骂他的话都没有说一句。这样的沉默更容易让人感到孤独和无助。

  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理自己了,安佑的心里很难过。

  杜一海转学了,他的座位一直空着。每次安佑看见这个空位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内疚。他希望这个座位能一直空下去,这样,当他看见这个空位的时候都能想起杜一海,然后在心里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孤独一直陪伴了安佑好长时间。每天放学以后,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快速地收拾好东西走人,任凭陆泽在后面叫他也不理会。而现在,反过来是陆泽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就匆匆地离开教室。好几次,安佑想叫住陆泽,但陆泽总是大声地说,“拜拜各位,我要去练球了。”然后挥一挥手就冲出了教室。

  小泰子每天和安佑说话总是不超过三个字,他只是在放学的时候从安佑身边经过时冷冷地说一声“再见”。其余的时间,他总是装作没有看见安佑的样子。安佑知道小泰子对自己不耐烦,所以想和他说几句话也无从说出口。

  剩下的只有思瑾,这个喜欢缠着安佑的女孩,她好像成天到晚都在忙,一休息就往外面跑。看着思瑾不顾一切地离开教室的背影,安佑肯定地认为所有人都在默默地躲着自己。他轻轻地拭去眼泪,坚定地对自己说,我终于要试着去习惯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说话,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径直地朝理想奔跑。最后一个人自由地飞翔……其实,这有什么不好,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分别。

  4月中旬的时候二班又开始了沸沸扬扬的传言。一些消息灵通的同学说将有一个新同学转到二班来。三中偶尔会传出某个同学转学离开的消息,但转进来的消息却几乎没有。对于这种稀罕的新闻,免不了会让一些男生和女生产生兴趣。于是,一连好几天每到下课的时候班上很多同学都在讨论这件事情,但安佑对此却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看了看杜一海留下的空位,很快将有人将它占据。

  “能转学到三中来,真不容易。”陈思思用夸张的口气说。

  “是呀,而且是转到我们二班来,那就更不容易了。”另一个女生的口气更夸张。

  “有什么不容易的,这就要看是什么人了。”姚颖拿着一把指甲刀边剪指甲边说,一副老谋深算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思瑾好奇地问。

  “也没什么意思。我还听说即将走进二班的新同学是个男生,而且是个高干子弟。”

  大伙儿听姚颖这么一说,好奇心更强了。姚颖摆摆手,“嗨,就知道这么多了,下次再说。”

  “姚颖,你够厉害的,什么都能打听到。”大伙儿都竖起了拇指。

  “一般般啦,也没什么,你们都别这样看着我。怎么,是不是还想知道他长得帅不帅呀?”

  “是呀是呀,快说,长什么样?”陈思思激动地说道。

  姚颖抬了一下头,过了差不多一分钟,然后又低下头接着修她的指甲。“三二一。进来了,你们自己看吧。”

  于是,所有人都朝教室门口看去。果然,班主任带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平头,圆脸,戴一副眼镜,模样确实有点斯文的帅气。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思瑾睁大眼睛望着姚颖。

  “什么呀,别这样大惊小怪的,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我现在暂时不想告诉你们。”姚颖头一偏。

  叽叽喳喳,班上又开始议论起来。这是谁呀,哪来的,什么底细。所有人都在讨论同一个话题。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随便介绍了一下新转来的插班生的情况,第一个没有悬念的地方就是成绩出众。大伙儿感到失望,这也用介绍,来三中念书的学生哪个学习成绩不出众?这还用说?

  就是这个男生呀。安佑想,模样已经很呆板了,居然还留个平头。从来没有见过三中有这样的男生,真是有损三中的校容校貌。

  很久以后,安佑只记得这个留着平头,样子呆板的男生唯一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叫欧阳训练。他的声音特别的洪亮,刚说完话班上就一阵热烈的掌声。安佑对这个男生一点兴趣也没有,然后就低下头继续看他的书了。但随即,他又抬起头看了看杜一海的空位,心里顿时一阵儿复杂。

  “安佑,永别了。”

  安佑反应过来,他的同桌吴哲在对他说话。安佑问,“怎么回事,什么永别不永别的?”

