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对不起，再见(1)

　　我看着那个警察一步步朝着我走过来，诧异极了，我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他。

　　他依旧保持着微笑，然后问我：“宁静，你知道为什么我总会来这里吗？”

　　我迷茫地摇了摇头。

　　他叹了一口气，说：“因为要找出一些真相，一些被掩埋了，尘封了许多年的真相，而那些真相与你父亲的死有关。”

　　“和我父亲的死有关？”我愣住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虽然之前他向我打听父亲的事情时，我也曾有过疑虑，可是我没有想到，原来他频繁造访真的是与我们家有关。

　　怪不得每次妈妈看到他的时候，都是那么紧张与忐忑，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想到这里，我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狂跳不已。

　　那个警察点了点头，随后问我：“宁静，你有兴趣听一个真实的故事吗？关于这一切的真相，虽然现在有很多事情我还是没能调查清楚，但是我想，你应该会有兴趣知道的，毕竟与你的父亲有关。”

　　我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便说了下去。

　　我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颗心被震撼得像是要跳出来了一样。

　　他说完了全部的事情后，站起身长叹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然后转身离去了。

　　他离开了很久，我依旧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长椅上。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原来这就是妈妈疯狂的原因。 原来她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的苦，却从未开口和我们说过。

　　我的心像是瞬间被掏空了一样，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是不是阳光太刺眼了，不然为什么我的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流下来了？

　　我就这样沉默着，一个人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

　　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总算稍微理清了一些头绪。我想了想，艰难地掏出手机，翻到陆青宇的名字，然后给他发了一条分手的短信：陆青宇，分手吧，不要来找我了。

　　我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按完这几个字，像是经历了一生那么漫长。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执手一生，不离不弃的诺言，我终究还是无法兑现了。

　　我知道这几个字有多么残忍，因为在伤害他之前，我的一颗心早已鲜血淋漓了。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按下了发送键。

　　很快，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起来，我不敢去看。

　　待短信的提示铃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我咬了咬牙，打开手机，果然是陆青宇发来的短信：宁静，你到底怎么了？是因为我妈妈的事吗？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在解决了，请你对我有一点儿信心好吗？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轻易就说放弃？可不可以给我们一点儿时间，给我们一个机会？

　　我再翻下去，还是他的信息，我似乎都能看到他写下这些字时绝望而无助的脸。

　　他说，要分手也要见面说，他很快就能出现在我的面前，还问我现在在哪里。

　　我正要回复，他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我说：“陆青宇，我现在在我家楼下，你过来吧，我等你。”

　　我不忍心听到他的声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后悔了，怕自己会哭出来。

　　说完，我便果断地挂掉了电话，坐在长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有些苍白的天空，安静地等着陆青宇。

　　我不知道他究竟将车开得有多快，反正他很快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宁静！”他朝我挥着手，飞快地跑到我的身边。

　　我站起来看着他，淡淡地说：“陆青宇，我们分开吧，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为什么？宁静，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说好要一辈子的，你为什么要说分手？我做错什么了？如果我做错了，我可以改，可以改的！”他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朝着我大喊道。

　　我愣愣地看着他精致的脸庞，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到心里去。

　　这个我很爱很爱的男生，我今天就要离开他了，或许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我想记住他，记住他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睛，记住他高高的鼻梁，记住他的笑容，记住他的一切。

　　陆青宇，你没有错，你一点儿错都没有，只是命运在捉弄我们而已。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才没哭出声来，我冷冷地看着陆青宇，对他说：“为了我妈妈，我不能再和你继续下去了，而且你妈妈也不喜欢我，并不同意我们交往不是吗？我们前面的道路满是荆棘，困难重重，我感觉太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你不觉得既然这么艰难，放弃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最重要的是，陆青宇，我想我对你的感情还称不上是爱情。陆青宇，我不爱你。”

　　有人曾经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你站在我的面前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明明深爱着你，还要告诉你我不爱你。

　　我强忍着泪意，假装坚强。

　　然后我又重复了一次：“陆青宇，我不爱你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魔咒，让我的头猛地疼痛起来，而他在听到我这句话之后，变得无比忧伤。

　　我无情的话语让他的精神似乎在一瞬间崩溃了，他抓着我的胳膊不停地摇晃，他的声音里都隐约带了哀求的意味。他不断问我：“宁静，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我转过头去，再也没有勇气面对他了。我努力控制着，这才使得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我说：“没有为什么，很简单，我不爱你，那些所谓一辈子的诺言，不过是我被浪漫冲昏了头脑，等我想清楚了，我才发现我爱的不是你，只不过是那种浪漫而已。可惜，浪漫这种事情不可能一辈子都存在。”

