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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淹没城市》 作者:杨盛渊

第11章

  到了医院以后,安佑希望一切能很快过去。他焦急地等待着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然后告诉他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可是,训练刚进手术室不久,一个护士就把一张单子放在他的面前——病危通知书。

  安佑被吓呆了。半天,他才听见护士在一旁不耐烦地重复着,“快去把钱交了,病人马上要输血动手术了。”

  迟疑了片刻,安佑冲到收费处交了钱,然后再次回到手术室门口。

  继续站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突然感觉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这会儿,安佑终于有时间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先是被人推倒在地,然后有几个人和训练打了起来,训练被人用刀捅在了腹部上,然后那些人逃走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安佑怎么也想不通。可是想到这,他心里开始害怕起来。万一训练出什么意外该怎么办,现在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想的越多,心里越害怕。安佑全身抽搐了起来,整个人蹲在角落里卷缩成一团。好半天他拿出手机,手指发抖地按着按键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手机掉在了地上,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把它捡起来,他不打算要了。这个时候,不就是个手机嘛,还要它干什么。他甚至想就此逃走,远远地离开,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也许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就可以摆脱一切了。

  是因为害怕训练再也不能从手术室里出来吗,或许是不敢承担责任,所以想逃走,也许都有吧。安佑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阔少爷,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挫折,始终被父母强而有力的物质生活包裹着,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从来都不缺少任何的东西。除了一样东西,责任感,他是没有的,从来没有。一个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的人,又怎么会真正地懂得什么是责任感呢,他又有什么力量和勇气去承担责任呢?

  所以,他除了选择逃走还能做什么?可是,手术室里的病人是训练,是他的朋友,他怎么能够就此离开,究竟有谁能够帮助他呢?——陆泽。这个已经差不多要被安佑遗忘的人,这个时候安佑再一次想起了他。

  陆泽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安佑一个人卷缩在一个角落里发抖。这个孤独无助的男孩,任何人看了都会为之动容的。陆泽奔跑到安佑面前,弯下腰把安佑的手机捡了起来。安佑没有抬头看,依然低着头。陆泽摇了摇他,过了一会儿,安佑慢慢抬起头,然后眼泪就流了出来。

  “安佑,不要担心,训练会没事的。”

  安佑没有反应。

  过了几分钟,思谨和小泰子也来到了医院。思谨看到安佑的样子,心里顿时一阵酸楚。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陆泽宽慰安佑。

  小泰子的行为显得更像一个局外人,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惧和紧张。相反,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钱够吗?不够我这里有,我带着卡来了,要刷的话告诉我。我先垫着,如果不够,我再想其他办法,我可以打电话让我爸送来。”

  思谨叫了一声“张泰”,然后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了,让大伙安静下来,毕竟是在医院,又不是在自己家想怎么大声说话都可以。

  “那现在怎么办呢,训练情况怎么样?”小泰子问。

  安佑没有反应。陆泽摇了摇头,小声地说,“没见到医生出来,现在也不知道情况。”

  “不行,我要上个厕所,我这一紧张啊就想上厕所。”小泰子一脸急切的样子,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陆泽皱了皱眉头,“还是赶快通知训练的爸妈吧,思谨,你打个电话给他们。”

  “你们不要打。”安佑突然说话了,整个人哭腔,“你们不要打电话,我害怕。”

  陆泽有些不解,但也没有问安佑是害怕什么。他朝思谨使了个眼色,嘴巴子动了动。

  思谨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哦”了一声,她拿出手机拨通了训练家里的电话,然后又问陆泽,“我怎么跟他们说呀,我不会说。”

  陆泽叹了口气,把思谨的手机接了过来。思谨紧张地看着陆泽打电话的样子。

  安佑的状态很不好,等小泰子回来以后,陆泽让小泰子和思谨先带安佑回去,他自己一个人等训练的爸妈。

  离开医院以后,看安佑的情绪很不好,小泰子和思谨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不送安佑回家比较好,他俩把安佑接到小泰子家里。思谨打电话给她爸爸,让爸爸安排司机去小泰子家里接她回家。

  小泰子家里没有一个人,爸妈最近事情很忙都没有回家,而小保姆的妈妈生病了,这几天晚上她都要回去照顾她的妈妈,所以,服侍安佑的重担就放在了小泰子一个人的身上。他忙活了一个晚上,端茶送水,一会儿咖啡,一会儿可乐,一会儿果汁,不停地端给安佑,但安佑什么都没有碰。小泰子不停地说了很多宽慰他的话,他也无动于衷。小泰子甚至做起了鬼脸,幼稚地以为安佑会被逗乐,可安佑还是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最后,小泰子也不想再为安佑做什么了,他打开电视把音量调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画面一闪一闪的。

  一直到深夜,安佑终于有了反应,他随手拿起一杯果汁喝了一口。小泰子见他吃东西了,认定他的情绪已经缓和多了,于是问,“安佑,好点了吗?”

