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终极七班”

　　龙妮在班会上总结班级情况的时候，曾经明确地把班上学生分成三类：一类是以马群和夏晓荷为首的要学习的，一类是以袁野、姬晓军、胡波为首的贪玩好耍的，还有一类介乎这两者中间，他们占据了班上学生很大的份额。龙妮知道要树良好班风，必须抓住中间这类人，因此，作为这类人的代表，过去不显山露水的卢月当上班长，龙妮也对她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然而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2005级七班的一些学生似乎陷入了错误的轮回中。在过去漫长的九年学习中，他们已被训练成了学习的机器，除了上课、做作业、考试之外，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学习。现在，没有了繁重的课业负担，拥有了更多可自由支配的时间，这些人就像长年被关在笼中的鸟一下子获得了自由解放，他们只管尽情地飞，却迷失了飞行的方向。一个月过去了，班上没有出现龙妮盼望的新气象，而且卢月和她的支持者混在一起，迟到、早退有她，上课说话有她，老师和要学习的同学对她的意见都很大。龙妮多次严肃地批评她，她却只有认错的态度而没有改正的行动。龙妮终于对她失望了。龙妮觉得还是要用表现好、责任心强的同学当班长，于是又用夏晓荷换下了卢月。

　　曾经遭人嫌弃的胖女孩乌玉兰，在和同学们的共同学习生活中，以她对班级事务的热心和乐观开朗的性格，终于赢得了同学们的喜爱，被大家亲热地称为“胖妞”。因为她曾多次表达愿意为班集体服务的愿望，龙妮就让她接替夏晓荷当了生活委员。

　　那天下午，龙妮在办公室备课，杨老师气咻咻地领着朱马丽进来，告诉龙妮说她的纪律委员首先就不遵守纪律，上课玩手机又不听招呼，批评几句就跳起八丈高。杨老师甩下这些话就转身离开了。

　　朱马丽站在龙妮面前，但眼睛不与龙妮对视，只是左顾右盼。“手机呢？拿出来！”龙妮向朱马丽伸出了手，朱马丽极不情愿地交出了手机，龙妮仍直盯着她，“你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吧。”不想低头认错的朱马丽觉得自己今天顶撞的是杨老师，也许可以争取龙妮的同情，于是就大声为自己叫起了屈：“我只是拿出来看时间，就被她抓到了。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玩手机，她不去招呼那些人，我好欺负嗦。她骂起人来又不留脸面，我实在忍不住了才回了她两句嘛。”龙妮抓住她的话问：“课堂上应该关手机，打开就是错，再说上下课有铃声，根本不需要你去看什么时间，你看什么时间？你的错你还不清楚吗？”

　　朱马丽被问住了，承认自己不该开手机，但重申杨老师不该只批评她一个人，更不该批评那么重。龙妮加重了语气，责备她说：“你是纪律委员，你的职责是协助老师管理纪律，班上有人玩手机，你不站出来制止，反而加入进去，别人玩你也玩，别人犯罪你是不是也可以犯罪？”

　　“我本来就不想当这个纪律委员，是你一定要我当的。我管了管不住嘛，你把我撤了，我管我自己就是了。”朱马丽突然抬眼看着龙妮，倔犟地说。

　　班上的纪律老出问题，有纪律委员和没有纪律委员没有什么区别，龙妮本来就不满意，被她这么一顶撞，火气就更大了。龙妮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你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了，犯了错不晓得自我反省，一味地找别人的不是。杨老师批评不得你，我批评不得你！拿不当纪律委员来威胁我吗？不当就不当，我不相信离了红萝卜就成不了席。不过你记住，你得把你自己管好了！”

　　第二天早晨，龙妮在班上宣布了撤销朱马丽纪律委员职务的决定。她的决定引起了班级的一阵骚动，朱马丽的脸色非常难看。

　　龙妮连续撤换了班长和纪律委员，卢月和朱马丽的支持者们愤愤不平了，一股不满情绪在他们中间滋生着。一天下午，龙妮到教室巡视时，看到教室后面黑板上的板报内容已经被人擦去，取而代之的是斗大的四个字：“终极七班”。龙妮端详了半天，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以她的经验，她知道这一定不那么简单。于是，她问在场的学生，想解开这个谜。但是，没有学生告诉她答案，不少人还因为她的不知道而面露喜色，龙妮觉得他们在她面前设了一道防线。