  “你聋了吗,我要走了?”吴哲一脸伤心的样子。

  “你要去哪里呀?告诉我,你是不是也要转学?”安佑显得有点激动,盯着吴哲想知道答案。

  “转你个头呀。班主任说得已经够清楚了,我要去杜一海的空位上坐了,现在新来的这个男生以后就是你的同桌了。”

  安佑好像被钉锤敲了一下脑袋。居然有这样的事情,真他妈的郁闷,班主任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这个新来的我一看就不顺眼,居然让他来和我坐一块儿。而我的老同桌,就这样走了,永别了。

  看着吴哲离开的样子,安佑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毕竟同桌了一个学期,这种习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养成的。想想这半年多来,吴哲一直都在默默地做自己的靶子,每一次安佑心情好就对着吴哲使用他的黑沙掌。

  这个新来的男生真不是好东西。

  接下来的好几天安佑都没有和这个新来的同学说过一句话。他对这个叫欧阳训练的男生耿耿于怀,因为他认为就是这个人的出现,让吴哲悲伤地离去的。而欧阳训练也是一直在沉默,课间休息的时候偶尔有同学和他打招呼,他总是半天才抬起头来,问一声,“什么事?”他这种慢半拍的性子,让所有想和他说话的同学立刻丧失了语言功能。

  有时候,安佑会趴在桌子上看着欧阳训练。他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性子奇慢。在三中这个什么事情都快一拍的学校里还真是稀罕物了。班主任说学习成绩出众,就这性子不知道能好到哪里去,我一定要好好整整这个男生。

  “哎,新来的,现在几点了?我今天没带表。”

  欧阳训练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哦”了一声,赶紧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安佑趁机凑近点一看,原来还是块卡西欧的手表呢。看来家庭条件不错。

  “还有半个小时就打预备铃了。”欧阳训练慢吞吞地说。

  安佑叹了口气,“我没问你还有多久上课,我是问你现在几点了。”

  “哦,现在。”

  欧阳训练正要说话,安佑摆摆手说,“不用了,我知道几点了。”

  “哦。”

  安佑的肺差点气炸了。这个欧阳训练怎么左一个哦右一个哦,难道除了这个他就没有别的可以说了吗?

  “哎,我说新来的。”

  没等安佑说完,欧阳训练就接过话来,“你就叫我欧阳吧,平时大家都这么叫我的。”

  安佑觉得有点好笑。“我还以为你就只会说哦呢。好吧,欧阳。不,我就叫你训练吧,你的名字挺特别的。”

  “没事,你怎么叫都可以,这名字是我爸给取的。”欧阳训练露出了他到二班来的第一个笑容。

  安佑趴在桌子上仔细想了想,看样子这个人还挺好玩的。别说,这个家伙说话的声音还真好听,有点像某个明星。一时说不上来,反正声音带点磁性。

  周末没有上课,安佑出去外面溜达。他先是去世纪广场帮他老妈买一套迪奥的化妆品,然后去书店买书。在图书城的门口正好遇上训练,他没有戴眼镜,样子比平时帅气多了,也不怎么木讷了,安佑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家伙突然鬼主意又来了,他偷偷地跟在训练的后面,想看看他会买些什么书。这分明是在打探别人的隐私,安佑在心里嘀咕。但马上又对自己说,在这种公共场所,是没有隐私可言的。打探隐私谈不上,跟着别人学习倒是在理。

  安佑搞得像街头特务似的,远远地跟着训练,然后探头探脑地看。训练绕到另一个书架,安佑马上跟了上去,没想到撞到了人。

  “是你?”训练一脸的疑惑。

  安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撞上的人正是训练,他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说道,“是你呀,欧阳训练,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哦,是呀。”

  安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四处看了看,然后说,“你也来买书呀,那你继续逛,我走了。”

  “你不是来买书的吗,安佑?”训练有些疑惑,慢吞吞地说道。

  “我不买了,我要的书还没有到呢。好了,我走了。”

  “你别走呀,难得在外面碰上,我请你吃东西。”

  安佑心里嘀咕道,“吃东西?好啊,我整死你。今天我要让你大出血,居然敢对我说要请我吃东西。”

  “你请客呀,去哪里呢?”安佑装出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我请你吃肯德基怎么样?”训练笑了笑。

  “肯德基,一点也不好吃。这样吧,我知道一处西餐厅很不错的,去吃牛排怎么样?”