  安佑说了声“谢谢。”然后又说,“我想睡一会儿。”

  “好好好,到我房间里睡吧,这样舒服一些,我去客房睡。”

  安顿好安佑,小泰子想起了陆泽,于是打了一个电话给他。陆泽的手机关机了,不知道训练怎么样了,生死未卜。

  训练的情况其实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好。他虽然流了不少血,但他的伤势并不重。因为没有伤到要害地方,在手术室里医生清理伤口,包扎,输血,然后就送去了普通病房。

  早上,安佑和小泰子还在睡觉的时候,陆泽打电话给他们。安佑没有接电话,他根本就没有听见,他太累了,在一种恐惧和伤痛中煎熬了很长的时间,相信任何人都不可能还保持旺盛的体力,所以他需要休息。而小泰子没有接电话,完全是因为他喜欢睡懒觉。这几天老爸和老妈都不在家里,没有人管他,他想怎样就怎样。

  门铃响了半天,小泰子才从床上起来开门。门一开,他吓了一跳,是两个警察,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干什么的。

  “请问,安佑是不是在这里?我们是来找他了解一下情况的。”

  小泰子赶忙招呼警察进屋,然后冲去卧室里叫安佑起来。小泰子使劲摇了摇安佑,说,“安佑,快起来,警察来了,找你的。”

  迷迷糊糊中,安佑说,“找我干什么?”

  “训练,训练的事情,你快起来。”

  猛然惊醒过来。安佑三两下把衣服穿好,也顾不上洗脸刷牙了,赶忙冲到客厅里。

  “我是安佑,训练他没事吧?”

  警察抬手示意安佑坐下,然后说,“你放心,他没什么,他没被伤到要害的地方,所以现在总的来说状态还不错。”

  小泰子随便洗了一把脸,也冲到客厅里坐着。他很好奇,很想在一旁听听整个事情的经过。

  警察在小泰子家里也没有逗留多久,最多也就是半个小时。而且差不多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是在说一些宽慰的话,告诉大家训练会没事的,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大家还是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警察真正和安佑谈的涉及工作的事情只有十多分钟,问了安佑整个事情的经过,有没有看清是几个人,是些什么人、让安佑描述一下他们的身材相貌。又问安佑,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这些,安佑都想不起来。关于那几个人的长相,安佑说不上来,事实上他被人猛地一下推倒,脑子顿时懵了,当时的场面也比较混乱,要看清是些什么人,什么长相是很难的。所以,安佑只能一个劲地摇头。要说起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安佑很肯定地说没有。他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再怎么说,自己还是个学生,平时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根本就没有闲情去外面得罪什么人。安佑也把他的观点告诉了警察,警察点点头。

  警察走后,安佑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浴室洗漱。小泰子打电话给小保姆,问怎么不回来伺候他,给他做早餐。小保姆说她妈妈病得很重,请小泰子能体谅一下她,让她在家里多照顾一下她的妈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泰子还能说什么。挂上电话以后,然后又拨了一个号码,让附近的餐厅给他送外卖的早餐。

  早餐送到了家里,安佑说没有任何胃口,他不吃了。小泰子在一边唠叨,说安佑你是不是成仙了,从昨天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安佑没有任何心思和精力去和小泰子争辩,始终在沉默。

  小泰子说,“安佑,你沉默的方式也是这么可怕,我算是服了你了。我承认,雄辩吵架我不是你的对手,沉默同样不是你的对手。”

  安佑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号码,是老爸打来的。他这才想起来,从昨天白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家呢,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老爸和老妈肯定一直在担心自己。但要不要接这个电话呢,老爸的脾气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接电话,肯定要被骂。还是不接了吧,但也不能让老爸老妈一直这样担心着。

  安佑把电话递给小泰子,“我爸打来的,你帮我接,就说我在你这里,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

  小泰子有些不解,但也没有说什么。把安佑的电话拿了过来,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微笑着去按接听。

  “很不巧,你老爸把电话给挂断了。”小泰子嬉皮笑脸地看着安佑。

  “哦,算了,不管他。该去医院看训练了,走吧,小泰子。”

  安佑换了一套小泰子的衣服穿上,然后俩人打车去医院看训练。

  半路上,安佑打了一个电话给陆泽。陆泽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安佑一连打了十个都是如此。他的手机也快没电了,所以他把手机收了起来。

  小泰子不停地说,“安佑,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训练会被人捅了一刀,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不然就坏了。”

  听到这话,安佑有些愤怒,“小泰子,你给我闭嘴。”

  “好好好。不过,我还想问问你,你说训练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鼻子里插着一根管子,还有……”

  “哎,我说你说够了没有。你不想去就算了,怎么那么乌鸦嘴?”