　　他吃惊地看着我，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好聚好散吧，说不定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宁静，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妈妈后来又去找过你，她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你不要介意，我会解决的，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想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你要相信我，我会一心一意的，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近乎哀求地朝我说道，一脸的哀伤。

　　我硬起心肠来，重重地摇着头，为了不让他看到我的眼泪，我必须尽早离开。

　　“没有人跟我说过什么，我做这一切也和你的妈妈无关，陆青宇，干脆一点，不要让我瞧不起你，再见。”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决绝地转过身，就要离开。

　　再见，再也不见。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叫着我的名字：“宁静，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他反复地说着这句话，与之前的那个人判若两人，让人觉得心里无比难过。

　　可这就应该是我们最后的结局了，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被定下的结局。

　　我们无力反抗，也无力改变。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狠狠地说：“陆青宇，请你自重，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我一字一顿地说完，便果断地转身离开了。

　　我不敢回头看他，因为我怕他看到我此时脸上怎么也无法抑制的，汹涌澎湃的泪水。

　　我一口气跑进楼梯间里，楼梯间里一片黑暗，似乎这样的黑暗能淹没我的痛苦，我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的心里十分难过，泪水不停地流下来。我不停地想着，我真的失去他了，真的失去他了，我越想越难过，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坐在地上。

　　我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仿佛失去了知觉。

　　黑暗中，我想着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想着他的笑，想着他的泪，想着他对我的好，原来一颗心早已被他占据得满满的，原来我的一颗心早已给了他，所以现在失去他的时候，连自己的心也一并失去了。

　　所以现在我的心里才会如此空洞吧。

　　我这样想着，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眼前又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来。

　　那时候正是盛夏时分，宁远将他从外面带回来，说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我斜着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不以为然。

　　接着，他频繁地出现在我们教室的门口，在所有女生艳羡的目光中，他紧紧地牵着我的手，他好看的眉眼，笃定的语气。他说，宁静，让我照顾你。

　　我想起第一次他亲吻我的时候，那略带害羞而又仓皇的模样，他微笑着看着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出现好看的梨涡。

　　他说他会替我保密，只是要有那么一点点利息。

　　在我怔忪的时候，他的吻毫无征兆地落在我的脸颊上，我吃惊地望着他，那时的心跳现在依旧记得这样清楚。

　　他对我那么好，好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好到每当想起他的时候就心存感激。

　　他甚至还在我生日的时候，花了一天的时间在沙滩上堆砌了一座城堡送给我。

　　他说那座城堡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以后会很幸福地走下去。

　　他还说，以后每年我的生日他都会陪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

　　那是我们之间的誓言啊，那是我们之间对未来的美好构想与憧憬啊。

　　可是这一切的美好都在今天，在我说出和他分手，再不相见的时候灰飞烟灭了。

　　幸福在那一刻消失了。

　　我想着他的样子，放声痛哭起来，心里难过得不能自已。

　　我想，这一切真的都结束了，所有的感情都在这一刻停止，不再前行。

　　我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泣着，突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铃声响起，那光亮在这黑暗中格外刺眼。

　　起先我以为是陆青宇的电话，可是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屏幕上出现的名字竟然是“宁远”。

　　宁远怎么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莫非是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的心里紧张极了，我慌忙接起电话：“喂，宁远，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愣了一下，问我：“姐，你在哭是不是？”

　　我吸了吸鼻子，否认道：“我哪有哭？”

　　“姐……”宁远的声音低沉下去，“你别哭了，姐，妈妈也是一时生气，她想通了就会同意你和青宇哥交往的，你不要再难过了，家里没有什么事，我现在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给你打电话，你现在在哪里呢？”

　　“在一楼的楼梯间。”我应道。

　　“姐……”宁远压低了声音，“妈妈回房间了，你现在上楼，我悄悄地去给你开门，不会被发现的。”

　　我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些担心。

　　宁远急忙催促道：“姐，不用担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的，你快上来吧，快上楼，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想了想，心里确实很担心妈妈，想着回到家后告诉她我和陆青宇分手的事，也许她就不会这样难过了，于是我便打定了主意，站起身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我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口，我刚站到门前，门便“吱”的一声开了。

　　宁远小声地朝我打了声招呼，他压低声音对我说：“姐，快进来，事不宜迟。”

