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对不起，再见(2)

　　我说完这些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了，我泪流满面地问妈妈：“这就是我听到的真相，妈妈，你反对我和陆青宇也是因为这个吧。”

　　妈妈的嘴唇颤抖得更厉害了，她无声地流着泪，只是流着泪，什么都没有说。

　　良久，她终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眼含泪水地看着我，问我：“这就是你知道的吗？那个警察有没有告诉你其他的？”

　　我摇着头，说：“这就是那个警察和我说的全部事情了。妈妈，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我的心里渐渐燃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妈妈摇了摇头，彻底浇灭了我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说：“静静啊，那个警察说的确实是事情的真相，可并不是完整的真相。今天，我就把尘封在我心里两年的秘密说出来，告诉你那段除了我谁都不曾知晓的另一部分真相。”

　　难道还有别的事？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真相？

　　我感到非常震惊，心里慌乱极了，我呆呆地看着眼前不停地流着眼泪的妈妈，听着她颤抖着声音说出我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爸爸当初调查的是陆家和江家的矿场故意造成矿难，以此索取高额保险金以及贩卖人口的事情。

　　我的爸爸是个穷警察，妈妈在一个工厂里打工，我和弟弟当时还在念书，即将要升入大学，爸爸妈妈经常会为我们的学费发愁。

　　突然有一天，爸爸满脸欣喜地告诉妈妈，他有钱了，我们家以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而我和宁远再也不用为学费而烦恼了，可以安心上大学了。

　　因为那段时间正是爸爸调查矿场的时间，所以妈妈有些疑虑，不停地问爸爸钱是怎么来的。起初爸爸怎么也不肯说，只是说有钱了，以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其他的不用多问，只管好好过日子就是。

　　妈妈无可奈何，只好不再问了。

　　可是，过了没多久，爸爸就去世了，还是被别人害死的。

　　起先，妈妈告诉我们爸爸是死于意外，只是不想我们被牵扯进来，而事实上爸爸是被人杀害的。

　　这些事情妈妈起初也是不知道的，后来在整理爸爸遗物的时候发现了爸爸的工作日记，真相也就浮出了水面。

　　原来爸爸为了我和宁远的学费收了江、陆两家的钱，销毁了自己调查的证据，隐瞒了矿场事故的真相。

　　原本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爸爸虽然做了错事，但是命可以保住。后来，他却听说江陆二人害怕东窗事发，要置他于死地。那段时间的日记里充满了恐惧，他害怕自己死了之后妈妈和我们姐弟俩不能好好生活，所以他把那笔钱藏了起来，然后把线索写在日记本里，希望妈妈能够发现。

　　妈妈知道这些后濒临崩溃，也曾想过要揭发，但是妈妈能力有限，还带着两个孩子，为了我和宁远，也只能默默地忍受了。

　　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事情因为我再次被提起。

　　我默默地听着妈妈的话，将她说的事实与那个警察说的事实拼凑在一起。

　　原来这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妈妈说的事情和那个警察说的事情十分吻合，我感到非常震惊，心情久久还没平复下来。

　　“妈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多的苦，我还一直埋怨你。”

　　“妈妈怎么会怪你呢？只是……如果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们还能继续幸福下去吗？就算他能忍受，那你呢？我们两家的仇恨，你能忍吗？”妈妈哭着说，“也许现在你会觉得妈妈残忍，但妈妈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儿女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怎么会害你们呢？”

　　“妈妈，我懂，我知道你最爱我们了，不想我们受到伤害。”

　　“妈妈也只剩下你们姐弟两个了。”

　　我扑在妈妈的怀里大哭起来，哭了好久，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妈妈，那么那笔钱呢？那笔钱现在在哪里？”

　　我满脸的疑惑，很多事情依旧有些想不清楚。

　　妈妈松开我的手，转过身，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锁着的小铁盒，然后拿出钥匙打开铁盒，从盒子里面拿出一个本子，一脸凝重地把本子递给了我。

　　我有些讶异，不知道这是什么，看着妈妈坚定的眼神，便伸出手接了过来。

　　我翻开本子，看到上面写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心里便瞬间明白过来。

　　虽然我抱着一丝幻想，认为妈妈的话不过是为了拆开我和陆青宇的谎言，但是爸爸的字迹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容不得我有半点想法了。