  “好,不说了。我也就是好奇而已。”

  安佑白了小泰子一眼。其实,他心里也很没谱,虽然从警察的嘴里得知训练没什么大碍,但这总归有一些宽慰的成分在里面。要是不能见到本人,别人再怎么说,整个人心都是悬着的。

  在病房门口,安佑和小泰子看见的训练和他俩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至少比安佑和小泰子想象中的好很多。他的面色红润,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病。如果不是因为穿着病号服,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谁都看不出他现在是一个病人。

  这是训练吗?安佑有些不敢相信。训练没戴眼镜,整张脸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在安佑眼里的训练总是戴着一副眼镜,样子呆板。此刻把眼镜摘了,看上去精神了很多。看起来训练的精神状态很不错,他和一个中年妇女有说有笑的,俩人的气氛相当好。安佑想,这大概就是训练的妈妈吧。

  安佑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呢。他妈妈在,是不是不要进去的好。

  小泰子冲了进去。“训练,怎么样,好点没有呀?”

  “张泰,是你呀。我没戴眼镜,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我没事了。”

  看着小泰子和训练说了好一会儿,安佑始终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静静地站着。他心里很明白,之所以不想进去,是因为训练的妈妈在。自己似乎有些怕训练的妈妈。为什么就那么怕她呢,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是很微妙的。安佑的记忆中,陆泽的爸爸也不喜欢自己,但安佑也从来没有怕过他。只是尽可能地不去他家找陆泽,不想见到他而已。但训练的妈妈,安佑第一眼看见她就让他觉得心里没底。也许仅仅是因为训练的妈妈两次告安佑的状吧。

  “安佑,你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干嘛?”小泰子的嗓门有些大,语气里多少有些对安佑站在门口不进来表示不满。

  安佑走到训练的床边,轻声地问,“训练,你好些了吗?”

  训练微笑着说,“好多了,没什么大碍的,你呢?”

  安佑没有回答,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瞪着他,于是他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身体都是僵硬的。

  训练的妈妈坐在一旁没有说任何的话,三个人胡扯了一会儿,其实基本上都是训练和小泰子在说话。小泰子倒还识趣,安佑心里不希望他追问训练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还真的没有说。

  安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安佑看见是老妈的手机打的,于是离开病房到外面的走廊接电话。电话刚一接通,那边传过来的不是老妈的声音,而是老爸五雷轰顶的骂声。安佑始终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也没有听进去什么,反正任由老爸在电话里不停地骂他。

  反正一天都没有回过家了,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回去,要怎么骂就骂吧。安佑想,从昨天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跟穿越生死没什么两样,既然这样的经历都承受过来了,老爸的几句粗话又有什么大碍呢。

  终于听到老妈的声音了。“安佑,你在外面一天了,不回家怎么连电话也不打一个?快回来,我和你爸都在家里呢。”

  “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安佑回到病房里对训练说,“训练,我要回家一趟,我先走了,我抽时间再来看你。”

  训练点点头,“你快去吧。”

  安佑走出了病房,小泰子喊了他一声,然后对训练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我也得走了。明天我再和安佑来看你,你好好养病,拜拜。”

  安佑刚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小泰子已经追上来了,不停地在后面大声喊安佑的名字。大厅里的很多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个鲁莽的男孩。这小子完全不分场合,以为医院是他家,可以随时喧哗。大厅里咨询处的护士站了起来想制止小泰子的行为,但正要走过来,小泰子已溜出了大厅。

  “安佑,你怎么走那么快?”

  安佑回头看了小泰子一眼。

  “我正准备往电梯里冲,电梯门就关了,让我等了好半天。”

  “你究竟想说什么?”安佑停下来,不耐烦地看着小泰子。

  小泰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看来,安佑还是这个脾气,看他昨天的样子就像丢了半条命一样,现在好一些了,又开始对别人没好脸色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安佑,你怎么老是这德行。我又招惹你啦,对谁都是动不动就生气。”

  “我哪有呀?”

  “没有,没有你干嘛对我大呼小叫的?”

  “我心里不高兴。”

  “就知道你不高兴,怎么,你爸打电话来了?”

  “我跟你说了吗?原来,你出来就是要问我这个呀,你吃饱了没事干呀?”

  “何必问呢,看你样子就知道一定是你老爸刚才打电话让你回家。”

  “无聊,关你什么事情?”

  “不关我事情。本少爷有事情不和你胡扯了,我要走了,拜拜。”小泰子挥了挥手。

  小泰子没走多远,安佑叫住了他。安佑想,这会儿回家老爸肯定饶不了自己,要不叫上小泰子一起去,让他帮忙说几句好话,这样老爸兴许能放自己一马。

  “小泰子,和你说个事情。”安佑走到小泰子面前,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什么事情?”小泰子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

  “我爸打电话来了,让我回去受死,你得帮我,不然,下次你见到我时,我肯定不是一个完整的我。”

  切,小泰子笑了起来。“你爸会吃你两斤肉不成。”

  “就算我的身体完好无损,但我可以肯定,心灵一定不会是完好无损的。”

  “你要我怎么帮你?”

  “去趟我家,如果我老爸要动手,你就帮忙制止。如果他不动手,只是嘴上骂骂,你就帮我说几句好听的话,让他别骂得太难听了。”

  “就这事?”