  训练半天没有说话。他看安佑的眼神就好像在对安佑说,要不别去西餐厅了,还是吃肯德基吧,牛排太贵了。安佑一脸嘲讽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子整人,第一次看见别人这样为难的表情,他心里越来越兴奋,今天一定要让这小子难堪,否则我就不叫安佑。

  训练不知道如何是好,安佑又说,“我以前经常去吃呢,班上的陆泽我也请他吃过好几次呢,味道还不错,但如果你不喜欢吃就算了,那我走了。”

  “别,我请。安佑,你去过那里,大概要多少钱呢?”

  “这个就不一定啦,要看是什么牛排了。我们就吃最便宜的那种吧,不贵。”

  “好吧,我们走。”训练把手里的书随手就放在书架上,然后跟着安佑离开了图书城。

  刚进西餐厅的大门,一个服务员就迎上来和安佑打招呼,显然安佑是这里的常客。服务员问安佑要吃什么,安佑说要两份最便宜的牛排。服务员迟疑了一下,安佑紧跟着说,“今天是我同学请客。” 说完,他看了看训练,训练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

  服务员把牛排端上来以后,又微笑着问安佑要喝什么饮料。训练没有出声,安佑看了看他,然后笑着对服务员说不用了。安佑随便吃了几口牛排就说味道不好不想吃了。训练对安佑说他也吃不惯这东西,但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

  没想到一结帐,两份牛排要五百多。训练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却还差二百多块。安佑站在旁边看着,心想,这次让你好好地丢丢脸,看你以后老不老实,这也算是给吴哲报仇了。

  训练不知道如何是好,而收银员却一直在陪着笑脸。她好像在说,五百块已经很便宜了,对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看着训练为难的样子,再看看服务员礼貌的微笑,安佑突然心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从钱包里掏出信用卡递给服务员。“还是我来付吧,不就是几百块钱吗?”

  训练把头低了下来,然后对安佑说,“安佑,今天你先帮我垫着,明天我一定还给你。”

  安佑冷冷地说了声“不用了”。安佑说话的口气谁都听得出来充满了轻蔑。训练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虽然他觉得有些羞愧,但他并不怪安佑。他抬起头望了望这个人,他终于发现,这是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男孩。首先,两个人的穿着就不一样,自己顶多穿普通专卖店里的衣服,而安佑身上的衣服一定是很贵的名牌。还有,自己的家庭虽然算得上富裕,不用为了吃穿等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而发愁。但相比安佑,他一顿饭就可以随便花去几百块钱,他的生活应该算是奢侈吧。训练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了。

  离开西餐厅以后,安佑感觉有些累了,他觉得整这个人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连吃顿牛排的钱都掏不出来,最后还得自己去帮他付。怪只怪自己的心地太过善良了。嗨,没办法。安佑无聊地走着,而训练就好像他的一个仆人一样默默地跟在自己的主子后面。

  “对了,训练,你视力挺好的吧。”安佑突然问。

  半天,训练才说,“不算太好,有点近视。”

  “是吗?奇怪了,你今天不是没戴眼睛吗,怎么在图书城里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今天戴了隐形眼睛。”

  “嗯?没注意,你不戴眼镜还行,没那么……”安佑说了一半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你在说什么,安佑?”训练疑惑地问。

  “哦,我是说,你适合戴隐形眼镜。你应该把你那破眼镜摘了扔掉,太难看了。”

  “我爸不准我在学校里戴隐形眼睛,他说隐形眼镜戴多了对眼睛不好。”

  “你爸说的?你怎么那么听他的话?”安佑无语。

  “是呀,是我爸说的。”

  安佑撇了撇嘴。他想,既然这样,那你就多听听你爸的话吧。安佑停下脚步,抬手打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冷冷地和训练说了声再见。训练看着安佑离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晚上吃过饭,训练问妈妈要几百块钱。妈妈对训练说,白天我不是已经给过你三百块钱买书了吗,怎么现在又要钱?训练真是一个老实的男孩,他把白天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妈妈很生气,随口就说没有。训练呆呆地望着妈妈,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二天去学校上课,训练进教室的时候都不敢抬头。因为他答应过安佑,今天就把钱还给他的,可现在自己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他认为是自己失言了,所以觉得不管在安佑面前还是在别人面前,自己都无法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

  走到自己座位面前的时候,训练看见安佑正拿着本书和旁边的女生有说有笑的。他轻轻地坐在了座位上。安佑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和女生说笑。

  该怎么和安佑说呢?

