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为你流泪

　　虽说已至6月，但老天爷特别通人性似的，天气热两天，就会下一场及时雨，送给大地一片清凉，让人们免受酷热的煎熬。这座城市虽然没有春城之名，却有四季如春的宜人气候之实，让龙妮感觉这个夏天也很舒适。

　　星期四下午，龙妮得到通知，星期五下午的班会由学校统一安排，是优秀毕业生回校做报告。龙妮到班上宣布这个通知时，因为同学们自己策划的班会活动取消了，同学们不免有些沮丧。

　　龙妮回到办公室，说起班会的事，曹老师说请的就是她以前的学生冯一雄，小伙子非常优秀，刚在今年的全省外语导游比赛中获得了“十佳导游”称号。说起这个学生，曹老师打开了话匣子，于是龙妮知道了这个学生能有今天的成绩真不容易：冯一雄的家离学校很远，每天来回都要坐一小时左右的公交车，他很勤奋，准备了很多学习卡片，坐在车上就背英语单词。英语好，人又长得帅，毕业的时候被一家五星级酒店录用做了前台工作。聪明又踏实的他，深得领导欣赏，工资待遇也很不错。别人羡慕他，他却不满足，辞了酒店的工作到旅行社去，自己又努力考取了英语导游资格证，经常带外宾团。曹老师感叹说：只要聪明勤奋，在我们学校也一样成材哦。龙妮不禁点头赞同。

　　班会课前，为了提高同学们听报告的兴趣，龙妮先给大家转述了曹老师介绍的情况，果然，同学们的兴趣一下就提了起来。

　　冯一雄是在学校的演播大厅做报告的，大厅的座位有限，除派了几个学生代表去现场，龙妮和其他同学都是在教室看的电视直播。通过电视画面，龙妮看到冯一雄模样俊朗、精神饱满，也许是从事旅游服务业的原因

　　吧，他随时都在微笑。作为往届毕业生，报告中冯一雄主要给大家交流了他学习和工作的主要经历和感受。除了曹老师介绍的情况，龙妮和她的学生们还知道了冯一雄带过的外宾团中，还包括一些赫赫有名的外国元首和国际友人的旅行团。欧洲某国总统到成都参观访问杜甫草堂和广汉三星堆等历史文化古迹，就是由他带的团，他的精彩讲解和处理突发情况的机智为他赢得了高度的评价。

　　冯一雄取得的成绩让他的学弟学妹们赞叹，也对龙妮的人才观产生了极大的冲击：确实，并不是只有从大学尤其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才是人才，俗话说“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一个人只要能在他从事的领域里做出不凡的成绩，他就是无可否认的人才。

　　当冯一雄讲到自己不仅利用坐公交车的时间背单词，连走路、课间休息的时间也在背单词时，2005级七班的学生既惊讶又佩服。在冯一雄以流利的英语诵读他的那篇获奖导游词来结束他的报告时，龙妮看到自己的学生们流露出了既钦佩又惭愧的表情。

　　报告会结束，龙妮问学生：“他的英语说得好不好？”学生们异口同声地答：“那还用说，当然好了！”有人赞叹道：“听起来简直太舒服了！”龙妮于是启发说：“你们都知道学好外语对一个学旅游的人来说很重要，但是你们的外语就是学不好，听了冯一雄的报告，看看人家是怎样学外语的。你们要是能下那工夫，把坐车、走路、课间休息的时间也用来学习，你们的外语哪有学不好的。”又特别对粟飞说，“粟飞，你跟冯一雄一样，也是每天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来读书，你就学学他把时间利用起来看看。”哪知龙妮的话音刚落，学生们就七嘴八舌地表示自己做不到，粟飞和马群、夏晓荷一样高喊：“哦，他太猛了，我们做不到。”

　　看学生们对冯一雄高山仰止的样子，龙妮很是失望，放在以前，她又会长篇大论地跟学生们谈论一番理想、抱负、毅力的大道理，但这次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也许，这面旗帜对她的学生们来说确实只能仰望吧。目标不能定得太高，如果树上又红又大的苹果跳起来他们也摘不到的话，他们会干脆放弃的，龙妮想。

　　星期一在办公室，老师们又谈起了冯一雄，在一片感叹中，一个也有导游资格证，经常利用假期到旅行社去带团的老师说：也只有像他那样才能挣大钱哦。旅游业是季节性很强的行业，旅游旺季时旅行社缺乏人手，导游忙都忙不过来，不愁没团带，但是一到旅游淡季，旅行团减少，只有特别好的导游，旅行社才会把团交给他带。这时候，很多导游就无团可带，旅行社往往就只给他们发最低生活费。所以导游间的竞争其实也是很激烈的。

　　这是龙妮以前所不知道的旅行社的内幕，窥一斑而见豹，想到整个旅游业的旺季和淡季，想到所有人的生存竞争，又想到自己那些不能为未来发奋用功、多学本事的学生，龙妮既震惊又难过，她不由为学生的前途忧心忡忡。

　　早晨龙妮在班上上课，讲完课学生自己看书做作业时，她看学生们一如平常，学习不认真的还是不认真。如果说冯一雄的报告曾经在他们的心湖上荡起过一些涟漪的话，那现在也风停雨住、波澜不惊了。这些学生怎么就这样烂泥糊不上墙呢？龙妮想着想着，突然悲从中来，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龙妮急忙用手悄悄地抹去眼泪，可眼泪不听她的话，她努力忍也忍不住，泪珠如断线珍珠般地颗颗滚落。龙妮不得已一边用双手去擦拭，一边迅速向教室后走去，她面向黑板，竭力去辨认黑板上的字，希望以此来拉开自己的思绪。可是，她那时陷入了悲伤的泥潭中，悲哀浓得化也化不开，竟抑制不住地哽咽起来。突然身边伸过一只手，手上是一张纸巾，龙妮接过来擦去眼泪，就看到夏晓荷一脸关心地望着她，眼泪便又模糊了她的视线。

　　“还有纸没有，快拿来！”夏晓荷话音一落，一包纸巾递了上来。龙妮一张一张地擦拭。只听有人小声说：“龙老师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啊？”几个学生围了过来，轻声安慰龙妮：“龙老师，别伤心啊！”

　　龙妮着急地连声说：“我没事，我一会儿就好，你们回座位上去吧。”学生们仍然围在她身边。龙妮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为了给惊疑的同学们一个交代，龙妮顾不得已经有些红肿起来的眼睛，走回了讲台。

　　“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些失态了。”龙妮极力控制着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说，“不过我不是为我自己哭，我的眼泪为你们而流。”同学们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大家静静地看着她。龙妮说完旅行社的事，又发自肺腑地说：“现在的社会是一个竞争的社会，各行各业竞争都非常激烈，要

　　想今后在社会上立足，过好生活，你们现在必须努力多学点本事才行。但是，看看你们吧，有几个人有紧迫感？不少人还在浑浑噩噩混日子，想想混完这几年，你们以后出去怎么得了哦，你们不晓得着急，我替你们着急啊。”龙妮说着说着，禁不住又哽咽起来，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龙妮因担忧学生们的未来而流出的真诚的眼泪，感召着这些还在懵懂中的心灵。过了一会儿，教室里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悔恨的泪珠挂在了一些学生的脸颊上。