  安佑用力地点点头。“我不会亏待你的。”

  小泰子做了一个很难为情的动作,“不行,我还有事情呢。你以为我从医院出来真的是闲来无事呀,我有事情,非去办不可。”

  安佑轻描淡写地说,“好吧,你走,不需要你的帮忙。不过我告诉你,你去见谁以为我不知道呀。但你记住,等被人家甩了,再交女朋友不要再来找我给你支招写情书,我不会再帮你了。”

  安佑的话正中要害,小泰子被安佑说得脸红,但没有任何愤怒或是不高兴的样子。想想,安佑说的也不是子虚乌有。这一年多来小泰子交的女朋友不少,写的情书也不少,情书大部分都是在安佑的帮忙下写的。小泰子和新女朋友交往一般不超过一个月就得分手,每次都是人家先提出来的。这让小泰子很没面子,但他却找不到任何的原因。

  安佑总是在小泰子最伤心的时刻安慰他,一次又次失恋,说明获得了一次又一次选择的机会。安佑支招,“小泰子,你以后最好是遍地撒网重点捞鱼,要同时和几个女孩子交往,这样效率也高一些,获胜的几率自然也就大一些。”小泰子还真信了安佑的话。

  小泰子想了想,说,“好吧,我答应去你家。但我事先申明,我最多帮你说几句好听的话。如果还是镇不住你老爸,他要发威的话,我可不管,我立马闪人。”

  “同意。但你得帮我撒个谎,不要说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告诉我老爸我昨天一直在你家里玩,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OK。”

  离开医院以后,安佑和小泰子打车去金菲亚国际公寓。路上,安佑一直在思考回到家里该怎么应付老爸,该怎么充分利用小泰子。可想了好一阵子也想不出头绪。小泰子在一旁说,“安佑,我还是有点怕你爸这个人,恐怕我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万一,你爸知道我是在撒谎,再告到我家去,我跟你说,我也跟着死。”

  安佑白了小泰子一眼。“你不想去就拉倒,怎么那么多废话呀?”

  小泰子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

  出租车在金菲亚国际公寓的大门口被门卫给拦住了。安佑把头伸出去和门卫打招呼,想告诉门卫让出租车进去,这是送他回家的。门卫笑着走了过来,很礼貌地告诉安佑,“从今天开始,出租车不可以入内。其他外来的车辆必须有业主事先预约登记才可以进去。”

  “这是什么鬼规定?”安佑平时对门卫总是表现得很有教养,就像那些娱乐明星一样只想把最正面的形象摆放在别人面前。可这会儿,他才不在乎这些呢,打算和门卫较真。

  门卫依然很有礼貌,“对不起,这是新规定,也是为了你们所有业主的财产安全和人身安全,不得已才这么做的。给您带来的不便请原谅。”

  “我不想和你说,叫你们管事的来。”

  小泰子拽了拽安佑,“你少说两句,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你不要忘了,你爸还在等着你呢。”

  小泰子的话像是敲了一下安佑的脑袋,孰轻孰重自己也能掂量得出来。他从钱包里取出五十块钱递给司机,然后和小泰子朝公寓里面走去。走时还不忘挖苦门卫,“我家在金菲亚国际公寓,我叫安佑,我现在要进去,这需要登记吗?”

  门卫站在后面,表情有些尴尬,但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在工作,工作中是不能对业主表现出不满的。也许,他只是对这个男孩感到无奈。可能他在想,这个男孩太年轻了,太张狂了,他一定会惹很多事情的。

  确实,安佑惹出来的事情有很多,很多都是不为其他人所知的,包括小泰子和陆泽这些朋友都不知道。他总是给他老爸添麻烦,就像此时,他又要面对老爸的教训了。

  安佑没敢用钥匙开门进家,小泰子看安佑犹豫不定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在害怕,于是抬起手按响了门铃。

  小保姆来开了门,“安佑,你怎么才回来,阿姨都急死了?”

  安佑往里面看了一眼,“我爸现在什么态度,是不是要吃人的样子?”

  老妈来到门口,看了安佑一眼,说,“哟,你倒是很会挑时间回来呀。”然后就转身回去了。

  安佑和小泰子对视了一下。

  进了家,安佑拉了拉小泰子衣服,小泰子对安佑的妈妈说,“阿姨,您别生气,安佑昨天一直在我家。这不,我送他回来了。”

  老妈没有说什么。安佑问,“妈,我爸呢?”

  “出去了。”

  “出去了,什么时候?”

  “5分钟以前。你挺会挑时间回来的。我告诉你,他晚上回来。你就给我等着吧。这一次,谁也拦不住他,我是帮不了你了。”

  小泰子不想在安佑家里当电灯泡,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自己知道了也不好。于是和安佑的老妈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

  安佑和老妈在客厅里坐着,好半天谁都没说一句话。老妈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电视,而安佑也是一样,想溜回自己的卧室里,但看着老妈没表情的脸,又打住了想法。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俩人还是没有说话。安佑不禁打了一个哈欠。老妈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了。“说吧,昨天离开家以后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安佑装出一副很自然的表情。“没什么呀,就是去找小泰子,然后在他家里玩。因为他爸妈也不在家里,所以我们就一直玩到深夜,小泰子说太晚了,让我在他家睡。”

  “就这些?”老妈看着电视说道。

  “嗯。”安佑点点头。

  “那为什么电话也不打一个回来?”