　　我赶紧跟着宁远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宁远的房间，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姐。”宁远突然叫我。

　　我转过头望着他，他一脸悲伤地看着我，心疼地说：“姐，你的眼睛红红的，刚刚一个人躲在楼下哭了是不是？”

　　楼下……

　　我猛地想起陆青宇刚刚那难过的模样，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楼下。

　　这样想着，我急忙扑到窗户旁边，朝楼下张望。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深深地刺痛了，因为我看到陆青宇竟然还没有离开。

　　此时，他依旧站在刚刚的那个位置，如木雕泥塑一般站在那里，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

　　我心疼地看着他，我知道他是无辜的，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我们就像是被命运摆布的棋子，置身其中，无力反抗，只能束手就擒任由命运的摆布。

　　这样想着，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也许是我泪流满面的模样吓坏了宁远，宁远走过来，慌乱用纸巾替我擦着眼泪，他一边擦一边担忧地问我：“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又哭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用力摇着头不说话，因为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跑到窗户边，朝着下面东张西望，然后朝着我大喊：“姐，青宇哥居然在楼下，你看到他了吗？他怎么来了？”

　　宁远吃惊地跑到我的身边，疑惑地看着我。

　　我赶紧将手指放在嘴巴上，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于是压低声音问我：“姐，青宇哥就在楼下，你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

　　“姐，那你去见过他了是吗？”宁远有些恍然大悟，“你和他说了分手吗？”

　　“分手”两个字真的很让人心痛，我的心又狠狠地痛了一下，我机械地点了点头。

　　“姐……”宁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青宇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呢？姐，你不能轻易放弃啊！”宁远不停地劝着我。

　　他说的这些话，我何尝不知道？我甩了甩头，像是要将这些烦恼的事情全部甩掉。

　　宁远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劝我不可以和陆青宇分手，不可以轻易放弃。

　　我抬起头看着他，淡淡地说：“宁远，你先休息吧，我要去和妈妈说点儿事情。”

　　“姐……”看我并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宁远显然有些着急，他没有善罢甘休，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我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走到妈妈的房间门口，在门口站了好一阵，沉思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我轻轻地推开妈妈房间的门，我看到此时妈妈正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照片发呆，她的脸颊上有着未干的泪痕。

　　我知道她手中拿着的一定是爸爸的照片。

　　我心里一痛，走到她的面前，然后坐在她的旁边。

　　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她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理睬我。

　　我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斩钉截铁地对她说：“妈妈，我和陆青宇分手了，以后都不会再和他见面了。”

　　妈妈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有这样突然的转变，昨天还意志坚决的我，今天就缴械投降了。

　　我抬起头，看着她憔悴而苍老的面容，哽咽着说：“妈妈，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难过了，我真的很不孝。”

　　说完，我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

　　妈妈看着我，眼神由刚开始的冷冽变得柔和起来，她叹息了一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良久，我看着她说：“妈妈，我都知道了，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了。”

　　妈妈皱着眉头，痛苦地看着我，手指颤抖地摸着我的头发，无奈地说：“孩子，苦了你了。”

　　我拥抱着妈妈，说：“妈，你怎么不告诉我爸爸的事情呢？那个警察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说的那个人只是和爸爸同名同姓而已。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该有多苦啊？”

　　妈妈抚摸我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宁静，妈妈不怕苦，只希望你和宁远能够争气。”

　　我哭着说：“妈妈，对不起，是我太不懂事了，您能原谅我吗？”

　　“妈妈怎么会怪自己的女儿呢？只是当年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我依旧没有办法释怀。”

　　滚烫的泪珠从妈妈的眼角滑落下来，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一幕。

　　当年，爸爸是在调查本市一个矿场案子之后出事的。

　　在此之前，爸爸已经跟了这个案子很久，但是一直都没有任何头绪，而当警方找到破案的线索时，爸爸却出事了。

　　并不是车祸，而是人为的伤害，爸爸是被人故意害死的，就在城西的旧仓库里。

　　等警察赶到的时候，那个旧仓库已经空无一人了。而那个警察就是当年跟进这起案件的负责人，他调查了很多年，事情一直没有进展，甚至成为了一起悬案。

　　但是他清楚地告诉我，当年他们调查的重点对象就是陆家和江家，也就是陆青宇和江浅沫两家人，当初最有嫌疑的就是他们两家。

　　尽管一直没有证据，但几乎可以断定，我父亲的死一定与他们两家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