  直到早上第一节课结束,安佑都没有和训练说过一句话。其实他对训练没有多大的情绪,他只是觉得和这样一个木讷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也就没有说话的欲望。而训练却认为安佑是因为头天的几百块钱,所以不想和自己说话的。

  课间操的时候,安佑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他去的时候本来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可回教室的时候却阴着个脸。

  安佑进教室以后直接朝训练走去,然后大声地嚷道,“欧阳训练,你可真行呀你?”

  全班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安佑。大家都奇怪,安佑这家伙是怎么了,怎么隔不了几天又想闹出事来。

  训练吃了一惊,问安佑,“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你还好意思说什么事情,亏你还是个男人。”

  训练一点也摸不着头脑,安佑到底在说什么。他抬了抬眼镜,然后站起身来。

  “我告诉你欧阳训练,你就不是男人。有种你直接来找我,干嘛去班主任那里告我的状。老子最见不得你这种人了。”

  训练不明白安佑到底在说什么。而此刻安佑越来越激动,打人的架势都有了。安佑一点点朝训练逼近,训练则定定地站着想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陆泽冲了过来,一把拽住安佑。

  “老弟,你今天是不是又发疯了?”陆泽也没什么好气地说。

  安佑白了陆泽一眼。“闪一边去,你谁呀你?”

  陆泽顿时一肚子火气。要是换了别人,他早就给对方一拳了,但对于安佑,他还是忍了下来。

  “安佑,这到底怎么回事,发那么大怒干嘛,静下来把事情说清楚了。”

  “有什么好说的?我告诉你陆泽,你少管我的闲事,老子早就对你没有任何话要说了。”

  “你什么意思?”

  “切,什么意思?好吧,我告诉你,杜一海作弊的事就是我一手捏造的,怎么啦,你不服气是吧?想打抱不平?好啊,你来呀。”

  陆泽扭过头喘着粗气。安佑说出的这些话已经让他没有任何语言了。

  “我告诉你,我就是看不惯杜一海在我面前一副老大的样子,他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年级第一吗?怎么,你不是一直都同情他吗,现在他转学了,你干嘛不跟着一块儿去?”

  陆泽咬着牙说道,“安佑,你神经病。我再也不会管你的事了。”说完,陆泽大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老子的事要你管?自作多情。”安佑用仇视的眼神看了陆泽一眼,然后喘了几口气接着说,“我告诉你欧阳训练,今天当着全班人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我是问题学生?你才来几天呀,我招你惹你了吗?不就是个高干家庭吗,有必要这个清高吗?我怎么啦,我们家怎么啦,有本事让你爸妈也去当个大款。”

  “我……”训练已经彻底懵了。

  “我爸妈得罪谁了,犯得着那么尖酸刻薄地说人吗,你什么东西?”

  整个教室一片哗然。许多人都在说,“安佑,你少说两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安佑根本就听不进去,两只眼睛瞪着训练。训练还是定定地站着,希望安佑能把话说得更明白。

  小泰子走了过去,“你干什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你丢不丢人呀你?”

  安佑看了小泰子一眼。思瑾也过来劝安佑,她拉了拉安佑的袖子,但安佑没有一点反应。过了一会儿,安佑抬起胳膊擦了一下眼睛,然后就冲出了教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全班人都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然后所有人都在看训练,就好像今天的事情都是训练惹出来的。

  安佑冲出了教室以后一边走一边擦眼泪,他心里很乱,接下来的课他不想去上了,而且这一整天他都不想再呆在学校,不想再看见任何人。他搞不明白,居然会有这样的人,白吃白喝别人到最后还反咬人家一口,而且还说出很难听的话。

  一想到班主任,安佑就想吐。这个女人完全就是一个势利小人。去年刚入学的时候,误以为自己真的是校长的亲戚,然后就在自己面前说了很多好听的话,完全就是在巴结人。现在,来了一个高干子弟,然后又转个方向朝人家扑过去。这样的人真恶心。

  所有的人,包括张泰还有程思瑾,他们都是些什么东西。欧阳训练给了你们多少好处,居然帮着他说话。陆泽,我告诉你,你算老几,我的事凭什么要你管,你这种朋友可有可无。小泰子,别以为我以前给你几个笑脸你就以为我看得起你,你什么东西。程思瑾,臭不要脸的,跟你爸一个德行。