  “这不是忘记了吗,下次我一定记得打电话告诉你们。”

  “还有下次?”老妈说话的语气变得夸张。“我告诉你,你爸本来是不打算管你了。昨晚你一直没回家,我让他打电话给你,他说以后你爱怎样就怎样,他全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以后,你想要钱也别去找他。”

  一提到钱,安佑的精神就抖擞起来。他赶忙接过话,“妈,我又不是出去外面做什么坏事,说了以后不再夜不归宿了,还不行吗?”

  “等你爸回来,你跟他去说,我不管。”说完,老妈起身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老妈离开后,安佑把小保姆叫到面前。“阿灵,你告诉我,我爸和我妈昨晚都什么样?”

  阿灵眨了眨眼睛,“你说的是你很晚都没有回来,他们有没有着急,是吗?”

  “你真聪明。”安佑竖起了大拇指。

  “阿姨看上去确实有些着急。至于叔叔,我看他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安佑有些不相信阿灵的话,他想,也许是阿灵不会表达她所看到的情形。于是,他想办法进一步引导阿灵说出当时的情形。

  “阿灵,你说我爸当时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是吗?”

  阿灵点点头。

  “那他是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也没有。他昨晚回来吃的饭,然后就没有出去过。吃饭时,阿姨让我打个电话给你,问你回不回来吃,叔叔不让打,后来,他一直在客厅看电视到深夜。阿姨想打个电话给你,但他说打了也没用,你不想回来就不要回来了。至于后来怎么样,我就不清楚了,阿姨让我先睡了。”

  “哦。”听阿灵说了这么多,安佑有些搞不清楚老爸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打了几个哈欠,起身回自己的卧室,然后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好像睡了很长时间,差不多要自然醒的时候,卧室里的电话把安佑吵醒了。安佑伸手把电话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了思谨的声音。

  “安佑,有紧急的事情要告诉你。”

  一听到程思谨的声音,安佑就有些不耐烦,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激烈,只是冷冷地问怎么回事。

  “你爸今晚要回家教训你,你最好还是小心应付。吃晚饭的时候,我听见他和我爸说起你,说了很多你的不是。你最好还是小心为妙,我打你手机关机,所以打你家里的电话告诉你。”

  “哦,谢了。”安佑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想了几秒,然后猛地起身去找老妈。小保姆告诉安佑,老妈出去了,说要晚一些才回来。小保姆招呼安佑吃饭,安佑随口答应着,但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这下糟了,老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如果老爸回来就我一个人,我不是死得更惨。不行,得想个办法。安佑打电话向小泰子求援,希望能说服他,让他过来当一次电灯泡,这样,老爸看到外人在,也不敢轻易对他下毒手。

  小泰子电话关机了。安佑想,这小子怎么关键时刻玩失踪呢。还剩下谁?实在想不起来了。程思谨,门儿都没有。陆泽,好像也不妥。看来没什么指望了,死就死吧,早死早投胎。

  安佑没敢去睡觉,一直在客厅里等老爸回来。他不敢开电视,小保姆早早睡了以后,只剩下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等待其实是一种煎熬。很早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楼下的老人等了整整一个晚上,想等到楼上的年轻人将第二只鞋子扔到地板上以后自己再睡觉。可是,第二只鞋子落地的响声到了天明都没有发生。其实,等待一件坏透的事情到来所经历的折磨远比事情本身更具破坏性。

  安佑真真切切地经历了一回。已经深夜两点钟了,整个人身心疲惫。可是老爸还是没有回家,老妈也没有回家。今天是怎么了,老妈有事出去,怎么这么晚都不回来。而老爸也没有回来,思谨不是说老爸要回来教训我吗?怎么还不来教训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很想睡觉,但又不敢。内心挣扎了很久,安佑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安佑指望着能一觉睡到天亮以后,然后精神饱满地等待老爸的教训。事情如他所愿,睡到醒的时候,都没有人叫他起床。吃午饭的时候,小保姆叫安佑起床吃饭。安佑在餐桌上问老妈,昨晚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像很晚了都还没有回来。还有老爸,不是说要回家吗?今天怎么没有见到他。

  老妈反问,“安佑,你爸昨晚没有回来教训你吗?”

  安佑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我虚心地等他回来揍我,可是却是一场空。我等得身心憔悴,可是却没有等到我要等的人。”

  “精神来了是吧,你爸没有回来揍你,你就又开始活跃起来了是吧?”