　　放学后，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保洁的同学，乌玉兰留下来要检查清洁卫生，龙妮抓住时机，追问“终极七班”的意思。乌玉兰笑着说：“龙老师，你是真的不知道啊？”龙妮点头说是。乌玉兰说：“龙老师，你不知道吧，我们学生中现在流行一部台剧，我们班简直都看疯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哦？”龙妮饶有兴味地追问，“叫什么名字？”“《终极一班》！”当乌玉兰说出这几个字时，龙妮马上就知道两者的必然联系了。

　　龙妮喜欢看影视剧，台剧却看得很少。现在为了知道学生们在想些什么，她决定尽快看看这部《终极一班》。

　　吃过晚饭，龙妮就到常去的那家小区音像店租碟子。她一说名字，老板就说片子热，租出去了，龙妮又走了两家音像店才租到了碟子。

　　龙妮认真看完了《终极一班》，现在她明白了黑板上“终极七班”的含义：班上有人把大石学校当成了“葩乐学校”，把自己班看成了“终极一班”，他们要破罐破摔，把差班、乱班当成桂冠来戴在头上。龙妮觉得自己全身如被电击，学生们的是非观、审美观完全脱离了正轨，她心痛，她焦虑，她必须把这种危险的思想消灭在萌芽状态。

　　第二天，在早读课上，龙妮在班上发表了一通“龙妮宣言”：大石学校不是葩乐学校，学校不靠几个有钱人投资，也不看有钱人的眼色，班上也没有谁是汪大东、阿瑟王、丁小雨，我们的学校是要办成服务社会、服务地方经济、服务于广大学生的学校，我们的学生是要培养成有文化、有纪律、有道德的学生。你们不懂事，有缺点和错误，我原谅你们，但是谁要想故意把我们班搞乱搞臭，把我们班变成“终极七班”，我就决不能原谅！我相信班上想学习、想毕业的同学，也绝对不会支持这种想法！因此我发誓：在你们几个把我们班“终极”之前，我一定先把你们“终极”了。

　　龙妮的宣言，说得下面的学生兴奋的兴奋，惭愧的惭愧。教室里鸦雀无声。

　　龙妮环顾着自己的学生，又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你们认为搞好班级是我个人的事，是为了我个人的荣誉，我告诉你们，我不要你们为我学习，为我优秀。人人都知道，母爱是世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爱，我认为老师比父母还无私伟大：因为子女和父母有血缘关系，子女将来生活的好与坏和父母密切相关。学生和老师就不是这样，学生没出息，不会影响老师的生活，学生有出息，老师可能会有些荣誉感，但归根到底又有多大的关系呢？”龙妮笑道，“你们毕业后，能记住我这个班主任，回母校来看看我，偶然在街上遇上，能热情地打个招呼，不假装不认识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现在这样管你们、骂你们，既是我的职责所在，也是对你们还抱有希望，我宁愿你们现在骂我、恨我，也不愿你们将来懂事后，因为我现在不管你、骂你而一辈子骂我、恨我。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哪一天，我对你们完全不抱希望了，心死了，你想我管我还不会管呢。”龙妮最后要求道，“后面那几个字，我不管是哪个写上去的，今天之内自己去把它擦干净。”

　　龙妮又在下午召开了班委会，她开诚布公地谈到班上的纪律问题，在龙妮的引导下，大家取得了共识：虽然班级问题不断，但是如果龙妮放弃不管，班上情况肯定比现在差得多。龙妮殷切地说：“你们这些班干部和班上其他表现良好的人，可以说是我的安慰，你们支撑着班级的大半个天，没有你们，我恐怕早就对班级彻底失望了。希望大家今后继续积极支持我协助我，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首先要管好自己，然后做好自己身边朋友的工作。大家要相信：班上多一个要学习的，就少一个不学习的，正气浓一点，歪风邪气就淡一点。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班级就一定会变好的。”

　　小干部们点头称是。龙妮对他们的工作进行了一番总结和指导后，小干部们慢慢散去。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着黑板上醒目的大字，龙妮想：“终极七班”，真是长不大的孩子的幻想！如果他们还不想自我放弃，他们到此也算是走到头了！希望从今以后他们浪子回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