　　本子里记录着当年爸爸做过的种种事情，包括他被江陆两家收买后销毁证据以及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丧命的事情。我一页页地翻过去，一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翻到最后一页时，我看到本子里赫然夹着四个人的合影。

　　我拿出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到眼前，端详起来。

　　我想，这一定是江家和陆家四个家长的合影，尽管我不认识江家的家长，可是我一眼便认出了陆家的人。

　　那是陆青宇的爸爸和妈妈。

　　我的手越抖越厉害，照片从我的指间滑落下来，无声地掉在地上。

　　妈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蹲下身捡起那张照片，苦笑了一下，看着那张照片说道：“昨天在你的公寓门口，我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当年这个女人不止一次地找过我。”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了下去：“当初你爸爸刚过世，这个女人就偷偷地来打听消息，虽然不是光明正大的，但是在很久之前就看到过这个女人的照片，因此对她的印象很深刻。”

　　我愣愣地看着妈妈，脑袋里嗡嗡作响，就好像曾经扎根在心中的信仰在一瞬间轰然崩塌，留下来的只是一地废墟和冷冰的残骸。

　　我发着呆，在心里暗暗想着，原来在我的心目中一直伟大的爸爸，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个我一直崇敬的男人，那个在我的心目中如天神般的男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我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下来，流到嘴边，一股咸涩的味道。

　　我知道，爸爸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我们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了我和宁远可以像别的同学那样毫无后顾之忧地去上大学。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仍旧没有办法接受。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般的疼痛，我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突然有一种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错觉。

　　我的心竟然会这样痛，这样的疼痛感真的让我无法承受。

　　我看着妈妈，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她说：“静静，这也是我这么多年隐瞒你们姐弟俩的原因，我不想破坏你们的父亲在你们心中的形象，毕竟……毕竟不管他曾经做了些什么，他都已经走了。而这么多年，这个秘密深埋在我的心里，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可自己也是痛苦不已。每次我因为生活窘迫，不得不用那笔钱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快被愧疚感吞没了。”

　　妈妈说着话，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流了下来：“我知道这些钱是用一群矿工的生命换来的，我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花这些钱呢？我怎么可以啊？静静，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作为一个母亲，我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了。

　　我定定地看着她，一颗心早已难过得千疮百孔了。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掌因为长年洗衣和补衣服，长着很坚硬的老茧，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我哽咽着说：“妈妈，我都懂，妈妈，我什么都懂。以后我会懂事的，好好照顾你，照顾宁远，照顾我们这个家，我一定会做到的。”

　　妈妈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不停地朝着我点头。因为流泪，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她的情绪太过激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她的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一些，她坚定地对我说：“静静，这种日子我真的受够了，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我宁可苦一辈子，也不要一辈子良心不安，更不想你和宁远会因此难过。”

　　我用力握着她的手，朝着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决定。我说：“妈妈，以后我会努力撑起这个家，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一定会的！”

　　“姐……”我正说着话，宁远的声音突然从房间门口传了过来，他犹豫着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轻声地喊着我。

　　我转过头，朝他挥手示意，他犹豫了几秒钟，便径直走了进来。他走到我和妈妈的身边，一双眼睛也变得红红的，如兔子一般。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一定是在门口听到了我和妈妈的对话。

　　我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妈妈，姐！”宁远蹲下身来，紧紧地抱住我和妈妈。

　　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宁远的怀抱竟然如此温暖，让人感觉到心里很踏实。

　　“姐，妈妈，以后我也会懂事的，再也不会让你们为我操心了。我一定会努力撑起这个家，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保护你们！”宁远的语气十分笃定。

　　妈妈不停地点着头，眼里流出了欣慰的泪水，我也朝着宁远点了点头。

　　窗外天色不知道何时暗淡下来，只是今晚的月亮格外漂亮，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来，如轻纱般将整座陷入浅眠的城市笼罩住；星星一闪一闪的，在夜空中调皮地眨着眼睛。

　　这是一个安静而又美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