  “没有呀。”话是这么说,可是安佑想,真是怪事了,一觉醒来风平浪静。

  吃过中午饭以后,小泰子打电话到家里约安佑一起去医院看训练。安佑有些犹豫,他告诉小泰子,他很想去探望训练,但又怕老爸回家来找不到人,到时候他死得更惨。小泰子听安佑这么一说,想想也是,但他还是说了几句抱怨的话。

  思谨也打电话来了,和小泰子一样,约安佑一起去医院看望训练。安佑接起电话,一听是思谨,立刻骂道,“程思谨,你真是一个骗子,你以后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我不需要你做好人。”

  安佑重重地挂上了电话。电话那头的思谨拿着话筒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心里在嘀咕,“神经病”。然后,也跟着重重地挂上了电话。

  打完电话,安佑想了想,其他人都去看训练了,自己却一个人呆在家里,这恐怕会让人说闲话的,这对自己不利,还是去吧。于是,试探性地问老妈让不让他出去,至于去干什么他却没有说。安佑不想让老妈知道训练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因为,按照他的逻辑推理,老妈知道后,一定会追问他为什么训练会在医院里。然后再告诉老妈,训练被人捅了一刀。老妈又问,为什么被捅,整件事情的经过是什么……啊,不敢再想下去了。

  安佑只是告诉老妈一个充满活力的青年,呆在家里不出去会被憋疯的。老妈的态度很明确,出去可以,但要说清楚去干什么,否则不能出去。安佑开始对老妈死缠烂打起来,老妈不吃这一套,最后丢给安佑一句话,“你自己看着办,等你爸回来,我实话实说,我告诉他,我拦不住你,去吧。”

  安佑的脸一下子就阴了。老妈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要出去吗,去呀,我不会拦你的。”

  安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怒火中烧,然后冲回自己的卧室,把门重重一摔。然后又把门打开,伸出头大声嚷道,“好,是你说的,从今天开始,老子再也不会出这道门,你到时候不要来求我出去,我不吃这一套。”说完话,又把门重重地关上。

  一个人呆在卧室里也不是办法,没过多久就开始无聊起来。安佑把游戏机拿出来玩了半个多小时。该死,今天状态奇差,接二连三地被敌人杀死,再这样玩下去也没有意思了,索性把游戏机扔回了抽屉里。然后又把随身听拿出来,戴上耳机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以前的兴致也没有了,没有大声跟着唱,也是听了半个小时,把耳机一摘,又把随身听扔到了一边。

  接下来,安佑又打开了电脑想上QQ聊天,可是网络却连接不上。该死,这怎么搞的?静下心来,安佑才发觉MODEL指示灯不正常。于是他打电话问电信运营商,得到的答复是,上网功能一大早已经被取消了。

  该死,这是谁弄的?安佑想出去问老妈。但想了想,问了又有什么用。他无耐地自言自语道,“管教子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也太没水平了。”

  安佑突然有点想笑,这话说出来好像很有趣,不知道让老爸听到了他会是什么反应,难说会被镇住。

  无聊,不能上网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被憋死。又不敢随便离开家,怎么办呢?睡觉。安佑最后决定,不看书,不做作业,什么都不做了,好好地在家里睡上几天。刚好手机没电了,也不充电了,干脆把座机的电话线也给拔掉,谁都不要打电话来骚扰我。

  我要睡觉。

  时间依然沿着没有终点的方向前行。这好像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静静地呆在家里,与城市喧闹的空气隔离。时间变得缓慢,而思维也开始放慢脚步,而记忆却快速地闪过一副又一副画面。突然改变生活,却无法立刻改变生活中一点一滴所养成的习惯。

  早上醒来,不自觉地又把手机插上电源充电。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才失踪了几天,手机就遭到了短信轰炸,几分钟的时间里居然飞来了几十条短信。

  安佑有些意外,其实也就是在家里呆了5天的时间而已,想不到却收到了那么多的短信,小泰子,思谨,手机里不断地收到他俩发来的短信。

  似乎已经习惯了平静,安佑等了好半天,等手机的短信铃声彻底消失以后,再打开收件箱看里面的短信。可是才看了几条短信,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安佑吗,我们到处找你。”

  安佑接起电话听着对方讲话。

  “你去哪里了,打电话到你家里,你妈说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真的失踪了,你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安佑不紧不慢地说,“我在家呢。”

  “在家?老天,你还耐得住性子呆在家里?出大事了!”

  小泰子的声音震耳欲聋。随后,安佑听小泰子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讲着,突然不自觉地把手放了下来,整个人神经质地从床上跃起来向外面冲了出去。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老妈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安佑就冲出了家门。

  安佑在中央公园找到了思谨和小泰子,小泰子一见到安佑再一次说了那句话,——训练失踪了!