  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整天,安佑都在外面晃荡。好几次想起班主任说的那些话他就哭,只是一次比一次眼泪少。问题学生?说我是问题学生,好啊,我今天就不去上课,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恍恍惚惚地走到了电影院门口,安佑看见电影海报上面的女主角就好像是在对自己微笑一样,于是他买了一张电影票走了进去。

  看电影的人很多,但基本上都是成双成对的。对于这种文艺片来说,一个人来看电影的很少,尤其是男的就更是稀罕了。安佑一个人坐在最后的一排座位上,荧幕上的画面不停地跳动,但他却在发呆。十多分钟以后他就倒在座位上睡着了。

  电影是循环播放的,所以没有人来清场。安佑一直睡到下午4点多钟的时候才醒过来。没想到这一觉睡得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在座位上睡这么久的。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想想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一觉醒来精神多了。早上发生的事情他现在还能想起来,但已经提不起愤怒和难过的情绪了。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肚子饿。压了压肚子,中午饭都没有吃,饿得有些受不了了。

  安佑在电影院门口的蛋糕店买了一块蛋糕吃下去以后还是觉得不过瘾,然后又打车去附近的星巴克喝咖啡。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想想自己喜欢的事情,然后喝一口咖啡,这样的生活是多么惬意。好像一切都想通了似的,毕竟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过上的。有些人随时可以在心血来潮的时候开着奔驰宝马去海鲜城。到了那里以后,不用你开车门,自有人帮你把车门打开,然后对你礼貌地说“欢迎光临”。你轻轻地点点头,然后朝大门走去,你正准备伸手推门,但有人比你更快一步,他早就帮你把门打开了。

  这是什么生活?欧阳训练,就算你再清高又能怎样,你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吗?你肯定不能,但我能。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这样。

  离开星巴克以后安佑打算回学校拿自己的东西,可到学校以后学生早就放学了。因为住校生上晚自习的时间还没有到,所以教室门上了锁。安佑透过玻璃窗朝教室里面望去,已经黄昏了,教室里的东西看得不是很清楚。他正打算离开,听见走廊的尽头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陆泽。安佑没有想到陆泽还会再这样叫他的名字。自从上次考试的时候自己故意对杜一海使坏,陆泽就好像不想再理自己了,他总是一放学就急匆匆地收拾东西离开学校。从那时候起,陆泽就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而今天和欧阳训练吵架,陆泽过来劝架,自己却对着他发火。其实两个人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为了别人和对方吵架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安佑转身望过去,陆泽正朝自己走来。他没有变,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身简单的运动装,笑容里充满了阳光,在这个黄昏里释放着灿烂。这一刻,安佑对陆泽的仇恨都软化了。

  “安佑,给你,你的书包,我已经帮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陆泽微笑地看着安佑。

  安佑接过书包,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我刚踢完球就回来等你。如果再晚点来,你恐怕就回家了,到时候我只能骑着自行车送到你家里去了。”

  安佑勉强地笑了笑,但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说些什么。

  “安佑,你今天去哪里了?”

  安佑摇了摇头,“都结束了,别说了。”

  陆泽有些疑惑地看着安佑,俩人沉默了一会儿,陆泽说,“其实今天的事情都搞清楚了。你离开教室以后,欧阳训练就去找了班主任,所以把什么事情都弄明白了。”

  安佑还是沉默,他把书包认认真真地双肩背起来准备离开学校。

  陆泽紧跟着安佑,然后又说,“后来他告诉我,都是因为昨天晚上他向他妈妈要钱,准备今天给你。他妈妈问他为什么要钱,他就把昨天白天的事情说了出来。但他没有想到妈妈不仅没有给他钱,还会打电话给班主任。”

  安佑摆摆手,“陆泽,你不用说了,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就像杜一海走的时候对我说的,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安佑,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

  “什么话?”

  “安佑,我就是想告诉你,有时候你太冲动了,这样对自己对别人都不好。杜一海那件事情,我并不是偏袒他不想理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地思考一下。”

  “陆泽,你不用说了。今天太累了,我要回家休息。谢谢你和我说的这些,我都会记住的。”

  这一天确实太漫长了,躺在床上想再次回想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能依稀想起来的,就是陆泽说的那番话。其实,能说出这些话的人除了朋友还会有谁会这么做呢?陆泽,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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