  训练失踪了。他怎么失踪了?他为什么失踪?真的还是假的?这是谁说出来的?如果是真的,他去了哪里……无数个疑问困扰着安佑。

  “他为什么失踪?这到底怎么回事?”安佑的情绪有些失控。

  “我们也不清楚,是训练的妈妈说的。”

  安佑扭过头,看见陆泽站在他的后面说话。

  “会不会是他的妈妈故意骗我们的?为的是不想让我们和训练在一起。”安佑看着陆泽的眼睛,想得到同样的答案。

  陆泽摇了摇头。“不太可能。他妈妈打电话问我们知不知道训练在哪里。本来今天出院的,可是昨天他就一个人离开了医院,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他为什么要离开,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就不知道了。他的伤还没有好,就这么急着离开医院,而且也没有回家,去了哪里也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一定是可怕的事情。”思谨补充道。

  “这一切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立刻把训练找回来。”陆泽深深地叹着气。

  “老天爷,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大事。”

  “张泰,你他妈给我闭嘴。”安佑怒视着小泰子。

  “我们上哪里去找呢?”思谨问陆泽。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都不要着急,都各自回家等消息吧。训练的爸妈已经在想办法了。”

  没想到,在家里才闭门几天就会出这样的事情。安佑脑子乱七八糟的,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短短的时间里就接连出这样大的事情。先是训练被人捅了一刀,现在伤势刚好一些,正准备出院,不知道又因为什么事情,训练居然一个人消失了。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人离开呢?

  安佑有些支撑不住了。大伙儿相互宽慰了一阵儿,都各自回家了。陆泽看安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问要不要送他回家,安佑摆摆手。

  安佑一个人在大街上没有目的地走着,却希望在茫茫人海中突然出现训练的身影。可是,这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而且在电视剧里出现的机率也只是万分之一都不到,又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出现呢?

  寒冷的风不停地拍打着脸,耳朵里传来阵阵的嘲笑声。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这真的是幻觉吗?之前的一切是不是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想不起来了。

  安佑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天冲出家门到中央公园与小泰子他们会合,然后大家都回家了。他在外面逗留了半天以后也回家了,后来的事情他都没有什么记忆。现在,他躺在家里的床上,刚刚发了一身汗,体温降下来了。

  原来,已经过去了三天。这几天,他一直在发热。白天吃药把体温降下来,晚上体温又再次回升。老妈要带他去医院住院治疗,但他却死一样的赖在床上。没办法,老妈不得不把医生请到家里给他看病。现在,体温终于降下来了,而且也没有再回升。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安佑躺在床上依然没有任何精神力气。就算是想起训练的事情来,思维也是慢了很多。那些疑问现在已经差不多全忘了。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爬了起来,找到手机后想给训练打个电话,可是依然是关机。

  难道训练真的失踪了?难道他真的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不知怎的,安佑总觉得训练失踪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他开始自责,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伤害了训练。

  半夜里,一个巨大的响声把安佑给吵醒了,然后,客厅里传来了很大的吵闹声。安佑有气无力地起来,想出去看看是不是老爸和老妈又在吵架了。安佑打开卧室门走到了客厅里,看见原本放在桌上的烟灰缸现在支离破碎的躺在地板上。老爸坐在沙发上,而身体不停地摇晃着,脸色通红,多半是喝了不少酒,而老妈则静静地站着。

  “爸妈,你们别吵了。”安佑小声地说道。他没有任何精神,而且又故意压低了声音,所以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不知道老爸和老妈有没有听到。

  谁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老爸双手捂着脸,而老妈还是静静地站着。角落里阿灵惊恐的模样,她大概是头一次看到安佑的老爸和老妈这样子吵架的场景吧。印象中确实是这样的,自从阿灵来到家里当保姆,她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安佑的老爸因为吵架而摔东西。阿灵想上去劝架,可是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哪有这个胆量。

  安佑正准备开口,老爸大声地吼道,“你他妈给我滚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儿。老子告诉你,前几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安佑的眼泪流了出来。这是头一次被老爸这样骂哭。以前他虽然也被老爸教训而哭过,但都是因为被打而觉得委屈才哭的。可这一次,却是被老爸的话刺痛伤心而哭的。安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老妈大声地斥责道,“哎,我说你发什么神经。”老妈走到安佑面前,抚摸了一下安佑的头,说,“安佑,你回去睡觉,不要理你爸,他喝多了。”

  安佑看了看老妈。

  “快,回房间睡觉去。”老妈朝安佑使了个眼色。

  安佑躺在床上以后又听见老爸和老妈吵起来了。于是,他又爬起来把卧室门打开,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大部分的话他没有听清楚,只是在爸妈激动的时候声音比较大,安佑才断断续续地听清楚讲了些什么。

  “你要我怎么冷静,他欧阳现在又提起那件事情来了。”

  “我们还要怎么样,他们家里的那些东西有多少是我们买给他们的,还有那房子,八十万,全部都是我们拿出来的,也没有让他们还他们还想怎么样?”

  “可是他就是在我面前一再提那件事情。他说,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现在养这么大了,现在又没有了。他就是在怪我。我知道,都是我的错,都是为了救我才让他……。”

  这些话安佑听得似懂非懂。唯一听明白的就是八十万这几个字,他记得很清楚,家里借过一笔钱给训练家买房子,而且就是八十万,老妈告诉过自己,这笔钱是不需要还的。

  老爸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激动,最后甚至带着哭腔。“他欧阳到底想怎么样,如果他想要钱,我可以把整个公司和所有的家当全部给他。老子再也忍受不了他对我的怨恨了。”

  怨恨,究竟是什么怨恨?安佑躺在床上反复地想。欧阳,八十万,房子,怨恨,失去……这些词放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代表了什么,为什么老爸会如此愤怒,最后又如此难过呢?

  这些都是疑问,但是只要是疑问就一定有答案。只要去搜寻,答案是一定可以被找到的。

  训练失踪差不多有半个多月了。在这段时间里,训练的爸妈通过各种途径,动用了各种社会关系去寻找训练的下落。而几个朋友也在到处寻找训练的下落。几个人其实都还是孩子,事实上他们从来没有把训练的失踪想得有多可怕。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知道训练离家出走后,几个人心里面都很着急,但他们从来没有更深层次地想过,训练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社会这么复杂,他会不会遇上什么坏人,会不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们只是以孩子的天真,认为训练身上一定没有带多少钱出去,所以不可能走远,大概还在榕城的某个地方,也许只是想一个人散散心而已。

  每天白天,小泰子总是约上几个朋友,和思谨还有陆泽,走遍榕城每一个他们所熟悉的角落寻找训练的下落。他们抱有的其实是一个渺茫的希望。

  小泰子把训练离家出走的事情告诉了爸爸,希望爸爸能想想办法尽快找到训练。爸爸认真地听着小泰子说这件事情,作为父亲他只是宽慰儿子,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没事的。

  思谨也在哀求她的爸爸,希望爸爸这个政府高级官员有更大的能力尽快找到训练。

  这段时间,安佑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找训练。从那天晚上老爸和老妈吵架以后,老爸的事情好像突然间少了很多,他只是每天早上去公司一趟,一两个小时以后就回来了。老爸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总是一个人坐在家里抽闷烟。老妈告诉安佑,让他不要出去,在家里多陪陪爸爸。难得爸爸有时间在家里,做儿子的也要理解爸爸平时的辛苦,这个时候要多孝顺一些。

  听老妈这么说,安佑也没有犹豫,找训练的事情交给了小泰子他们,自己呆在家里陪着老爸。只是父子两个人在一起说不上话,都是各自沉默。老妈白天都是出去办事,只有晚上回来以后老爸和老妈会说上几句话。其余时间,老爸都是一个人安静地抽烟想事情。

  老爸有时候会使唤安佑帮他拿这个拿那个,安佑也不出声,照办就是了。然后,就坐在沙发上,要么看看电视,把音量调得很低,不打扰老爸。要么就是捧着本书静静地看。实在觉得无聊,就回房间做做习题。

  几天以后,老爸终于开口说话了。安佑也没有觉得多意外,这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两个人长时间面对面地坐着,总会有其中一个先开口说话的。

  “安佑,你是不是还在生爸爸的气。”老爸的声音有些低沉。

  “没有呀。”安佑提高嗓门。

  “你不打算和爸爸说说话吗?”老爸抬头看着安佑,眼睛里饱含着父亲的情感在里面。

  老爸有些语出惊人,安佑听着总觉得有些别扭,这太肉麻了。

  “说什么呀,也没什么好说的。”

  “安佑,你别恨爸爸,爸爸那天是不对,喝多酒了,脾气有些不好。”

  安佑没有回答,老爸又看了看他。

  “你妈不在家,你听爸爸好好地跟你谈谈。爸就你一个亲儿子,我不希望你因为平时爸爸对你管教而恨爸爸,我会伤心的。”

  说来也怪,安佑并没有因为老爸的这话而感动。要是换了以前,他早就被感动而哭得一塌糊涂了。这会儿,只是对老爸的话感到意外。他想,老爸不会哭吧,他甚至从脑子里还冒出了一句话: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这臭小子太不像话了,居然这样子讽刺自己的父亲。

  “安佑,你知不知道你欧阳叔叔的儿子训练离家出走了?”

  安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很快镇定下来。他点点头,“嗯,我听说了,现在大家都在找他。”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出走?”老爸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安佑摇头。他并不知道训练出走因为什么事情,而此刻他很想从老爸的口里得到答案。

  老爸叹了口气,“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了。爸爸只是想对你说,爸爸就你一个亲生儿子,不希望你出任何的事情。否则,我做的所有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老爸起身去了卧室,安佑定定地坐在沙发上。老爸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是不是因为训练的出走对每一个做家长的人都触动甚至震撼很大呢?

  寻找训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一切都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完美。训练如果真的打算永远出走,要想找到他,可能性几乎是零。毕竟这么大的一个中国,训练又不是一个3A级通缉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走在人群中,是被淹没的角色,又有谁会特别注意这个男孩呢?

  安佑每个晚上都会祈祷,他的心愿只有一个:训练快回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以前对训练的态度有多恶劣,对他有多不公平。其实,训练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男孩,安静并且与世无争。自己以前刻薄地对待他,这是多么无耻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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